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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醫(yī)科大學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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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redboy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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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夢異俠] <童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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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2 07:34:14 |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回 衙門嚴酷施展毒型 白潔遭殃幸獲救星
 話說白潔一開始挺害怕,走了一會兒,他就不害怕了。白潔心想:國家的刀快,不斬無罪之人。我犯什么法了?你有一告,我有一訴!我沒做壞事,我心里有底。你們調(diào)查呀!拿出人證、物證來呀!你是官人就可以誣陷我嗎?一想到這兒,他就不害怕了,窩了一肚子火,帶著腳鏈子到了蘇州衙門。
  蘇州知府大街可是夠威風的了。班頭進了衙門,拐彎進了班房,打了招呼,就把白潔推了進去。只見班房里有一個大木樁子,樁子上有鐵環(huán)兒,就把白潔用鐵鏈子鎖在了那兒。不一會兒,練把勢的老頭出來,一直趕奔大堂,操起鼓槌,咚咚咚連敲了幾下,接著就聽見里頭吶喊助威,咚咚咚一陣鼓響,知府大人升了堂。八班人站立兩邊,堂門下立著“肅靜”牌和“回避”牌,擺著各種刑具。賣藝這老跪倒在堂前:“給大老爺叩頭!”這知府姓常,叫常由理,人們叫快了就叫他“常有理”。他說你有罪就有罪,說你沒罪就沒罪,知府得這個綽號也不冤枉。他今年五十多歲了,在蘇州有二三年了,聽說不久還要高升。知府升了堂剛坐下,一看下邊的老者,他認識,這不是云南昆明府的八班大都頭金眼鷹孫亮嗎?知府嘶啦著嗓子問道:“孫亮,請本府升堂,有何事?”孫亮答道:“小人從云南來,到處捉拿采花的賊寇,好不容易算找到了眉目,有一嫌疑犯現(xiàn)已捕捉歸案,請大人升堂公斷!”“哦,這還不錯!既然是個嫌疑犯,就又能在他身上破獲案件啦!”“是啊!就因為這個我才把他抓住的。”“來人!把罪犯帶上來!”有人到班房把鎖鏈子打開,推了白潔一把,白潔被帶了上來。
  從班房出來到堂上,就這么一會兒白潔就挨了一百多拳、五十多腳。心想:這哪是衙門!這不是閻王殿嗎?不死也得扒層皮呀!到了這兒,就得忍著點兒。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頭!白潔跪倒地上,往上磕頭:“小人參見大老爺。”知府捻著胡須,看了看,拉長嗓門說:“罪犯抬頭!”“是。”常知府一看:這小子長得細皮嫩肉,還挺俊,不像什么兇犯的樣子,一想不對,不能光看外表,誰知道他干什么勾當了呢?他一拍桌子厲聲嚇道:“低頭!”白潔嚇了一跳,把頭低下了。“家住哪里?”“小人就是蘇州本地人,住在東宮里文書巷。”“職業(yè)?”“我……我還年輕,現(xiàn)在還沒有職業(yè)。”“家中幾口人?”“就我和老母親相依為命。”知府嗯了一聲,又問:“叫什么名?”“白潔白鳳如”“多大了?”“今年十八歲。”“你知道為什么抓你嗎?”“小人不知,小人冤枉!”知府嘿嘿笑了幾聲:“凡是抓來的人,頭一句都是這幾個詞兒,就好像是一個師傅傳授的。冤枉?冤在什么地方啊?”“小人俺白潔雖然出身平民家庭,但是受母親的栽培,知理懂好歹,犯法的不做,犯禁的不吃。小人從來沒惹過禍,怎么能說我是采花賊呢?小人我犯了什么罪?請大人明察!”知府又嘿嘿兩聲:“好吧!那就說給你聽聽!”知府一伸手拿出一疊子公事,往白潔眼前一晃,哪能看得清楚,光看見幾個鮮紅的大印。那是云南昆明府發(fā)出的緊急行文。如今在云南出了一個采花大盜,這人作案的手段十分殘忍,先奸后殺,一共殺了十八條人命。最讓人不能容忍的是,他把昆明府知府的小姐奸污之后破腹開膛,把雙足砍下來掛在大堂之上。士可忍,孰不可忍!這罪犯用鮮血在墻上留下詩句:英雄生來武藝精,五湖四海任縱橫;先奸后殺做消遣,騰身步月是李英。這個李英就是真正的采花大盜。官府要把他捉拿歸案、處死,給那些死者報仇。李英現(xiàn)在逃亡在外,下落不明,官府派人到處通緝,這個金眼鷹孫亮就是奉了大人的命令,前來拿這小子的。跟到了蘇州轉(zhuǎn)了向了,不知道罪犯隱藏到準家了。為此事,孫亮到本府掛了號、備了案,到處明察暗訪。今兒個在廟會上你幫場子,還練了一趟拳、一趟槍。孫亮說:“對武術(shù)我又不是外行,你練的這些跟李英的一點兒個差,他們家的東西從來不外傳,傳出去必是三親六故,也就是說你跟他的關系密切,必知其下落。白潔,聽明白了嗎?你可認識這個李英?你把他藏在何處,還不如實地講來?”
  這回白潔全聽明白了,腦袋瓜子嗡嗡直響。白潔想起救的那姓李的,身穿夜行衣,手拿鬼頭刀,倒在樹林里,插著一支鏢,我把他救回家中,問他,他不肯說,老是吞吞吐吐,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但他說他是好人,究竟他是個什么人,到現(xiàn)在我也不清楚,他從來也沒說過他叫李英,他叫李大。看來此人決非善類。白潔后悔得要命,往上叩頭:“大老爺在上,小人據(jù)實招來。”“講!”白潔跪在堂上,把以往的經(jīng)過全都說了,一點也沒添沒減,說來說去,姓李的回云南了,以后還會來,報名叫李大。白潔一五一十把這全說了:“望大老爺明鑒!”旁邊的書記把白潔的口供全記錄下來了。知府大怒,把桌子一拍,說:“白潔,你是信口胡說呀!歲數(shù)不大,你可真能編!哎呀,我怎么就不相信事情有這么巧呢?平白無故你就把一個大活人背回家中救了?你可到官府報案了嗎?你既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就把他收養(yǎng)了,你也不知道他的身世,就讓他在你家住了一百多天?這真是笑話!起碼你貪圖了他的銀子!他絕不能不跟你說實話!你趕緊把實情說來,免得皮肉受苦!”白潔喊道:“大老爺明鑒,小人確實冤枉!他確實沒告訴我他上哪兒去了。”“你敢嘴硬!來呀!拉下去,重打四十大板!”底下的人把白潔拉下去,脫掉衣服,掄起大板,啪啪就是幾板。白潔活了十八歲,沒吃過這種苦,他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迸流,白潔嗷嗷直叫,等打完了,屁股上流血,滿臉全是汗水,把他又拖到堂上,知府又問:“白潔,說不說?那李英都怎么和你商議的?因為什么要窩藏他?特別是他跑到哪兒去了?說!”白潔說:“大人,就是打死小人我也不知道啊!”常知府冷笑一聲:“你真是伶牙俐齒,鐵嘴鋼牙!拖下去,打!”
  又接了白潔四十棒。白潔昏倒在地,不省人事。有人用涼水把他潑過來。這金眼鷹孫亮在旁邊也看著了,心想打死他就麻煩了。孫亮往前緊走幾步,來到知府大人面前:“大人,卑職有下情,請允稟。不可急著用刑哪!”知府嗯了一聲問:“以你之見呢?”“小人愿把他解往云南昆明去,小人也就交了差了。然后再通過他的口抓李英。”常知府一合計:這樣也好,案子不是在本地出的,遠在昆明,和我有什么關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這工夫,在后屋養(yǎng)養(yǎng)神。因此知府就點頭答應了,讓白潔出了供,把他收監(jiān)。這一收監(jiān),消息傳了出去:白家少爺勾結(jié)江洋大盜采花賊。整個蘇州城轟動開了。
  這消息傳到了白潔家里。老母親本來準備好飯菜,等兒子逛廟會回來,娘兒倆好吃呀!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天快黑了也沒回來,母親出去打聽。有人知道,又瞞不過。老太太“哎喲”一聲坐倒在地,哭喊道:“我的兒呀!我那孩兒可委屈啊!”老太太連滾帶爬跑到蘇州衙門,非要見兒子。當差的能讓她進去嗎?“走,老太婆子!就你教育的逆子!知府大人留德了,不留德把你也抓進監(jiān)獄!”老太太一直哭到天亮。金眼鷹孫亮辦完手續(xù),準備了一輛囚車,把白潔押入木籠,吩咐一聲:“來呀,起身!”這囚車是專門押送犯人的,把那腦袋夾在囚車的外面,身子在籠子里面。這犯人帶著脖鎖、手銬、腳鐐?cè)蠹瓦@樣還怕犯人跑了,把那脖鎖通過車上特制的眼兒,送到車底下,再鎖在車軸上,就是神仙也跑不了。
  孫亮一看一切都準備就緒,辦完了手續(xù),蘇州府還派了四個人,協(xié)助孫亮護送犯人,一共九個人,加上車老板是十位。這就開始行動了。“散開!散開!散開!”這車子剛開動,圍觀的老百姓擠得風雨不透,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那不是白公子嗎?”“可不是嗎?他犯什么罪了?”“不知道。聽說是窩藏了什么賊。要不就能抓他?”“小伙兒他不像壞人啊!”“哎喲!這也難說,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啊!你看他外表長得挺俊,誰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白潔在囚車木籠里頭往左右看了看,眼淚掉了下來。不想看別的,他想尋找他的母親,心想:誰能給我娘捎個信兒,讓我們娘兒倆再見上一面。娘啊!您可知道您兒攤上了不白的冤!正想著呢,只聽人叢中有人喊了一聲:“慢慢走啊!兒啊,娘我來了!”白潔的母親從人叢中出來,像瘋了似地撲到囚車旁邊,往上一爬,就哭開了。白潔一看是娘:“哎呀,母親!”娘兒倆泣不成聲。孫亮一看,嚷道:“走開!走開!什么人敢攔住囚車?”白潔的母親哭著說道:“長官啊!這是我兒啊!別人不知道,我兒我是知道的。他是個好人啊!你們冤屈了他!”“老太太,冤不冤,咱們到昆明府再說!你快些把道路讓開!閃開!”老太太說什么也不走,兩只手抓住囚車木籠子欄桿,死死摳住。過來幾個差人,硬把手給掰開,把老太太推在道旁。白潔也哭,老太太也哭。就這樣,車子離開了蘇州。
  白潔他娘回去之后,重病不起,又驚嚇,又疼兒子,沒幾天就死了。
  白潔在車上哭得昏過去了。等他明白過來,這輛囚車早已離開蘇州城了。人要到了這種程度,心里再難受有什么用?白潔哭了一陣兒,就這樣任人擺布,繼續(xù)趕路。
  孫亮領著這些人押著囚車,在頭前開路,剛走出蘇州就下雨了。這小雨雖然不大,但衣服全被澆透了。白潔突然明白過來,一看天下著雨,想起了母親的事兒,他簡直氣滿胸膛,心想:我犯了什么罪,你們就把我抓了起來?你們還講不講點兒理?人都有脾氣,白潔這陣兒有點反常,把眼珠子一瞪,冷不丁喊了一聲:“站住!”把那些當差的嚇了一跳:“你什么毛病?”白潔沖著金眼鷹孫亮破口大罵:“你個老天殺的!屈死好人笑死賊!我姓白的犯法的不做,犯禁的不吃,你們憑什么抓我?”孫亮說:“白公子,跟我說這些沒用!咱們到昆明,有理你跟官兒去說。我告訴你,老實點兒跟著走,免受皮肉之苦!不然的話,對你可不客氣了!”白潔冷笑一聲:“姓孫的,不客氣,你還能怎么樣?我把這一百來斤豁出去了,我他娘的不活了!”白潔是大罵不止。當差的誰也沒理他,怕在道上出事;出了事,他們回到昆明就無法交代。
  又往前走了一段,這雨下大了。白潔一看,身上都澆濕了,又喊了一聲:“站住!別走了!”孫亮趕緊回過身來問:“白公子,怎么不走了?”“姓孫的,別說我沒犯法,即使犯了法,我人犯,身子可沒犯!澆著我,我可不干!”孫亮一聽,這小子說的不是沒道理,看了看天,陰云密布,暫時還晴不了,看看這些伙計,也沒有防雨的東西,想了想,就跟白潔說:“白少爺,你先別急,你挨澆,我們也照樣挨澆。你看看這塊兒,上不著村,下不著店,這有什么辦法?你先委屈一會兒。咱們再往前走一截兒,如果有避雨的地方,咱們就避一避,行了吧?”白潔這才點了頭。車子往前走了約三里多地,這雨照樣嘩嘩下著。一看道邊有一座廟,可以避雨,孫亮告訴車老板:“快!把車子趕到廟里!”到了廟前一看,是一座關帝廟。這座廟年久失修,院墻已經(jīng)塌了,大門只剩半扇兒。他們推開門,把車趕到院里了。正殿兩旁是東西配殿。孫亮轉(zhuǎn)了一圈,覺得屋還行,避雨沒問題。他叫人把囚車打開,把白潔架到東配殿,把濕衣服脫下來擰擰,弄了點兒柴禾,把火點著了,圍著火烘烤衣服,帶了干糧的,就吃干糧,車老板兒把車卸了,喂喂牲口,人們各自找地方休息。孫亮到了東配殿跟那兩個公差說:“你們都精神點兒,啊?一會兒找人來換班兒。差事非常重要,可不許出差錯!”“這能有什么差錯!鎖鏈我們拿手攥著呢!”孫亮一看白潔靠著墻,閉著眼睛,昏沉沉的,也就沒理他,又返回到西配殿,衣服烘了半干不干,他穿上了。他拿過酒瓶子,喝了點兒酒,腦袋往后一靠,心想:我瞇一會兒吧。下雨天,人就乏困。他腦子里胡思亂想,主要想的是這一路上平安無事,能把姓白的送到云南,也就算交了差。屈指一算,離開家鄉(xiāng)半年多了,家里的人不定多著急呢!眼巴巴盼著我回去,我要不露面,他們就得愁死。唉!吃哪碗飯,也不那么容易呀!孫亮想到這兒,合上了眼,就打了個噸兒。睡了一會兒,他一機靈,看看左右,這些當差的都睡了,一想得找人換班兒呀!如果雨不下了,還得趕路。他背著刀,拎著花槍出來了,一看,雨還下著,比方才小多了。他信步來到東配殿,開門進屋一瞅,不禁“喲”了一聲,嚇得他魂不附體。只見那兩個當差的東倒西歪,嘴里吐著白沫,眼睛往上翻。再找那白潔,蹤跡皆無。他一想:差事要丟了,那是自己的責任,吃不了,自己就得兜著走。一瞅,這兩個人是中了點穴了,他過去叭叭兩掌,把穴道給破了,這倆人明白過來了。孫亮叭叭兩個嘴巴子,嚷道:“犯人呢?你們兩個飯桶!我怎么囑咐你們來著?誰讓你們睡覺?”“頭兒,我們沒睡覺,就閉眼打了個腦兒。”“那跟睡覺有什么區(qū)別?”“可說呢!好像從后窗戶進來個黑影,在我們背后一點,我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孫亮往后窗瞅,窗戶開著。他從后窗跳了出去,向外張望,只見前面有兩個人相扶而行,其中一個是黑大個兒,另一個是白潔,頂多也就在一里多地之外。孫亮帶領差人去追,追到樹林里,一看,那黑大個兒正是李英,心想我玩兒命也得抓住你們。
  再說白潔被黑大個兒救出去,碰見了童林。聽童林一問,白潔倒先問起黑大個兒啦:“你夠朋友!可你究竟是什么人?就因為我在樹林里把你搭救,大堂人說你是采花賊,有十八條人命,官府正在捉拿你。你為什么不跟我說?你知道這是害我們娘兒倆嗎?你是好人,還是壞人?”童林一聽也追問道:“你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李英向白潔一抱拳:“賢弟,以往對不起你!正因為我怕你受委屈,我才救你!”接著李英把自己的全部經(jīng)歷告訴了白潔和童林。說完了眾人為之動情。
  原來李英是云南昆明府人,在城里住,他爹李耀,亦名李光輝,靠保鏢謀生,開了個雙義鏢局。就因為李光輝和一個叫陸成的人合作得很好,所以就起了這樣一個名字。李光輝為人厚道,在金錢上不計較;陸成是揮金如土,仗義疏財,也不計較。他倆相處多年,沒紅過臉。
  有一天李光輝跟陸成商量,別做保鏢的買賣了,做這買賣,就得把腦袋掖在褲腰帶上,商量買幾間房子,成個家,有個一男半女,好傳宗接代。陸成仔細一玩味,覺得哥哥說得對,銀子也有了,現(xiàn)在已近中年,早有個家,這心也就靜了。哥兒倆決定把城里的知名人士以及幫過忙的請來,好好熱鬧一頓,也就行了。到了年底,李光輝讓賬房先生算了總賬,看看掙了多少銀子。他發(fā)出請?zhí)埩擞兴奈灏傥弧0汛蠹艺垇恚麄z還練了一套拳腳,大家是熱烈鼓掌。金眼鷹孫亮特意向李光輝請教,問他練的是什么。李光輝說是“五虎斷門槍”。孫亮說:“我怎么沒看過?”“這是家傳的,概不傳授外人。除了我們老李家知道,沒別人。”這是閑談,可倒成了證據(jù)了,真沒料到。
  過了不久,李耀和陸成開始找房子。結(jié)果在昆明府東館外八里遠的蔣家屯兒找到了一處宅子,才花了八百多兩銀子,重新修建得挺闊氣。一宅兩院,李光輝住在左院,陸成住在右院,兩人走一個門,還雇了丫鬟仆人等。喬遷之喜,自不必言。哥兒倆搬進新居,安度晚年,誰知卻引來無邊橫禍。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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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李陸情深勝似弟兄 陸成習武死于非命
李光輝和陸成搬進新居,哥兒倆是非常高興。
  定居之后,開始商量著婚事兒。李光輝的意思呢,咱哥兒倆一塊兒成親,陸成是婉言拒絕。他說:“你是哥哥,您得先成親,哪怕早半年呢,也是那么回事兒。我得在您后邊。您要不先成親,恕我不能遵命。”李光輝說:“好吧,那我可就不客氣了。”這就找媒人來提親。您說有錢什么事兒不好辦?要提起李光輝和陸成來,方圓百八十里的沒有不知道的。這媒婆一提親哪,嗬,大姑娘排著隊往這兒送!后來李光輝選中一家,姓蔣,是另外一個村子的。這是個大姑娘了,今年二十歲。這個人,性格善良、溫存,還識文斷字,家里的生活不太寬裕,特別樂意嫁給李光輝。就這么樣,這門親事就算定下來了。過了禮,雙方該走動的事情全都辦完,挑良辰、擇吉日,這才把蔣夫人接過門來。當然了,這個熱鬧勁就甭提了。
  夫妻成親以后,十分恩愛。一個是李光輝這個人性格好,脾氣也溫順。夫人就更甭提。兩口子不抬杠,這就好辦事情。那陸成也是非常高興。
  頭一年沒事兒,轉(zhuǎn)過年來,蔣氏夫人懷孕了,到了第二年的春天,生下一個大胖小子。哎喲,這哥兒倆樂得真不得了啊!李光輝就給他孩子起個名兒,叫李英李世鈞,也發(fā)下請柬去,大辦酒席,祝賀了一番。可是李光輝一想:我娶了媳婦,連兒子都有了,我兄弟那邊我得抓緊,三番五次催陸成,最后陸成這才吐了口,娶了老姜家一個女子。這人兒也不錯。老姜家生活一般,所以也樂意嫁給陸成。就這樣,婚事也定下來了。
  中秋節(jié)那天,大辦喜事兒,陸成成家,大家熱鬧得不得了。但是呢,這姜氏夫人成親過了好幾年也沒開懷兒,這個事兒使陸成挺著急,沒辦法,找郎中看病吃藥,又到廟里燒香許愿,忙乎得不可開交。
  就在李英長到七歲的時候,沒想到姜氏懷孕了。一說有了喜了,連李光輝都跟著高興啊!就盼著這孩子快生下來。十月懷胎,孩子生下來,正好也是個小子。這孩子降生的時候,正好是“寅時”,過去按時辰計算時問。就這么的,陸成找哥哥李光輝,說給孩子起個名兒得了,李光輝挺高興,說這孩子應當叫陸寅陸曉初。“好,太好了!就按哥哥說的辦!”
  陸寅一降生,李英已經(jīng)八歲了。這小哥倆就差著這么幾年。陸成有了兒于,給家庭帶來了喜悅,夫妻高興,家庭和睦,這孩子就是大家的開心寶了。
  眨眼之間,又過去八年,李英到了十六歲,陸寅到了八歲,這兩家是親密無間,跟一家人一樣。要這么下去呢,也就什么事兒都沒有了。也是合該有事兒。
  自從李光輝和陸成洗手不干之后,哥倆搬到蔣家屯。雖然說不干了,他們兩個的武術(shù)可沒撂下,天天練功。一是強筋壯骨;能夠多活幾年;另一方面,哥兒倆有準備,你知保鏢這幾年得罪誰了?尤其是干了十幾年鏢局子的生涯,手里頭頗有積蓄,你知道誰想著要搶自己?怎么辦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所以哥兒倆這武功沒撂下,二更天就練。尤其是李光輝,那練得是更起勁兒,把練功視為生命。
  就為了練功,李光輝還格外撥出點銀子,在大后院修了五間練功房,里頭砂口袋、石礅子、鐵鎖、刀、槍、劍、戟,十八般兵刃樣樣俱全,他是一天不落地練。陸成也練,比較而言趕不上李光輝。有時候閑著沒事兒呢,哥兒倆沏壺水,坐到一塊兒也討論槍棒和拳腳。李光輝不明白的向陸成請教,陸成不懂的,就問李光輝。因為他們交情特別深,沒有隱瞞之心,而且有什么就說什么。但是陸成光忙于自己家的事兒,有時候他不練功,李光輝堅持不斷。
  有這么一天,李光輝到后邊練功去了,告訴門上的家人:“如果有人找我,你就說我不在,別耽誤我練功。”家人搬了把椅子,就坐在門洞了。李光輝到了練功房,把門倒帶上,把衣服脫掉,在里邊練功。這事情說來也巧,時間不大,陸成從街上回來了,進門就問:“我大哥呢?”“在后邊練功呢。”“嗬,大熱的天兒,又練上了。我去看看。”要按往常哪,他先回自己的家,看看夫人,瞅瞅孩子。今兒個一高興,他沒回家,直接就奔練功房來了。
  來到外頭,他把門推開一看,就是一愣。愣什么呢?他就發(fā)現(xiàn)這屋里正中央,房上吊著個大竹圈兒,這竹圈兒有兩個人手拉手那么大個方圓。竹圈上盡環(huán)子,共是三十六個鐵環(huán)兒,每個環(huán)子上頭拴著根繩兒。這三十六根繩的下面,有皮套、鐵叉子,上面插著三十六把刀,刀尖朝里,刀把朝外,都是牛紋尖刀,磨得鋒芒利刃。這個人呢,站在正中央,把這三十六把刀都悠起來,就像人打秋千似的。這一悠到外頭,它還回來,悠的勁兒大,它回來的勁兒也大。
  就見李光輝滿頭大汗,站在正中央,閃、轉(zhuǎn)、騰、挪,躲閃這三十六把飛刀的進攻。這種功夫,陸成光聽說過,不知是李光輝練的。今兒一看心里就不痛快,心說:你看大哥,咱哥兒倆這么多年的交情了,平時沒短了談論武術(shù),你也沒跟我說過練這種功夫,怎么還跟我耍心眼兒,背著我不知道你偷著下功夫?這是什么意思呢?難道咱哥兒倆還能翻臉嗎?難道說我還能壞你的事兒嗎?他就多了心了。可李光輝偷眼一看,陸成來了。因為哥兒倆不見外,所以呢,先練功,后談話,一直把這功夫練完了,把三十六把飛刀都穩(wěn)住,然后一哈腰從底下鉆出來,一邊擦汗,一邊和陸成打招呼:“兄弟,讓你久等了。我光顧練功,也沒讓你坐下。”“大哥,咱哥兒倆有什么說的!坐著、站著,不一樣嗎?”說話間,哥兒倆就到了院里頭。
  這陸成就不走了:“大哥,你可不對呀。”“怎么,兄弟?哥哥哪兒錯了?”“你看你,你練這種功夫,怎么不跟我打個招呼呢?有這種事咱倆一塊兒練哪,你看你還背著我。”李光輝聞聽,笑了:“賢弟呀,你想錯了!哥哥我什么事情瞞你呀?我有多少錢,家里有什么事兒,都沒瞞過你,甚至我這條命,我都在所不惜,練個功我能背著你嗎?”“那你為什么不跟我說?”“哎呀,兄弟,要問起來你可別挑理啊!”“那就說,今兒非弄清楚不可,要不我心里怪別扭的。”“好,快人快語說出來痛快,免得咱哥兒倆發(fā)生隔閡。我沒告訴你的原因呢,練這種功夫可危險了。剛才你看見了吧,一個人站在中央,手無寸鐵,三十六把刀全悠起來,往正中央集中,全靠這個人的眼力,身法講究閃、轉(zhuǎn)、騰、挪、縮、小、綿、軟,這八個字要練不到家,這功夫練不了。這就好像一個人在外頭,赤手空拳遇上三十六個人拎著刀,向你進攻,你怎么辦?你要不下這苦功,到時候你這命就沒了。要練這種功夫呢,就能夠逢兇化吉。你這個人性子急,有時候毛手毛腳的,所以我沒敢跟你說。我要跟你一說,你到時候一練,倘若有個三長兩短,責任是否在哥哥我的身上啊?我這一說,你明白沒有?”“啊,是這么回事兒!”陸成一笑,沒解釋,這心里頭更不痛快了,心說話:大哥,咱倆誰跟誰呀?誰有多大能耐,躥多高,蹦多遠,你還不清楚嗎?就拿我陸成來說,比你李光輝也不差什么,只是你是哥哥,我是兄弟,有些事我得把你推到前邊去。要講究練這種功夫,我就不行嗎?我就比你次?你能練,我就練不了?你還值得背著我,像話嗎?看來呀,我哥哥有點瞧不起我,說我是個窩囊飯桶,不過詞兒是沒這么說。陸成心里這么想的。
  您看這不,李光輝問他聽明白了沒有,他說“嗯、呵、是,明白了”,實質(zhì)上沒明白,心里這勁兒別不過來。哥兒倆到了前廳,吃點東西,喝點水,就把方才那事兒扔到一邊兒去了。
  可李光輝呢,還接茬兒說:“兄弟,如果你要喜歡練呢,可以。你明兒擇個時間吧,我領你到后邊,開始我教給你,這玩兒有門路,一開始的時候不能擱刀。你沒看到那墻上嗎?掛著三十六個砂子口袋,那口袋分量還不一樣,有裝二斤鐵砂的,有裝六斤的,還有八斤的,最沉的有十二斤的。開始的時候呢,也別掛這砂袋子,掛棉花團兒。我那墻角有棉花包,棉花團都現(xiàn)成的,練的時候呢,掛三十六個棉花團兒,你在正中練。開始呵,悠一個,悠你對面兒那個,悠出去,它回來,啪把它撥出去,利用這個空隙,再把第二個悠起來。至于悠哪個,你看哪個方便悠哪個。最后呢,你把三十六個全都悠起來。悠圓了,你在里邊躲閃。這就好像幾十個人向你動拳腳,看你怎么個躲法兒。這樣有個最大的好處,即使沒躲開,嘭!它打了你一下,棉花,那怕什么的?也沒有危險,還不能受傷。多咱把這棉花你練熟了再掛重的,最后再掛最重的。比如說十二斤那大砂子口袋,悠起來有多大的分量,打到身上不輕啊!不注意,會打得骨斷筋折。把這砂子口袋練得差不多啦,最后再練刀。不過你可記住,開始上這刀子的時候,不能上三十六把,哎,先上兩把,然后上四把,逐漸地往上增加,多咱練熟了,多咱增加到三十六把。這輕易地要一開始上上,誰也受不了呵!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嗎,不怕千朝會,就怕一朝熟,熟了,什么都沒關系;不會,趁早別冒這險。”李光輝推心置腹,都跟他講了。陸成在這兒聽著,不住地點頭,然后又提點兒別的事兒,該吃晚飯了,就這樣,陸成回自個兒家吃飯去了,這茬兒呢就算接過去了。李光輝覺著沒什么,這算什么,我都跟你解釋清了。陸成不行呵!他心里別扭。
  這一天,李光輝上街洗澡去了,因為離著昆明府挺遠,就這么的,一半會兒回不來,另外,李光輝順便再看看朋友。偏趕上這時候陸成沒事兒,陸成轉(zhuǎn)悠來轉(zhuǎn)悠去,就問老李家的家人:“我大哥呢?”“一大早就進城了。”“噢,干什么去了?”“燙個澡,順便辦幾件閑事兒,看幾個朋友。”“沒說什么時候回來嗎?”“哎喲,大哥回來呀,也得日頭壓山差不多少。”“噢,我說后邊那練功房鎖著沒有?”“鎖著哪。”“給打開,我練練功。”“噢噢。”他們兩家不分彼此,打開練功房怕什么的呢?家人就用鑰匙把鎖打開了,一推門:“二爺您請。”陸成進去了:“甭跟別人說啊!有人找我,就說我不在。”“啊,好啦。”家人出去,該干什么干什么。這陸成反手把門帶好,往這練功房一看,五間哪,這屋子都連著,顯著非常寬敞,心說我大哥真行啊,真有這心。嗬,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什么都有!這玩兒關上門一練是真不錯呀。別的我都不練,我試試這棉花團兒跟砂袋子,最后我試試這刀。他把大衫脫了往椅子背上一搭,辮子盤到脖子上,挽袖子,提靴子,周身上下緊湊利落。收拾完了呢,他緩緩氣,定定神,從棉花包里頭把那棉花團兒先拽出來,挨著個兒地全掛在這三十六條繩上,一哈腰,鉆進去。呵,這就是三十六個人,好了,看我的。一開始,他把左右的兩個棉花團兒悠起來,悠得多高,回來得多高。這一回來,他啪啪給打出去了,又把前后的悠起來,然后呢,又把前后的打出去,閃、轉(zhuǎn)、騰、挪,越增加越多,越增加越多,最后把三十六個棉花團兒全都悠起來了。他在里邊身影晃動,左右躲閃,別說這棉花團兒打不著他,就沾他的衣服都沾不著。陸成心里頭挺得意,心說:大哥,你是沒在眼前,在眼前讓你看看,你兄弟的這功夫棒不棒?不次于你,你于什么拿我當小孩兒,這么不放心哪!您看這躲得多利索。然后,他把三十六個棉花團穩(wěn)住,全摘掉,擱到棉花包里頭,開始掛砂子口袋。
  他還真聽了李光輝的話了,先掛輕的,后掛重的。咱們簡短捷說。不管是輕的,還是重的,砂子口袋沒碰著他,他更得意了,這算什么呢?有什么神秘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把砂子口袋摘下來,掛住,喘了喘氣兒。他一看墻上呵,別著那三十六把刀,這刀都是專用,不能瞎動。李光輝很有規(guī)矩,用完了,該擱哪兒擱哪兒,瞅著也好看。陸成過去鏘鋃鏘鋃把三十六把刀全拔下來了,李光輝告訴他的,你練也行,一開始你別上三十六個,兩個、四個、八個往上加,這話他不信,他認為練棉花團兒沒事兒,練砂子口袋沒事兒。那刀有什么?他把這刀就挨著個兒給上上了。刀刃朝上,刀背向下,尖兒朝里,把兒朝外,碰上就是一個口子,那一尺半長的刀子,刀刃都閃著青光呢。他把這三十六把刀上完了,往正中一站。可自己也告訴自己:“注意啊,留神!可不能大意!這是動了家伙了!你看那棉花、砂袋子打上都沒事兒,惟獨這玩藝兒,粘上就完啦!”哎,慢慢悠,他非常小心地把頭一把抓住,你得掐這刀刃兒,那么快,你不注意不割手嗎?用手抓住,往外頭一推,嗖,這刀飛起來了,悠到外邊,悠一下又回來,嗖,一股涼氣奔他的前心,他往旁邊一閃,這刀走空了,然后又悠出去了。他利用這空隙,唰啦一轉(zhuǎn)身,把身后那把刀的刀刃掐住,往外一悠,這刀也飛起來了,可這刀剛飛起來,頭一把刀又回來了,他一閃身,刀躲開。第二把刀回來了,掐住刀刃,他往外一悠,又悠開了,利用這機會,兩只手往左右一分,把左右的刀也悠開了。陸成呵,好能耐,就這幾下就不易呀!兩把也好,四把也好,那叫刀呵,那不注意扎上就完。他是越練越高興,這刀子逐漸往上增加數(shù)目,后來把三十六把刀全悠開了,但見刀光閃閃,冷氣逼人哪。他有點慌亂了,他一瞅,跟刀山一樣,你說這怎么辦?這可得注意呵!不注意有生命的危險。越說注意越緊張,他越緊張越出錯,正好左邊這把刀回來了,他用手一抓這刀刃,心說給它悠出去,一下沒抓利索,手指頭一動,手指肚碰到刀刃上了,一下就一個大口子,鮮血直流,陸成痛得一哆嗦。這么一愣,這么一叫,一剎那呢,身后的刀就到了,真是刻不容緩哪!這刀噗的一聲從右肋就給他挑進去了。陸成痛得一聲慘叫。壞了,三十六把刀同時回來了,把他這身上扎得沒好地方,就這樣陸成是死于非命。他栽倒在地,你看他死了,誰也不知道。本來這練功房在大后院兒,外頭也沒有人敢看,最后血也流干了,人也死了。
  一直到太陽壓山了,李光輝才從昆明府回來,手里頭還拎著不少東西。一部分是給自己家買的,給兒子李英啊,給夫人蔣氏啊,買了點兒應用的東西。那包呢,給兄弟陸成,給侄子陸寅買的,給弟妹也買了點兒。他興沖沖走進家門,管事兒的家人聽見腳步聲往外一探頭:“哎喲,員外,您回來了!”“噢,回來了。”“您怎么去了一天呢?”“家有事兒嗎?”“沒事兒。”“有人找過我嗎?”“沒有。”“噢,那好。”李光輝要進屋,家人冷不丁想起來了:“哎,要說沒人找,可也有人,二爺問您來的。”誰都知道二爺就是陸成啊。“哦,我兄弟!他什么事兒找我?”“嗯,也沒什么事,問您上哪兒去了,我說您去洗澡去了,就這么的,他要上練功房去溜達溜達,管我要鑰匙,我就把門給開開了,他去練功去了。”“噢,什么時候?”“哎呀,這時間可不短了,好幾個時辰了,也聽不見后邊的動靜,不知道二爺練完沒。他是回家吃飯了,還是歇著去了,沒跟我打招呼。”李光輝一聽就感覺到不妙,心說:不能吧?我兄弟練完功,肯定得把房門關上、鎖好,跟家人打個招呼。他這人,就是這么個人,決不能門敞著,他回家呆著去了,連話都不說,這不可能。那練功怎么能練這么長時間呢?我得去看看。他也忘了扔下這東西了,拎著兩大包袱東西趕奔后院練功房:“兄弟,二弟,你在屋嗎?”嘴里說著,腳下加緊,推開門,他往屋一看:哎喲!魂飛三千里,魄散九云霄,包也扔了。李光輝往后一挺,撲通一聲摔倒在地。那家人在后邊跟著,家人恐怕?lián)熑危蠣斢柍庾约海龋虾筮厓簛砜纯础R怀蚶蠣攽K叫一聲躺下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兒,趕緊跑過來,把李光輝抱住,在抱主人的同時,他往地下探頭:我娘哪!血淋淋的尸體躺在屋里頭,誰不害怕?這家人叫喊開了:“來人哪!來人哪!快來人哪!”
  李光輝家里頭使用了六個家人,一個管事兒,五個長工,另外呢,還有一個老媽兒伺候媳婦兒,還有一個廚師,加到一塊兒十來口人呢。這一聽喊叫聲,有的就跑來了:“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哎呀,可了不得了!快把老爺抬到屋里去,二爺出事兒啦!”人們一看,這才知道怎么回事兒,嚇得手腳冰涼啊!等把李光輝抬到屋里頭,家人們掐人中,搖動四肢,摩挲前心,捶打后背,這頓折騰啊,才把李光輝折騰明白過來。李大爺醒了,哇一聲哭出來了,像瘋了似地就跑到練功房,把三十六把刀卸下來,把那繩子全挽到上頭去,然后過來把陸成的尸體往懷里頭一抱:“兄弟,我的好兄弟喲!你痛死哥哥我啦!”你說他這頓哭啊,驚動了兩個宅子的人。蔣大奶奶不知道什么事兒,趕緊帶著李英,就趕到后院里來了。等夫人來到里頭一看,也嚇傻了:“喲,這是怎么回事兒?李英啊,快去看看你爹!你叔叔怎么了?”
  李英十六了,他不小了,一瞅嚇得手腳冰涼:“爹,您別哭了!可這事兒,是不是跟我嬸娘說一說?您光哭也不解決問題啊!”
  當然,按常理說,這話一點不假,可告訴他嬸娘又能怎樣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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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2 07:35:16 |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回 聞噩耗母染疾亡故 信謠言子恩將仇報
上回書說到李光輝一家目睹陸成慘死的情景,哭得悲慟欲絕。正在這時李光輝之子李英勸說家父:“此事人命關天,還是及早告訴我嬸娘一聲好。”李光輝頓時感到此話有理。
  哎呀,李光輝哭罷多時:“好吧,尸體未離寸地。去,你陪著你娘把你嬸子請來。”蔣氏都不知道邁哪條腿了,兒子攙著,老媽架著,來到弟妹的房里。咱沒說過,把一宅分兩院,有一道墻,把兩家隔開,當間掏了個門,為的是有事兒方便哪,從這門里出來進去的,外頭是一個大門。夫人帶著兒子來到弟妹這兒。這屋也聽著動靜了,因為離著那練功房較遠,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這陸成的夫人,領著八歲的兒子陸寅,正好到院里聽聲的時候,一看嫂子來了:“嫂子,怎么了?”“哎呀,我的弟妹呀,你快去看看,出事兒啦!”
  凡人,都有這種本能,一聽這話,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事兒。陸成媳婦也不知道怎么邁的腿,總而言之算到了練功房了,進屋一看,“哎喲”一聲,死過去了。陸寅也哭開了:“爹呀!爹呀!爹呀!”這一哭不要緊哪,引得李光輝又哭開了。蔣氏夫人、李英都陪著哭開了。這不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嗎?多好的兩家人哪,轉(zhuǎn)瞬間,出了這種大禍!這就是說,人的一生并非容易,酸甜苦辣,意外的遭遇,什么事兒都可能發(fā)生。拿他們兩家來說,不就是這么回事兒嗎?
  這時候,蔣氏夫人還得讓老媽、丫鬟過去搶救弟妹。等把陸成媳婦給搶救過來,陸成媳婦又哭得死去活來呀!
  一個婦道人家,面對這種情況怎么辦?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李光輝不能老哭呀,強忍悲痛,把眼淚收住,告訴媳婦,把弟妹、侄兒接到前屋,好好商量商量,這是大事兒啊。
  等到了前屋,夫妻二人又勸解多時,好不容易陸成的夫人這才止住悲聲:“大哥、嫂子,這是怎么回事兒啊?”“唉!”李光輝說,“弟妹呀.咱把詳細的經(jīng)過跟你講講,你也明白明白是怎么回事兒。先叫那個家人說。”就把那家人找來了。“說實話,怎么回事兒?”家人原原本本一講:“我們大人上城洗澡去了,沒在。二爺來了,管我要鑰匙,要進練功房,一直沒出來。等我們大爺回來一問,到后院兒一看,才知道二爺死到那兒了。”
  李光輝說:“弟妹,你聽見沒有?還有個事兒我得跟你說清,牽扯到賢弟他挑了我的理,埋怨我不該背著他練這種功夫。你看怎么樣!我要早跟他說呀,恐怕早出事兒了。他不聽我勸哪。我告訴他掛棉花球,告訴他玩砂袋子,誰讓他上了三十六把刀呵!唉,現(xiàn)在死了,咱且不說是誰的責任,現(xiàn)在人死到我的練功房,也可以說死到我家了,我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弟妹,咱們兩家有交情是有交情,但是公是公,私是私,你看這事兒怎么辦?要樂意經(jīng)官,那你干脆馬上找人到昆明府遞呈子,你告哥哥,告嫂子。啊,我聽憑官府判決,官府怎么判,我怎么領。你要說私了,不樂意經(jīng)官,咱怎么辦,咱都把這話講清楚,不能把我兄弟撂在那兒啊,及早咱得辦喪事啊!”哎呀,陸成媳婦又哭開了,總而言之,又哭得死去活來。大伙解勸多時,陸成的媳婦才止住悲聲。這媳婦也挺明白:“哥哥、嫂子,你們說那話有什么用呢?干什么要經(jīng)官呢?你們又沒害他,又沒心坑他!咱倆家的交情誰不知道啊?他自己找死嘛!這不明擺著的事兒嗎?大伙都在這兒可以做見證。他不行,他硬逞能,得這么個結(jié)果,這也就是說呀,命該如此!咱兩家要經(jīng)了官,叫人家笑掉大牙,所以妹妹我不會經(jīng)官。”
  李光輝一聽,我這弟妹多好,多賢惠啊!“弟妹呀,你要不想經(jīng)官,私了也行。這么辦,我兄弟這不死到我這兒了嗎?所有喪葬費用完全由我這兒花,啊!我負責,超度七七四十九天,然后把他埋到墳里,絕對叫妹妹你過得去,這是一。二,當初我們哥兒倆一個鍋里吃飯哪,共事兒這么多年了,如今剩你們孤兒寡母,家里頭沒有男人了,也可以說掙錢的人沒了。從今以后,你們家的賬封上,分文都別動,所有的開銷,哥哥我負責。我有多大力量使多大力量,養(yǎng)活弟妹,養(yǎng)活我侄兒。多咱我侄兒長大了,能夠頂門立戶了,然后我再把這財產(chǎn)二一添作五一分,以盡我這盟兄之責呀!”“哎喲,哥哥,這可不行!我們家有的是錢。您的心,我領了。人不已經(jīng)死了嗎,您花多少銀子也是那么回事兒了。干脆就買個棺材,念念經(jīng),早點兒把他安葬就算了。”說完又哭。
  人哪,都是恭敬怕的。越這么說,李光輝越覺著過意不去呀,就這么的,馬上找人,出去買棺材。哎,另外這個事兒,也得寫個呈子,報告官府啊,死了人啦,官府也得驗驗尸,看看怎么回事兒。
  李光輝寫了封信,就這么,派人到昆明府去了一趟,昆明府還真派人來啦,到這兒一檢查,一驗尸,問明了經(jīng)過,寫好了呈單。沒有告狀的,那官府管這事兒干什么呢?你們樂意私了就私了吧,所以官府沒干預。李光輝酬謝過官府的人兒,把人家送走,開始辦喪事。
  這喪事兒辦的,在方圓百八十里,也是頭一份兒。光那白花花的銀子,就花了上千兩啊!和尚、老道、尼姑都來了。那棺材都是金絲木的。要說是絕頂?shù)膯试嵊悬c過分,在一般的老百姓當中,那是頭一派了。
  等到殯葬這一天哪,哎喲,左鄰右舍,十里八村的都來看熱鬧了,光送往就送了好幾天。
  李光輝是一只手了。等到了時候,靈堂拆了,這才把陸成的棺材送往墳地,入土為安。
  拍好了墳丘子,頭前兒立了碑。大伙又燒紙,又痛哭多時,這喪事才算辦完。
  自從這事兒過去以后,李光輝就得了個病,睡不著覺,每當想起這個事兒來,后悔不已。他為什么那么后悔?又不是他害的。他覺著不應該發(fā)生這個事兒,心里想:我就忘告訴我兄弟一句話,我要告訴他這句話呀,他肯定死不了。什么話呢?就說你每當趕上危險了,手拉破了也好,你哆嗦也好,腿挨扎了也好,遇上這些情況,你趕緊臥倒,往地下一趴就沒事兒了。這刀在半空懸著,你這一趴它碰不著你,不就沒事兒了嗎?
  可這話我忘了說了,我也沒想到他能這么冒險哪!少說一句話,搭上一條人命,我對不起我兄弟!
  李光輝是厚道人,越想到這個事兒,越后悔,有時候抽自己一個嘴巴子。半夜里經(jīng)常聽見弟妹在那院哭,孩子也哭,他這心哪,跟油煎了似的。但是人家傷心,你勸皮兒,勸不了瓤兒。
  唉,咱這么說吧,從此之后,這兩家人沉默無語,連當家人的都失去了笑容。
  這人是熱天死的,轉(zhuǎn)年春天,陸成媳婦憂慮成疾,一病不起。弟妹也病了,怎么辦?李光輝派人套車,到昆明府找最好的郎中來給看病。一天兩劑藥,都是蔣氏夫人親自煎湯熬藥,怕那丫鬟婆子不忠心,把這藥煎好了,涼溫了,給弟妹灌下去。
  唉,盡管這么及時治療,也無濟于事了,到了清明的時候,陸成媳婦是一命嗚呼啦!她也死了,這是想丈夫想的。消息傳出,三村五地的人都在哭啊。別的不說,就剩了個孤苦伶仃的孩子陸寅。你說這孩子才八九歲,命苦不?
  娘死了,這孩子趴到娘懷里頭這一哭呵,真叫人覺得抽腸剮骨!
  但是,事情都攤上了,經(jīng)過保證、驗過尸,確實是害病死的,沒有其他意外,然后準許發(fā)喪出殯。仍然是李光輝撥出錢來,給弟妹出的殯,讓他們夫妻合葬,埋到一個墳里頭。唉,又給立了一個碑!
  李光輝有時候就到墳頭這兒哭,哭完了心里痛快,再回家吃飯。
  現(xiàn)在,剩個侄兒了,那么點兒小孩能挑門過日子嗎?李光輝就收養(yǎng)在自己膝前,把旁邊這屋收拾干凈,讓兒子李英跟兄弟陸寅住在一塊兒。沒事兒盡管讓孩子高興,想吃什么給他買什么,想上哪兒玩,帶他上哪兒玩。
  但是該念書的念書,該練武的練武,這不能荒廢了。
  李光輝還經(jīng)常想:為了對得起自己死去的弟弟和弟妹,我對這孩子要加意栽培,我一腔心血得撲到這孩子身上,比我兒子還要注意。他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請高明先生教他念書,李光輝不管多忙,要親自看他的功課,同時,給他傳授本領。
  其實,那個小陸寅哪,也會幾手。爹活著那時候,也沒少教給他,只是沒專門當回事兒去練。這回變了,真叫他練了,跟李英在一起,哥兒倆刻苦練功,二三更的功夫,一天不準落。
  李光輝把自己平生最精華的本領都傳授給這陸寅。簡短捷說呀,一轉(zhuǎn)眼,又過去八年,李英到了二十四歲,陸寅到了十六歲。他倆差八歲嘛。這男孩子要到十六歲,不算小孩兒了,接近成年人,也立了事兒啦。女孩子到十六,那早就出嫁了。陸寅一般的事兒什么都懂了,跟伯父、伯母、哥哥相處得非常好。
  哎,說他家那邊怎么辦呢?李光輝早就做了安排,把他府里的家人、老媽全都遣散,為的是縮小開支。遣散之后,把他們家賬封了,原來有多少錢就是多少錢,等這孩子長大了,把這賬本、東西往下一遞,讓孩子自己成家立業(yè)。所有的開支都是李光輝花,這就不錯了。
  陸寅呢,也感激伯父、伯母,跟哥哥相處得親密無問。有時候李光輝一看心里高興,你看這哥兒倆就是歲數(shù)差點兒,就像我跟他爹陸成相處得那么好,但愿他們傳宗接代,永遠能這么好。李光輝是這么想的。
  不怕沒好事兒,就怕沒好人。
  這世界上專有這么一種人,吃飽了,撐得沒事兒,說東家,道西家,七個碟子、八個碗,沒事兒是專門靠著挑動是非過日子。這種人哪,不把別人家挑個亂七八糟,他覺著不痛快。
  這蔣家村就有這么一位,姓孫,叫孫疤拉眼兒。因為當初他傳閑話,讓人啪嚓一茶碗,好懸沒把眼給扎瞎了,后來治得及時,眼睛保住了,成了一大疤拉眼兒。
  那你改了就得了!不,惡習不改呀!這小子閑得沒事兒,東家出,西家入,南北朝,三列國,他是什么都能講一套。這家有什么事兒,那家有什么事兒,他專愛管這個,是夸夸其談。他就在外頭給散布流言蜚語。
  他說:“眾位,你們看見沒?三國年間的曹操,咱沒瞅著,也就是看戲講古。可是當今的曹操就在這擺著呢。”大伙兒問:“誰呀?”“李光輝唄!你看看,哎喲,你瞅這人,笑面虎、殺人賊呀!別人都識不破,他瞞不了俺老孫!哈哈,我這眼睛不揉沙子,一看,懂了!你看他這戲法練的,假裝練功,讓陸成上套,結(jié)果陸成死了,然后再欺騙人家孤兒寡母,用甜言蜜語哄著人家別打官司。那婦道人家懂什么呢?就上了他的當了,也沒到官府去申訴,這啞巴虧就吃了。你看老陸家的財產(chǎn)無形當中就被老李家給獨吞了。甭問,陸成媳婦,那人多厚道,有苦說不出,窩囊,不到一年,死了。你看李光輝在外表上多夠面兒呀,出那殯有多大,還給夫妻合葬,還在墳前磕頭,這都是演戲,讓老百姓看。唉,婦道一死,剩個孩子,這孩子剛不吃屎,他懂什么呢?把這孩子收養(yǎng)在膝前,想吃點什么給買點兒什么,帶他玩,那能花多少錢呢?這不是嗎,老陸家一輩子攢下這點財產(chǎn),都讓李光輝一個人獨霸了。您說這種人厲害不?殺人不見血喲!哈哈,這才是真正的曹操!”
  這個孫疤拉眼兒就給散布這種流言。有的人不信,說:“這家伙扯淡!懂個屁,窮咋唬!”可有的人沒有主見,還就真信了,沒事兒坐到一塊兒交頭接耳,就老叨咕老李家和老陸家這點事兒。你看人家這些人叨咕不往外傳,不出事兒。還說這孫疤拉眼兒,這小子真不是東西!有一天哪,他對著李家這門樓在那兒曬太陽,一邊曬,一邊抓虱子,眼睛瞟著老李家。正好陸寅從里邊出來。
  陸寅剛練完功,打算到外頭透透空氣,轉(zhuǎn)個圈。陸寅剛出來,這孫疤拉眼兒眼珠一轉(zhuǎn),壞水兒冒出來了,緊走兩步一笑:“陸少爺!”“啊,這是孫伯。”“啊啊,是我,是我。哎呀,我可擔架不起,別管我叫孫伯,你就管我叫孫疤拉眼兒就行了。”“哪能那么說話呢!您在這兒干什么?”“沒事兒。我就等著你呢。”“等我?有事兒啊?”“沒事兒,咱爺兒倆嘮扯嘮扯。你要是有工夫的話,咱轉(zhuǎn)個圈。”“走吧。”陸寅說正想出去透透空氣呢,也沒往別的地方想。兩人邊說邊走,出了蔣家村,到西河套去了。西河套那兒是墳地,有點樹木,還有一小河流,這地方夏天挺涼爽。這也是趕上個熱天,把陸寅領到小河旁邊,兩人往那兒一坐,先談了點閑話,然后這孫疤拉眼兒話題一轉(zhuǎn),就轉(zhuǎn)入正題了:“少爺,怎么樣?還過得可以吧?”“可以,行。”“哎呀,你說你們家那小日子過得多好啊!你父親干了一輩子,給你積攢下一筆巨產(chǎn),如果你父母都在世,你們家好日子一過,那真是沒比的了!”陸寅聞聽長嘆一聲,眼圈紅了:“孫伯父,天不從人愿哪,那怎么辦呢?該著出事兒,我爹媽都死了,那怎么著?唉,誰不愿意好啊!”孫疤拉眼兒繼續(xù)進攻:“那么少爺,我問問你,我們這個不明白,老爺怎么死的?他怎么就死到老李家那練功房子?”“那陣兒我小,我哪知道啊?我就知道我爹滿身是血,我娘一哭,我也跟著哭,這詳細情況我不知道,光聽我伯父跟我說,我伯父沒在家,我爸就把鑰匙要去了,自己跑到后屋練功。我爹也不會呀,就這么的,我爹就被扎死了。”“哈哈哈!少爺,這會說的不如會聽的,我聽著不大可能。”“孫伯父,您這話什么意思?”“你看,就閑談,你可別往心里去。就拿你爹來說,那好功夫啊,誰不知道陸成啊?在江湖上頗有名氣。你爹在昆明府開鏢局子,十幾年沒出過事兒,什么原因呢?一方面是你爹會交朋友;另一方面你爹有本領啊,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什么陣勢沒見過?就小小的練功房,就插那么點破刀,就能要了他的命?豈有此理!”陸寅還是頭回聽到這個詞兒,那陸寅當然要問了:“孫伯,那你說不可能,他怎么死的?”“唉,這玩兒很難說了。大侄子,咱們都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對不對呀?這是看著你這孩子挺可憐,每當我去到你父母的墳前,我都得掉幾滴眼淚,但是死的是死了,這你活著的,我要再不說話,我覺著世界上就太不公平了!孩子,不是這么回事兒!你爹爹死,肯定是陷害啊!”
  “誰把我爹害了?”“你自個兒琢磨去吧,我可不敢說,這我說完可就完了啊,你可別說是我說的。我就覺著這事兒不平,我才跟你說說心里話。你娘怎么死的?”“我娘病死的。”“為什么?有病?想你爹就想死了?你娘她窩囊,你娘那人厚道啊,有苦說不出。你還小,身邊沒有個知心人,她那人有苦就往肚子里咽。”
  “人啊,就怕這樣。哈哈,看來你爹是怎么死的,你娘卻清清楚楚啊,哎呀,告不能告,說不能說,這一窩囊也死了。你小孩兒,你懂什么?人家說什么,你可就得聽什么唄。哈哈,你看看,你們家那財產(chǎn)都歸了人家了吧?沒事兒啊,你回去睡不著覺把我這話翻來覆去想想,有沒有道理。誰是恩人,誰是仇人,要認清,別認賊為父!”
  這小子說的話可夠惡毒呀,一開始是旁敲側(cè)擊,含沙射影,后頭是單刀直入,有什么說什么哪。很明顯,他把李光輝就比喻成兇手了。之所以這么做,就是為了挑撥離問。
  陸寅一聽,呆坐在那塊兒是半晌無言哪。孫疤拉眼一看,我這藥靈了,看著沒,他真動心了!我把話已說出,看你們的熱鬧。
  你說這小子損不損?他把火給點著了,他溜了。
  單說陸寅,真動心了,跟一攤泥一樣,挪不了地方,翻來覆去琢磨這個事兒。他一想:孫伯跟我伯父沒仇啊,他那么大歲數(shù)了,吃飽了撐的?他肯定知道點兒情況,鄉(xiāng)親們也備不住這么議論。難道說我爹死得真冤枉?真像他說的那樣?可他一琢磨不是沒有道理呀。哎喲,李光輝呀,你真是這么一種人,你可損透了,你缺德可帶冒煙兒啊!我陸寅能答應你嗎?我豈能善罷甘休啊!老匹夫,你殺人不見血!你還我的爹娘!
  他這人也任性,他就偏聽偏信,拿這事兒當真的了,恨得咯咯直咬牙。
  打這兒以后,他恨死他伯父和李英了,心說:你們不叫我好,姓陸的也叫你們好不了!你等著,早晚有一天,我放把火,把這財產(chǎn)都燒了!我得不著,也不讓你們得!你把我父母給逼死了,我殺你一家子,讓你加倍償還!
  他是起誓發(fā)愿,他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您說陸寅這小子多有心計啊,表面上不露聲色,到時候回家還樂呵呵。他惱在心里,笑在臉上,該怎么稱呼怎么稱呼,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但他開始在心里憋勁兒。
  陸寅小小年紀,到底涉世不深啊!究竟陸寅今后作何打算?心里怎樣謀劃?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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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2 07:35:50 |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回 受挑唆陸寅起殺機 念舊情李家屢讓步
話說陸寅陸曉初聽信了壞人的挑撥,信以為真,從心里就恨上李家父子了,總想暗中下手,把李家全宰了,給爹娘報仇。所以呀,他準備了一把刀,背著別人不知道,磨得鋒芒利刃,用皮套套好了,往腰間一帶。這個家伙呀,心挺重,表面上一點兒都不帶出來,該叫伯父、伯母,他就叫,該叫哥哥叫哥哥,還是有說有笑的,誰也看不出來。這就叫咬人的狗不露牙。這種人是最厲害不過。但是呢,他想要報仇啊,機會難得,這是殺人哪。他知道李家父子身手不凡,那都是武林之中有兩下子的,他敢輕易動家伙嗎?那樣一來,畫虎不成反類其犬了,沒有十成的把握,他不打算動家伙。常言道:常趕集沒有遇不上親家的時候。
  在這一年的六月,云南地方也不知怎么那么熱,本來是四季如春嗎,今年有點反常,熱得人透不過氣兒來。李光輝有個睡晌覺的習慣,在屋里發(fā)悶,怎么辦呢?他就挪到那天井院兒來睡午覺。在花架子底下放把安樂椅,旁邊有個茶幾,上面擺著茶壺、茶碗,老頭順手拿了本閑書,看困了往那兒一栽歪就睡了。李英呢,還得忙于自己屋里的事情,伺候娘啊,自己讀點書啊,有機會也得休息休息。家人們更是如此,誰不想偷偷懶,找個地方歇歇!所以這晌午格外安靜。
  陸寅一看哪,這可是下手的機會。我得先殺了李光輝,他是罪魁禍首,然后,我再宰別人。能成功則成功,不成功,我也算給我爹娘報了仇了。
  他晌午不歇著,到處轉(zhuǎn)悠,四外踅摸。偏在這一天,李光輝到了院兒里,往安樂椅上一躺,看了兩篇閑書,有點兒困了,頭一栽歪,睡著了。
  陸寅這小子一看,機會可來了,心里頭怦怦怦怦直跳,把刀子別到腰上。他轉(zhuǎn)了一圈兒,一看睡覺的睡覺,不在的不在,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輕手輕腳到了李光輝近前,還假裝叫了兩聲:“伯父,伯父,您喝水不?您用點兒什么不?”嗬,連叫幾聲,李光輝沒聽見,照樣睡。陸寅這心才放下,撩衣服,噌地把刀就拽出來了。這陣兒,您再看他那模樣兒:五官挪位,面目猙獰,十分可怕,眼睛都立起來了。他緊咬牙關,雙手捧刀,心中暗想:曹操,老匹夫!我爹娘慘死在你手,害得我們老陸家家破人亡,我豈能與你善罷甘休!但愿爹娘有靈,保佑你兒給你們報仇,捧刀就刺向李光輝的軟肋。
  實質(zhì)上這李光輝睡著沒睡著呢?沒有。陸寅的所作所為都沒瞞過老頭。這就叫姜是老的辣呀!李光輝是干什么的?闖蕩江湖半輩子,經(jīng)驗豐富,什么人沒遇過?你別看這陸寅表面上有說有笑,好像是什么也沒露出來,實質(zhì)上他跟正常人也有點兒不同,再隱蔽也沒瞞過李光輝的眼睛。哎喲,李光輝就合計呀,這孩子怎么了呢?平常問過他幾回,他說沒什么事兒,這么樣看來,他是有事兒。難道聽信什么流言蜚語了?李光輝就留了心了。拿今兒這事兒來說,他往這兒一躺,腦子里還在想這事兒呢,打算找個時間哪,把陸寅找來,爺兒倆推心置腹地講講。這孩子十六七,也不小了,別讓他聽信流言蜚語,傷了兩家的感情。他正琢磨這些事兒呢,陸寅來了。他這一叫李光輝,李光輝就感覺出來了,有事兒,他不是真叫我,他是在拭探,嘴里沒動彈,假裝不理他,看他想干什么。李光輝用眼睛角那一點兒余光瞟著他的行動。老頭可真沒想到,陸寅居然持刀行兇,要害自己的老命!就這么一剎那,李光輝心如刀絞一般哪!心說話呢:我哪一點兒對不住你們老陸家!特別地對待你陸寅哪,我把心都掏出來了,我把親兒子推到一旁,拿你比如親兒還親。拿傳授功夫來說,我把最精華的教給你,都沒教給李英啊!你這孩子,怎么能這樣呢?老頭當然不能多想了,心說我一抬腿這刀就得飛,我當場把他拿獲,問他是怎么回事兒。可那么一來把這孩子再嚇走了呢?豈不是誤會上更加誤會?可不能那么做;可不那么做命沒了,他真動家伙呀!
  您說這老頭多忠厚,到了這下步還想這事兒。可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緊急關頭,月亮門洞里嗖蹦出一個人來,正跳到陸寅的身后,飛起腳來就是一下,當啷啷啷,把陸寅的刀子給蹬飛了,還沒等陸寅看清是誰呢,這主上頭一晃,底下一個掃堂腿,把陸寅打翻在地:“別動!”一只手掐脖子,另一只手擰手腕子,用膝蓋兒頂住他的腰眼兒,把陸寅給摁倒這兒了。
  陸寅這才看清,弄了半天,這個人是李英。連李光輝都沒想到是他兒子。
  其實李英啊,也注了意了。這小伙子不白活呀!他以前跟陸寅老在一起,一塊兒吃一塊兒睡。陸寅什么脾氣,什么稟性,他是了解的。他發(fā)現(xiàn)陸寅最近雖然有說有笑,但是反常。有幾次李英發(fā)現(xiàn)他睡著覺,暗中咬牙,這是什么意思呢?李英背著父親,到四外摸了摸情況,知道外頭有流言蜚語。他心說啊:你看見沒有,聽了閑話了!有心跟父親說,父親最近身體不好,有時候咳血,不想讓他老人家著急;你要不說,這是個大事兒啊,萬一陸寅想邪道怎么辦呢?該跟陸寅解釋解釋,那也不行,拿自己的身份來說也不相稱。我跟他是平輩,我這人脾氣還挺急,一旦我們倆說僵了,也讓我爹操心。
  后來李英就想了個辦法,什么招兒呀?暗中保護爹爹,觀察陸寅的行動。果不出李英所料,今天父親在院里頭休息,李英躲在月亮門洞旁邊暗中盯著。一看陸寅真來了,對爹一下家伙,李英能干嗎?這才跳出來把他打翻在地。
  事情這一發(fā)生,李光輝不能裝睡了,趕緊從安樂椅上站起來,一指李英:“住手,還不把你兄弟放開!”
  李英是孝子,趕緊松開手往旁邊一退,二目瞪著陸寅。可這陸寅呢,不服氣兒,翻過身來往面前一站,倆眼珠子嘰里咕嚕亂轉(zhuǎn),瞪著李光輝,瞅著李英,七個不服,八個不忿,拉那架子還想拼命。
  李光輝站起問他:“陸寅,你這是何意?為什么要行刺你伯父?你是不是聽閑話了?”“哼!”陸寅把腦袋一撲棱,“你做的事兒,你心里頭清楚!你說我為什么宰你?我宰你們?nèi)易樱o我爹媽報仇雪恨!怪我一時沒加謹慎,被你們識破了。好了,我說李光輝,你們隨便,把我送到官府治罪!那好呀,該什么罪我領什么罪,要把我整死那當然好了!整不死,有三寸氣在,我活著出來,我還宰你!不把你們一家子宰絕了,大爺死不瞑目!”
  李英一聽:“你跟誰抱怨?”往前一湊就想接他,讓李光輝給攔住了,問陸寅:“孩子,一定是你聽了閑話了!誰跟你說了什么了?我怎么把你得罪得這么苦哇?你爹娘怎么叫我害的,你如實地說嘛!”“唉,不用說!你……你清楚,我說什么!你何必還演戲呢?”
  把李光輝急得直跺腳:“陸寅哪,好孩子!我恩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了,我說話你不信,外人說你就相信,咱這不是天生的冤家嗎?你不愛聽,我也得說,讓你明白明白,李英啊!給他搬把椅子來。”搬了把椅子,逼得陸寅坐到李光輝的面前,李光輝掉著眼淚把跟他父親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講出來了,一直講到現(xiàn)在。講完了,李光輝泣不成聲啊:“孩子,你爹爹死是他自找的啊!我覺得我這樣做就不錯了,你說我恩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了,我為的是什么?我圖你什么?也許你認為我圖你們家的財產(chǎn)。你要那么看,把你老伯看得不是人啦!你那邊的賬,我早就封上了,這么些年分文沒動,等你成家立業(yè)以后,原原本本交給你。我說你要是聽信謠言,我是前功盡棄了!陸寅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自己回到屋里頭,好好地琢磨琢磨。你再問問那真正的明白人是不是這么個理兒。總而言之,上有天,下有地,正中有良心,我就不說什么了!李英,送你兄弟回屋。”“爹,這……這就完了?”“完了。這一段事兒就揭過去,往后該如何咱們還如何,不準往外講!”
  陸寅呢,也沒言語,站起來把臂一甩,回到自個兒的屋了。
  李英一看他走了,問爹:“爹,這小子是條狼啊!您說他這樣對待您,您太輕饒了他了!這有一就有二啊!今后他還下家伙怎么辦?”
  “唉,那怎么辦呢,孩子?不管陸寅多不對,他是孩子,他聽信了流言蜚語,早早晚晚得有水落石出那一天!你可不準對他無禮,聽了沒有?你是當哥的,倘若你要惹我生氣,做出意外事兒來,為父可不答應你!記住了?”“遵命。”李英這個人,就這么好,父親的話,唯命是從。可這爺兒倆不說,陸寅過不去呀,回到屋里他躺下,他一想:今兒這事兒真倒霉!怕出事兒,怕出事兒,還出事兒,怎么辦?告吧,手邊沒證據(jù),估計著告也告不倒;不告吧,這氣兒出不來,心想:我等幾天,我看看,然后再定,備不住這爺兒倆嘀咕嘀咕,對我還真下手呢。我還不走!走,我顯得怕你們。
  該吃吃,該喝喝,他見誰也不說話。李光輝就耐著性子,又跟他講了幾次,最后他是這么說的:“伯父,也許我聽信流言蜚語了,也許我猜得不對,可也許對。事情啊,是這么的,時間長了就看出誰對誰不對了,是不是呢?您往后就甭提這事兒了。”
  李光輝一聽,他還是聽這些流言蜚語啊,不然他咋這么說話呢?唉,解釋看來無用了!老頭暗中就著了股急,誰也不知道,李光輝就吐了幾口血,本來這些年就積勞成疾,身體就逐漸地衰退,再加上這個事兒,更加速惡化。李光輝就覺著精神恍惚,一天不如一天了。你看家里頭還養(yǎng)個劊子手,你知什么時候他醒著,你正睡覺,噗嗤一刀把你捅了?會功夫還行,像自己的夫人不會功夫,那還不就得把命搭上了?還得加這個防備。后來爺兒倆呀,一個上半夜睡覺,一個下半夜睡覺,晚上還得加緊巡邏。
  李英呢,知道父親身體不好,盡量讓爹多睡,自己呢,打更下夜。可人這個精力是有限的,一天兩天行,長了誰抵得住啊?到了秋天,李英就老覺著乏困,往那兒一站就覺著頭沉。李英一看這幾天爹爹身體垮了,干脆我就提點神吧,晚上他打,不用父親打更了。李光輝由于身體太次了,他就答應了。李英一晚上不睡覺,白天再不睡點,那還受得了嗎?所以這一天他覺得一陣心血來潮,在書房那屋,頭朝里,腳朝外,他就睡著了。他剛睡著,陸寅這小子進屋了。
  陸寅恨上李英了,他心說話:現(xiàn)在我也會點功夫了!要說李光輝能耐雖大,現(xiàn)在他一病不起,剩了一把骨頭了,不是小大爺?shù)膶κ郑乙f殺他不費勁兒。這家是我頂點的冤家,我得先把李英給干掉,別的人都好辦。所以,他現(xiàn)在又決定拿李英開刀。
  這陣兒李英在屋里頭剛睡著。他在外頭一看,嗬,機會來了!挑門簾,他進了屋,手里頭拿的不是牛耳尖刀,拿了一口單刀啊!而且今天與往常不同的是什么呢?他把衣服都換好了:勒著十字襻,大帶扎腰,蹲襠滾褲,抓地虎快靴。把自己應用的衣服他包了個包。還有不少銀子、首飾,他都系到腰里。他心說話:能成功則成功,不成功,爺爺走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將來我學好了能耐,再找你們算賬。他做了兩手準備。
  可他這撩簾一進屋,還沒等到李英的床前,李英就知道了。李英這小伙子多機靈啊,睡覺是睡覺,睡覺腦袋里頭也沒閑著,這陣是似睡非睡。李英就覺著有點聲音,用眼縫一看:喲,陸寅!馬上明白了,李英也沒動,等陸寅提刀到了床前剛一舉刀,李英在床上使了個鯉魚打挺,啪啦就這一腳,正踹到陸寅前心上頭。陸寅毫無準備,往后倒退幾步,撲通摔了個仰面朝天。李英回手從墻上把刀摘下來,還沒等轉(zhuǎn)過身來,陸寅這小子就到了院里頭了,在院里喊了一聲:“哎,姓李的,爺爺走了!咱們后會有期!你把脖子洗干凈,不一定哪天我回來取你的狗頭!”說著飛身上房,蹤跡不見。等李英提著刀出來也上了房,沒影了。哎呀,這怎么辦呢?我得跟我爹說一說呀,急忙起身到內(nèi)宅,見著父母,把這事兒講述一遍。老夫人一聽,嚇得魂不附體:“哎呀,這事兒怎么弄到這個地步啊!這這……員外,你看怎么辦?”
  哎呀,李光輝二話沒說,連晃腦袋帶跺腳:“完了,這仇算徹底結(jié)下了!孩子,馬上派人,無論如何得把他找回來!”“爹,找他回來有什么用啊?天天咱們提心吊膽,家里養(yǎng)著個劊子手,這何苦呢?您看把您熬得這個樣兒,我看就甭找他了。”“不行!回來這事咱們解決,我還得解釋,咱們要做到仁至義盡。他將來不說是殺你不成他嚇跑了,他必說咱們一家子把他擠走了。這就叫人嘴兩張皮,反正都是理呀!再一說,沖在你死去的叔叔、嬸娘的分上,也不能放他走,快把他找回來!”
  李英沒辦法,聽爹的吧,把家人們都打發(fā)出去。哪兒找去?整找了二天連個影兒都沒有,家人們陸續(xù)回來了,向員外爺一說,李光輝一看,算了吧,這就叫仁至義盡了。告訴李英:“他家的財產(chǎn)還是別動啊,門封著,賬封著,等將來他有悔悟的那一天。回來,仍然把這財產(chǎn)交給他。你就記住,只許他不仁,不許咱不義!”李英點頭答應。你看這,不怎么的吧?沒過幾天兒,李英的母親嚇病了,哎呀,一天神魂顛倒呀,盡做噩夢,不是夢見有人拿刀來殺她,就是夢見鬼魂在眼前亂晃,要不就是著火了。就這樣,蔣氏夫人一病不起,怎么治也治不好。從病倒那天算起,不到四十天,一命嗚呼!把李英給哭成淚人了,李光輝也掉眼淚。可死了,怎么辦呢?人死不能復生。辦喪事兒,把夫人送到墳地,家里邊就剩下爺兒倆了。
  經(jīng)過種種打擊,李光輝病更重了,說這話就是陸寅走了已經(jīng)兩個多月了。李光輝一看夠嗆啊,我這條命大概保不住了,最近覺著精神恍惚。
  外邊飄著小雪,屋里頭點著炭火盆。夜深人靜,老頭就好像看見陸成、弟妹這些人在眼前晃動。
  古人講迷信,見著這個,就認為自己的壽數(shù)到了。老頭兒躺不住了,高聲喊喝:“英兒!英兒!”“唉,兒在這兒呢。”
  可把李英累垮了。母親病了,然后死了。母親剛死,爹又病倒,接茬兒伺候爹。他是煎湯熬藥,左右不離,連一個好覺都睡不成。
  這不李光輝在這兒躺著,李英就在外屋,還得防范那劊子手回來報仇。聽爹一叫,李英趕緊進了屋:“爹,您有事兒嗎?”“兒啊,搬把椅子,坐在我的面前。”“唉。”李英照辦,往下一哈腰:“爹,有話您說吧!”“哎,家門不幸啊,出此孽事兒,怎不叫人煩惱?你娘的死與這個事兒有直接的關系。人嗎,就怕攤上倒霉的事兒。說你父親現(xiàn)在也夠嗆了,我也是有今天沒明天的人啦!趁著這陣兒我精神還好,我跟你說幾句話。”“爹,您說吧。”“孩子,我在著就甭提了。倘若有一天爹爹不在了,你對陸寅打算怎么辦呢?說說讓爹聽聽。”“這……爹,我是這么想的,如果陸寅到外頭跑些日子,覺著不是那么容易,一玩味這個事兒,自己錯了,能回來主動認錯,財產(chǎn)都是他的,人家的東西都給人家,過去的事兒滿天云彩就算散了,孩兒決不計較。”“嗯,對!那么假如他堅持己見,非要報仇呢?”“那不挺容易嗎?他本來沒理,他非要找理,恩將仇報,那我就對他不客氣了!他要殺我,我就殺他唄!”“好孩子,說得真有道理!”老頭兒說到這兒,一只手支著床,把身于抬起來,另只手抬起來,對準李英的臉蛋,啪這耳雷于削得把李英直撲棱腦袋,魂不附體,撲通就跪下了:“爹,您怎么了?”就見李光輝渾身顫抖,嘴唇都青了。折騰好半天.李光輝恢復了平靜,手指著李英:“奴才啊,你知我為什么打你嗎?我就打你后邊說的這些話!噢,陸寅不對,他殺你,你就殺他?這就叫我不放心!你不能那么做呀!”“那……爹您說我得怎么做?”“咱們對他要仁至義盡。只許他不仁,不許咱不義。孩子,防身可以,決不能傷他!見面就解釋,見面就解釋,多咱把這事兒解釋清楚了,算完事兒。
  “你未曾下手之前,想想你爹我怎么囑咐你的,想想你娘是怎么死的,再想想你死去的叔叔、嬸娘,你這火可就消了。孩子你記住:只許他不仁,不許咱不義!聽見沒聽見?”“是,爹爹的話,兒一定照辦!”“這才是我的好兒子!”
  李光輝說到這兒,眼淚也掉下來了。喘了一會兒,他又說:“孩子,要講究武藝,你并不見得比陸寅強啊,原因是什么?我把精華都傳授給他了。所幸的是,咱們家的五虎斷門槍,我沒教給他。如果教給他啊,你這條命,我這條命都完了!從明天開始,爹傳授你槍法。還有一個絕命之刀,我教給你,作為防身之用。”“是。”
  簡短捷說,到了第二天,李英伺候爹吃完了藥,父親傳授兒子武藝。李光輝病那模樣,能起得來嗎?起不來,就在那兒躺著,拿筷子當兵刃。李英呢,跪在爹床前,也拿只筷子當兵刃。爹怎么比,自己怎么學。
  其實武術(shù)啊,就是一層窗戶紙,不告訴你,你不知道,一比劃就知一個套路怎么使喚。再加上李英從小就練功,那基礎扎實,那兒一教也就會了。有不熟的地方,練幾趟,他父親再給他指正。李英呢,學完了就到院里拿真刀去練,拿真槍去學。
  光陰似箭,眼看到了年末了,李英把這能耐也就學到身上了。
  他能耐學到身上了,李光輝也就盡到最后的努力了,這一天,就覺得身體更不好了,還沒等跟兒子說幾句告別的話,就與世長辭,結(jié)束了他的一生了!
  李英一看父親死了,痛不欲生,這個難過勁兒就不必詳細形容了。家里頭操辦喪事兒,李英頭頂麻冠,身披重孝,給父親超度完了,跟母親合葬,重新修墳。
  你看這墳地,左邊一個墳頭,右邊一個墳頭,都挺高大的。上垂手埋的是李光輝夫妻,下垂手埋的是陸成兩口子。墳前都立著碑,還有石頭桌子。哎呀,李英在這里守孝守了七七四十九天,然后這才回家。再一進門,覺著門庭冷落,又是一陣難過。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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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2 07:36:17 |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回 奸淫良女害人性命 制造冤案加害李英
話說李英之父李光輝故去之后,等轉(zhuǎn)過年的春天,有人來了,給李英提媒。一開始李英不同意,后來人們就說:“你都二十多歲的人啦,你說你哪有不成親的道理呀?唉,也不能說給父母守孝,家里出了點喪事,這就不結(jié)婚了!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呀!你的爹娘在陰間也不能瞑目啊!”李英一想,可也是那么回事,后來就同意了,娶了個賢德的媳婦王氏。
  這王氏啊,離蔣家村八十里地。這姑娘也好,跟李英過得門來,夫妻是非常和睦,小日子仍然過得挺好。
  這李英最不痛快的,就是陸寅這事兒,派人一打聽,他走了一年多快兩年了,連個信兒都沒有。這個人是活著還是死了?哪兒去了?
  這是心病呀。每當想起這事兒來,李英就不痛快。這王氏,也有耳聞,沒事兒,問丈夫是怎么回事兒。李英不能瞞著他,原原本本向夫人講述一遍。
  夫人呢,也多了一層擔心,但是呢,也沒有辦法,擔心是擔心,過日子還得過日子。后來夫人開懷,先生個男孩,后生個女孩,這回兒女雙全,一家四口人,有多好哇!
  陸寅一眨眼就走了五年,石沉大海,沒有消息。李英啊,住著住著突然有一種感覺,感覺什么呢?他覺著陸寅這小子肯定學能耐去了,不然他不能不回來。你說他要學了能耐,再領上一撥人回來報仇,我是小事兒,我妻子惹著誰了?我兒女惹著誰了?萬一我出門辦點兒事兒,回來,我一家全死了,我還活得了嗎?不行,他跟妻子一商議:“咱哪,得搬家。咱惹不起,咱躲得起。即使陸寅這小子回來報仇,一看找不著咱們,他也就完事兒了。”夫人為了后代著想她也就點頭答應了。就這樣,把陸寅家里那財產(chǎn)仍然封存,找一個看門的看管,李英把自己這半邊宅子賣了,變成現(xiàn)錢,這才離開蔣家村,背井離鄉(xiāng),找個地方隱居起來。隱居哪兒啊?也離著昆明不太遠,在大山里邊,不到二百里地。這山里還真不錯,真山真水,風景如畫,交通閉塞。在那個年代,要在這兒一躲,你還真就找不著。李英花了二百來兩銀子,在這兒蓋了五間房,弄了個套院。夫人本來就是農(nóng)戶的人家,弄了點雞啊、豬啊、牛啊、羊啊,折騰挺厲害,也沒雇仆人,其實生活是不成問題的,有的是錢。李英不便出頭露面,老在昆明府那兒晃悠,沒什么好處,他就把多年的一個老管家,叫李安,留到蔣家村了,讓他在這塊兒守墳,到年節(jié)了,給父親、母親燒香、燒紙,另外呢,探取陸寅的消息,作為自己的一個耳目。
  就這樣,李英在這山村里頭呆了一年多。這個人是這樣的,老在一個環(huán)境里呆著,他苦悶得要命哪!這兒什么熱鬧也沒有,難道說這一輩子就躲到這山溝了?李英一想:離開昆明一年多了,這回去一趟,聽聽有什么動靜沒有,要是沒什么動靜呢,再換地點,再搬回家,跟夫人一說,夫人同意了。
  李英換了套新衣服,挎了把刀,起身趕奔昆明,二百多里的路兩天就到了。白天哪,他沒回家,先找個地方休息休息。買了點燒紙,買對兒蠟,又買點兒供品,直接趕奔墳地。
  來到這墳地,看了看,那墳頭還挺高大,墳場掃得挺干凈,他就知道是李安在這兒收拾的,趕緊把蠟點著,李英往父母的墳前一跪,放聲痛哭。他一邊哭著,一邊心里說:爹娘啊,二老知道兒受的什么罪嗎?背井離鄉(xiāng),我躲到?jīng)]人兒的地方去了。可咱惹誰了?要做壞事兒啦也行,問心無愧,還得躲避惡人!
  哭罷多時,又給嬸娘、叔叔燒紙。一邊燒紙,一邊心里默默地禱告:叔叔,嬸子,咱們兩家的交情多好呀!誰知落到這個后果呀!你侄兒現(xiàn)在我受了好多罪了,但愿你們有靈驗,讓我兄弟陸寅早點兒能醒悟過來,我們還是好兄弟啊!想到這兒又哭。李英呀,光顧哭了,沒注意身后來個人。這人來到李英的身后,用手一拍李英的肩頭,可把李英嚇了一跳,認為是陸寅呢,用手摁住刀把,轉(zhuǎn)身一看,不是,弄了半天,是老家人李安。哎喲,把李英嚇了一跳:“李安,是你?”“哎喲,少爺,您什么時候回來的?”“唉,我也是剛來到,時間不長。”“少爺,您挺好吧?少奶奶挺好?”“哎,托你的福,都挺好。”倆人說著找個干凈地方坐下,李英就問:“你怎么樣?”“哎,我也挺好呀。”“李安哪,聽著點兒什么風聲沒有?”“沒有。”“陸寅沒回來?”“沒有,一直沒露面兒。”“噢。”“不過,少爺,最近昆明府可出了點大事兒,您沒聽說呀?”“什么事兒?”“您可別害怕呀,我可如實地說。”“就是要如實地說嗎,我害什么怕?”“甭提了,最近這一百多天哪,昆明府接連著出人命,都是奸情案,先奸后殺呀,手段可殘忍呢!把人家姑娘糟蹋之后,不是開膛剖腹,就是把腦袋瓜給剁掉,把人家的首飾東西全給整走啊!恐怕能有十幾條人命啦!現(xiàn)在昆明府全動起來,正在破這個案。”“哦,知道兇手是誰嗎?”“兇……兇手?都說是你!”“胡說!”李英把眼一瞪,“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能干這事兒嗎?”“請您別生氣呀!當然我相信您沒干這事兒,別人不相信呀!您幸虧沒回家,咱們家周圍全是官人呀!四周都找您呢!都找開了花了!我的少爺喲,我的心都拽到嗓子眼兒啦!官府傳過我三次了,追問下落,我就說不知道,他們這才把我放了,要知道您在這兒燒紙,非來抓您不可!”哎喲,李英知道李安從來不說瞎話,這個人最老誠。他不明白怎么是自己呢?他把心情安定下來,問李安:“您說這官府為什么抓我?它根據(jù)什么?”“根據(jù)是什么呢,我也打聽出來了。聽說這作案的賊人太缺德了!嗯,作了案之后呢,他必須得留點兒記號。畫那么個花呀是什么的,我也沒看著呀。據(jù)說這是綽號,這都不說。這不是昆明府大老爺嚴令捉拿嗎?他恨上這昆明府的知府大人了,他跑到知府衙門去了,那兒有個小姐,今年十七歲。唉,沒想到也被他先奸后殺,最后把腳給剁下來了,掛到大人的公堂上,那個慘勁兒就甭提了!他還蘸血在公堂墻上寫了四句話。”李英就問:“這四句話寫的什么?你還記得嗎?”“嗯,我聽別人跟我說過,我想想。噢,對了,是這么寫的:英雄生來武藝精,五湖四海任縱橫;先奸后殺為消遣,騰身步月是李英。少爺,落款寫的是你的名兒啊!要不,官府怎么能抓你呢?”哎喲,李英聽完坐到那塊兒,四肢無力,眼前發(fā)黑,就知道這事兒弄大了。說到這兒,咱得解釋解釋。這第四句“騰身步月是李英”,這怎么個意思呢?原來李英啊,在蔣家村的時候就跟他爹練武,十六歲就成了名了,經(jīng)常有人到他們家來拜訪,一拜訪,李英就練一套。他拳腳出眾,頗受大伙兒的稱贊。就這么著,大伙兒給李英送了個綽號,叫騰身步月。那意思是,他身子太輕,武功特別高,想夠月亮都能夠得著,這一騰身,就能把月亮給夠著,所以才叫騰身步月。要不知道底兒的人,他不清楚,看來作案的人知道底兒。
  李英啊,這陣心里就琢磨:這案子是怎么回事兒?甭問,看著沒,也許是陸寅干的。這小子一看我搬了家了,報仇報不了啦,找我找不著,他才干了這種事兒。干完了,留下我的名字,給我栽贓,利用官府來抓我。陸寅啊,這事兒要真是你干的,你小子缺德帶冒煙兒啊!你要說你奪了,你搶了,你砸了誰家了,這官司我替你打,可以。你干這種慘無人道的事兒,我能替你打官司嗎?不但不能,我還得協(xié)助官府抓你呀,我跟你完不了啊!你太缺德了,你呀!但李英又一想:誰知道是不是陸寅呢?要不是他呢?所以現(xiàn)在還不敢下定論。
  李英就跟這李安解釋:“老哥哥,你相信他們的話嗎?認為這事兒是我干的?”“不不,一點兒我都不相信。您是什么為人,我還不清楚嗎?我也懂得這是有人栽贓陷害。不過少爺,咱們懂得有什么用呀?官府不明白呀,十八條人命啊,能完得了嗎?人家苦主天天上衙門那兒去鬧騰去,說要破不了案,人家還要上告呀!把官兒都逼壞了,現(xiàn)在調(diào)動城里大批人馬在破獲此案哪,四外都撒下追捕公文哪!少爺,官府嘴大,咱們嘴小,這要把你抓住嚴刑拷打,你不承認也得承認,不是你也得是你呀!老奴我為這個著急。少爺,可別說了,是非之地,不可久呆,一會兒還備不住要來人,要看見是您,那就糟了!趕緊躲躲!”“好吧,”李英站起身來,拉著李安的手,“老哥哥,看來最近我不能回家,我要暗中緝拿兇手,把他抓住之后歸了案,洗刷我的名聲。哪陣我才能回去,時間就不好算了。我父母和我叔叔嬸娘的墳就拜托給你了!”
  說著從兜兒里拿出二十兩銀子來,李安說什么也不要,說:“老爺在時,對我不薄,而且,少爺您走之時給了我那么多錢,我沒花光呢,還給我留銀子干什么?”“不,這你也留著,多吃點兒好東西。我希望你身子骨硬硬實實的,早晚看看兇手是誰。”“對,我也是這么想的。他娘的他太缺德了!就沖這一樣,我也得睜睜眼睛多活幾年,我看看這惡人是得個什么結(jié)果。”“好,但愿如此。”李英跟老哥哥說完轉(zhuǎn)身走了。李安收拾墳地咱不說。
  單表騰身步月李英,這回回去他可害怕了,來前他不知道啊,到飯館該吃飯吃飯,該喝茶喝茶;可他往回走時,知道自己犯法的身子,隨時都有被抓的可能啊!
  李英是繞著背道往家趕,等到家里跟夫人講述一遍,夫人一聽哭了。女人家哪經(jīng)過這個啊!嚇得直哆嗦,問李英怎么辦。李英說:“這么辦吧,看來這個家我不能呆了,你別看它再背,官府早晚也得來。一旦知道我在這兒,就得把我提走,到了那陣兒把我投入大牢里,怎么說也沒用了,等著官府破案哪,一般不會有頭緒。我打算明天就起身。”“那你上哪兒去?”“嘿嘿,我呀,暗地之中捉拿這兇手,我看看他是誰。早點把他捉住,也就把我這案子給了啦,光依靠別人不行啊。夫人啊,我離家之后,一雙兒女就交給你了,你就多操勞吧。”說完了李英也哭了。夫人一邊哭,一邊囑咐丈夫這么保重,那么注意。李英還說:“你看我走了,隨時隨地也可能遇見壞人,哪一天也許就出事兒。一旦我出事兒,你放心,不要害怕,咱沒做虧心事兒,不怕鬼叫門。”用這些話安慰媳婦。
  到了第二天,李英就走了,身上帶著銀子,背后背著包裹。李英弄了個大帽子,往上一扣,把半邊臉遮住,恐怕發(fā)生意外。就這么明察暗訪,他找這兇手,結(jié)果半年多都過去了,消息皆無,官府撒開海捕公文,換了一茬又一茬,也不知道兇手是誰。李英不著急嗎?滿口大泡呀,后來一想,備不住這個賊人作了案后遠走高飛了。我光在云南昆明這兒轉(zhuǎn)悠那也不行,我也遠點走吧。就這樣,他背井離鄉(xiāng),開始到內(nèi)地來轉(zhuǎn)悠。
  您說有多巧。這一天,李英走到蘇州。不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嗎?到蘇州的時候,城門剛開,李英就進了城了,找了個飯攤兒,吃了點早飯,坐這凳子上琢磨著。琢磨什么呢?錢花得差不多了,要把錢花沒了怎么辦?哎呀,光鞋換好幾雙了,怎么就找不著陸寅呢?
  他正在那兒琢磨呢,從身邊過去個人。李英無形中抬頭一看,嗯,這個人我怎么看著這么眼熟呢?仔細再一看,哦,是陸寅!
  冤家路窄呀。陸寅可沒看見他。李英一看,這小子變樣了,走那會兒,接近成年人,但又不是成年人;現(xiàn)在二十好幾了,肩膀也寬了,腰梁也細了,個頭也猛起來了,梳著一條大辮兒,面似銀盆,寬腦門,尖下頦,頭上戴著草帽,身上斜背著包袱。不用問,包袱里頭是家伙。他穿綢裹緞,箭步如飛,拔著脖子,瞪著眼兒,往那邊盯著,所以,他沒看見李英。
  李英趕緊起來,在后頭跟著他,心說:這小子他干什么呢,鬼鬼祟祟?噢,這才明白,弄了半天,他盯著前面的一輛花轎。就離著陸寅不遠哪,二人抬一花轎,旁邊跟著倆老媽兒,走得挺快。這轎子出城,陸寅就在后頭跟著,他在盯梢。
  李英明白了:喲,看出來沒?這小子沒安好心,花轎里坐的不是少婦,就是少女,你這干什么?看來昆明府的案子十有八九是他干的。李英有心過去把他拽住,問他,一想不行,太魯莽。這陣你拽住他一問,他矢口否認,什么都不承認,你能把他怎么的?一點兒憑據(jù)都沒有呀。李英一想:我不能干那種蠢事兒。我跟著你,我看你小子想干什么,一旦你做壞事兒我抓住你,老賬、新賬一塊兒算!
  李英想到這兒,就注了意了,在后頭跟著陸寅。
  時間不長出了城了,外頭是個大村莊,挨著城邊顯得非常繁華。過了十字街往西一拐,有一個漂亮的門樓,小轎停住,丫鬟婆子過去把轎簾一打,從里邊下來個姑娘,五官相貌沒看清楚,就進了這門樓了。然后轎子也抬進去,門咣啷一聲關上了。李英閃到旁邊,偷眼觀瞧。就見陸寅這小子,在門樓里頭轉(zhuǎn)了兩圈兒,回頭看看有人跟著沒有。因為李英藏起來了,他沒看著。當他確認無人的時候,然后,他往兜里一伸手,拿粉筆就在這門上畫了個圈圈兒。這圈圈像雞蛋那么大個兒,畫完了把粉筆揣起來,陸寅走了。
  李英趕到門口一看,噢,三個白圈兒。明白了,這叫記號,綠林人、下五門的都這么干事兒。畫這記號的意思,下晚兒怕找不著。看來他不是到這兒尋花問柳,就是到這兒搶奪財物。所以李英把這門樓也記在心,轉(zhuǎn)身跟著陸寅。呀?陸寅這小子沒進城,離開這西關鄉(xiāng),找個僻靜之處,有一個小店房,他進去了。李英也進這店了。“伙計,剛才有一位住這兒?”“啊,住這兒啦,住到后院三號。”“那么前院有沒有地方給我安排個房間?”“可以。”李英包了間房,住前院兒,暗地之中監(jiān)視著。
  后來,發(fā)現(xiàn)這陸寅上廁所、打水、叫伙計端飯,沒離開這兒,一直到掌燈以后。李英可注了意了,周身上下緊湊利落,把屋門關上,窗戶整了個窟窿,盯著院兒里人的一舉一動。后來到夜深人靜,院里沒人了,李英離開屋趕奔后院。一瞅三號那門關著,窗戶有燈光。他來到近前舔破窗欞紙,往屋里一瞧,陸寅這小子正收拾呢。噢,敢情要起身。
  就見陸寅周身上下收拾好了,把包裹背上,斜挎鏢囊,里邊還帶了不少零碎,噗一口,燈光已滅,跳上床去,踢開后窗戶,飛身上房,晃身就走。李英在后面跟著是一步不落。
  等離開這店房,哈,看清楚了,陸寅真奔那家去了,
  來到這家的門前,還站著看看有那白圈兒沒,等確信無疑,陸寅進了院里,李英跟著他進了院。
  這一家是個財主,五層院子,東西跨院,左右?guī)浚軞馀桑磥硎翘K州有名有姓的人家。這陸寅會找,找來找去,找到第四層院子是姑娘住的繡樓。一瞅繡樓燈光閃閃,陸寅飛身形上了樓臺,按現(xiàn)在說就是涼臺。上來之后,看看左右無人,趴到窗戶外邊,舌尖舔破了窗戶紙,往屋看著,真是這姑娘的屋子。說怎么找得那么準?因為這小子干壞事兒不是一次了,頗有經(jīng)驗,善于尋花問柳。
  那姑娘在屋里頭,丫鬟們都睡了。姑娘把外衣閃掉,穿著貼身的緊衣,手里頭呢,拿著塊綾羅,正在這兒全神貫注地繡花。嘿,這姑娘長得真不錯,十六七歲。陸寅這小子在外頭一看,垂涎三尺,神魂顛倒。可是他得等這姑娘休息了,他好下手,不然的話,深宅大院,戶大人多,一吵吵、一喊,不就麻煩了嗎?他就在外頭等著,李英在身后瞅著他。李英一瞅,我這陣抓他不行,等他行動的時候我再抓他。再者一說,不能驚動本宅的主人,這一有聲音就麻煩。所以,李英也等著。后來一看,繡房的燈滅了,陸寅要動手,李英才準備捉拿陸寅。
  陸寅作案成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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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采花賊伺機入繡房 李世鈞設計取罪證
話說李英一看陸寅這時要尋花問柳,還沒等他動手的時候,李英用手一拍他的肩頭,可把陸寅嚇壞了。他回頭一看,正是李英。這小子當時眼眉就立起來了,又怕又恨,剛一張嘴,李英沖著他一擺手,往外頭指了指,那個意思是,有話咱們找個地方去說,別在這兒。陸寅也聰明,馬上點了點頭。李英在前,陸寅在后,就離開這財主家啦。
  跳到街上,又往前走了一陣,到了荒郊野外,兩旁邊都是莊稼地,當間兒是大道。“這回有話說吧!”李英停身站住。陸寅就過來了,用手指著李英:“姓李的,你還認得太爺?”“呔!”李英說,“兄弟,說話客氣點!剝了你的皮,我認得你的骨頭:別看你發(fā)福了,五官相貌跟小時候沒什么改變!”“好,你知道就行!李英啊,你把我們一家人害到這步田地,小大爺豈能與你善罷甘休!我找你還找不著呢,你送到我嘴邊上來了!今天要給我死去的爹娘報仇雪恨!你著刀吧,你!”唰就一刀,李英一閃,他又一刀,頻頻發(fā)動進攻,就照著李英砍了十幾刀。由于李英身子利便,他沒砍上。最后李英無奈,用刀嘎噔把他的刀壓住,這才說話:“賢弟,你等我把話說完了你再動手行不行?能不能容我個空說幾句?”“你說什么?”“賢弟呀,你這個人怎么就這么固執(zhí)己見?我們老李家跟你有什么仇恨?我以為你離開家鄉(xiāng),腦袋冷靜下來能把這些事回味一下,沒想到你這么些年了,仍然抱著你這個觀點不放啊!賢弟呀,我爹都跟你解釋清楚了,他老人家說的話是千真萬確,一點假的都沒有,你為什么恩將仇報呢?兄弟,你這么做可不對!”“呸!放庇!誰做壞事能承認自己不對呀!我爹娘就是被你爹害的!你是你爹的兒子,父債子還,他死了我找你報仇!你接刀吧,你!”嗒嗒嗒嗒,又是幾刀。李英勉強招架了幾下,蹦到圈外繼續(xù)解釋:“賢弟,這事兒不怪我,怎么怎么的……”“你少說廢話!”欻欻欻,又是幾刀。李英怎么解釋也白扯。后來李英這么一想:行啦!這真叫仁至義盡,干脆過去的事別解釋了,我問問這案子是他干的不。唉,又一想:他不承認怎么辦?沒證據(jù)呀。哦,有主意了,李英打定主意套他的話:“賢弟,這個事兒揭過去,我問你點別的。”“噢,你說吧。”“兄弟,咱們從小在一塊兒長大的,我深知道你的脾氣、秉性。你這個人夠個人物,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敢做還敢擔。”“那當然啦!姓李的,你甭說了,到底什么事吧?”“那么兄弟,我問你點事兒。云南昆明府出十八條人命,先奸后殺,然后都留下我的名字,是你干的吧?大丈夫敢作敢為,我想你不會隱瞞的吧?哥哥我猜對沒?”“哈哈哈哈!李英呀,實話對你說吧,這是我干的!”李英一聽,這心就放下了,承認就行,就怕干了他不承認。李英神色沒露,接茬兒聽著。就聽陸寅說:“我告給你,小大爺自李家出走后,我學能耐去了。我遇上個知心朋友,學了一身好本領,不為別的,就為找你們家報仇。能耐學成了,我跟我的知心朋友回到蔣家村一瞅,嘿,他娘的,你爹這老匹夫死了,你嗎還跑了。哦,你打算一走了事呀,沒那么便宜!小大爺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到處打聽也打聽不著你的下落。跟我這朋友一商議,怎么辦呢?給你小子栽點贓!別看我們找不著你,官府可能找得著你!先奸后殺,又得了金銀財寶,啊,最后留下你的名字。結(jié)果官府海捕公文撒得哪都是,到處嚴拿你呀!我以為這招好使喚,借助官府之手要了你的狗命,小大爺也出口氣!沒想到你還沒落網(wǎng)!嗯,你還逍遙自在!今兒個咱倆狹路相逢,在外地遇上了!李英,既然官府沒抓著你,我豈能容饒!我今兒個非宰了你不可!”書中代言,是這么回事嗎?陸寅還真沒說瞎話。陸寅自從行刺李英失敗,他連害怕帶生氣離開蔣家村。他上哪去呀?兩眼一摸黑,長這么大沒出過家門,也受了些日子的苦。有一次呀,他蹲在廟堂發(fā)愁,前面來了個人,陸寅一瞅,嗬,這叫難看:好像個豬頭,草包肚子腆腆著,一身黑肉,沒脖子,一個大肉球在肩膀上耷拉著,豬肚子臉,黢黑黢黑的,滿臉橫向,連鬢絡腮的胡子茬,眼珠子鼓鼓的,相貌長得十分兇惡,背著把刀,手里拎著包。你別看長得難看,穿得可不錯。因為他長得太難看啦,陸寅就注意瞅著他。他也瞅瞅陸寅,在陸寅面前走過去,又回來了,往陸寅身邊一蹲就嘮嗑:“小兄弟,哪兒的人呢?”“哦!”陸寅說,“我是云南昆明蔣家村的。”“噢,挺遠的。到這兒來是找朋友啊,是投親戚?”“咳,投親不遇,訪友不著啊,誰我也沒找著!”“哦,多大了?”陸寅一笑:“還小呢,今年才十七歲。”“哦,十幾歲?小老弟,那么你找不著親戚,這吃飯你打算怎么辦呢?”陸寅一聽,啊,讓人家問到病根上了,身邊帶倆錢可又都花了,到現(xiàn)在真要走向絕路上了。他這一問,陸寅才發(fā)愁,晃晃腦袋沒言語。那人一樂:“小兄弟,世界之大呀,生財之路不有的是嗎?干什么也得吃香的喝辣的!有本領的人到哪兒還困得著嗎?兄弟,沒地方去,跟哥哥我一塊兒走吧!”“你貴姓呀?”“在下姓陸,我叫陸滾陸松柏。”“噢,你也姓陸啊?我也姓陸,我叫陸寅陸曉初。”“啊,這一說,五百年前是一家,咱還是一家子呢!走走走,小兄弟跟我喝酒去!”
  這叫陸滾的就拉著陸寅去喝酒,喝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陸寅這才知道弄了半天陸滾是黑道上的。所謂這黑道上的,就是不做好事的:打家劫舍、偷雞、摸鴨子、采花盜柳,什么壞事都干,這小子是吃這碗飯的。而且知道他是鐵扇寺的門人弟子,鐵扇寺是武術(shù)中的一派,他這一派就不怎么的,當家的為了戶大人多,也不分品質(zhì)好壞,摸摸腦袋就是一個。要講究這五大派八十一門戶,頂數(shù)鐵扇寺這門戶最次,名聲也不好,你別看弟子徒孫有的是,干好事兒的不多,不是占山為王的,落草為寇的,就是尋花問柳的,奸斗邪淫的,盡是這些東西。可這鐵肩寺的當家的紫面伽藍佛,也就睜一個眼閉一個眼,允許他這些弟子徒孫干這個事兒,就成了老百姓之中的一害了。拿這陸滾陸松柏來說吧,就是鐵肩寺的門下。要是他捅婁子,惹了事呢,就找當家的,找本門本戶的給他撐腰;要平安無事呢,這小子就什么壞事都干。這一次他到本地也是作案來了,覺著人單勢孤,很想找一個幫手。這幫手還真不好找,你說誰正人君子能干這事兒?給多少錢人家也不干啊,他得物色人,哎,陸寅正是理想的人物,小年輕的拿酒一灌,沒事兒一捧他,一哄,陸寅自然就上圈套了。尤其陸寅發(fā)現(xiàn)這陸滾,你別看長得難看,揮金如土,仗義疏財,花多少銀子不在乎,對陸寅稱兄道弟的,照顧得無微不至。陸寅身邊又沒有親人,就拿他當了知心的朋友了,而他也不背著陸寅,有什么就說什么,后來他告訴陸寅:“干脆你別干別的了,跟哥哥干,吃香的喝辣的,走遍天下多好啊,將來有機會我領你到鐵扇寺,見見咱們當家的。到那塊兒掛一號,你有個馬高蹬短要有人替你說話呀,兄弟怎么樣?”陸寅倒不想干別的,主要想報仇。因此陸滾這一說,陸寅把自己的事情也講了一遍。“大哥,你要真是我的朋友,你得幫我的忙,把姓李的宰了,那你是我的好朋友。只要我仇報了,今后我就屬于你,你叫我干什么我干什么,你看怎么樣?”“哦,”陸滾一聽,“行,太行了!你不就想報仇嗎?不過,這姓李的有能耐沒有,嗯?”陸寅說:“能耐還不小呢,我跟這李光輝學本領,這老頭那是雙義鏢局子的總鏢師。”“是啊。噢,李老頭!哎呀,那可有一號呀!人送綽號叫什么神槍震云南哪!他們家的槍法占著一絕,刀法也出眾啊。兄弟你要找他報仇,談何容易呀!你練練,我看你這能耐怎么樣。”陸寅聽他這么一說,也挺直爽,就把自己學的能耐給陸滾一練。陸滾看完了一晃頭:“不行,不行啊!看來你這點能耐要找老李家報仇去,非把命搭上不可。這么辦,兄弟,我給你找個人,你先別急于報仇,好好學學本領,等本領有了,哥哥再陪著你去。”陸寅點頭。打那以后,陸滾給他介紹個師父。這師父非是旁人,正是喬玄齡,劍山蓬萊島的惡盜,另外電采花盜柳,根本就不是個好東西。就這樣陸寅跟喬玄齡學了三年功夫。這個人壞,不等于沒能耐呀!學三年,陸寅可學成了,比當初的武藝高了一大截。光學完了還不說,還學了點零碎,什么怎么排花,怎么灑香呀,這些不光明磊落的活他學了不少,而且他跟喬玄齡學的是毒藥鏢。他這個門戶不光彩就在這兒。打暗器本來是正常的,不應當暗器上帶毒。這玩兒打到身上,見血,這個人兒,子不見午,午不見子,就得身絕命亡。陸寅把能耐學到身上了,又找著戲水江珠陸滾陸松柏:“哥哥,幫我報仇去吧!”“噢,好嘞。”這倆小子湊到一塊兒,回到云南昆明府蔣家村來報仇,結(jié)果到這兒傻眼了,門封著呢,一打聽,啊,李英搬家了。搬哪去,誰也不清楚,李光輝早死了。“嘿!”陸寅氣得拍胸膛啊,搬了搬了吧,這仇算報不了啦,可惜我下了這些年工夫。這陸滾就勸他:“兄弟,你別這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躲過初一去,躲不過十五去。咱們只要有這個心計,慢慢找他就得了嘛!”“不行,那上哪兒找他去?咱們大清國這么大,人多如牛毛啊,他找個地方一躲,這一輩子也找不著啊。”可也是,這倆壞蛋一商量怎么辦呢?后來陸滾給他出了個主意:“兄弟,不毒不狠不丈夫,干脆咱們來個借刀殺人吧!”“哥哥,這話怎么講?”“嘿嘿,這叫一舉三得,又開心又取樂,又得著金銀財寶,還得把李英斷送了。”“哦,有此妙計?那這怎么辦?”陸松柏趴到陸寅的耳邊,把這事一說,陸寅臉一紅:“哥哥,這不太光彩!”“哎喲,兄弟,什么叫光彩呀?人以吃喝玩樂為主嘛!干脆你跟哥哥學,今晚上我就領你取個樂,就這么辦。”干什么呢?陸松柏往壞道領陸寅,領著他采花盜柳,干這種缺德的事兒,就在昆明府連著作了十七案。手段相當殘忍,把人糟蹋了,結(jié)果了人家的性命,然后把珠寶首飾再帶著走,臨走還留下了李英的名字。最后知府嚴拿他們,他們懷恨在心,一想干脆往大上頭捅得了,他們公然跑到知府的內(nèi)宅去了,把知府小姐先奸后殺,剁下雙腳,掛到大堂上,蘸著血留下四句話,把李英的名字給留下了。這就是以往的經(jīng)過。他們倆覺著這婁子捅得太大了,在云南昆明府晃悠也有危險,干脆遠點走吧。這倆小子才流落到江南。他們滿以為自己做了壞事兒可逍遙法外。李英你小子倒霉了,我們找不著你,官府抓你。這招多高啊!
  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啊,冤家路窄!沒想到李英在蘇州碰上陸寅了。陸寅這小子今晚上剛要采花盜柳,正好讓李英給碰上了,把他才拽到樹林,可是怎么跟他解釋,陸寅也聽不進去呀。李英這才拿話套他,陸寅說了實話了:“不但過去干,現(xiàn)在干,將來還干。只要大爺有三寸氣,那就干;只要干一處,就留你李英的名字。你們家不死絕,那我這氣就出不來!”李英把火往下壓一壓,心說:這小子跟瘋狗一樣,夠狠的!“兄弟,好啦!好漢做事好漢當,我真贊成你這一手。不過咱把話又說回來,假如兄弟你搶了、打人了,甚至出了人命,誰讓咱倆有交情呢!哥哥我替你頂名打官司,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我毫不在乎!但是你所作所為這么殘忍,這么沒有人性,要叫我李英頂名去替你打官司,門兒都沒有!沒門兒哪,陸寅啊!干脆你就服法吧!我把你送回云南昆明府,到大堂上你把這實話說完了,把你個人和我個人的情況都訴說完了,把我李英的名譽洗刷清楚,哪怕那陣我替你死,我也愿意!要這么糊里八涂的,不行啊!你看怎么樣?”“呸,李英!你真能說啊!到了官府我要這么一說,人家還能殺你嗎?你拿我陸寅當三歲的小孩子了!你們老李家盡憑著主意捉弄人了!今天明明咱倆見了面了,有我沒你,有你沒我,你著刀吧!”照著李英又是一刀,李英沒有辦法,這才奮起還擊。兩個人兩口刀戰(zhàn)在一處。陸寅以為:原來我的功夫底兒就挺好,在老李頭活著的時候,對我偏愛,把那武術(shù)的精華都傳授給我了,我又到外頭跟喬玄齡學了三年半,跟我陸大哥闖蕩江湖,我這能耐挺了不起,殺李英不成問題。結(jié)果今天一看哪,出乎意料,敢情這李英的功夫不賴呢,使用這招數(shù)自己不明白。噢,懂了!這老李頭還藏著點心眼呢。這老匹夫表面上教給我精華,結(jié)果都是假的,把真?zhèn)的功夫都教給他兒子了。嘿!他更恨了,恨不得一刀把李英分為兩半兒。但是光想不行呀,兩個人正打得難解難分的緊要關頭,順著莊稼地那兒來條黑影,等離這不遠了,喊了一聲:“哎,前面那是我兄弟陸寅嗎?”陸寅一聽可高了興了,來者并非別人,正是戲水江珠陸滾,自個兒的好朋友。“哎喲,哥哥你來得正是時候!我冤家對頭李英在這兒呢,快幫我的忙!”“是嗎?”陸滾這小子,甩掉衣服,一邊往前跑一邊收拾,從背后就拽出三叉鬼頭刀。李英偷眼一看,這家伙能有四十多歲,長得太兇了,大豬肚子臉,草包肚子,闊口大腮,跟廟里的泥胎一樣。啊,這就是陸寅的好朋友!一對沒好比啊!二話沒說,打吧!陸滾加入了戰(zhàn)群,雙戰(zhàn)李英。
  陸滾這是從哪兒來的?絕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他跟陸寅始終左右不離,當初陸寅膽小,自己不敢單獨作案,他倆老是在一起。現(xiàn)在經(jīng)過做這么多的壞事,陸寅這小子自己可以單獨經(jīng)營了。這樣他倆才分開了,同時到了蘇州,晚上分別做活。陸寅這小子想在前面這莊子做一件壞事兒,得點外快,高高興興往回走,到蘇州尋找陸滾,沒想到正好碰上李英。一說是仇人,陸滾當時知道是李英,我兄弟跟我說了不止一回了,這回我可得幫忙。這小子力猛刀沉啊,而且手狠心黑,對李英十分不利。如果說李英現(xiàn)在有一條槍,就不在乎他們倆,因為祖?zhèn)鞯臉尫ā寤嚅T槍真利害。可現(xiàn)在沒有槍,就依靠這把單刀和雙拳,難抵四手啊!李英覺著挺費勁哪。但是話又說回來了,這倆小子勝李英也不容易。因此,三個人打個勢均力敵。這陸寅一琢磨不好辦呢,一半會兒要不了李英的命。這雖然是莊稼地,這也是官道啊,倘若有行人在道上,走到官府一報案,對我可大大不利呀!干脆早點下家伙,他就想起腰間的毒藥鏢來了,干脆我給你一下得了,因此打著打著,趁李英不備,他把刀交到單手,嘣!拽出一支鏢來,照李英就是一鏢。李英不知道他會鏢,你看當年分手的時候,咱們家沒教給他這個呀。這支鏢來得挺快,李英躲閃不及,往旁邊一扭身,這一鏢正釘?shù)酱笸雀稀D阆腙懸鷪蟪鹦那校率帜懿缓輪幔恳虼诉@一鏢釘?shù)梅浅I睿鐏砩睿S尖都釘?shù)焦穷^上了,把李英疼得“哎喲”一聲,是轉(zhuǎn)身就跑。那倆小子提刀就在后頭追。你想李英身上帶著這么重的傷,要沒兩下子,這條命就保不住了,他仗著平時功底深,加上他拼著命跑,倆人沒攆上。還偏趕上這時候道上來了一支馬隊,這馬隊是做買賣的,趕著天亮好進城。陸寅心里有鬼,他認為是官府的巡邏隊,因此拽了一下陸滾陸松柏,倆人一閃身躲到樹林去了,就這么給回避起來了。馬隊過去以后再找李英,找不著了。陸寅還不甘心,還要繼續(xù)尋找。陸滾說:“兄弟,你這何苦呢?你想一想,他中的是毒藥鏢啊,碰破肉皮他就得死。你就不追他,他也活不了,你還追他干什么?哎,算了,算了,干脆咱找地方歇歇去吧。”“嘿,我不見他死,我不甘心啊!”“哎呀,你真是小人之見哪!走走走!肯定他活不了!”就這樣他們斷了線了,這倆小子走了。
  李英忍痛撫傷啊,就跑到虎丘山下,到了樹林,實在跑不動了,一頭摔到地下了,把刀也撒了手了。李英心里琢磨:我是準死無疑,覺著腿底下發(fā)麻,中的是毒藥鏢,疼痛難忍哪。心說我命休矣!媳婦、孩子都見不著了!多巧,偏趕上這個時候,白潔白風如上虎丘山來練功,聽見李英痛苦的呻吟聲,這才進來救了李英。打那塊哥倆越交越深,李英也沒地方去,就住到白潔家里頭了。這個書都說過了,咱不必重述。那李英為什么不敢說以往的經(jīng)過呢?要跟白潔說了這些經(jīng)過,白潔不得嚇死了嗎?能收留自己嗎?不能收留,這傷怎么個養(yǎng)法?到了現(xiàn)在舉目無親,抬頭無故啊!只有昧著良心說點瞎話。李英一再重復說:“兄弟你放心,你哥哥是好人,到任何時候我也是好人。”李英說的是一點不假呀。他老說去尋找仇人,找誰呀?就找陸寅和陸滾,到現(xiàn)在,這倆仇人也沒找著。李英離開白潔的家,四處尋找這倆人。后來,白潔攤了官司,風聲就傳到李英耳朵里去了。李英一聽,一跺腳:“壞了!我把我兄弟坑啦!”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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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2 07:39:06 |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回 作惡多端二陸遭擒 冤案未結(jié)童林憂憤
 話說白潔攤了官司的消息傳到李英耳朵后,李英一跺腳說:“壞了,我把我兄弟坑了!不但我現(xiàn)在被屈含冤,連我兄弟都跟著倒了霉了!我對不起朋友!那是我的恩公。”李英是被迫無奈,這才把白潔給救出來,心想:不管怎么說,我不能讓我兄弟吃虧。金眼鷹孫亮發(fā)現(xiàn)以后,這才領人在后邊追趕,冒雨追進樹林。嘿,多巧,遇上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和雍親王胤禛。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李英捧著眼淚,把自己家里的事一五一十講述了一遍,最后他沖著雍親王和童林一抱拳:“二位,咱們初次見面,你們兩個給評評這個理!我們哥兒倆冤屈到何等地步,求你們二位給說句公道話吧!”“哦!”童海川點點頭,“李英,我相信你說的是真,弄了半天是這么回事兒。”
  童林和雍親王胤禛聽了李英的敘述,不住地感嘆:花花世界,朗朗乾坤,居然能出現(xiàn)這種事情,真是屈死好人笑死賊!但是也不能光聽他一面的,還得問問官府的官人。童林問這金眼鷹孫亮:“我說他們倆說的,你認為真假?”“嗯,我聽著有真的。”“嗯,那么李英說是陸寅干的,你相信不?”“這我可沒證據(jù),但我抓他的目的是這么回事兒,因為墻上留下四句話,其中有李英的名字,而且這李英隱居到山村連面也不露,我們就懷疑他做了虧心的事兒,才怕鬼叫門,不然他躲什么?但是不知道他是躲避陸寅。因此呢,我們就有種種的懷疑,總想把他抓到衙門跟官長去說,說完之后,我們接著進一步調(diào)查,別的意思我們是沒有。因為這案情太嚴重了,現(xiàn)在究竟誰是兇手,還不敢最后下決定。”“噢,你們就是憑著那一句話?”“對,我們就憑這個。”“哈哈!”童林一笑,心里說話:我現(xiàn)在還背著官司呢,跟李英這事大同小異。他是為了這種事,我是為了丟失國寶的事兒,我何嘗不被屈含冤呢?哎,想到這兒,就對李英非常同情。李英呵,現(xiàn)在這么說,問題的關鍵在于捉拿陸寅和陸滾。如果把他們倆抓住,不就真相大白了嗎?但是沒地方去抓呀,就說呀,童林一想這事兒還真麻煩,這倆賊要是找個地方隱蔽起來,這官司還難斷,這李英和白潔還真得到昆明府走一趟,還不定受多少罪,如果永遠抓不著那倆小子,也許拿他們頂賬。這事怎么辦?童林正在發(fā)愁的時候,多巧,從那官道口來頭毛驢。嗒嗒嗒嗒,這毛驢帶著串鈴,很有節(jié)奏地響著,在驢背上坐著個老道。這老道個頭并不高,長得紅光滿面,花白須髯灑滿前心,頭上戴著道冠,頂梁門上別著塊美玉,身上穿著黃色道袍,手里拿著拂塵,緩步而來。
  弄了半天現(xiàn)在小雨不下了,大家伙兒瞅著這老道,看人家多自在,從這外表就看到他的心里頭,那么平坦,那么舒服,那么自在,看人家之后呵,心里頭羨慕得不得了。說話之間這毛驢就到了樹林了。老道把毛驢帶住,一蹁腿兒從毛驢背上跳下來,往樹林里探頭看了看,一瞅這干什么呢?十來個人,手里頭還有拿著家伙的,還有個犯人。這道人把臉往下一沉,用掌中的拂塵一指:“無量天尊!我說你們都是干什么的?手拿兇器在這兒發(fā)愣,是何道理?”看來這老道挺愛管閑事兒。金眼鷹孫亮趕緊過去解釋:“道爺,您別誤會呀,我們這里頭正談公事。”“什么公事,能不能跟我說說?”他問。孫亮一聽,這老道你走你的道得了嗎,你管得著這事嗎?但是話到嘴邊沒說,一瞅這道人,仙風道骨,自然地對他就非常尊敬,“哎,仙長,那時間太長了,也沒法詳細跟您說。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它是……嗯,他這個……他不是因為如此,所以才這個。”說了半天沒說清楚。老道一笑:“啊,行啦,行啦。你是不是云南昆明府八班大都頭孫亮,人送綽號叫金眼鷹的?”“啊,對呀!道爺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不光是你,那邊黑臉的大個兒,拎刀那個,是不是叫騰身步月李英李世鈞?”“呀,李英,看看這老頭!”李英不認得,心說他會算哪,怎么他能說出我的名字來?不但這樣,老道捻著須髯,看看白潔,這小伙子最委屈。“蘇州東關里的人哪,我認得這孩子,白潔白鳳如,他爹叫白善。為他攤官司,他娘都死了。慘哪,無量天尊,造孽造孽!”白潔一聽,這,這,這真奇怪呀,我跟這老道從來沒見過呀,對于我的這事兒,他怎么都清楚?老道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來到雍親王近前,拱手問道:“無量天尊!好,弄了半天貴人在此,貧道失禮了!”他可沒說胤禛的名字,也沒提官銜,提個貴人,顯而易見對雍親王的身份他也知道。胤禛嗎,對出家人一向尊重,今天一看這個道人說話舉動決非一般,而且給自己行禮,口稱貴人,估計著他認得自己,胤禛一抱拳:“呵,正是在下。請問先生尊姓大名?”“哈哈哈……貴人您不問貧道我也得說,海川啊,還不過來給我行禮嗎?”“喲,”童林也是一愣,管我叫海川。哎,叫得這么親切。誰?我怎么不認得?童林趕緊過來一抱拳:“仙長,您是哪一位?出家在哪處名山?何處洞府?您貴姓?上下怎樣稱呼?”“好了,甭來這一套。跪下,叩頭叫師叔。”一句話真相大白,別人都不知道,童林知道,叫師叔,那一定是我們本門的親師叔李道通啊,人送外號閃電昆侖子。您看我?guī)煾杆麄冇H師兄弟四位,我?guī)煵星f道勤,我倆老師叫何道源、尚道明。
  那三位,那甭提我都見過了,惟獨我這師叔,從來沒見過。您說多巧,今兒在這兒遇上了。童林想到這里,撩衣服跪倒就磕頭:“師叔在上,小侄給您磕頭了。”“嗯。”老道也沒客氣,接受童林四個頭。
  童海川站起來,老道這才說話:“海川哪,咱爺兒倆聞名,沒見過面哪!你是我親徒侄,我是你親師叔,知道嗎?”“噢,我猜到了。”“你師父都跟我說了,他收了個寶貝徒弟,就指著你說的,讓你下山以后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shù),師叔我也非常高興呵!跟你這么說吧,這些日子師叔我在暗地之中盡盯著你了,這也是受你老師的委托。你小子要是走得正,行得端,正大光明,那就不在話下;如果有點兒邪的歪的,我可以代表你的倆老師,取你的人頭!”哎喲,童林一聽,汗都冒出來了,足見兩位師父對我何等關心,親自把我?guī)熓迮沙鰜恚档刂斜O(jiān)視著我。幸虧我沒做錯事兒;做錯事兒,腦袋搬家了。童海川一笑,李道爺轉(zhuǎn)過身又說:“方才你們這兒的事兒,其實我在那邊都聽見了。我也避雨來的。這邊說話連吵吵帶喊,我在那邊樹林聽得真真的,一字沒漏。剛才無非開個小玩笑罷了。你們不是要找仇人嗎?找這個陸寅陸曉初,找這陸滾陸松柏嗎?”“啊!”童林一聽有門兒,“師叔,您知道這倆賊的下落嗎?”“哈哈哈!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哪!順這條道往前走,不到一里地,有座土地廟,這座廟沒有院墻,開門就一間殿。我發(fā)現(xiàn)有兩個人在那兒避雨,其中一個是俊品人物,一個長得相貌兇惡。根據(jù)你們這么一說啊,這倆小子肯定是陸滾和陸寅。”哎喲,這一句話,當時這情緒就活躍開了。金眼鷹聞聽此言,高興得不得了:“要這么說的話,您是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俠客?”童林點點頭。“哎喲,俠太爺,道王爺,各位,你們可得幫幫忙,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倆賊跑了。要把他們抓住,不但我解脫了,連被害李英、白潔可全解脫了。諸位可得幫幫忙!”
  李英一聽啊,也樂壞了,自己去抓賊,責無旁貸。連白潔都站起來了。白潔心說話:我惹誰我招著誰了?被屈含冤,我娘為這事兒還死了。唉,看來禍打根頭起,都在陸寅和陸滾身上,豈能讓他們逍遙法外!白潔也要去。這陣兒,金眼鷹孫亮趕緊把差人叫過來,把白潔腳上的鐐子砸下去,別戴這玩藝兒,脖鎖還有呢,剩了半截兒了,也給他打開,同時交給白潔一條花槍。
  雍親王胤禛一聽,事不宜遲啊,這麗都不下了,一會兒他們倆再離開那兒,再找就不好找了。連李道爺都說了:“我也從中幫忙,量他倆跑不了!”大伙配合一處,把別的事兒先放到旁邊,先以抓賊為主。順著官道奔北走,一里地眨眼就到。這土地廟就在道邊兒,就是一間殿,連前院、后院一概皆無。但是這廟啊,還挺整齊,就見廟門關著,里邊有沒有人,現(xiàn)在不知道。金眼鷹孫亮跟童林一商議:“先把廟宇包圍,來個突然襲擊,管他有沒有呢!”童海川同意。四面全把好了。
  單說孫亮,背背單刀,手提花槍,邁步上臺階,來到廟門這兒,貼耳朵聽聽,呀,心里涼半截,沒聲兒啊。難道是座空廟?他一著急抬起左腿來,嗵這一腳把廟門給踢開了。往里一看,有倆人兒。那位說是陸寅和陸滾嗎?不是,是土地爺跟土地奶奶。
  兩座泥胎在那兒孤孤單單呆著,前面是供桌,廟里沒人兒。孫亮這汗就下來了,心說:倒霉都倒的天邊兒上去了!空歡喜一場啊!這……他一愣,從泥胎的后面鉆出一個人來:“誰呀?我說你踢廟門干什么?”孫亮抬頭一看:哎喲,弄了半天堵上了!這小子肯定是陸滾,四十多歲兒,挺黑的臉蛋子,滿臉橫絲肉,大連鬢胡子,草包肚子,背后背著刀,二目兇光四射。沒走。噢,在后邊避雨呢。與此同時,從這邊鉆出一個漂亮小伙兒來,二十掛零,大辮兒在脖子上盤著,衣裳收拾得挺利索:蹲襠滾褲,抓地虎快靴,腰里圍著包袱,背后也背著把刀,鼓鼓囊囊斜挎鏢囊。一看青眼圈兒。陸寅!錯不了!孫亮提著槍把廟門一堵,高聲喊喝:“呔!好膽大的惡淫賊呀,天網(wǎng)恢恢,爾等往哪里逃?我乃昆明府八班都頭金眼鷹孫亮,爾等還不服法?”
  他這一喊,別人就知道在這兒呢。兩個賊不聽則可,一聽是官人,哎喲,各拉兵刃,就準備決戰(zhàn)哪!
  原來這倆小子,在蘇州這兒轉(zhuǎn)悠,沒走。這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啊。這地方,東西財富太多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倆小子哪能說對這塊肥肉不吃呢?大案、小案在這兒做了四五十起,發(fā)了個小財。這錢沒地方擱,他們埋到一片空地了。另外,他們貪戀這塊兒的女人。都說是蘇杭二州出美女,此話也不假。他們糟蹋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媳婦啊!這就叫色膽包天。說句迷信話是冤魂纏腿,他們要早走沒事兒啦,就因為他們貪心不足,老圍這兒轉(zhuǎn)悠,才有今日之禍。
  今天啊,他倆出來踩道來了,看看晚上到哪家作案,偏趕上天下雨了,這倆小子一看下雨怎么辦?找個地方避避雨吧,就上土地廟避雨。起初呢,廟門沒關,他們倆把供桌上的蠟簽兒、石頭香爐搬下去,倆人兒背靠著背往供桌上一坐。等這雨過去以后呢,他們再出去探道。正趕這時候,閃電昆侖子李道爺騎著毛驢打這兒經(jīng)過。李道爺也想找個避雨的地方,如果這里邊沒人呢,道爺就進來了。一看供桌上坐著倆人,廟宇挺狹窄,李道爺就沒進來,騎著毛驢過去了,但是憑著多年的經(jīng)驗,李道通可以斷定,這倆小子絕非好入,但是又沒看見他倆干什么壞事兒,也不能去干預,騎著毛驢往前走了一里地。雨下大了,道爺怕把衣服淋濕,看道邊兒有片樹林兒,就進了樹林了,正好遇上童林他們。那面說話讓李道爺聽見了,這是那邊兒的情況。這邊兒呢,雨下大,它往里潲,所以陸滾就把門關上了,關上覺著還有點兒涼,他們轉(zhuǎn)到神龕后頭,搬了兩塊磚往這兒一坐,背靠背,把腿兒一抱,閉目養(yǎng)神,剛才還打了個盹兒。不然的話,他倆就走了,真是趕前錯后。
  金眼鷹孫亮把門一蹬開,把他倆由夢中驚醒,這才知道事情不妙了。但是大勢已去,悔之晚矣!事到如今這倆小子是困獸猶斗。
  陸滾把掌中刀一晃,喊了一聲:“老匹夫,趕緊把道兒給我閃開!”嗖就一刀。金眼鷹往旁邊一閃身,陸寅啪就是一鏢。金眼鷹知道這小子手黑:“哎喲!”往旁邊一持身,這一鏢沒打中,正好打在門框上了。
  金眼鷹這么一躲的工夫,這倆賊噌噌躥出土地廟,想要走似比登天,外頭都包圍了。當差的是伸不上手呵,這陣兒李英一看哪,正是陸寅和那天晚上遇見的陸滾。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豈能叫他們跑了!李英壓刀就跳過去了:“陸寅哪,陸滾,你們還往哪里走?”刷就是一刀。白潔一聽,顫花槍往上一縱,照準陸滾就是一槍。
  就這樣,李英戰(zhàn)住陸寅,白潔就戰(zhàn)住陸滾,四個人殺在一處。
  童林啊,在旁邊看著,一看這場爭斗是你死我活呀!誰也不留客氣。但是呢,打個勢均力敵。李英要想拿住陸寅,不容易。雖然李英這能耐比陸寅高一點,但是,陸寅這小子會打毒藥鏢。李英不得不加防備。他冷不防要扔出一支,打到身上,這玩兒夠嗆呵!就這樣就吃了點虧。陸滾這小子是個江洋大盜,久經(jīng)沙場,要想把他抓住也不容易。金眼鷹孫亮指揮著當差的也往上沖,又變成了混戰(zhàn)。
  雍親王一看,挺不耐煩:“海川哪,你過去吧!讓他們費這事干什么?”“是。”
  童林本來不想插手。他們的事兒他們自己辦,看這個情況,一半會兒解決不了,海川也樂意過去。他把長大的衣服往腰帶上頭一掖,飛身形跳過去了,高聲喊喝:“各位!”眾人一看俠客爺上來了,呼啦往旁邊一閃,把陸寅和陸滾就給暴露出來了。
  這倆小子累得大口出氣,利用這機會歇了一會兒,一看過來個大老趕。
  這位長得侗頭侗腦的,不知是干什么的。倆小子把眼珠子一瞪:“你是誰?你小子活膩味了?”童林一笑:“對,咱們是有活膩味的!你們倆快把家伙放下,乖乖地服法!不然,可別找不順心!”“嗬,莊稼人還跑這兒唬人!你算個什么東西!”陸滾往上一縱,照童林就是一刀呵。海川往旁邊一閃身,刀走空了。這小子往回一撤刀,童林的右手乘著這個勁兒就進來了。童海川的柳葉綿絲掌那都是近手的招兒呵,這一跟進來,沒等著陸滾變化,這一掌正打在他華蓋穴上。童林知道,這玩兒得抓活的,一掌把他打死不好辦,因為死人口里沒有口供呀,將來送到官府,官府還得問這事兒。所以,童林就使了兩成勁兒,那打到陸滾身上他就受不了。耳輪中就聽得啪、噔啷啷啷,這小子摔了個仰面朝天,鬼頭刀撒手。金眼鷹孫亮往前一縱用槍桿照他腦袋上就抽了一下,打得這小子鮮血迸流,用槍尖兒往嗓子一逼:“別動!綁!”當差的過來,不容分說把這小子捆上了。陸寅心說這老趕真厲害,一招兒就把我哥哥打趴下了,看來還不行呵,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我呀,溜之乎吧。這小子想到這兒轉(zhuǎn)身就走。童林說:“你給我站住,站住。”陸寅一聽:我怎么那么愛站住?站住我沒命啦。他還跑,童林沒動地方,又說了一聲:“你給我站住。”嗯,他跑得更快啦。大伙都著急,心說這位俠客爺可真行,干在那塊站著不動地方,照這樣他不就跑了嗎?其實呵,童林心里頭有底兒,他跑不了,連喊兩聲,陸寅不聽。就見童林往下一剎身,噌噌噌三晃兩晃就到他背后了。陸寅自知不妙轉(zhuǎn)回身舉刀就剁。海川往旁邊一轉(zhuǎn)身,刀走空了,嘈一把抓住陸寅的手腕子,上頭一拽,底下一個掃堂腿:“趴下!”撲通趴下了。海川把大腳丫子往他后背一踩:“別動!來人,綁!”哎呀,就這一手,太漂亮了!金眼鷹孫亮、小公子白潔、騰身步月李英、雍親王胤禛,連那些差人,再加上閃電昆侖子李道爺全都暗挑大指。
  看來童林的功夫真不是一般的。你看陸寅這家伙多厲害,又是尥蹶子,又是屁;連練刀帶打毒藥鏢,但是在童林面前根本行不通,伸手就完。
  金眼鷹孫亮領人過來,把陸寅按翻在地,單三扣雙三扣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把陸寅痛得爹呀、媽呀直叫。差人們從地下把他提起來。這回把倆人都抓住了。金眼鷹孫亮、李英、白潔都跪到童林面前了:“哎喲,俠大爺!哎喲,童俠客!你可積了德,可救了我們啦!可算給老百姓除了害了!叫我們怎么報答你?”
  童林一笑:“這怎么還用報答呢?天下人管天下事兒。身為俠客替天行道,這是我的本分。三位請起,請起,請起!”
  三人從地下起來,感動得直掉眼淚。雍親王過來安慰了幾句:“這么辦吧,我說孫亮啊,看來這倆賊就算抓住了,你這案就算到了頭了。”“是是是。”“那你們就趕緊上路,云南昆明府離這兒千里迢迢,道路可不近哪。但愿你們一路平安,別再出意外的事兒。”“是,但愿如此。”三個人一商量,李英得去,他不去這案子怎么了結(jié)呢?另外得恢復名譽。白潔也得跟著去呀,他也是當事人,始末緣由,也得到公堂上對證對證。但是金眼鷹孫亮下了保證:“好人,絕對是好人,到那塊兒決不能受委屈,也無非跟著走一趟,把官司干干凈凈地了結(jié),你們二位不也就好了嗎?”
  就這樣,他們幾位押著二寇先起身了。
  他們起身走了以后,童林望著他們的背影,臉上露出了笑容,覺著心里頭特別舒服。做了好事兒啦,為民除害啦,連雍親王胤鎮(zhèn)也挺高興。
  這陣兒,閃電昆侖子邁步過來:“海川哪,我也得告辭了。”“喲,師叔,您別走啊!咱們爺兒倆剛見面,得聚些日子,我還得跟您學點兒什么。”“哈哈哈,海川啊!不是師叔捧你,你現(xiàn)在是名副其實的震八方紫面昆侖俠呀,能耐可以了!我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我得回去交差了,稟明你的倆老師,讓他們放心,就說他們有眼力收了個好徒弟。我把你在杭州所有的一切跟我兩位師兄說說。海川,其他的事情要好自為之。”童林再想挽留,道爺根本不聽,上了毛驢,把拂塵一晃,就走了。
  雍親王一看:罷了!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呀!高人都有這種風度!他贊嘆不已,回過頭再一看,就剩他們爺兒倆了。剛才多熱鬧,現(xiàn)在,冷冷清清,這爺兒倆相視一笑。童海川打了個咳聲,雍親王就問:“海川,你愁什么?”“爺,您看看,拿方才那事兒來說,本來這官司漫無邊際,眨眼之間把壞人抓住,李英、白潔這官司就完了!再看看我呢,我光幫人家的忙了,可我這案子還茫茫沒有頭緒呀!因此我既羨慕人家,又恨我自己!但不知何時我的官司能了結(jié)!”胤禛說:“海川哪,你也別往心里去!這玩兒啊,該報未報,時候未到。我相信到了時候也像今天差不多少!海川哪,雨也不下了,咱們還得接茬兒往前走。”童林說:“可不是嗎,上哪去呢?還得趕奔三叉河口太平莊。”因為前文書咱們說過,各位俠客商議好的,在太平莊不見不散,那兒是集合地點。
  爺兒倆邊說邊往前走。嘿嘿,哪知道又引出了一場塌天大禍!
  究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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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2 07:39:37 |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回 童林胤禛尋寶心切 周倫老俠獻計意真
話說童林保著雍親王胤禛,爺兒倆邊談邊往前走,遇上人就打聽:“三叉河口太平莊在什么地方?”有人用手一指:“不遠了,緊靠著清水潭的邊上,不到三里地,您往前走就到。”“多謝,多謝。”三里多地還不快嗎?一會兒工夫進了莊了。雍親王一看哪,心說:還真沒想到,這村莊還真漂亮。東西一條大道,全鋪著白沙石。盡管下雨,道路也不泥濘;南北的鋪戶也非常整齊;還有飯館子,有店房,有做買賣的,挺熱鬧。
  雍親王這次跟童林出北京,長了不少見識。你別看他貴為親王,從小嬌生慣養(yǎng),金技玉葉,吃盡穿絕,他還沒開闊視野,不知道這世界有這么大,對各地的風俗民情也是一無所知。
  他跟童林這一溜達,從山東到河南,真是眼界大開呀,他瞅什么都新鮮,從心里往外就愛上這太平莊了,連指劃帶說笑,童林知道的就給他解釋,不知道的呢就搖搖頭。
  這時候到了十字街了,童林一想:我得打聽打聽呀,就跟旁邊的一個住戶打聽,說這塊兒有位姓周的叫周倫周老先生住什么地方?這人還真知道:“啊啊,就在那個門樓。”用手往左邊一指。童林說了聲謝謝,跟貝勒爺?shù)介T樓這兒了。一瞅大門關著,三層青石的臺階,大門左右還有一對石鼓,兩溜拴馬的樁子,挺氣派。童林他們剛站在門前這兒,門開了,從里邊走出一個家人模樣的人,看這意思想買什么去,一抬頭看見童林和貝勒爺了:“哦,二位找誰呀?”童林一抱拳:“請問,這是周倫周老俠客的家嗎?”“嗯,不錯,一點都不錯。您是……”“在下姓童,我叫童林。”他這話還沒等說完呢,就見家人一蹦蹦起多高來:“童俠客呀!我們俠客爺正念叨您呢!”說著轉(zhuǎn)身就往回跑。片刻功夫,里邊連說帶笑走出不少人來。童林一看哪,震東俠侯廷、一輪明月照九州二哥侯杰、鐵扇仙風流使張子美、鐵掌李元、大判飛行使苗澤苗潤雨等等,十來位都來了。
  從中呢,還有個老者,個兒不高,比二俠侯杰還矮著這么一拳,挺大奔顱頭,翹下巴,瓦口臉,一對黃眼珠嘰里咕嚕亂轉(zhuǎn),花白須髯灑滿前胸,一條小剪子股的辮子耷拉在背后;穿著米色的長衫,挽著袖面;手里拿著扇子,顯得那么風流瀟灑。還有幾個不認識的。童海川就知道自己跟貝勒爺晚來了一步。
  二俠侯杰先跑過來了:“爺,您好。賢弟,你們怎么才來?按理說你倆先動身早應該到了。”童林一笑:“二哥,我們在道上管了一點閑事,故此耽誤了。”“什么閑事?”“嘿,咱們到屋再說吧。”二俠侯杰一回身,把比他還矮的老頭兒叫過來了:“老哥哥,來來來,我給介紹介紹。這就是新出世的英雄,我過去的好朋友,剛在杭州賀號戴花的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童海川。賢弟呀,這位就是我的好朋友,太平莊的莊主,稱清風過柳柳夜貓賽方朔周倫周老俠客。過來叫哥哥。”童林整理衣服趕緊過來,躬身施禮:“老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屈膝就要磕頭。周倫趕緊用雙手相挽:“請起請起,老哥哥擔待不起呀!久聞兄弟大名,如雷貫耳。你在杭州可露了不少臉啦!我恨不能飛到杭州去見見兄弟,開開眼界。嘿嘿,沒想到來到我家了。真是蓬草增輝,不勝榮幸!”童林一笑:“老哥哥您過謙了!”跟童林見完了,過來見雍親王。其實二俠侯杰沒有隱瞞,這地方用不著瞞著貝勒爺?shù)纳矸荩鐚嵍颊f了。周倫跪倒給雍親王磕頭。胤禛把他給攙起來:“老俠客,咱們在這兒可不論什么官不官啊。咱都是朋友,肩膀頭齊為弟兄。你既然跟海川,跟二位侯老俠客不錯,那就跟我是朋友!”“哎喲,爺,您怎么說的啦,嚇死我也不敢。天地君臣師,這君臣是有定分的,我哪敢胡來。爺您往里請!”
  眾人說說笑笑到了大廳,分賓主落座。這正位自然是那胤禛的了。仆人獻茶。震東俠才問童林:“海川哪,你說你管了點閑事,什么事兒呀?”嘿,還沒等童林說話呢,雍親王先說了:“讓海川歇會兒,我給介紹介紹。”這雍親王口齒還挺好,就把松林避雨遇上李英、白潔、金眼鷹孫亮的經(jīng)過述說了一遍哪。你看胤禛這么一說呀,把大伙還全吸引住了。聽了一段動聽的故事之后,人人搖頭嘆息,哎,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這就叫冤、怨、緣。嗯?一片好心得了這么個結(jié)果。但盼著李英、白潔到云南昆明府順利的把官司解決了。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好人解脫,過太平日子。童林說:“也但愿如此!”看來沒什么事兒,大家說說笑笑。這童林才問侯廷:“哥哥您什么時候到的?”侯大俠說:“我們剛進屋連水還沒喝呢,你跟爺就來了。我們是從另一條道來的。把鏢局子的事處理處理,擔心你呀也擔心爺呀。所以我們積極趕來了!”
  說話之間,飯做好了。就在大廳之中擺開桌案,大家落坐開懷暢飲。在飲酒的時候,震東俠就跟周倫說:“兄弟,剛才我說了半截話,這次我們諸位可就是沖你來的呀!”“噢,真賞臉。那么大俠有什么你就吩咐吧,只要有用我之處,我盡力而為。兄弟你也別客氣!”“但你也別為難。你跟清水潭離得這么近,跟烈焰寨的幾個寨主關系怎么樣?”賽方朔的眼珠一轉(zhuǎn):“大哥說關系呀,這怎么說呢,見著面擬脖子抱腰還挺親近。說心里話,他是賊,咱們是老百姓,根本是水火不相容。我們就是這么個關系。”“噢,那就行了。跟你這么說吧,有兩個盜寶的賊寇韓寶、吳智廣夜入皇宮盜走國寶翡翠鴛鴦鐲,現(xiàn)在這倆小子可能落到烈焰寨里,讓山上的幾個寨主包庇起來了。不把他倆抓住,童賢弟這官司解決不了,雍親王也難以回京,而且皇上給一百天的時間眼看要到了。說起這件事來我們大伙心如火燒哇,大家都是為幫海川的忙來的。你手眼通天,跟這山寨里的人又有一面之識,我們就想著跟你打聽打聽,你這兒有這方面的消息沒有?山上來沒來倆賊?有沒有鐲子的下落?”大伙全聽著!“哎呀,沒有。”周倫說的挺果斷哪。“諸位,方才我沒說嗎,我跟山上幾個賊頭啊,也就是點頭哈腰的交情,像這種大事他能跟我說嗎?再說我經(jīng)常也不去呀。消息隔絕,我是一無所知!”
  童林這心里頭就系了個疙瘩。你看那么老遠的來了,心里抱的就像一團火似的,結(jié)果冷水潑頭。他把酒杯放下了。連雍親王胤禛也有點兒不痛快的意思。他不是不痛快周倫,人家不知道,你有什么辦法呀?就對這個事情他生氣。在坐的人都是干什么的?一看就看出來了。周倫說到這兒呢,理著胡子合計合計:“海川賢弟,爺,諸位這不都來了嗎,看得起我姓周的,這就往我臉上貼金。我是這樣想,假如這倆賊真要落到清水潭烈焰寨,他就跑不了。在咱們眾人的眼皮底下他跑得了嗎?就怕沒在這兒,現(xiàn)在關鍵的事得把這個問題弄清楚。這倆賊究竟在沒在烈焰寨。”是啊,大伙聽罷覺得有理。但是怎么能調(diào)查清楚呢?“好吧,我看這樣,派幾個得力的人,去了解了解。”震東俠一擺手:“不行,不行,你派什么得力的人?一旦走漏風聲,打草驚蛇,反為不美!”“可也是,那要不咱們大家吃完飯之后好好休息,晚上夜探清水潭。要知心腹事,單聽背后音。那么一探聽不就清楚了嗎?”大判飛行俠也樂了:“老哥哥我看你說的跟笑話一樣,談何容易呀。你別看我沒到過清水潭,我聽別人說過,這個地方銅幫鐵底兒,固若金湯,防備得森嚴。如果韓寶、吳智廣真落到這兒,他們還要加強防備,能那么輕易就進得去嗎?若一時不慎動起手來,還是打草驚蛇。我們是海底撈月一場空。我看這主意不妥!”大伙說這怎么辦呢?人們也顧不得吃飯了,大家就議論。議論來議論去也沒議論出個頭緒來。
  正這時候外頭輕輕有人咳嗽了一聲,周倫明白,有人找他有事。“進來!”簾櫳一起,外面進來一個小伙子。大伙一瞅這小伙細高條大個兒,黃白眸子尖下頜,寬腦門兒,濃濃的兩道眉,大大的豹子眼,鼓鼻梁兒,方海口,酸黑的大辮兒,穿綢裹緞,堂堂儀表。一瞅就是練武的,雙眼繃亮,能有個二十二三歲吧。這小伙是誰呀?是賽方朔周倫的長子叫周文。老頭兒一共倆孩子,還有個次子叫周武,都跟著老頭兒學能耐,好功夫,高來高去陸地飛騰,除了這個之外,還會料理莊園。周倫這點財產(chǎn)都由他倆兒子負責經(jīng)營。
  這周文進來了往爹身后一站,沒敢言語。周倫把臉往下一沉:“畜生!沒看著有客人嗎?”“是,爹,我都不知道是誰,沒法兒稱呼!”“都得叫好聽的!我給你介紹介紹。”這位是誰,那位是誰,挨個的介紹。周文呢,成了磕頭蟲了,一人磕四個頭,這些人得磕多少個頭,磕完了站起來了,鼻子尖都見了汗了。周老俠客這才問他:“找我有事啊?”“啊,爹,有個事向您請示,清水潭烈焰寨來了個帖子。”“噢,現(xiàn)在何處?”“我給您送來了。”說著從袖筒里掏出來了,雙手呈上。
  周老俠一看呢,大紅的請貼燙金的大字,打開一瞅,明白了,鬧了半天是清水潭烈焰寨大寨主花面閻羅陸昆壽辰之日,明天全山要隆重祝賀,特請周老俠參加,去赴席去。周倫不看便罷,看完了兩個黃眼珠子嘰哩咕嚕地轉(zhuǎn)悠,哎,天賜良機,有主意了。他明白怎么回事,別人兒不知道啊。周老俠先把這請?zhí)o雍親王看,雍親王看完了給震東俠,大伙輪流過目,都知道怎么回事了,問周老俠客:“你剛才說有主意了,這主意是怎么回事,能不能當眾說明?”“可以。諸位,方才咱們正發(fā)愁呢,夜探烈焰寨呀,不保險,派年輕的人去打探不保險,你看這機會不是來了嗎。我打算利用陸昆祝壽的這個機會,我送點禮到山里頭去,這是名正言順哪,他請的咱們,到里邊之后,席前席后我看一看,有沒有盜寶的賊寇,他只要在那兒,我肯定能把他查出來。諸位你們看這主意怎么樣?”雍親王聽完了直樂呀:“周老俠,這機會可太難得了,好計策!”眾人一致稱贊。二俠侯杰就說呀:“老哥哥,那你可得擔點風險哪,你這個祝壽和一般的不一樣,倘若你見著韓寶、吳智廣,那怎么辦呢?”“這,這我現(xiàn)在不敢下決定,就得見機而做,見景生情。我看看再研究研究,明天一早我?guī)覀z兒子就進烈焰寨,假模假樣地給他祝壽,然后探聽韓寶和吳智廣的下落,如果沒有,算咱們大家猜錯了。掌燈以前我們爺仨回來了,那就是沒指望了,肯定不在;假如說掌了燈了我們爺仨沒回來,這就是信號,說明我們已經(jīng)探聽出來二寇的下落,就在清水潭。你們諸位呢,就得趕緊準備趕奔烈焰寨,咱們里應外合捉拿賊寇。”“對,好主意!”
  雍親王就問:“清水潭烈焰寨銅幫鐵底,咱這兒沒船也不行,這怎么個打法?”周倫說:“這事好辦,我的莊子別的沒有,船有的是,大漁船小漁船,要打仗就變成了戰(zhàn)船。莊兵也不少,這您別發(fā)愁。但是啊,據(jù)小人觀看不能打那么大的仗,到里邊也就解決了。但能不得罪陸昆咱就不得罪,跟他講說道理,讓他把賊寇交出來,這樣最好不過。實在不行,咱們再另行商議。”“妥了,就這么辦吧。”大家高興得不得了。吃完后殘席撤下,眾人呢分頭休息。雍親王也累了,本來這感冒剛好,又走路又乏累躺下就睡著了。童林仍然練了一頓功夫,練完了在外屋也休息了。
  當晚無話。到了次日早晨,二俠侯杰先起來了,把大伙都招呼起來。眾人梳洗完畢,到廳房落坐吃茶,用早點。再看周老俠從外邊進來了。原來呀他早起來了,今兒個要進山,他不得做點安排嗎?找船只、送禮物,全都安排停當了,轉(zhuǎn)身回來進大廳一看,大伙都起來了,打過招呼給雍親王請過安。這胤禛呢,還挺認真哪:“老俠,你上哪兒去了?”“啊,小人把船只都安排好了,打算跟諸位辭行,我這就要走。”大家這一聽:“那咱們就按著昨天的主意辦吧!今天掌燈你要是不回來那就有事了。我們大伙趕緊去幫你的忙,如果掌燈以前你回來了,就說明你這一趟是白跑了。”“對,對對對!一言為定啊!爺,您好好休息。各位,咱們回頭再見!”老俠換好了一套新衣服,帶著倆兒子,起身趕奔碼頭,為了遮擋別人的耳目,所以也沒用人送。
  再看這船上,有二十只羊、五頭牛、一匹駿馬、花紅彩禮,帶了不少。老頭兒坐到為首的一只船上,八名水手和倆兒子站在背后,后面那只船上坐的都是伙計,再后邊那只船上押的都是禮物。一共三只船,離開三岔河口太平莊,飄飄蕩蕩直奔烈焰寨。
  人家爺仨一走啊,童林這頭哇跟鉛砣子拽著似的。為什么呢?童林有點害怕,有多少回了,抱著挺大的希望,結(jié)果失敗了。這一次也不例外,心里說:你看看吧,這勁全奔著這清水潭烈焰寨,很可能得個結(jié)果是白去空回,下一步怎么辦?上哪兒找韓寶、吳智廣去?去哪兒找回國寶翡翠鴛鴦鐲呢?我童林怎么這么倒霉呀!看看人家李英,看看人家白潔,不管受了多大的屈畢竟人家的官司出頭了,可我得何年何月呀?海川想到這里緊鎖雙眉,低頭不語。大家呀,也沒法安慰他,其實不光童林這么想,眾人皆有同感,誰也不愿意把這窗戶紙捅破了,都還抱著挺大的希望:快得著喜信兒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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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2 07:40:31 |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回 見國寶周倫萌愚念 為童林老俠陷囹圄
 花面閻羅陸昆,當著周老俠客的面兒,讓韓寶、吳智廣把翡翠鴛鴦鐲拿出來讓人看看。這韓寶一愣,從心里往外不痛快,尋思著:大寨主,你這可不對呀!我有言在先,這東西能輕易往外拿嗎?你摸摸腦袋就是個朋友?你知道這兒哪位不可靠?倘若走漏了半點兒消息,不但我們哥兒倆得擔風險,連你的清水潭烈焰寨也保不住了。你這人兒怎么這糊涂呢!要不就是喝多了。你看看這姓周的這老頭眼珠子嘰哩咕嚕地直轉(zhuǎn)悠,決非善類。今晚不能拿。他這一愣不要緊,吳智廣在后頭兒捅了他一下,那個意思呀:這大寨主得罪得起嗎?他說話就是命令,他讓你拿你敢不拿嗎?況且說現(xiàn)在咱哥倆沒有投奔的地方啊,要沒這座山寨的保護,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得給官府抓著,哥哥,你心疼這個干什么呀?這是吳智廣著急的地方,但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還沒法兒說,所以呢,他捅了韓寶一下。當然韓寶心領神會,稍微一遲疑,馬上又改變了態(tài)度:“啊啊,好好好,不過這鐲子沒在我身上,我去拿,我去拿!”
  其實,在他身上呢。他們哥倆個人一出來,找沒人兒的地方又商量了一陣兒,吳智廣就埋怨韓寶:“哥哥,這是什么場合,大寨主說話你就痛痛快快兒拿出來讓他們看看不就完了嗎?你說,一旦把他惹怒了,往后咱們哥倆還呆著不呆呀?”“賢弟,我覺著風險太大了,尤其是姓周叫周倫的那個老家伙,我猜他就不是好人,你看那一對黃眼珠子嘰哩咕嚕直轉(zhuǎn)悠,他為什么非問這事兒呢?這要拿出來倘若有個一差二錯,咱們追悔不及呀!”“哥哥,你怕那干什么呀!他就不是個好東西.他敢把咱哥倆怎樣?再者一說,大寨主也不能答應他。換句話說,在這一畝三分地,他也不敢。你說是不是?”“也對!”“我說你痛痛快快拿出來吧,看完了再收起來。倘若萬一有變化,咱哥倆隨機應變,實在不行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咱們離開這兒。總而言之,不能吃眼前虧!”“好!”
  他們倆商議了半天,這才打定主意,二次又回來從懷里把那包兒拿出來了,“來,取來啦,取來啦!”說著話把這包袱往桌上一放,把外頭的包袱皮打開,里頭牛皮紙,把牛皮紙再打開。好嗎,里八層外八層的,最后露出那個金色的小盒兒。這盒兒是黃金的,一足赤金,四四方方,見棱見角兒,那上還刻著花,鑲著寶石。咱也甭說這鐲子值多少錢,就光這盒子就價值連城。可惜一樣,沒有鑰匙,鎖頭已經(jīng)擰壞了掛在上頭。韓寶輕輕把這小金鎖拿下來,把盒兒蓋兒打開,里邊用黃綾子包的,把這黃綾子再輕輕打開,里邊才露出來翡翠鴛鴦鐲。
  誰見過這個呀。國寶。大廳里面上百人全都圍攏過來,蹺腳兒的,伸脖子的,瞪眼看著。特別是周老俠,眼球兒不轉(zhuǎn)地盯著,一看這鐲子呀,太漂亮了,那是最上好翡翠,玲瓏剔透呀。把鍋子拿起來一瞅呀,那里面好像有兩條龍,你稍微那么一晃蕩,那龍在里邊來回轉(zhuǎn)。你說這玩意兒怎么雕刻的,要不怎么叫稀世珍寶呢。這韓寶呀,輕輕地把這鐲子拿起來,一只手一只,在眾人的面前一晃,就想擱起來。
  這陣兒呀,周倫周老俠心里頭一動。周倫一想:我這一伸手就能奪過來。我要能奪過來,我可解決大問題了。海川賢弟、雍親王,那不得樂壞了呀!就說抓不著這兩小子,起碼國寶還朝了,皇帝能高興啦。轉(zhuǎn)念又一想,還不能這么干。我這一搶捅了馬蜂窩,我連屋都出不去,豈不耽誤了大事。但是他心里頭還搔搔撓撓,還想這么干,也不能眼瞅著國寶流失。怎么辦呢?
  當韓寶把鐲子擱盒里的時候,周老俠說話了:“好,太好了!哎呀,可惜我年老昏花,沒看清楚,這玩意兒拿在手里是什么滋味?哎呀,可惜可惜!”他說這話呀,是給大寨主聽的,他眼睛不好使,沒看清楚,那意思要親手拿著看看。
  陸昆一聽,跟韓寶講:“兄弟呀,老俠客沒看清楚,你遞過去讓老俠自己看看!”“啊——好,遵命!”哎呀,韓寶這個不痛快:這老頭兒怎么找別扭,你非拿著看什么呀?又一想得罪不起大寨主,硬著頭皮把盒子捧過去。“老俠客,您好好看看吧!”“哎,多謝,多謝!”周老俠客把這盒托在手中,仔細看這鐲子,看完了還問:“這玩意兒不是假貨呀?”韓寶一聽就不樂意了:“我說老英雄,您真會開玩笑,就這種國寶它能假的了嗎?您看看那成色,您再瞅瞅那光澤,您再瞅瞅那工藝,您再瞅瞅那——”他正往下說著呢,周老俠打定了主意,心說呀:我還不給他了呢!到他手不定又落到哪里去了。我豁出來冒點兒風險,歸我了!老頭兒打定主意之后,把盒蓋兒扣上,往自己懷里一揣。大伙一愣,心說這老頭兒什么毛病?怎么揣他兜呢?連他倆兒子周文、周武也愣了,心里說話:爹,您這是開玩笑還是真的,要是真事兒,這風險可太大了,現(xiàn)在這是什么時候呀,誰也不能幫咱爺兒們的忙,這不找眼前虧吃嗎?可這話又不能說。
  韓寶一看周倫把這鐲子揣起來了,噌!就站起來了:“老俠,您這是干什么?您喝多了嗎?快把鐲子還給我!”
  周倫手捻須髯微然一笑:“嘿嘿,韓寨主,你要這么說就錯了。國寶國寶,人人有份,怎么能說是你的呢?你又不是花錢買的,又不是朋友所贈,你不就是偷來的嗎?你玩兒了這么多天了,我玩兒幾天又有什么關系?哎,這么辦吧,讓我玩兒幾天,玩兒夠了,我再還給你!”啊?這像話嗎?連吳智廣都站起來了,馬上問陸昆:“大寨主,這,這什么意思?這是……您給斷一斷!”一開始呀,陸昆還認為周倫在開玩笑,心說:老頭兒真有意思,哪有這么嚇唬人的,后來一看,不是玩笑,是真的,周倫的臉都沉下來了。陸昆也有點下不來臺,你看這本來是自己出的主意,哪想到有這么個結(jié)果呀!陸昆一想,他備不住喝多了,我勸他:“老俠客,哈……您要喜歡這鐲子,沒關系,過三過五,我跟他們哥倆商議商議,就借給您玩兒幾天,不過今天可不行。今天事出突然,尤其你們是初次見面,您這么一弄呀,引起他們的懷疑,連我都下不來臺。您看,剛才我也沒那么說呀,是不是?老俠客,您把鐲子就給了他,您要喜歡,過兩天我讓他們給您送到太平莊,您看怎么樣?”
  周倫聞聽沉著臉,沖陸昆一擺手道:“大寨主,我不能給他!”“啊?這是何意?”“嗨,還是我剛才那句話,這是國寶,從哪兒來的就得回到哪兒去。是韓寶、吳智廣從皇宮偷出來的,必須還得交還當今陛下!”“老俠,您要這么一說,難道說您還要到官府去揭發(fā)此事不成?”“嗯,大寨主,說的有理,現(xiàn)在看有這種可能!”一聽這話,陸昆火了,啪,把桌子一拍道:“周老俠客,我拿你可當朋友,拿你一點都不見外,把你接到我的分贓廳待如上賓,待如老前輩,你可不應當這么對待人呀!噢,這么一說你跟官府勾搭連環(huán),想要攻打我的清水潭烈焰寨嗎?要這么說,你就是我的仇人,我把你看錯嘍!”“寨主,且息雷霆之怒,休發(fā)虎狼之威,老朽我還有話要說。”“講!”那些寨主全站起來了,抬胳膊挽袖子,把門就堵了,拉出打架的姿勢,那意思大寨主一句話,眾寨主呼啦往上一闖就能把周家父子亂刃分尸。但是賽方朔周倫毫不畏懼,在原來那地方坐著,談笑風聲啊:“大寨主,你錯了,你錯解了我周倫的意思。我問你,你在清水潭烈焰寨這十六年來,我勾結(jié)官兵沒有?”“沒有啊!”“哎,對,咱們經(jīng)常來往,我做過對不起你們山寨的事嗎?”“沒有哇!”“哎,是啊,為什么今天我要說這話呢?這叫事出有因,禍打根頭起,就從韓寶、吳智廣身上來的。大寨主,像你這座清水潭烈焰寨,對周圍的老百姓一不搶二不奪,自給自足,公買公賣,官府也就因此睜一只眼睛合一只眼睛,并沒讓眾兵來打你。話翻過來說,如果你經(jīng)常搶男霸女,騷擾百姓,弄得地方不安,國家早就派軍隊來了。你小小的清水潭烈焰寨是彈丸之地,架得住官府一打嗎?也慢說是你呀,想當初連大明朝二百多年的江山不也丟了嗎?何況你這萬把多人呢?就因為你走的正,行的端,沒有民恨,所以官府對你也就忍讓了。如果你把韓寶、吳智廣收留到你的山上,他倆是盜寶的賊寇,罪在不赦,豈不引來飛災橫禍?我看你的大禍不遠了!寨主,正因為咱倆有交情,今天我推心置腹,我跟你說這幾句話,你若是明白事兒的,愿意保存清水潭烈焰寨,你干脆傳話,把他倆抓起來,把鐲子、人交給我,我把他們送往官府治罪。官府要究問原因,我一定袒護寨主,不使你山上受半點兒損失,你還在你這兒當公道的大王,但這倆小子該什么罪就領什么罪。你不就化險為夷了嗎?如果大寨主忠言逆耳,就要袒護他們兩個,鐲子也不交、人也不抓,我看滅頂之災就在眼前。另外我再告訴大寨主,現(xiàn)在群雄聚會,都在三岔河口太平莊,其中有東昆侖老俠客侯廷侯振遠、二俠一輪明月照九州侯杰侯敬山、鐵扇仙風流俠張鼎張子美、大判飛行俠苗澤苗潤雨、鐵掌李元,還有個最厲害的英雄振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童海川。哪個是好惹的?他們就為韓寶、吳智廣和這只鐲子來的,要按人家的意思,調(diào)動官兵就攻打你的山寨了,我多加了美言把大家給攔住了。我說我進山寨給大寨主拜壽,一來是朋友的往來,二則我勸勸他,他要通情達理聽了我的話,把人家的東西往這一交就過去了,那些俠客全都同意了,你說難道咱沒交情嗎?要沒有我從中橫著,這些人一怒之間,領兵攻打清水潭,還有你的好結(jié)果?寨主啊,你現(xiàn)在才四十歲呀,血氣方剛,年富力強,正是好時候呀,你何必沒事惹這種事兒呢?這韓寶、吳智廣是好東西嗎?跟童林有仇你就說有仇,你可以立擂臺,設立英雄會,擺刀山置油鍋都可以,你們要把童林殺了,大伙兒也沒有別的議論,最不應該做這種事兒呀!偷鐲子給人家安贓,留人家童林的名字,這不是小人所為嗎?這不是缺德冒煙嗎?就沖這一手大寨主你也不能收留他們兩個呀!我覺著跟你不錯,今個兒把成敗利害我可都講了,不知道大寨主以為如何?”“這個——”花面閻羅陸昆這么一愣,眼珠子來回直轉(zhuǎn)悠,心里琢磨:周倫說這話不是沒有道理。是,我們倆相處十六年了,沒紅過臉兒,他從來沒做過危害山里的事兒。可我也沒得罪他,為什么今天老頭兒這樣呢?顯而易見,他確實為韓寶、吳智廣而來,這這這,我應該怎么辦呢?他猶豫起來了。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四寨主銀面仙狐老妖精古利古元吉,一拍桌子站起來了。你看這老家伙,不是個人物呀,用手指著周倫一陣冷笑:“老匹夫,你是兩行伶俐齒、三寸不爛舌呀!跑到這來說我們大寨主來了,拿我們這幫人兒都當孩子啦!鬧了半天你是官府的走狗,你是童林這幫人的狗使奴才,你不是給我大哥祝壽來了,你跑到這兒臥底來了!你威脅誰?!又是侯廷,又是童海川的。活該!他失敗怨他沒能耐,爺們兒成立這座大寨就沒怕官府,怕官府就不敢在這兒獨立為王。再告訴你,你拿童林這幫兒人當回事兒,在我們的眼里頭他狗屁不是!侯廷賣多錢一斤呢?張子美算哪號人物?你跑到這兒,振振有詞,夸夸其談,長這些人的威風滅我等的銳氣,實在是可恨之極呀!今天就沖著你,鐲子不交,人也不抓,你們還走不了。大寨主,傳話!把這老東西爺兒幾個抓起來得了!”花面閻羅呀,沒詞兒了,不知道哪頭炕熱,怎么坐好。這兒,他還沒等發(fā)話呢,五寨主蹦過來了。恨天無把恨地無環(huán)賽霸王項永安呢,嘩啦——把桌子就調(diào)了,朝著周老俠當胸就是一拳。動了武啦。老俠客趕緊往旁邊一閃身這一拳走空了。周老俠探出手一掐他的脈門,就見項永安往回一撒手,底下就是一腳,老俠客往空中一縱,這一腳正蹬在柱子上了,咔嚓——您說多大的勁呀,把分贓廳里邊的柱子愣給蹬折了一根。這要蹬在人身上骨斷筋折呀。剎那間,分贓廳就一陣大亂,嘩啦——這回這首堂多熱鬧啊:桌子也翻了,碗盆家伙滿地全都是。周老俠一看不動手是不行了,沖著他倆兒子一努嘴兒:出去!爺兒仨蹀步流星,噌噌噌,跳到天井當院。那位說不是門都堵上了嗎?怎么叫他們出去了?大寨主沒話啊,誰敢堵上?一旦大寨主怪罪下來呢!所以大伙兒的眼神都盯著陸昆,看大寨主對這事兒怎么決定。其實呀,陸昆心里為難呢:看現(xiàn)在這個形勢,都袒護韓寶、吳智廣,我單獨要不袒護,這玩意兒會引起公憤,我們兄弟之間就離心離德了,人家就得罵我吃里執(zhí)外,別看是大寨主,也許叫人給掀翻嘍!否則對周倫又不利,周老俠說的也不是完全沒理,現(xiàn)在伸開手了,怎么辦?陸昆一合計呀:干脆我再勸勸這老頭兒。他邁大步到天井當院,各位寨主都站在他身后。韓寶、吳智廣急得抓耳撓腮:“大寨主,這這這,這鐲子,你得把它要回來呀!”陸昆就跟周老俠說:“老俠客,咱別翻臉,剛才我?guī)准倚值艹隹诓贿d,望您把待。可這個事呢,也難免他們這么做。我看您這么辦好不好,您把鐲子給交出來,物歸原主,咱們坐下來好好商議,看看究竟怎么完滿解決這個事情合適。如果真抓破了臉兒,我相信對您沒什么好處。我不能把您怎么著,弟兄們也不能答應您,您這不是自找苦吃嗎?老俠,您看?”“大寨主,我不怕,我不怕找苦吃呀!剛才我要說的話都說完了,你愿怎么就怎么辦。韓寶、吳智廣你可以不綁,暫時把他們軟禁起來,你把我送出清水潭烈焰寨,我回去跟各位俠客們商議,給你留個臉,將來致于韓寶、吳智廣怎么發(fā)落,咱們再另行商議。但有一樣,要放跑了他們倆,找你要人,你看怎么樣?”陸昆一笑:“您說得太輕巧了,啊?把鐲子帶著走,恐怕這事難辦!”二寨主紫面天王周佩,一伸手,從嘍羅兵手里頭把這條金頂張揚塑操起來了:“大哥,您別跟他費唾沫星子了,這老東西他不識恭敬,我一槊把他拍面糊了就得了。老匹夫,著家伙!”撲哧——泰山壓頂就是一下。這二寨主怎么叫紫面天王呢?紫臉,身高八尺,高人一頭。這家伙有力氣呀,就拿這條大槊來說,生鐵制造,重八十二斤半,那拍到身上受得了嗎?老俠客趕緊蹀步擰身往旁邊一縱,一撩這上衣,噌噌!拽出自己應手的家伙兒,鹿筋螣蛇軟藤槍。你瞅周老俠腰里頭就圍著這家伙。這槍啊能有五尺八長,可以在腰里頭盤著,不知道的以為是褲腰帶,到用的時候,一摁繃簧,它就能展開,是用鹿筋制造的,這種兵刃小巧玲瓏。老俠客在下邊曾下過幾十年的苦功啊,今天沒辦法了把家伙亮出來了,用槍一指二寨主:“我說周佩,咱們可沒仇是不是,我不樂意拿槍扎你,也不樂意跟哥們兒翻臉,你讓韓寶、吳智廣過來,我不愿意跟你動手!”“你胡說八道啊,你呀,老匹夫,你著槊!”啪又一下。周倫連躲了三次,他是連扎了三次。周倫沒辦法了,最后點了點頭:“二寨主呀,你姓周我也姓周,五百年前咱可是一家。今兒個既然你得寸進尺,老朽我可要得罪了!”說著得罪,雙手一摸槍往前一弓身,啪啪啪就同周佩戰(zhàn)在一處。你別看周佩有能耐,勁大兵刃沉,但是要講究武術(shù)的精華,他比周老俠差得很遠很遠呢。周老俠槍下可留著情呢,不樂意跟清水潭的人抓破臉。但是他打起來還沒完,老俠沒辦法,最后使了個虛招,往前一跟步,反手一槍,這槍可以當棒使喚,在二寨主肩頭上抽了他一下,啪!雖說沒使勁,這玩意兒丟人呢。二寨主身子往前一搶,知道敗了,氣得嗷嗷直叫,翻回頭來就要玩兒命。三寨主分水蚊趙廣蹦過來了:“行行行,下去下去,二哥你閃退一旁,把他交給我,我看他怎么厲害的輕風過柳柳夜貓!”嚓嚓嚓,探臂膀拽雙刀,大戰(zhàn)周倫。周倫一看呢,反正今兒個夠嗆,他一瞅這天氣,日頭兒還沒壓山呢,離掌燈還早呢,跟童林他們約會得清楚,等掌燈以后我不回去他們才能來呢。你說這段時間怎么辦呢?我就勉強在這兒支持著。唉,耗時間吧,耗到掌燈時分,幫手一來,這鐲子就算保險了。老頭兒想到這塊兒,晃鹿筋膛蛇槍大戰(zhàn)二寨主。倆人打了二十幾個回臺。其實這三寨主也是白給,根本不是周老俠的對手,讓周老俠在他腿肚子上點了一槍。那槍尖剛碰破肉皮,噗!這玩意兒也夠疼的。把三寨主疼的嗷的一聲,蹦起來二尺多高,敗回本隊。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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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下火海童林救老俠 上刀山海川求國寶
上回書說到三寨主被周老俠客打得大敗而歸,退下陣來,這一下五寨主不干了。恨天無把恨地無環(huán)賽霸王項永安,從兵刃架上伸手抄起那對兵鐵壓油錘。這錘腦袋有多大個兒,就像十斤重的西瓜那么大個兒,桿有三尺三長,磨得锃亮锃亮的。這家伙把雙錘一分,蹀步擰腰跳到老俠面前是搶錘就砸。這大錘打時得悠起來,使得是流星趕月。老俠知道這家伙厲害,那是頭排猛將,得多加謹慎,不然老命交待了。他閃身退在一旁,大錘走空。老英雄把大槍施展開,啪啪啪,掛著風聲跟他戰(zhàn)在一處。
  這五寨主有勁兒,以力降人。老英雄占著個巧字兒,叫一巧破千斤。現(xiàn)在周倫不希望別的,就希望拖延時間等著掌燈,這時間可真難熬啊,老頭兒打來打去累得是臂彎鬢焦、熱汗流淌,上了年紀了,心有余力不足了。那位說他倆兒子怎么不過來幫忙啊,原來他倆兒子伸不上手,在這個戰(zhàn)場上倆人白給,爹沒發(fā)話,不敢過來。現(xiàn)在兩人一瞅他爹這模樣就知道有點兒經(jīng)不住了,哥倆一商議,干脆過去吧。兩個人兩把刀嗖……跳到戰(zhàn)場:“爹爹不必擔憂,兒助您一臂之力!”他倆這一過來,老頭擔心了,知道倆兒子白給。你看我在這兒招架著還行,你們兩個人啊,伸手就得趴下。真不出老頭兒所料,哥倆沒五六個回合,耳輪中就聽到嗖一聲!怎么回事兒?兩把刀都叫大錘給崩飛了。不但崩飛了,這五寨主上邊用大錘一晃,底下使了個掃堂腿,正好掛到周武的肚腿上。周武哎喲一聲,撲通摔了個仰面朝天。五寨主往前一跟步掄錘就砸。這可把周倫周老俠客心疼壞了,跳過去用槍往外一招架,你想他用的是軟槍,能擋得住那大錘嗎?這一招架錘正好掛在槍桿上,把錘腦袋給纏住了。老頭兒往回一拽槍,人家五寨主往懷里一拽,老頭兒就踉蹌了一下,一下沒站住摔倒在地,雖然把二兒子救了,他也失敗了。嘍羅兵往上一闖把老頭兒父子給按住,拿繩子給捆上了。韓寶、吳智廣也跳過來從老頭懷里頭把那小盒掏出去,看了看鴛鴦鐲還在,沒損壞,心里說話:阿彌陀佛!揣到懷里頭了。周倫周老俠后悔不及呀,看著沒?搬磚砸腳,弄巧成拙啊。一片好心得這么個結(jié)果,結(jié)歸還是失敗了,落了個雞飛蛋打,嗨,完了!但落到這步田地后悔有什么用?二寨主吩咐一聲:“把這老匹夫他們押到院里頭,砍頭!把腦袋給剁下來!”“且慢!”大寨主還比較仁義,覺得這么做有些不忍,來到周老俠面前,大寨主點點頭啊:“老俠客,對不起。這可是你們父子仨自找的,對不對呢?您說今兒個這事兒怎么辦?要論大伙兒的主意,你們爺仨沒命了。但是我呢?還不想這么做。三位呀,這么辦吧,你們受點委屈,把你們軟禁在山上。我們哥幾個好好商議商議,是放你們?是殺你們?那就看商議的結(jié)果了。來啊,押下去!”把爺仨押到空房里頭。
  這幫人回到聚義廳收拾里邊兒,怎么商議咱不說。單說周家父子被押到空房里頭是唉聲嘆氣呀。兩兒子還勸呢:“爹爹,別著急上火。我想,童俠客、侯俠客決不能袖手旁觀,一會兒就能來救咱們!”老頭兒說:“我想的不是這個呀,我就是說我剛才料事不周全,捅了馬蜂窩,鐲子也沒到手,把咱爺仨還搭進去了。但是想別的主意還沒有,都怪我當時沒主意,一著棋走錯滿盤皆輸啊!我真后悔呀!把你們哥倆還搭上了,咱們老周家后代沒香火了,唉——”老俠客說到這眼淚掉下來了。周氏弟兄一看爹難過,也哭了。此時此刻的心情,那就不言而喻了。
  這時候,掌了燈了。他們這屋漆黑,別的地方锃亮。這爺仨正在這屋里呆著的時候,就聽這后窗戶有了響聲。周倫耳朵好使,回頭一看,就見黑影一閃,窗戶開了,從外面一閃身跳進一人,聲息皆無,來到周老俠的近前,低低的聲音:“老哥哥受驚了!”“哎呀,童賢弟!”來的是誰?童林。不光是童林,外邊好幾位呢,除了二俠侯杰在家看家以外,剩下的全來了。就因為啊,周倫父子走了以后,大家在太平莊聽信兒。這一天啊,太難熬了,干盼著天不黑,干盼著周家父子不回來。后來,童林就有點坐不住了。童林跟侯廷商量,是不是咱們派人探聽探聽,也不知出什么事兒了。震東俠說:“你先穩(wěn)住氣兒,不一定出事兒,路途不近,再在里邊吃吃喝喝,難免耽誤一會兒。再候一會兒不回來,咱們再想辦法。”童林耐著性子又等了半天,眼看快天黑了,還沒信兒。童林說:“這么辦吧,你們沉得住氣,我沉不住了,我打算到寨里去一趟,看看究竟!”大伙說:“海川,你說這叫什么話呀,那你要去我們就陪著唄,能讓你一個人去嗎?”經(jīng)過商議,讓二俠侯杰保護雍親王,在家里聽信兒,余者眾人各帶兵刃這才起身,也是坐只小船趕奔清水潭烈焰寨。
  他們來跟周家父子不同,周家父子是以祝壽為名,公開出入。他們來可是偷著的。這只小船到了僻靜之處,靠到竹城邊上。大伙兒爬上竹城,混過嘍羅兵的耳目,又到了石城。從石城又進入了大寨。你看咱說的多容易呀,實質(zhì)上難透了。這兩邊卡子那么好過嗎?那人是那么好欺騙的嗎?因為這些人都是俠客的本領,身懷絕藝,高來高去,飛檐走壁,要沒這個那是根本進不來的。咱們?yōu)榱斯?jié)省時間,路上遇的困難就一筆帶過。
  等他們進了石城,順著盤山道往里走,又躲過眾人的耳目,這才來到分贓大廳。童林呢,先抓住一個嘍羅兵,大手掐住他的脖子,問他怎么回事兒。這嘍羅兵就在分贓廳這站崗,發(fā)生的事兒他親眼目睹,當然也不敢不講了,跟童林講說一遍。童林一聽,噢,果然出事啦。問嘍羅兵:“周家父子押在什么地方?”嘍羅兵用手一指:“那邊!”童林明白了,把嘍羅兵嘴堵上,給捆上,往哪兒擱呢?哎,正好旁邊有個下水道,就把他塞那里頭了。童林心說:要想起來,就把你放了,你算撿條命;我們要把這茬兒忘了,你就悶死到里頭,活該!哎呀,他是死是活咱不管。
  童林接著方向找到空房,把后窗戶撬開,跳進來,果然周家父子在這兒。周家父子一看,是絕路逢生啊,對童林感激不已。童林把他們的繩子全解開,讓這爺仨活動活動四肢。海川這才細問經(jīng)過。這爺仨把經(jīng)過這么一講。童林說:“好好,咱們趕奔大廳。”他們從屋里出來,跟各位俠客見面。一直趕奔聚義分贓廳。童林走到最前邊兒。嘍羅兵一看,哎呀,這伙人從哪兒來的?天上掉下來的?沒見過。“干什么的?”童林連話也不說,照直往前走。嘍羅兵急啦:“我說你這人,怎么不言語?干什么的?”過來一攔童林。海川把手伸出來:“別動!”嘣嘣!再看嘍羅兵直翻眼,伸著脖子一動不動了。怎么這么聽話?他不是聽話,叫童林點到穴位上了,動不了啦。
  童海川等邁大步來到天井當院,老少英雄都站好了,這時候周倫先說話了。周倫心說:可該我出氣的時候了。老頭子把腰一叉,肚子一挺:“我說陸昆哪,韓寶、吳智廣你們請出來!我老人家不樂意在空屋里了,又回來了。有不怕死的滾出來!”他倆兒子周文、周武也來勁了:“出來!趕緊出來送死!”屋里邊一陣大亂,嘩啦——什么原因呢?他們把周家父子押到空房,果然開了個會,研究這個事兒。韓寶、吳智廣極力主張把周家父子干掉,然后往清水潭一扔,永絕后患。其他寨主也同意這樣做,但是陸昆不太同意。陸昆以為呢,雖然周家父子這么做事不對,還犯不到那個罪,咱們哪好就下手呢?再說呢,把周倫父子一殺事兒就完了嗎?三岔河口太平莊離這兒這么近,能不知道嗎?倘若勾結(jié)官府攻打咱們山寨豈不麻煩嗎?再者一說,老周頭兒也有三親六故,得知他被害的消息就跟咱們結(jié)上仇了。是不是用好言相勸,把他們爺仁釋放,化干戈為玉帛,他不追究這事就得了。有的說不可能,他不追究別人不答應啊,他不是說了嗎,群雄聚會,來了十幾個俠容呢,那姓童的也來了,姓童的能答應嗎?臨完的結(jié)果還得帶著官兵攻打咱們山寨,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把他們殺了得了。大寨主猶豫不決。
  還正在他們議論這功夫,童林他們就來了,站在天井當院,這么一喊,屋里頭一陣大亂,趕緊把燈光熄滅了,各拿兵刃。陸昆就問:“院里有什么人?”“周倫賽方朔啊,我還有幾個朋友都來了,請出來吧!”各家寨主拉家伙跳到天井當院。嘍羅兵點起燈籠火把,光芒如白晝一般,看得格外清楚。各家寨主一看,呵!來了老少十幾位。為首站的一個紫面大漢,長得虎頭虎腦,敦敦實實,二目如電。韓寶、吳智廣一看,腦里嗡一聲,趕緊躲到陸昆身后:“大寨主,這——這就是童林童海川”“噢!他就是童林?”“對,這小子可厲害了!”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一說是童林,大伙兒全有三分怕意。
  院子里沉靜片刻,陸昆趕緊邁步過來,高聲喊喝:“我說你就是童林嗎?”海川一笑:“不錯,正是童某。你是何人?”“嗨,我乃清水潭的大寨主花面閻羅陸昆是也!”“陸寨主,童某來的魯莽,因為事著急,事先沒能打招呼,請您見諒。大概我來的目的不說你也清楚。我就為你身后的韓寶、吳智廣而來。咱們打開天窗說個痛快話,把人給我,把鐲子交出來,我姓童的二話不說領人就走,塵土不沾。您仍然是這兒的大寨主。你們該怎么治理怎么治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不聽童某良言相勸,庇護兩個盜竊國寶的陰賊,我童林可翻臉不認人!”童林說話好似水蘿卜就酒——嘎嘣脆。陸昆點點頭:“童俠客,果然說話痛快。不過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的太輕巧了吧!你就沒想想陸某能不能唯命是從?”“好啊,那么大寨主您打算怎么辦?是文,是武?是水,是旱?你隨便劃道吧!”“好!我們不想別的,就想借此機會領教領教你震八方紫面昆侖俠!”說著話他一回頭:“哪位弟兄把他拿下?”五寨主嗷一聲就過去了,兩把錘一碰,鏘鋃……“姓童的,今天我把你砸成餡兒餅!”他以為自己能耐最大呢,心說:剛才著了名的周老俠都不是我的對手,何況是你啊。他對童林是一點兒也沒看起啊。
  再說童林,丁字步往那一站,瞪眼瞅著雙錘,一看錘奔頂梁,把胳膊一橫,往上招架。就這一招兒啊,把二位俠客都嚇了一跳。震東俠侯廷一看,心里說話:賢弟你這是怎么了,你拿胳膊架錘呀,那能架得住嗎?你就會十三太保、會硬氣功,你也頂不住啊。別人也是這么想。尤其是這五寨主,心里高興,心說姓童的,你是個二百五,你那胳膊碰我的鐵錘能碰得動嗎?我給你砸折了就得了,實拍拍就砸下來了。
  其實童林傻嗎?不是那么回事兒。童海川這叫絕技。用胳膊一橫,這是虛招,眼看錘要碰到胳膊上了,童林閃身把胳膊一豎,那錘呀順著胳膊就滑下來了。童海川一翻腕子,啪!把錘桿給他抓住了,這時候,那錘也下來了。海川一轉(zhuǎn)身,啪!把那錘也抓住了,微含一笑:“撒手!”五寨主一看,喲,我上當了,撒手,沒那么便宜,你給我撒手。童林說:“你撒手!”往懷里一拽。五寨主說:“你撒手!”也往懷里一拽。這項永安以為呢,動力氣你白給。我叫恨天無把恨地無環(huán),天上有把我能把天拽下來,地下有環(huán),我能把地球給你拎起來。我的勁兒有多大!你童林不白給嗎?
  他想錯了。童林叫紫面昆侖俠啊,要勁兒,那勁太大了。他連搶了三次那錘沒搶回去。海川微微一使勁兒:“撒手!”往懷里拽錘,底下就是一腳,正蹬在五寨主小肚子上。五寨主哎喲一聲撒手扔錘,摔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是就地翻滾。
  童林這一腳呢,還留了情呢,要不留情把尿脬給他踢破了,膀胱都碎了。就是沒使勁兒,這一腳也夠重的啊。大伙把五寨主抱了下去,中醫(yī)一看這肚子,好嗎,當時就腫起來了,一個腳印在肚子上印著。大伙一看,多懸哪,這腳尖往里頭一歪,一條命沒了。實質(zhì)上,童林這就是給留了情了。經(jīng)過緊急搶救,五寨主才緩過氣來。
  再看五寨主,連看也不敢看童林了,心說這老趕真他娘的厲害,一伸手我就趴下了。
  二寨主紫面天王周佩晃大槊過來了,砸童林。幾個照面兒讓童海川一閃身把架桿抓住了,往懷里一帶:“撒手!”紫面天王挺聰明,心說這招真厲害,不撒手底下就一腳,我跟老五一樣,干脆撒手吧。他兩手一抖摟,把槊撒手了。
  童林把大槊拿過來在手中掂量掂量,就這玩意兒還打仗?這叫什么兵器啊,一只手抓住槊把兒,一只手抓住槊頭,往膝蓋上一墊,哎!把這條槊撅了個對頭彎兒,再看不是槊了,成了哪吒使的那乾坤圈差不多了。童海川把槊往地下一扔,當啷一響啊。就這一下不要緊,全給鎮(zhèn)住了。誰不服童林啊。八十二斤半的大塑在童林手里頭跟面條一樣,要人叫他抓住了,還好得了嗎?不但說清水潭烈焰寨的人服氣,連后面各位俠客無不伸大拇指稱贊:“海川真行!”童林把槊扔到地下之后就問:“哪個不服?過來。童某奉陪!哪個不服?”連問了三遍,無人回答。有幾位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哧,肚子一癟把腰都塌下來了。心說夠嗆。
  四寨主銀面仙狐老妖精古利古元吉,這小子最奸,一看形勢不妙,來到大寨主近前,交頭接耳秘議了一番。大寨主這才點點頭兒,邁步過來了:“童俠客,高!我服你了,真高!今天我算開了眼了,才得知童俠客本領這么大,我是心服口服外加佩服。您不就是要韓寶、吳智廣嗎?”“對呀!”“來人啊,拿下!”嘍羅兵往上一闖,不由分說把韓寶、吳智廣摁翻在地給捆上了。
  這兩小子一見,嚇得顏色更變:“大寨主,大寨主你可不能啊!大寨主留情!你你,這是什么意思?”陸昆沒理他們,一伸手從懷里頭把鐲子拿出來,合蓋打開,往空中一舉:“童俠客,您是不是要的這個?”童林一看,可不是。“對,這就是國寶!”“好!童俠客,現(xiàn)在人贓俱在,我打算把人交給你,這鐲子也交給你,看來是最為上策。不過呢,好說不好聽,這話要傳到外邊兒去,叫大伙說童林威震清水潭烈焰寨,就兩陣就全給嚇趴下了,我這臉兒呀?jīng)]地方擱,人前我抬不起頭來,飯碗子我砸了。可怎么辦呢?童俠客,咱們來個小小的賭斗,不知道你意下如何?”童林一聽,小小的賭斗?這話什么意思?“大寨主,請你說明白一點!”“哈哈哈,他是這么回事兒,這鐲子和人呢,我不能這樣給你們,要想要不難,你們隨我來,咱到個地方看看,然后再講!”
  童林能叫他給鎮(zhèn)住嗎?點頭答應說了聲:“爾前頭引路!”“好好好!”嘍羅兵打著燈籠火把在頭前引路,大寨主陪著童林,眾人在后頭相隨。其實呀,童林心里明白,這小子要耍花招,但究竟是什么花招自己心里不清楚,又一轉(zhuǎn)念:陸昆哪,嘿嘿,就是刀山我也上!真是藝高人膽大!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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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2 07:41:32 |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回 達摩堂藏盜國寶賊 眾英雄破機關暗算
話說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童海川、震東俠侯廷侯振遠、風流俠張子美、飛行俠苗潤雨,連賽方朔周倫、周文、周武老少英雄十幾位,跟著大寨主陸昆來到清水潭烈焰寨的后山,居高臨下往下一看,有一座建筑物,蓋得是金碧輝煌,占地足能有三畝大小,不知道是什么建筑物。等來到近前,大寨主陸昆用手一指:“童俠客請看!”眾人抬頭一看,上邊掛著塊橫匾,有三個泥金大字:達摩堂。“哦,鬧了半天是達摩堂啊!”陸昆吩咐嘍羅兵把門推開,他在頭前領著:“各位請!”眾人魚貫而入。但見這里邊又雅素,又清靜,燈火輝煌,照得如同白晝。陸昆一直把眾人領進達摩堂,來到中央戊己土,就見正中央有位達摩尊者的塑像。你別看是像,跟真人在那兒站著一樣,所不同的是比真人還高還大。就見達摩尊者身高一丈掛零,膀闊三亭,大肚囊子腆著,連鬢絡腮帶卷的大胡子,耳戴金環(huán),相貌兇惡,身披袈裟,手提方便連環(huán)鏟,目視遠方。陸昆站住用手一指:“諸位看見沒有,這是達摩堂的中心。我呀想把這位韓寶、吳智廣就押在這兒,鐲子也擱在這兒。童俠客如果能進得了達摩堂,破了這些機關埋伏,你就把韓寶、吳智廣押著走,我二話沒的說。那么,您要救不走怎辦呢?我也把他們二位奉送,我留著沒有用啊,把鐲子還照樣給你們。咱們就以達摩堂打賭為戲,其目的就是給我賞賞臉,將來消息傳出去有人一說:嗨,韓寶、吳智廣是經(jīng)過達摩堂打賭之后給的。你們也不丟人,我也不栽跟頭。我叫兩全其美。不知童俠客肯答應否?”童林微含一陣冷笑說:“寨主,不就這么點事兒嗎?一言為定!”他這話也說出來啦,震東俠一聽,壞啦,心說:海川哪,你還是年輕哪!你還沒看出個子丑寅卯來,你怎么就答應啦?你知這達摩堂里怎么回事兒嗎?把韓寶、吳智廣擱在什么地方?你說你一句話就說出來啦!當著這么多的人,說話得算數(shù)哇!咳喲,這不成心找著栽跟頭嗎?陸昆他要沒有十分的把握,他能提出這個要求來嗎?不但震東俠這么想,張了美等眾人也皆有此心理。但是已經(jīng)明啦,真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陸昆一聽童林答應得挺痛快,心花怒放,心說:姓童的,我叫你栽個死跟頭!你能從這兒把韓寶、吳智廣救出去,你也配!慢說是你,就是成名的劍客他也不敢點頭答應啊!這回我是勝利在望了,慢說你童林,就是跟你的那一幫一伙全得栽到這兒。陸昆想到這兒,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花。他怕童林反悔,馬上把左手伸出來:“童俠客,君子一言,三擊掌為準,好吧?”童林把左手也伸出來了,當著眾人的面叭叭叭打賭三擊掌。這就是古人的一個令,這就等于起誓,就等于立了文書、訂了合同啦,誰也不能更改。哪一個更改了,將來不得好報應。擊掌以后,童林就問:“那你把韓寶、吳智廣擱在什么地方?”“咳,當然是達摩堂啦!童俠客請看,咱這戲請公開變。”就見陸昆身子往后一撤,在那明柱里一摸滑輪,明柱上吊下個環(huán)子來,像燒餅那么大,上有鐵鏈。陸昆就拽這環(huán)子,就聽這腳下嘎啦嘎啦直響。
  不知是什么東西轉(zhuǎn)動,這地轟轟轟直顫悠,就見這達摩尊者逐漸逐漸地沉下去了,腳下的地往左右一分。鬧了半天,這方磚都是假的,是木頭刷的顏色。這玩藝兒是活的。達摩尊者沉下去之后,緊跟著升上來一個籠子,這籠子能有半間房大小,全是雞蛋那么粗的鐵條,一根挨著一根。反正往里看能看得清楚,里頭往外看也能看得清楚,上邊有大鎖。陸昆親自拿了把鑰匙把鎖打開,咔嚓一聲把鐵門開開,讓嘍羅兵搬了兩把椅子擱在里邊。“來,把韓寶、吳智廣推到里邊!”這倆人還喊著:“大寨主留情,大寨主饒命啊!您可不能這么做呀!”陸昆心里想:窩囊廢!你們倆懂什么呢?把你們倆擱在這兒就保了險了,比你們在外邊晃蕩方便得多啦,不然,你們的命沒啦!不容分說,把這倆人捆在椅子上,然后陸昆親自伸手從韓寶的懷里把翡翠鴛鴦鐲掏出來,當著童林和各位俠客的面亮了亮,“看見沒,這鐲子在這兒哪!”然后嘎嘣把盒子扣死,塞到韓寶懷里,然后把鐵門關閉,嘎嘣鎖上了,鑰匙給了童林。“童俠客,給你吧。你們只要破了達摩堂,到了籠子跟前,就把這人救了。”說著話,陸昆又撤到柱子跟前一拽這鐵環(huán),嘎楞咔啦,咔啦咔啦,地板重新分開,籠子緩緩下降,重新沉在地底下。時間不大,那達摩尊者又出來了,地板合并起來,恢復原位。
  陸昆說:“諸位都瞧見了吧?就是這么回事。只要你們打到中央戊己土,一拽這鐵環(huán)子,這么一變化,籠子一上來,人就歸你們啦。我二話不說,敲鑼打鼓把眾位送出清水潭。”眾人看得明白,這陣震東俠不能不說話啦:“我說寨主,這破達摩堂以多長時間為限呢?”“那老俠客您說吧,這個時間我不好定。十天半月、百八十天,那都由你們說。”震東俠一笑,心說:你再給長點也沒用,“咱們這么辦吧,明天我們來破達摩堂,一晚上的工夫,你看如何?”“好哇,你們現(xiàn)在破了才好呢!那明天一天,咱們可說好,掌燈為始,天亮五更天為終。到了五更天你們還沒破了,那就怕破不了啦。你們再請高人再破,也是無濟于事啦,因為它過了約定的時間啦。就是這一天,咱們一言為準!”震東俠點頭,時間先定下來啦。另外,張子美也說:“寨主,明天晚上我們來破達摩堂,你可不準設置障礙,比如說你在外面層層設防。我們甭破達摩堂啦,光在外邊我們都進不來。你看這事怎辦?”“各位俠客放心,明天晚上我不設崗,而且專門派船只接你們送你們。你看看,通行無阻嘛。如果在路上耽誤了,是我的責任,我負責;是你們的事,你們負責。”“嗯,那行啦,這件事也決定好啦。”然后眾人撤出達摩堂,再在這兒呆著沒意思啦。童海川一拱手跟陸昆告辭,陸昆還假情假意送了一程,一直把他們送到水邊,大家拱手告別。等回到太平莊,老少英雄就座,童林就問周倫周老俠一一經(jīng)過。周倫說:“別提啦,我把鐲子都搶到手啦,又叫人家得回去啦。現(xiàn)在想起來,我追悔莫及呀!我們爺仨進了山,是這么這么經(jīng)過。”雍親王一聽,說:“老英雄,你這算做到仁至義盡啦,這就夠不錯了!”鼓勵了周老俠客幾句,大家開始研究破達摩堂的事兒。
  貝勒一聽,挺感興趣:“什么玩藝兒?達摩堂,那怎么回事兒呢?”童林說:“爺,您不知道,我跟人家打賭擊掌,是這么這么這么回事。”好哇,你看,胤禛還高興啦。“海川,明天破達摩堂可帶著我去啊,我也開開眼,瞅瞅這新玩藝兒。”一句話把大伙都逗樂了。震東俠笑著說:“爺,誰去,您也不能去。”“為什么?”“這可看不得!這是一個戰(zhàn)場啊!兇殺惡斗,兇多吉少,不定得打到什么程度哪!那達摩堂看表面挺平靜,實則不然,布滿了機關埋伏:翻板、轉(zhuǎn)板、連環(huán)板、臟坑、凈坑、梅花坑、沖天刀、立天弩、走槍、銷簧,各種埋伏全啦。一不慎掉下去,輕者帶重傷,稍微嚴重點把命就得搭上。您說這是好看的地方?再者一說呢,我們沒破了達摩堂還則罷了。據(jù)老朽估計,真要破了達摩堂,真把韓寶、吳智廣和翡翠鴛鴦鐲弄到手啦,陸昆是不是像說的那樣,暗地之中還有沒有陰謀,也未可知。這就叫‘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人嘴兩張皮,反正都是理。’咱必須是未料勝先料敗,往最壞處去想,也許明天血染清水潭烈焰寨,有一場最大的戰(zhàn)斗,您老人家能跟著去嗎?風險太大呀!”大伙都跟著說:“爺,您不能去,您就在家聽喜信兒吧。”胤禛還不高興啦,把臉往下一沉:“各位,莫非我成累贅啦?擱在這兒你們不放心,擱在那兒你們還不放心,你說我這不成了多余的人了嗎了今天我也不是說兩句過頭的話,我愛新覺羅胤禛也不白給,也學過幾招粗拳笨腳。我跟海川也沒少學呀,十八般兵器不說樣樣精通,哪樣我都拿得起來。破達摩堂,破不了,我給你們助威還不行嗎?怎么說帶著我比不帶著強啊!話又說回來啦,你們把我放在家,你們放心嗎?還得派倆人在這兒陪著我。老俠客,對不起,您那美意我可不領。”雍親王一席話說得大伙兒沒詞兒了。童林知道雍親王這人非常任性,他要說東就是東,說西就是西,誰也很難改變,所以就沒言語,把這碴兒撇在旁邊,繼續(xù)商議破達摩堂的事兒。
  震東俠說:“呀,雖然咱沒看見里邊有什么奧秘,估計絕不是好破的地方,大家要作充分的準備。咱們都是誰去呢?”震東俠侯廷、二俠侯杰、童林童海川、風流俠張子美、大判飛行俠苗澤苗潤雨、鐵掌李元,一算計,就這六個人去。周家父子擔過一次風險啦,不適合再去,在家里看家。這貝勒爺樂意跟著,那也沒有辦法,那就得保護前往。大伙把這事商議已定,開始休息。
  到第二天白天大伙繼續(xù)商議,盼來盼去,太陽往西轉(zhuǎn)啦。眾人飽餐戰(zhàn)飯,準備起身。童林問貝勒爺:“爺,您跟著我們?nèi)幔俊庇河H王一笑:“海川哪,昨天晚上我又合計了合計,還是不去為妥。我不是怕別的,怕你們受累贅。你說你們統(tǒng)共六個人,再出來兩個保護我,還剩四位,人手就更不夠啦。干脆,我在家聽信兒吧。”童海川這才放了心,一聽雍親王是通情達理,就這樣把雍親王放在太平莊,讓周家父子加意保護。其他眾人帶著兵刃起身。你別聽陸昆說“專門派船接送”,我們最好不坐他的船,走漏消息多有不便,所以大伙自己準備船。各位俠客上了船,八名水手蕩槳搖櫓,緩緩起程。離清水潭烈焰寨不遠啦,天也就黑下來啦。
  他們來到后山,小船靠了岸,船往旁邊一停,藏到蘆葦之中,等候消息。單說六位俠客到了岸上,順著小路往后山走。因為來過一次啦,輕車熟路,掌燈之時就來到達摩堂。震東俠飄須髯四外觀看,就見空山寂寂,連個人影也沒有。陸昆說話真算數(shù),這塊兒沒有布置崗哨,隨便大伙出入。東俠這才把心放下,邁步來到達摩堂正門,一看,這回這門可沒關著,大敞大開,一眼就能瞅著中央戊己土的達摩尊者。要這么著也沒設機關埋伏,幾步就到眼前啦。實則不是那么回事。老少英雄邁步進了大門,剛來到達摩堂頭一層門,耳輪中就聽見空中咕嚕嘰嘰嘰,地板蓋往左右一分,蹦!站出一個人來。眾人嚇了一跳,就見這個人兩眼發(fā)直,拉的是跨虎登山不用忙的架勢,把門給堵住了。大辮在脖子上盤著,身穿藍色服,短衣襟小打扮,仔細一看哪,不是真人,這是木頭人。您別看木頭人,肚子里頭有機關埋伏,腳底下有走輪銷簧。這玩藝兒研究得地道,跟真人一般不二。震東俠說:“海川,你看見沒有,這雖然是個假人,他現(xiàn)在把門口守住了,我們還得真跟它比試,不把它打倒,我們這門口還真進不去。”大伙一看,真有意思,那誰過去呢?鐵掌李元說:“我過去吧。頭三出沒好戲,我來對付這個假人。”其他五位站到后面給觀陣。
  單說李元老英雄把袖面一挽,邁大步來到近前,就見這假人連動都不動。但是你不管怎么說,你可過不去。這李元正往前走著就覺腳下一軟,踩動了機關。這玩藝兒研究得真到家,機關一動,銷器就犯啦。就見這假人往下一塌身,左掌一晃李元的面門,正手一掌,這掌叫單撞掌,正打李元的腦門。李元趕緊往旁邊一閃,就見假人把掌收回,叭一轉(zhuǎn)身,使了一個童子祥佛,又叫雙撞掌,打李元的華蓋穴。李元滴溜一轉(zhuǎn)身,把雙掌躲開,使了個鳳凰單展翅,打這假人的軟肋。這假人怎么也不像真人似的,躲不那么利索,讓李元這一掌打了個結(jié)實,耳中就聽嘎楞、嘎啦啦啦啦,假人嗖一聲沉入地下,地板咔一聲合上啦,打在這玩藝兒的致命處,自然它就不打了。您別看它不知道疼,但它這簧正是它的致命之處,打上它就不戰(zhàn)了。
  李元一收招,回過頭來捻髯大笑:“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諸位咱們往里請吧!”大伙過了頭道門,直奔二道門。說到達摩尊者近前一共幾道門呢?嗨,八道。一面就是八道門,一共八面,八八六十四門。這就是按照八卦擺下來的,八八六十四卦。每道門都有埋伏。六位英雄剛到二道門,就聽嘎啦一聲,銷簧這一響,從旁邊躥出一只老虎來。咳喲,這只老虎搖頭擺尾,眼賽金燈,毛色光亮,跟牛犢子似的。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其實一看是假的。就見這只虎前爪往地下一按,尾巴立著,瞪著前邊這六個人,正把道路給橫住了。震東俠說:“看見沒有,這玩藝兒研究得真好,不光有人,還有野獸。哪位過去戰(zhàn)過猛虎?”飛行快苗澤腆著大肚過來了。“哎,把這家伙交給我吧!我這肚子也不小,它也夠肥的,我來對付。”老少五位在后頭等著。就見飛行俠把大帶緊了緊,把頭上的軟包巾按了按,邁大步奔老虎。苗澤還愛開玩笑,一邊走著還一邊說:“喂,爺們兒!瞪我干什么?來來來,咱倆親近親近!”越來越近,腳下就踩動銷器,就聽嘎楞一響,銷器犯啦。這只猛虎把大嘴一張,好像火盆似的,前爪一立,奔大判飛行俠便撲。這一招叫虎撲子。老虎那兩只爪子都是拿皮子做的,外頭毛都是真正的虎皮,但是爪子里頭暗藏十把鋼鉤,比刀刃還快,打在身上,那是皮開肉綻哪!飛行俠說聲“不好”,往下閃身,滴溜一轉(zhuǎn),老虎撲空,還沒等飛行俠變換招數(shù),就聽嘎吱一聲,老虎尾巴一搖,奔飛行俠的后背便打。書中代言,這尾巴是九節(jié)鞭制造的,外邊包著虎皮,分量都重有百余斤,那家伙要掄起來抽在身上,骨斷筋折。老虎的尾巴掛著風就到了。嗚一聲,飛行俠腳尖點地往空中一縱,老虎的尾巴抽空了。等飛行俠往下一落,腳尖剛治地,老虎一調(diào)腦袋,屁股過來啦。這一招叫胯打,正是老虎的三絕藝。這胯里頭是鐵碗,這要撞到人身上受得了嗎?不死就傷啊!飛行俠點地往空中一縱,這一屁股沒碰著這行。這時候飛行俠跳在圈外,老虎歸回原位。老虎還瞪著眼睛瞅著他,飛行俠一看這玩藝兒,覺得有意思啊。這玩藝兒研究得真好,跟真的一樣,給我使了個老虎三絕,我看你下一步還能怎么的。飛行俠又往前湊近,等來到銷器的范圍之內(nèi),老虎又動啦,把大嘴一張,奔飛行俠的頭部便咬。飛行俠往下一哈腰,老虎沒咬著。這陣苗澤可就進了招啦,左臂一晃,右臂攢足了力量,使了個掏心掌,奔老虎的小腹打去,別看對待假東西,比真老虎動的勁還大。這一掌打得結(jié)結(jié)實實,咔嘣、嘎啦啦直響,老虎肚子里的銷器一犯,就見四肢一軟,尾巴也耷拉下來啦,眼珠也閉上啦,腳下的地板蓋往左右一分,老虎回歸原地,地板嘎嘣合嚴。嗬,飛行俠樂著一轉(zhuǎn)身:“各位看著沒有?這玩藝兒有意思啊!看來這兩道門沒費吹灰之力!這八道門豈能擋住咱們哥六個啊!來,隨我來!”
  老少英雄往里走,來到第三道門。童林童海川閃目一看:“喲,不好!眾位注意!”為什么注意呀?就見第三道門那兒一拉溜站著五只猴子。這五只猴子金眼圈、黃眼睛,黑毛、白脖圈,比人這個頭矮不了多少,爪似鋼鉤,面目猙獰,往那一站,正好把第三道門給擋死。童林一看,把別人都攔住:“我過去!”震東俠這人真不錯,特別關照童林,怕兄弟脾氣暴躁,有個馬高蹬短,一擺手說:“不必!你用不著過去。”
  后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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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2 07:42:02 |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回 擒賊寇心切闖險關 被埋伏成功過七門
  話說他跟童林這一客氣不要緊,二俠侯杰飛身已經(jīng)跳過去了:“二位,你們都不用伸手了,交給我了!”震東俠一看二弟過去了,沒別的說的啦。大家站住,給二俠侯杰觀戰(zhàn)。就見二俠侯杰晃著禿腦袋,滿臉笑容,一邊捻著胡子往里走,一邊說:“哼,這回可好,我來對付個新鮮的,以一比五,戲戲這五只猴,我看你們有什么特長!”別看嘴是那么說,可特別注意,走來走去,踩到銷器上啦。嘎啦啦啦,腳下一動,就見這五只猴子叭、叭、叭,按照東西南北中這五個方向站好了。“喲!”二俠一看,“變換隊形啦,給我擺了個小小的五虎群羊陣。哈哈哈哈!今兒個我就破破這座陣,看看究竟怎么個厲害法!”二俠這也叫藝高人膽大。就見他把禿腦袋一晃,小辮一甩,腳尖點地,噌地往里邊一縱,他奔正中央這只猴子來啦,左手一晃,右手翻掌,使了個二龍戲珠,用倆手指頭摳這猴子的眼睛。您別看是假猴子,唉,那機器、銷器都按真武術(shù)設置的,你怎么來,它會怎么躲。就見這猴子往旁邊一閃,搭左爪子摳二俠的手腕。二俠剛往下一撤掌,它那只爪子就過來掏二俠的襠。二快使了個張飛騙馬,嗖往旁邊一閃,正好蹦到那只猴子的近前。那只猴子往前一縱就是一爪,二俠低了腰剛一轉(zhuǎn)身,那三個嗖嗖嗖就上來了,叭叭叭就是六爪。二俠嚇得直晃腦袋。“喲,不好!”他噌噌噌,左躲右閃,跳出圈外。咳,這玩藝兒有一個好處,你只要跳出圈外,銷器一起來,這幾只猴子就歸回原位,紋絲不動了。
  再看二俠侯杰禿腦袋上汗下來了,吁吁直喘氣。震東俠侯廷忙走到二弟近前:“兄弟,受傷了沒有?咳喲,好玄好玄哪!二弟,你呀,就是不沉穩(wěn)!你怎么能打正中央的猴子呢?你要這樣一打,你腹背受敵呀!看來你還是沒有經(jīng)驗。”“哥哥,那不這么打?怎么個打法?”“你在旁邊歇歇,看我的。”震東俠疼愛兄弟,都這把年紀啦,一巳二弟有個三長兩短,怎么能叫自己過意的去呢?危險自己來承擔。震東俠把長大衣服甩掉。這老英雄穩(wěn)穩(wěn)當當來到幾只假猴子近前,仔細看看先打哪個。先打東北角這個,以這個為突破口,然后繼續(xù)往里進攻。震東俠有能耐,往里一縱身,腳下踩動銷器。五個猴子滴溜一轉(zhuǎn),仍然擺好了五虎群羊陣。震東俠呢,不打正中這個,因為一碰它,腹背受敵,雙拳難敵四手,咱靠著邊上來。他奔東北角這猴子,往前一蹬步,探掌一打,猴子往旁邊一閃身,操雙爪抓東俠的前心。東俠滴溜溜一轉(zhuǎn),躲在這猴子背后,飛起來一腳,正蹬在這猴腰上了。就聽見咔嚓一聲,這猴子不動地方了,因為踢中要害,把銷器給踢斷了。與此同時,第二個猴子往上一躥,奔東俠的后背。震東俠使了個黃龍大轉(zhuǎn)身,哧溜躲在這猴背后探手一掌,奔這猴的后腦勺叭一聲。震東俠使的是大力金剛掌,就這一掌,把猴頭打下半拉去,猴也不動了。
  現(xiàn)在還剩下三只。那三只猴子往上一躥,震東俠轉(zhuǎn)身躲開,跑著打,別在當間兒叫包圍了。這就是震東俠高明之處。接連著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全被震東俠擊倒在地。那五個人在旁邊看著,無不豎大拇指稱贊。童林心里說:“我老哥哥手底下真干凈利索,看來我得好好跟我侯大哥學習,人家發(fā)招穩(wěn)練,比我經(jīng)驗豐富得多。”童林現(xiàn)在感到自己剛則有余,柔則不足,在這方面還不如震東俠。您看見沒有?這就是童海川的長處,這人非常虛心,發(fā)現(xiàn)別人比自己高,就得服人家,跟人家學。
  閑言少敘,震東俠把第三道門的五只猴子打翻之后,地板一開,猴子沉入地下。地板合好,眾人進了四道門。誰心里都揣小兔子,不知這四道門是什么玩藝兒。東看西看什么也沒有,可是眾人往前沒走了幾步,就見前面地板咔吧一聲,嘣噎蹦出兩位來。一看這兩位可好,左喪門、右吊客,是兩個吊死鬼兒。在那年頭都講迷信,這機關埋伏也按著神鬼打扮,左邊這個一身黑,大尖帽子,能有二尺多高,臉也是黑的,眼圈是紅的,舌頭能有二尺多長,手拿哭喪棒,哭喪棒上全是馬牙釘,叨在人身上受得了嗎?右邊這個一身白,高可過文,也是大尖帽子,臉兒煞白,舌頭耷拉著,腰里系著麻繩,往手里一看,也拎著個哭喪棒,二鬼把門,正好把第四道門給堵上了。
  震東俠手捻須髯一看,真有意思啊:“各位,哪位過去比試比試?”鐵扇仙風流俠張子美過來啦。“老哥哥都夠辛苦的啦,把它交與小弟吧。”就見張子美在后邊一伸手,把鐵扇子拿出來了。他這鐵扇子長二尺四,這玩藝兒可不是扇涼快的,看著像扇子,實則是兵刃,一共是三十六個股,要把它抖落開就變成三十六把飛刀,掛在一塊兒就是一把折疊的扇子。這種兵刃是屬于二十四路外五行的家伙,無論是招數(shù),一切一切都與眾不同。張子美人長得漂亮,面如銀盆,濃眉大眼,花白胡子,個頭兒、身條都標準,一看年輕時就是漂亮的美男子。就見張老俠客一不慌、二不忙,拿著鐵扇子邁步過來,腳下踩動銷器。就見倆吊死鬼滴溜一轉(zhuǎn),兩根哭喪棒交叉著就砸了下來。棒上掛風,一個砸風流俠的左肩,一個砸風流俠的右肩。風流俠心想:我不躲,我拿扇子架一架,我看看這假玩藝兒有多大勁。老俠客這可叫冒險哪,把鐵掌中扇子一橫,這叫橫擔鐵門閂。單臂用力往上一架,叫聲“開!”把眾人嚇了一跳。就見張子美噔噔噔倒退了幾步,正好出了這銷器圈,機器不動了。兩個吊死鬼回歸原位,剛才怎么站的,現(xiàn)在還怎么站。“咳喲!”張子美就覺著膀臂酸麻的像壞掉了似的,把扇子拿到左手,活動活動胳膊,回頭說:“諸位,別看是假的,勁頭可不小,掌中那哭喪棒比鐵鞭還沉,分量加重,這下可夠我瞧的。”二俠客侯杰就喊:“張老俠客別發(fā)傻!你架那玩藝兒干什么?還得使小巧的招數(shù)。”張老俠客說聲“知道了”,二次進了銷器圈,倆吊死鬼咔啦一轉(zhuǎn)身,哭喪棒又砸下來了,跟張老俠戰(zhàn)在一處。雖然都是俠客,這能耐不能都一樣,都是劍客也分三六九等。為什么張老俠客那么大名聲呢?就是老頭人緣兒好,他人品、道德、情操、義氣各個方面都不在其他人之下。他仗義疏財,為朋友兩肋插刀。這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有涵養(yǎng),有容人之量,日久天長名聲便傳出去了。大伙贊成,給他送了個綽號叫“鐵扇仙風流俠”。
  咱在這兒得補述一句,張子美將來有個兒子,這兒子叫張方,人送綽號叫“病太歲”。將來張方可得出世,這小子手使一把三黃呂祖透風錐,能打三支脈門弩。張方是叱咤風云了不起的人物,比他爹可高得多得多。您看張子美是正人君子,又不開玩笑,老頭又和藹。他這兒子“病太歲”張方可不是東西,一肚子壞水專門調(diào)理人,能耐大,壞主意還多,那也是童林的左膀右臂。這是后話,暫且不提,單表風流俠。
  風流俠一個人一把扇子,力戰(zhàn)兩個假喪門,打來打去,轉(zhuǎn)到黑色的吊死鬼背后,探左臂點它的穴道:“嗨,呸!”正戳到穴道上,咔嚓一聲,黑色吊死鬼不動了。那白色吊死鬼往上一縱,風流俠往下使了個大哈腰,蹲下去,把手指頭伸出來,在小肚子上戳了一下:“別動!”咔吧一聲,真聽話,不動啦。咱沒說過嗎,當初之時,研究達摩堂的這個主不但武術(shù)高,而且講理。你別看是假人,打中要害它就不行了。風流俠飛身跳出圈外,地板一開,兩個吊死鬼退回去,地板咔吧一聲又合上了,恢復了原樣。張老俠客捻髯大笑:“哈哈,我也算過了癮啦!”大伙起身過了四道門,奔第五道門。
  可來到五道門近前仔細抬頭一看,跟別的地方不一樣,沒有埋伏啊。二俠客說:“這怎么回事?”往前又走了兩步,還是沒有。難道說第五道門沒有埋伏?怪哉,怪哉!眼看都要過了第五道門啦。二俠腳尖剛一落地,就聽腦瓜上咔啦咔啦咔啦咔啦地響,把大伙嚇得魂不附體,全都甩臉抬頭定睛觀看。鬧了半天頭頂上飛下來兩只鷹,您看這銷器研究得妙不妙!在上頭呢。那大鷹的膀子一扇呼,有三尺多長!渾身發(fā)著灰褐色,那嘴大鉤子探出半尺多長,眼賽金燈、爪賽鋼鉤,兩只鷹撲一打旋,把五道門擋住了。二俠侯杰一想剛才人家都露臉了,就我失敗了,我好懸沒叫那猴把我猴到那兒。相比之下我都不如這幾位,不行,我得把臉兒找回來,兩只鷹啊干脆我對付得啦。二俠侯杰沒商議就過來啦,一掌奔左邊這個鷹。這鷹一轉(zhuǎn)身,哧啦一聲,飛起來啦,探鋼爪就抓二俠的禿腦袋。二俠腦袋往左邊一縱,右邊那鷹一打旋探爪奔后背,二俠剛一轉(zhuǎn)身,那只鷹又下來啦。這玩藝兒可不好打,也該著這一輪明月照九州侯杰不走運。你看,別人遇上哪都好辦,他遇上哪個都麻煩。您不說五只猴子不好對付嗎?這兩只鷹更難對付,它在頂上轉(zhuǎn)悠,你還得仰著臉、抬著脖子,兩條腿有勁使不上哪。時間不大,就見二俠大汗淋淋,禿腦袋上的汗珠子直往下淌。
  童林一看,別叫我二哥受罪啦,我二哥這人心腸最好,他又沒打招呼。童海川一下就過來啦,喊聲:“二哥,你閃在一旁!”他一拉老頭兒的胳膊把他甩出去了。二俠知道童林是熱心腸疼自己,也就不必再爭了。
  再看童林轉(zhuǎn)身軀,兩只手一劃啦,把兩只鷹的爪同時給抓住了,用力往下一拽,咔啦往左右一分,咔吧咔吧給拽折了。童林甩膀子往地下一扔,叭叭把兩只假鷹給摔扁啦,那還動彈什么勁呀!二俠一看:“海川的能耐比我大得可不是一點半點,想當初在地壇之時,我們哥倆相遇,海川的能耐不如現(xiàn)在,曾幾何時比我差了一大截。可長江水后浪推前浪,上年紀的人趕不上年輕人嘍。”二俠是心服口服。
  過了五道門,來到六道門,童海川仍然在頭前帶路。冷不丁的,從門旁邊哧溜站出一條大漢來,六個人嚇得趕緊站住了,借著墻壁上的燈光一看,嗬,這大漢高可過丈,膀闊三亭,粗胳膊大腿,下身穿著蹲襠滾褲,扎著腿帶,蹬雙灑鞋,光腦瓜剃得倍兒亮,方面大耳,濃眉大眼,上身穿著褡褳,就是像那大帆布坎肩,腰里系著麻繩,就是摔跤時特制的那個服裝。“嗬!”摔跤的這位叉著腿往那兒一站,攥著兩只拳頭盯著幾個人。當然啦,這位也是個假人。童海川一看,說:“這還真能研究啊,連摔跤的都來了,我得對付它!”童林緊走兩步,奔這假人而來。童海川心想:別看我會武術(shù),這摔跤還是外行,究竟我看這假人有什么能耐。他腳下踩動了銷器,就見這假人倏一探臂,身子一搖,伸出兩只手奔童林的肩頭,抓童海川的衣服。童林趕緊往下一蹲身,用兩只手往下一撥拉,撥云觀日。“嗨,開!”,它往外一撥拉,海川又兩手一并,這一招叫“老君關門”,奔這家伙前心。您別看摔跤的這假人身子還挺利便,滴溜一轉(zhuǎn),童林雙掌撲空,叭一聲,讓這摔跤的一巴掌揪在童林的后背上,一轉(zhuǎn)身,腿一個別子就要使倒背口袋,比真人還快當。震東俠嚇了一跳:“海川,意思是什么,你注意!”其實童林早有防備。童海川一看被人家把后背抓住了,趕緊一伸手,按住他那只假手,屁股往下一使勁,使了個千斤墜兒,那個假人連背三背沒背動。
  正在這個時候,撲楞又蹦出個假人來,穿著打扮及模樣跟剛才那個一樣。它從后邊撲上來,嗨地一聲把童林腰給抱住了。這下子把大伙可給嚇壞了,心說:這到底幾個呀?海川這不要吃虧嗎?童林又覺著腰這一抱住,力量非常大。童海川用力往下一沉,舌頭頂上牙膛,使了個老龍抖甲。這招可真厲害,兩個肩膀一抖,屁股一晃,嗨,把這兩人全甩開啦。剛甩開,撲楞、撲楞左右又出來倆,像鉗子一樣,把童林的兩臂給夾住了,甩出的那兩假人又返回來,一個抱脖子,一個抱腿,就像四把鉗于一樣把童林給夾住了。二俠侯杰實在沉不住氣啦:“海川,怎么樣?不行,哥哥我?guī)蛶兔Γ 蓖中恼f:您吵吵什么哪?用得著嗎?慢說是假人,就是真人我也不在乎呀!就見童林使出了丹田氣,肩膀一晃,腦瓜一撲棱,晃動雙臂,這招可夠厲害的。這叫“野馬狂飆風勢”。他把混身的功夫全運用到兩臂和腿上,叭一轉(zhuǎn)身,把四個假人打翻在地,仰面朝天,紋絲不動。童海往下一撤身,腳底下銷器咔啦啦一響,地板裂開,四個假人沉下去,然后地板又慢慢合在一起。第六道門算闖過去了,童林那鼻凹鬢角也見了汗啦,剛才使的是真勁兒,不然的話就很難擺脫。
  童林明白,這玩藝兒得利在速戰(zhàn),腦袋反應遲鈍,動作一遲慢,今兒非吃虧不可,讓這四個假人就得把自己分了尸,因此才使用了自己的絕藝。大伙定了定神,稍微喘了喘氣,這才趕奔第七道門。震東俠也知道大伙兒都累壞了:“海川,你在我后面站著,這七道門不管是什么,交給哥哥我了!”“哥哥,不不不!”童林一想:哥哥是好心,我硬逞能老在頭前,讓大伙看了也怪不好的,這才退了下去。震東俠來到第七道門,剛踩動銷器,就見出來倆人,左邊這個細高挑兒,白凈臉。你別看這是假人,跟真人一般不二,手里頭捏著一條花槍,槍尖子長有一尺三,一團紅櫻,槍桿是白臘桿子的,上面用花布纏著,手握大槍,騎馬蹲襠式,往那兒一站。在右首有一人懷抱鬼頭刀,是個矮胖子,目視前方,把刀舉得挺高,拉著架子把道路橫住。震東俠明白這種招數(shù)叫單刀群槍,一個人要對付兩件兵器。其實東俠腰里頭佩戴寶劍“小庭鋒”,要拉出寶劍來對付這兩個那毫無問題呀。因為他這把寶劍太快了,切金斷玉,削鐵如泥。但是震東俠沒那么辦,那顯得多丟人哪?對付假人還用寶家伙?今天我就看看單刀群槍的厲害,我要徒手搏斗。老爺子飄須髯往前一縱,兩臂交叉,目視這兩個假人,可這陣兒就進了銷器圈了。只要你到這個圈之內(nèi),假人才能動;你要退出去,銷器沒犯,人家不動。可話又說回來了,不動你也過不去呀,正堵在這兒。震東俠覺著腳下銷器一邁,就見沒槍那個假人撲楞一抖,一道寒光奔震東俠肋下便刺。東俠滴溜閃身往旁邊一躲,腦后摘瓜又是一刀。這假人是機械的動作,雖然拙笨,可速度卻比真人快得多。震東俠覺著腦后生風,就使了個縮頸藏頭,咳喲,往下一撤身,槍又到了,啪一聲,直奔東俠的后腰。東俠剛往旁邊一躲,倏一聲,刀到了,這叫攔腰斬。震東俠腳尖點地,滴溜往空中一縱,刀槍全躲空,縱身跳出圈外。這就叫一個照面。咳呀!東俠定定心神,先沉了沉氣,就見兩個假人咔啦咔啦兩聲恢復原位。震東俠一想這玩藝兒真厲害呀,你看是假的,比真的還快。這回我算有了底啦,二次再對付你們。老英雄沉穩(wěn)了之后,二次進入銷器圈,來到里邊會斗兩個假人。打來打去震東俠一伸手把花槍的槍桿抓住,用另一只手把假人的腕子卡住。東昆侖雙臂較力喊了一聲:“嗨!”就這一下不要緊,把兩假人的胳臂都給拽下來啦,咔啦啦,嘎啦啦,倆假人一摘膀子不動地方了。后邊幾位俠客一齊鼓掌喝彩:“好,打得漂亮!”東俠把兩只假胳膊往地下一扔,轉(zhuǎn)身跳出圈外,就見地板嘎吧一響,兩個假人不見了。地板閉合,過了第七道門。
  盜寶賊寇究竟抓到與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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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2 07:42:30 |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回 過八門全力戰(zhàn)達摩 揭騙局火速追賊寇
話說童林等六位俠客大鬧達摩堂,過了七道險關,再往前走就來到第八道門。
  大家定睛一看,仍然跟前七道門一樣,表面上什么也沒有,可不知道這兒埋伏著什么。鐵掌李元心疼童林,從后邊走了過來:“兄弟!你連上了幾陣,夠瞧的啦!老哥哥替你打打下手,你到后邊歇歇。”童林一笑,退在后邊。李元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耐熬o走幾步,用腳探著,兩只眼睛滴滴溜溜亂轉(zhuǎn),防止兩邊有什么機關埋伏。他突然覺著腳底下一軟,嘎吧、嘎啦嘎啦直響,果然銷器犯了。就見地板往左右一分,撲嚕一聲,從下邊跳出一條金花大蟒。這條蟒足有碗口粗細,搖頭擺尾把去路擋住。這玩藝兒跟活的一樣。李元明白,蛇這種東西最厲害,武術(shù)當中吸收了它不少特點,比如人身如蛇形,腿如鉆。還有一種蛇拳,都是從它身上吸收的。李元精通掌法,因此心里有底,往前一晃身,一捻蛇的面門。再看這條蛇,喳啦啦,像旋風一樣,就地一轉(zhuǎn)圈,把尾巴揚起來,奔李元腰部便打。李元腳尖點地往空中一縱,尾巴走空。但是鐵掌李元明白:不管怎么打,你別讓尾巴把你卷上。一給纏上,那就算完,所以他身形轉(zhuǎn)動,左右躲閃。這條蟒,叭叭叭叭,連纏帶統(tǒng)沒纏上。后來李元使了個單鳳朝陽,使足了力量,這一掌正拍在蟒頭上耳輪中,就聽叭、撲嚕嚕,大蟒倒地,一動不動啦。因為這一掌打中要害,把腦袋給打碎了。要不怎么叫鐵掌李元呢!那手上鐵砂掌是夠厲害的。李元跳出圈外,銷器一響,大蟒進了地里頭,地板合嚴。咳呀!眾人長出了一口氣,謝天謝地,總算過了八道險關。
  再往里走,就是中央戊己土達摩堂。誰也沒言語,但是心中都有數(shù)。這是中心,最難過的就是這一關。倘若把達摩尊者再給制服了,這就是徹底的勝利,韓寶、吳智廣、翡翠鴛鴦鐲就算到手兒啦。但是要過這一關談何容易,因此人人面色嚴肅,心情緊張。利用這個機會大伙兒平平氣,定定神,運用元功準備決戰(zhàn)。咱們說過,中央戊己土這兒站著達摩尊者的塑像,雖然是假的,但跟真的一般不二。就見達摩尊者身高過丈,膀闊三亭,碧眼紅髯,散披著衣服,露著大肚子,赤著腳,帶著耳環(huán),手持方便連環(huán)鏟。這條大鏟就像現(xiàn)在的特號大鐵鍬一樣,鏟頭長一尺八,寬一尺二,三面是刃,連鏨大月牙帶在一塊有一丈三尺多長,光這條鏟的分量就夠瞧的啦。老少英雄明白,這動拳腳不好使,必須得動兵刃,因此一撩衣服全把家伙拉出來啦,怎么個打法誰心里也沒底。震東俠把大伙叫到眼前:“幾位商議商議。”東俠說,“我先試試,我要不行再換你們哥幾個。”這就是震東俠的長處,有危險他頭一個兒,不能讓朋友出了事。大家明白東俠的心情。童林不答應:“老哥哥,還是我來吧,您老人家也夠累的啦!在旁邊給小弟觀敵叫陣。”“不行,海川哪!你剛過了三關,已經(jīng)夠乏的啦。我都緩過勁來啦,沒事。我不行,兄弟你再接著。”東俠打定主意,拽出寶劍“小庭鋒”,渾身上下緊襯利落,飛身形,就過去啦,誰也攔不住。東俠腳一落地正好踩在銷器上。這塊兒的銷器可復雜,因為方圓也比較大,分成八面,就見達摩尊者這尊像嘎啦一響。這一響不要緊,登楞、忒兒……先轉(zhuǎn)開啦,轉(zhuǎn)的速度就像飛車輪一樣,人轉(zhuǎn)鏟也轉(zhuǎn)。那要碰上不就完了嗎?東俠往下一哈腰,等轉(zhuǎn)動的差不多啦,就見達摩尊者把鏟向空中一舉,奔震東俠頂梁便拍。那要是拍上就拍成餡兒餅了。東俠趕緊閃身往旁邊一躲,沒敢拿寶劍接,因為這兵刃的分量相差懸殊,這小寶劍怎么能接得住呢?只能閃、轉(zhuǎn)、騰、挪,這一鏟走空了。就見達摩尊者后把一分,前把一抓,倏!攔腰斬,奔震東俠的腰部掃來。震東俠墊步擰身往空中一縱,大鏟走空。老俠客剛落下去,就見達摩尊者扳鏟頭現(xiàn)鏟轉(zhuǎn),明晃晃的月牙奔震東俠的前心便扎。東俠一看,來勢甚猛,躲閃已經(jīng)來不及啦,只好咬著牙把寶劍一立,雙手抓住劍,用力往外一撥,說聲“開”,寶劍平著正碰在大鏟上頭。但見火星四冒,把震東俠震得膀臂酸疼,噔噔噔退出圈外。這達摩尊者嘎吱一響回歸本位,原來什么架勢還是什么架勢。
  童林一看,不好,忙問:“老哥哥,您受傷了沒有?”“咳呀,受傷倒沒有,這家伙勁夠大的。”“還是交給小弟我,您在這兒歇歇。”還沒等童林過去,鐵肩仙風流俠張子美晃鐵扇子上去了:“我試試!”他腳下踩動銷器,就見達摩尊者呼呼呼帶柄把鏟,不容你緩緩空兒。風流俠閃、展、騰、挪,施展小巧的本領,用鐵扇子遮、攔、彈、架,也就是七八個回合,累得渾身是汗。大判飛行俠說:“看我的吧!”這苗老俠客上去啦,替換了張子美,十幾個回合也有點招架不住了。這陣童林就把雙鉞準備好啦。童林想:人家這些人為什么?還不是為我?guī)兔幔刻热羧思矣袀三長兩短的,我居心何忍呢?自己的夢干脆自己圓。童林想到這里,高聲喊道:“各位哥哥,你們本領高強,無須跟一個假人動手!看小弟我的,別人退下,給童林觀戰(zhàn)!”還得說是童林,一個是年輕,血氣方剛,也是功夫深厚。童海川施展開雙鉞的本領,腳下使的是轉(zhuǎn)大樹的功夫。嗖、嗖嗖,身形如同閃電一般,跟這假達摩尊者戰(zhàn)在一處。也就是二十幾個回合,就見童海川飛身往空中一縱,雙鉞一并,往里便遞,正好扎到達摩尊者的兩眼睛上頭。嗚,咔吱一聲,把童林嚇了一跳,飛身形跳出圈外,定睛觀看,就見達摩尊者仰面摔倒在地,嘎啦腳底下銷簧一響,一動不動了。震東俠哈哈大笑,說:“賢弟呀,還是你行啊!我等老矣!”童林一笑說:“我這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我這能耐比幾位老哥哥那差得多得多!”眾人知道,童林這是客氣。震東俠說:“妥啦!闖過八關、力勝達摩,咱們卸掉千斤債,趕緊動手捉拿韓寶、吳智廣。那達摩尊者沉下去,出來個鐵寵子,韓寶、吳智廣全在那里頭呢。咱們干脆按人家那方法辦。”震東俠來到柱子旁邊抬頭一看,果不其然,上頭有個鐵鏈吊著個環(huán)子,能有燒餅那么大小。震東俠用手指頭抓住鐵環(huán)子,用力往下一拽,咯噔一聲,腳下銷器動啦,嘎啦、嘎啦、嘎啦,腳下地板裂開了,那個假達摩尊者沉下去了。時間不大,一個籠子在地底下升起,里邊捆著倆人。童林一看,心花怒放,總算盼到了此時此刻。等籠子停穩(wěn)當了,童海川打懷里把鑰匙拿出來,嘎蹦一聲,把鎖擰開,把鐵門拉開,來到里邊用手指點:“韓寶、吳智廣,你們二人也有今天!”啊!一下把童林驚呆了。什么原因?捆著的兩個人不假,不是韓寶、吳智廣,是另外的兩個年輕人。他倆嘴堵著,捆在椅子上。童林能不吃驚嗎?這時候,各位俠客也看清了,不由得人往上撞。心說:“陸昆哪,鬧了半天你是個小人啊!你把我們大家都給欺騙了!你把韓寶、吳智廣擱到哪兒去了?像這樣說話不算數(shù)的人可殺不可留。”二俠說:“先別著急,把這兩人放開,問問就知道了。”把這兩個人放下來,把嘴里堵著的東西掏了出來。童林就問:“你們兩個是誰?韓寶、吳智廣到哪里去了?”“這……”這倆小子吞吞吐吐還不想說。二俠侯杰急了,提溜著他們兩人的耳朵問:“說不說?不說我把你們倆的耳朵給扯下來!”“老俠客,我們說,我們說!”“快說!”“是這么回事,昨天你們跟大寨主打賭擊掌,今天破達摩堂是不是?這……這兒的人也都聽到這個消息啦。四寨主古利古元吉專門負責在這兒監(jiān)視著各位的行動。你們在明處,他領著我們在暗處盯著。原以為你們破不了達摩堂,也可能就是一道門、二道門,至多三道門,你們不死即傷。哪知道你們本領高強,把八道門都破了,最后還力勝了達摩尊者。我們四寨主古利大吃一驚。當時他想了個招,領著我們順著地道就到了這下邊,把鐵籠子打開,把韓寶、吳智廣放了,讓我們哥倆在這兒頂替。您說,寨主爺?shù)脑捨覀兏也宦爢幔烤瓦@樣把我們哥倆給捆這兒啦。這就是以往的實情。”眾人聽完了,氣得火冒三丈,心說:這賊就是賊,到什么時候這賊性不能改呀!現(xiàn)在人證物證俱在,豈能與你等善罷甘休!俠客們大伙商量一陣,帶著這倆嘍羅兵離開達摩堂,轉(zhuǎn)身奔分贓廳。
  咱們簡短捷說吧。輕車熟路,時間不大就到了,大伙跳在天井當院,童林把雙鉞一分,高聲喊到:“呔!姓陸的你出來!姓古的你給我出來!童林在此!”屋里頭干什么呢?大寨主陸昆正在埋怨老四古元吉,正在這兒拌嘴呢。剛才那嘍羅兵說的不是瞎話,古利這家伙怪不得叫老妖精呢,真不是東西。他跟韓寶、吳智廣有特殊的關系,這小子受了重賄啦。韓寶他們把多年的積蓄都給了古元吉,同時還向他許愿:“只要保著我們哥兒倆平安無事,這一對鐲子給你一只,我們哥倆留下一只。你看怎么樣?”古元吉貪心太甚,就這么答應了。表面上他在這監(jiān)視童林等人的行動,暗地之中他做好了準備,心說:“你們破不了達摩堂最好,一旦破了,我就抽梁換柱,把這哥倆救了。我大哥不答應,我再順說他,用理用話把他給套住,他也得幫忙。”您說這小子多壞,他干這事兒背著陸昆,所以他把韓寶、吳智廣帶了回來。見著陸昆一說這經(jīng)過,陸昆勃然大怒:“四弟,你怎么能辦這事兒?背信棄義,這是我們江湖人最反對的一條!人無信不立,紅嘴白牙都跟人家說好啦!你沒看見我跟人家童林都打賭擊掌了嗎?你這么做,要叫人家找上門來叫我怎樣回答?”古利還說:“大哥您心眼太實啦,跟這幫人講什么信用啊?說個不好聽的話,咱們是賊,他們沾著官氣,跟咱們是水火不同爐哇!像這些人都是翻臉不認人的人,咱就是把韓寶、吳智廣交給他們,他們還得有下文。看見沒有,緊接著領兵帶隊攻打咱們清水潭。哥哥您心眼別太實了,一不做,一不休,扳不倒葫蘆灑不了油。童林他們不來則罷了,他們要是來了,干脆您把臉一翻,就把他們亂劍分尸,永絕后患。您說這有多好呢!”大寨主說:“不行!這么樣做,太不夠人味兒了!”正在這兒嘰咕的時候,童林他們來了。
  在院子里一喊,叫大寨主真是左右為難。二寨主紫面天王周佩同意四寨主的意見:“大哥,事到如今,不打也不行啦!干脆別為難啦,把臉往下一撂,跟他們翻臉得啦!”眾賊人拉家伙,呼拉一聲擁到天井大院。你說陸昆怎么辦?雖然說自己身為大寨主,可是孤掌難鳴啊!不能因為這種事把弟兄們給得罪了,只好厚著臉皮,手托鋼叉來到童林的近前:“啊,童俠客!”“呸,陸昆!你還是個人嗎?你鼻子下頭是嘴還是糞門?你我二人打賭擊掌時怎么說的?時隔一兩天就變卦啦!看來你是賊性難改!你為什么要偷梁換柱?為什么言而失信?怎么回事?!”“我的……我的……他我的……”陸昆沒詞兒回答了。本來嗎,理在這兒擺著呢。后來他沒辦法了,只好厚著臉皮惱羞成怒:“哇呀……童林哪,你別往下說啦!這是清水潭烈焰寨,我是這兒的大寨主!我想怎么的就怎么的?你管得著嗎?干脆告訴你吧,韓寶、吳智廣是我的朋友,我就是不給你!”童林一聽,實在壓不住火了,分雙鉞往上一縱:“好啦,既然你不講信義二字,咱們就以武藝論短長廣!”嗖一聲,就是一鉞呀。這大寨主呢,太怕童林了,準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對手,今天是沒辦法,硬著頭皮晃鋼叉應戰(zhàn)。也就是七八個回合,童林滴溜一轉(zhuǎn)身轉(zhuǎn)到他背后,抬起腳來就是一腳,正好蹬在他屁股上。大寨主咕咚摔倒在地,童海川用雙鉞逼住他的脖子:“別動!”童林手顫了顫,往里一推,他腦袋就會掉的。但是,童林又一琢磨,不能這么辦,我看陸昆這人還不是罪大惡極的,可氣倒是可氣,但還不至于掉腦袋。“陸昆!你是想死還是想活?”多大的英雄到這會兒也不英雄啦!
  陸昆一瞅童林兩眼珠瞪得一般兒大,滿眼睛掛著血絲。他是真急啦,我要是說個不字,他手腕子往下一挫,腦袋就搬家啦!我活到四十歲啦,活得上挺高興呢,沒事兒我找死于什么?干脆我說兩句軟話吧。陸昆想到這兒,一著急還說錯啦。“啊,人生在世,哪有想活之理?”說完了,自己一琢磨,這話不對,我說錯了,馬上改口道:“人生在世,哪有想死之理?”“好,既然想活,你看今兒個這事兒怎么辦?”“哎呀!童俠客高抬貴手,我把韓寶、吳智廣交給你就得了!”“那你馬上發(fā)話!”“是!”陸昆在地上躺著,回過頭來喊:“二弟、三弟、四弟、五弟,你們聽哥哥的話吧!快捉拿韓寶、吳智廣,交給童俠客!”二寨主一看,大哥要丟命,也改變了主意。“好大哥,小弟馬上照辦!來人哪!把韓寶、吳智廣拿下!”“是!”嘍羅兵聞風而動。回頭再一看,韓寶、吳智廣蹤跡不見,剛才還在這兒呢,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不但這倆賊沒啦,連銀面仙狐老妖精古利也沒有啦。二寨主周佩馬上明白了,他們仨跑啦。“大哥!老四領著他們倆跑啦!”“啊!什么時候跑的?”“我看,剛才還在這兒呢,大概跑不多遠。”童林一看這是真的,二寨主沒說瞎話。事在緊急,不容他再考慮,童林一拉腿讓陸昆站起來。海川飛身形就上了墻,然后再一弓身上了大廳,手搭涼棚定睛瞅看。他突然發(fā)現(xiàn)在西北角上有幾條黑影閃動,根據(jù)經(jīng)驗判斷,一定是韓寶、吳智廣和那個古利古元吉。事到如今,童林不顧一切,哈腰就追,時間不大就要追上啦。童林定睛仔細一看,真的就是韓寶、吳智廣,便高聲喊喝:“你們給我站住,爾等往哪走!”韓寶、吳智廣、古利回頭一看是童林,嚇得魂不附體。“我的娘啊!”嗖嗖嗖……拼著命往前跑。
  書中代言,這件事壞就壞在古利古元吉身上啦。這個小子真狡猾,他原以為把韓寶、吳智廣救出來,順說大哥,全山寨的人一心一意對付童林,要那樣、來也沒有什么危險存在,因為山上人多呀。可是他發(fā)現(xiàn),大哥陸昆搖擺不定,倘若他要倒向童林那一邊,那可就壞啦!方才他帶著韓寶、吳智廣在旁邊觀陣,一看大哥躺下了,就知道完啦,大哥肯定得變。因此,他一拽韓寶、吳智廣,趁著別人沒注意,他們仨跑啦。往哪兒跑呢?他們自己都不清楚,反正先離開清水潭烈焰寨,他們另想出路。沒想到童林追得這么快。童海川的武藝,他們是清楚的,就是三個人也不是童林的對手哇。
  賊寇下落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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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2 07:42:57 |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回 盜寶二賊水中落網(wǎng) 鴛鴦寶鐲險境復得
話說三寇一見童林追來,嚇得魂不附體,玩了命地往前跑,忽然聽見嘩嘩嘩水聲,鬧了半天來到清水潭的水邊上啦。三寇眼睛一亮,甩掉長大的衣服,連合計都沒有,嘣嘣嘣,一齊跳進水里,打算借水逃命。
  可這個時候,童林就追到了邊上。你別看童林能耐這么大,但不會水,干著急沒辦法,急得咣、咣、咣直跺腳,仰天長嘆:“唉,眼睜睜瞅著三寇逃走,我童某無能為力,真正急死我也!”童海川正著急呢,正巧,順著水面上來了一只快船。就見水打船幫,船壓水浪,船上有十幾個人。童林的眼睛好使,這陣兒的天氣似亮非亮,東方稍微有點曙光,海川借著這點光往船上仔細一看,他高興了。船頭上站的并非別人,正是自己的寶貝師弟叱海金牛于和于寶元,就是那傻師弟牛兒小子。在他的身后有夏九齡、司馬良、穿云白玉虎劉俊、泥腿僧張旺、阮合、阮壁、邵甫、徐云,還有幾名伙計,一瞅,這幫年輕的都來啦。童林就喊:“船上是師弟嗎?是于和于寶元嗎?”一下子叫傻小子聽見啦,把腦袋一撲棱:“誰呀?問你是哪一位?”“我是你師兄童林!”“咳喲!哥哥呀!我可想你啦!快點,快點!找我哥哥去?”這船是其快如飛,就靠了岸。小弟兄噌噌噌都跳下了船,呼啦一下把海川圍住,叫師哥的,叫師父的,叫師叔的,行禮不迭。童林挨個兒把他們都攙起來。特別是那牛兒小子,抱住童林不撒手:“哥哥呀,我可想你啦!怎么不帶著我呢,再見不著你,牛兒小子這條命都沒啦!”咳呀!童林一看,這人真心實,心里頭熱乎乎的不是滋味。
  書中代言,這些小弟兄從哪兒來?一支筆難表兩家的事。在前文書說了,穿云白玉虎劉俊帶著泥腿僧張旺、阮合、阮壁、徐云、邵甫,押著一支鏢趕奔北京。等他們到了北京,順利地把買賣做了。
  劉俊知道杭州擂沒結(jié)束,人手不夠用,老師身邊也沒人,干脆快回去聽候使用,為了快交接,小哥幾個就往回趕。劉俊想了個辦法,跟這小哥幾個商量:“你看來時咱們押著一支鏢,那玩藝兒贅腿,咱們回去輕松愉快,沒有贅腿的地方,我們六個人比賽比賽腳勁,你們樂意不樂意?”
  “怎么個比賽法?”“看看咱們誰腿快,誰能跑回杭州,那才叫英雄呢!”其實練武的人都互相不服氣,大伙心里話說:劉俊,別看你拳腳好,要講究腳力,你未必占先。這哥幾個都暗作勁,因此,都點頭答應了。實質(zhì)上呢,正好中了劉俊的計。
  這六個人這一比賽可了不得啦,全施展開“陸地飛騰法”,也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天,拼命往家跑。你想想,劉俊叫穿云白玉虎,又有勁又有能耐,腳底下又快,自然就搶在前邊去啦。那幾個人也不示弱呀!像泥腿僧張旺,那腳底下的功夫也正經(jīng)有兩下子。徐云叫“萬里煙云一陣風”,你想這腳有多快?邵甫、阮合、阮壁都不含糊,可以說是齊頭并進,誰也沒把誰落下多遠。就這么樣他們一陣風跑回杭州,進了城到鏢局子門前一看,嗬,字號改啦,改成“雙龍鏢局”。鏢局子門口是懸燈結(jié)彩,油漆彩畫煥然一新。哎呀,買賣這個興旺勁兒就甭提啦。他們幾個等進了鏢局子,伙計們一看:“少俠客回來啦!少俠客回來啦!”他們趕緊相讓。見著兩位鏢師,總鏢師是黃燦,副鏢師是潘龍。你看走的那時候還不是那么回事兒,劉俊就一愣,問黃燦這是怎么回事。黃燦說:“你不知道哇,這變化有多大!現(xiàn)在杭州擂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我?guī)煾浮⒑罱軒熓濉⑼趾捅眰b秋田商議好了,為了使兩家鏢局子永遠不發(fā)生糾紛,現(xiàn)在兩個鏢局子合成一個啦,叫‘雙龍鏢局’。你沒看字號都改了嗎?我跟潘龍兩個人共同負責,最近還要派專人到北京去設立一個分號,由我跟潘龍共同執(zhí)掌。現(xiàn)在一天云彩都散啦,大伙握手言和,全沒事兒啦!”哎呀!大伙一聽挺痛快。“那么,”劉俊就問,“我?guī)煾改睦锶チ耍俊秉S燦說:“你別著急呀,咱們接茬兒往下說。現(xiàn)在你師父、我?guī)熓逄貏e著急呀,就想要捉拿韓寶、吳智廣,早日把這官司了結(jié),現(xiàn)趕奔清水潭烈焰寨了。不光他跟貝勒爺去啦,其他的俠客和我?guī)煾杆麄兏鴰兔θチ恕ER走前留下話啦,說你們回來以后也趕奔三岔河口太平莊去找他們。”“啊……”劉俊這才明白了,洗臉、漱口、吃飯,小弟兄們打算忙活完了在后邊緊趕。
  正在這時候,咣當一聲門開了,從外邊闖進一人,進屋就吵吵:“我說你們盡說瞎話糊弄我!我?guī)熜稚夏娜ダ玻吭俨活I我找我?guī)熜郑野逊孔影瘟耍野褨|西都砸了!”說著話把八仙桌子抄起來啦。劉俊等一看哪,非是別人,正是叱海金牛于和于寶元。劉俊趕緊過來啦:“師叔,您一向挺好哇?您快把桌子放下,別砸呀!咱們都是自己人。”牛兒小子把桌子放下,看了看劉俊:“喂!我怎么瞅你這么眼熟啊?”“嗨!怎么不眼熟哇,咱們不是在太湖見過面嗎?您師兄童林不是我?guī)煾竼幔课医写┰瓢子窕⒖∶矗 薄翱龋瑢玻龋』ⅲ瑢Γ龋瑢Γ麐尩模@幾個小子都在這兒呢。”泥腿僧張旺、阮合、阮壁大伙都過來,都見過于和。于和伸手把劉俊抓住啦:“我說虎哇,快領我找我?guī)熜秩ィ及盐蚁胨览玻≌伊撕脦滋炖玻叶紱]見著。”劉俊說:“我們要起身就帶著您,咱們一塊兒去。”問黃燦,黃燦說:“你們不知道,因為童俠客走的太著急啦,沒帶他這位師弟,這不是還有兩位,一位叫夏九齡,一位叫司馬良,讓這三位在這等你們,說等你們回來以后湊在一塊兒再去找去。”劉俊哪,這才聽明白。咳,說話之間腳步聲響,從外邊進來兩個漂亮小伙兒,喲,這倆小伙長得這個水靈勁就甭提啦。前邊這小伙身量稍微高著一些,新剃的腦瓜皮锃明油亮,一條黑大辯兒當啷到屁股蛋下面,臉如銀盆,寬腦門尖下頦,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瞅著那么透亮,那么瀟灑。后面那小伙長得粉嘟嘟的面皮,一對水汪汪的大眼,還帶著兩個酒窩,像姑娘似的,但是眼角眉稍帶著千層殺氣,百般的威風。黃燦給介紹:“你們認識認識吧!這可不是外人,這就是鎮(zhèn)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童海川童俠客新收的兩個得意弟子。前邊這位叫司馬良,后邊這位叫夏九齡,二位呀!這就是你大師兄穿云白玉虎劉俊。”夏九齡、司馬良趕緊過來給大師兄施禮,劉俊把他們攙起來,年輕人見面格外的高興啊。劉俊說:“二位師弟我來再給介紹介紹。”這才跟其他的眾人見面。還沒等說兩句話呢,牛兒小子又叫喚起來啦:“你們老叨咕什么呢?還不領我找我?guī)熜秩ィ俊眲⒖≌f:“師叔您別著急,我們說會兒話兒,馬上領您就走。”后來弄了點吃的給于和于寶元堵住嘴,他算安定下來啦,說走也不能這么著急呀。劉俊得摸清情況,當天晚上跟黃燦詳細打聽,黃燦就把杭州擂怎么解散的,始末緣由說了一遍,告訴他三岔河口太平莊在什么什么地方,你們?nèi)フ乙粋老俠客叫周倫。劉俊把這些情況摸清楚了,這才放了心。當天晚上無話,準備第二天早晨起來走。
  這于和于寶元睡到半夜他起來啦。“走哇,走哇!天都亮了!”拽這個辮子,擰那個鼻子,把大伙全給折騰起來啦。眾人哭笑不得,走就走吧,就這樣大家草草地梳洗已畢,跟著于和于寶元,各提家伙跟黃燦告辭,離開杭州趕奔三岔河口太平莊,一路無話。
  他們在半夜前兒,到了太平莊啦,也不能蹲街頭哇,按照地點打聽吧。后來把周家的門砸開,這才找到老周家。家里頭,老周家一家人都沒睡覺,正陪著雍親王胤禛閑談呢。什么原因呢?胤禛心著急呀,童林六位俠客趕奔清水潭烈焰寨,破達摩堂,捉拿韓寶、吳智廣二寇,是成功是失敗,心里頭沒底,把他急得在屋里來回亂轉(zhuǎn)。周家父子在這陪著他閑談散心,緊給他破解。
  正這時候劉俊他們來啦,雍親王一看見劉俊他們心里還痛快點:“哎喲!你們都來啦!”“爺,我們都來啦!”大家彼此見過,劉俊就問:“我?guī)煾杆麄兡兀俊薄翱龋瑒e提啦!早就走啦,趕奔清水潭烈焰寨破達摩堂去啦!是這么這么,這么回事。”“噢!”劉俊一聽,就去了六位!萬一出了事,是不是孤掌難鳴啊。后來跟雍親王一商議,胤禛說:“這么辦吧,你們哥幾個別在這呆著,給你們準備只船,趕緊進島看看。萬一你師父他們有用你們之處,那不就方便多了嗎?”“爺,您說得有理。”您看這些人連閑著都沒閑著,馬上叫周倫準備一只快船,配備六名水手。小弟兄們?nèi)忌狭舜鹕碲s奔清水潭,這就叫無巧不成書,偏趕上快靠岸啦,遇上個童林。童林一喊,大家登岸相見。咱們閑言少談,眾人彼此見過,劉俊就問:“您在這兒干嗎?”“咳呀!”童林說,“劉俊你不知道,韓寶、吳智廣跑啦,落水而逃,身上還帶著國寶哪!一共是仨人,還有個小子叫古利古元吉。”劉俊一聽:“從哪跳的水?”“就這兒。”童林用手一指,會水的小弟兄把衣服脫吧脫吧,各拿家伙,嘣、嘣、嘣嘣,都下水啦。特別是牛兒小子于和見水比誰都樂。你想想,他的綽號叫叱海金牛,就喜歡水呀,聽師兄這么一說,傻英雄把衣服脫掉,把辮子往腦袋上一盤,拉出獨腳娃娃槊。“師兄,你等著我去抓他媽的壞蛋!”說著話就奔水來啦。你看別人跳水都有個架勢,這位不,往里走,邁著大步走、走、走,一腳蹬到水上,嘣一下沒影啦。童林對他十分喜愛呀,站在岸上聽信兒。
  說話之間震東俠侯廷、二俠侯杰、風流俠張子美、大判飛行俠苗澤苗潤雨、鐵掌李元等全都趕到了。在他們身后就是大寨主陸昆,手托鋼叉帶著一伙嘍羅兵,現(xiàn)在已經(jīng)言歸于好啦。陸昆答應,幫助捉拿二寇,懲治古利古元吉,一定把這臉找回來。一瞅童林身邊站著幾個小伙兒,這怎么回事兒呀?海川給作了介紹,大家放心,就瞪眼往水里看著,瞅瞅能不能把二寇抓住。陸昆說:“童俠客你放心!我對不起你,我說話算數(shù)。他只要在清水潭烈焰寨,在我這范圍之內(nèi),他就跑不了。”陸昆馬上傳令讓嘍羅兵坐著快船進行包圍。很多嘍羅兵都下了水啦,一體嚴拿,這三位還跑得了嗎?如同籠中之鳥,網(wǎng)中之魚呀。耽誤了一會兒工大,畢竟不是太長啊!清水潭這么大,一半會兒他們就跑得了?所以等到日出東方之時,就見水一翻,穿云白玉虎劉俊、夏九齡、司馬良、阮合、阮壁、泥腿僧張旺、叱海金牛于寶元嘩從水里出來啦。倆揪一個,倆揪一個,一個沒剩,把這三個全給揪上來啦。童林這個樂就甭提啦。“你等這廂來!”劉俊等分水破水,乘風破浪到岸邊上,上頭有人一搭手把他們拽上來,這才把韓寶、吳智廣、古利古元吉往地下一扔。
  童林近前一看,這三個全叫水給灌昏迷過去啦。海川彎下腰在韓寶身上一摸,咳,真行,硬幫幫的有個小盒,拿出來趕緊打開一看,是國寶鴛鴦鐲。童林對天作了揖,可盼到有今天啦!他把鴛鴦鐲包吧包吧,揣在自己的懷里,然后吩咐:“把他們仨搶救過來!”說怎么還搶救他們呢?有用啊!古元吉不算,韓寶、吳智廣是國家的要犯,皇上指名點姓,要他們倆死了不好辦哪!得活著送往北京。嘿!經(jīng)過嘍羅兵的搶救,三寇這才緩醒過來,把肚子里的水吐凈了,還沒等明白過來呢,就拿繩子給捆上啦。陸昆走到古利跟前,用手指著:“老四呀,你太對得起我啦!嘿嘿!你做這些事,你跟我商量了嗎?你是吃里扒外呀!你居然背著我敢?guī)еn寶、吳智廣逃走!看來咱們不是弟兄,咱們是冤家,我留著你有什么用?我宰了你!”用叉就扎。震東俠在旁邊給攔住了,“大寨主不要如此。”一邊說著一邊把古元吉從地下攙起來。古利咕咚就跪在大寨主面前啦,“您消消氣!小弟一念之差,做錯了事兒啦,哥哥手下留情啊!”童林也給講情,怎么的呢?冤仇宜解不宜結(jié)呀!尤其今個兒是好事兒,把韓寶、吳智廣抓住了,再叫陸昆把四寨主給挑了,這不就不好了嗎?所以童林等大伙一講情,陸昆火才消了,用手點指著古利:“要不是幾位俠客求情,我焉能容饒于你?還不謝過童俠客,侯俠客!”古利趴在地上磕響頭哇。童林把他攙扶起來,換衣服,言歸于好,押著韓寶、吳智廣回到聚義分贓廳。
  陸昆越想越對不起各位俠客,吩咐一聲,趕緊給打洗澡水,讓那些入水的年輕人洗澡換衣服,然后在分贓廳盛排筵宴賠禮認錯兒。大家吃喝完畢,震東俠說:“不可久留哇!”“大寨主我們可致謝啦!要把韓寶、吳智廣押走!”“好好好,我不挽留。來呀,排隊歡送!”這事兒弄得真不錯,收場結(jié)果弄得挺圓滿。盡管有某些人心里不痛快,大面上還過得去。陸昆帶著幾家寨主把各位俠客親自送出清水潭,拱手告別。
  按下陸昆領著弟兄們回去不提,單表童林和震東俠,押著盜寶二寇一直憑舟登岸,回奔三岔口太平莊。這時候是日正午時呀,貝勒爺正著急呢。大伙回來啦,一進門,雍親王就問:“海川哪,怎么樣啊?”“爺,托您的福一切成功!”“啊!國寶呢?”“就在我懷內(nèi),把兩賊也抓住啦。”“海川!海川,我可真為你高興!”貝勒爺樂得直鼓掌,眾人說說笑笑往里走。童林吩咐一聲:“劉俊吶!把韓寶、吳智廣推進空房,要加意看管。該給吃給吃,該給喝給喝,不可難為他二人。”“是!”劉俊帶著夏九齡、司馬良、阮合、阮壁等小弟兄把他二人推進空房。
  童海川陪著雍親王進了待客廳。大家落座之后,就把這次破達摩發(fā)生的一切事情向雍親王胤禛稟報一遍。胤禛聽完不住地贊嘆:“好險,好險,好險吶!逢兇化吉,遇難呈祥!感謝神靈的保佑,這案子就算了結(jié)啦!海川哪,我心也放下啦。海川哪,咱爺倆盡早回北京,向當今萬歲稟明此事,叫國寶早歸還朝,惡人早日正法!”“爺,您放心!咱們一兩天就起身。”這時候呢,周倫盡主人之道,殺牛宰羊,大擺宴席,在這兒熱烈祝賀。小弟兄們劃拳行令,有說有笑。這些老英雄們坐在一起就商議下一步的事兒。震東俠就說:“爺,賢弟,夜長夢多,遲則生變,我看外地不可久留。我不是催爺,你們最好及早起程。”“老俠說得對,本工也是這么想的。”至于怎么押送這兩人,大伙商議一陣,決定請官府出面。因為什么呢?童林他畢竟只是個教師,這幫人都是開鏢局的,有什么權(quán)力押送犯人呢?所過的州城、府縣得遇上多少麻煩?故此,得請官府出面。
  怎么個請法呢?雍親王被逼無奈,讓周倫準備文房四寶,自己寫了個便條,然后把金戳拿出來卡上了,讓劉俊親自到本地官府跑一趟。劉俊拿著便條,騎著快馬趕奔余杭縣。到了本地跟官府一打招呼,縣官一看這便條,嚇了一大跳。雍親王在這呢,我的娘呀!我也不知道哇!把這官嚇得好懸沒尿了褲子,領著刑名師爺八班六防,趕緊坐大轎趕到三岔河口太平莊。進了村莊,他咕咚一跪,拿膝蓋當腳走,就爬進周府。眾人看著都不敢樂,一瞅,這官什么毛病?發(fā)瘧子是怎么的?怎么直打哆嗦?眾位,在那封建年代那還了得!小小七品縣令,要見雍親王,那是談何容易呀!在這大人物面前,他哪有不害怕之理呀!雍親王披著斗篷站在臺階上看了看,說:“貴縣免禮平身。”“多謝千千歲!”“貴縣貴姓啊?”“啊!小人免貴我姓李。”“李大老爺,你知道本王這次出了北京是為的什么?”“唉,小人一概不知。”“好吧,也用不著詳細跟你說,我就是幫著童林出來的,捉拿兩個賊。如今兩個賊已經(jīng)落入法網(wǎng),打算讓貴縣派一伙人幫著我們押送犯人,趕奔北京,你看看,你樂意嗎?”“哎呀!卑職道命!你用多少人,我給您準備。”童林說:“用不著多少人,你派八個就行,還有兩個車老板,一共十個人,兩輛囚車就全解決啦。”“你手下這些人到了北京,交了差,就可以回來。”“是是是,回去我就準備。”這李知縣退出周宅,帶八班六防的人,人抬轎起,回到余杭縣,劉俊騎馬跟著。回去他就雷厲風行地準備,挑了兩名最好的車老板、八名捕快。這都是余杭縣有名的馬快班頭,不管抓差辦案,捕盜捉賊,都是夠硬手,然后交給穿云白玉虎劉俊,劉俊帶著他們回三岔河口太平莊。這也就是一天,就把這事兒辦完了,然后把韓寶、吳智廣從空房里提出來,咔吧咔吧給帶上脖索,手腳釘上鐐銬,裝入囚車,一輛車一個。童海川一看把他們都押到車上啦,這心才放下,回到屋跟雍親王和眾人商議,只有騎馬了,因為時間不多,是越快越好。周倫全包下來了,“賢弟呀,馬匹我這兒有的是,全是快馬,我奉送了。”雍親王、童林、穿云白玉虎這么些人呢,一共準備了九匹馬。震東俠一瞅,一切就緒啦,就打算跟幾位俠客一直護送進京。童林覺著很不忍:“老哥哥,您哪,夠幫忙的啦!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收圓結(jié)果很好很好的啦,兄弟我決不能叫您再受累啦!包括其他各位俠客,該回家的回家,該辦事的辦事,有我們這些人足矣!”侯廷不放心;“賢弟呀!去北京萬水千山,倘若半路上出事兒怎么辦?”童林說:“您放心,即使有點小風波,我也不懼。”震東俠還是不放心哪,商量結(jié)果,讓泥腿僧張旺、阮合、阮壁、徐云、邵甫全跟著進北京,多一個人多一分勁。童林是再三稱謝,一切事情料理完了,海川這才押送二寇進京。
  后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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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2 07:43:31 |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回 眾弟兄押送盜寶賊 泥腿僧巧逢藝高人
話說童林童海川把韓寶、吳智廣打入囚車木籠,一切事情安排就緒,這才來到村莊外邊。周倫父子一直送到莊村口,真是難舍難離呀。童海川一拱手:“老人家,多謝你父子出力。來日方長,小弟必有答報。兩山到不了一起,兩個人難免見面,往后有了機會,我一定登莊致謝。”咳呀!周倫哪,還挺重感情,眼淚圍著眼圈一轉(zhuǎn):“賢弟呀!咱們沒處夠哇,但愿者天爺保佑,你我弟兄還有見面之時,那時候得好好盤緊盤緊。”童林連連稱是。周家父子回去咱不表。
  各位俠客送童林,一直送了一天一夜,到了三岔路口啦,童林說:“眾位,我可不是留你們哪,別往前送啦。送君千里,總有一別呀。大家為了我把家都拋開了,誰家沒事兒呀!各位老哥哥請回,日后再見。”
  你看哪,這一分手,大伙心里都熱乎乎的。震東俠侯廷囑咐童林,沿路多加謹慎,又來到貝勒面前躬身施禮:“爺,我不陪著啦,日后到了北京,我一定登府給您問安!”胤禛拉著各位俠客的手,嗓子有點梗塞,心里不是滋味:“各位俠客,要瞧得起我胤禛,有機會可到北京呀,咱們好好地樂和樂和!”眾人點頭互道珍重。震東俠侯廷、二俠侯杰先走了,緊接著大判飛行俠苗澤苗潤雨、風流俠張子美也走了,鐵掌李元最后走的,臨走啦,也說了不少客氣話。咳!一句話簡短,送童林的人都走啦,就剩下他們這一伙,都是誰呀?雍親王胤禛、童林童海川、傻小子于和于寶元、穿云白玉虎劉俊、泥腿僧張旺、阮合、阮壁、徐云、邵甫、司馬良、夏九齡,剩下的就是官府的八個官人、兩個車老板。這回倒清肅啦,眾人紛紛上馬,童林把雙腿一點蹬,這馬噠噠噠奔京城大道就下來啦。咳呀,一路之上哪,童林那心都提到嗓子眼啦,每住在一個地方親自在那監(jiān)押韓寶、吳智廣,怕的是半道有變。即使沒有外人把他倆劫走,這倆小子要自殺呢?這事就麻煩啦!所以童林對他們倆進行開導說:“你們該吃的吃,該喝的喝,人犯王法身無主,誰讓你們倆做下壞事兒啦?到京里頭,不管是三法司、刑部衙,哪一個地方審訊,你們?nèi)鐚嵳泄獾闷と馐芸唷B飞夏惴判模彝纸^對對得起你們,不讓你們受半點委屈。”韓寶微含一笑,說:“姓童的,好啦!怪爺爺不走時運,落到你們手里啦,我們不怕死!當初干這個的時候全想到了。即使腦袋掉了,不過是碗大的疤唄!再過二十多年還這么大個兒。生又何歡,死而何懼呀!哈哈,你放心!只要你不虧待我們哥倆,我們絕不給你找麻煩。”童林點點頭,專門責成劉俊服侍他們倆,好吃好喝,好招待,每到一個地方,從囚車木籠里把他們倆放出來,雙鋪雙蓋,想吃什么給什么。
  咱們簡短捷說,眨眼之間他們離開三岔河口已經(jīng)十天啦,這一天就進入直隸境界,到了河北省。這天哪,是依然很熱,要到晌午頭,太陽就像火傘一樣,照得人睜不開眼,喘不過氣兒來,只有晚上才有點涼意。這一路上你看別人全頂?shù)米。河H王胤禛有點招架不住,就覺著精神恍惚,飲食難下,惡心頭暈,開始他不說,他怕童林操心,給大伙找累贅,后來實在有點招架不住啦,坐在馬上來回直晃。童林發(fā)現(xiàn)雍親王氣色不正,就問:“爺,您是不是身子不太好?”“啊,海川哪!我有點頭暈惡心。”“那是中暑啦。要這么的,咱們往前走,看看有什么投宿之處,咱們打店駐腳,讓爺好好休息休息。”童林叫劉俊騎馬奔前邊去。“是。”劉俊騎馬先下去了,時間不大,他又回來了:“師父,往前走十里之遙有一座祠堂,正在道邊。我問啦,是洪家詞,跟里邊管事人打過招呼,說我們可以在那兒下榻。”“好!頭前帶路。”噠噠噠兩輛囚車在眾人的押送之下,就來到洪氏祠堂,這祠堂跟廟有點區(qū)別。廟有山門,有正門,有角門;這祠堂設這個,從外表著跟廟一樣,旁邊有個側(cè)門。劉俊把馬勒住:“師父,就是這兒。”眾人從馬上跳下來。劉俊推開門先進去,時間不大把管事的領出來啦。就見這管事的有六十歲左右,大個兒寬肩膀。你別看六十歲啦,身子骨挺硬實,一張長臉稍微有點酒糟鼻子,掩口的胡須,精神飽滿。劉俊給介紹說:“這就是管事的,他姓洪,叫洪立。管事的,這是我?guī)煾福胀型帧!庇河H王他沒介紹,因為這事兒還得保密。這管事的緊走兩步,沖童林一抱拳:“歡迎!歡迎!歡迎諸位光臨!這小伙子都跟我講清楚了。我一看這也不算個什么,出門在外,難免有用人之處。我這祠堂還挺大,有幾間空房,足夠你們眾位下榻之用。趕緊往里請。”童林也致了謝,就這樣把車卸了,幾名差人把馬接過去刷、洗、飲、遛之后,牽到院里頭找地方拴好。兩輛車卸了,把韓寶、吳智廣從車里提出來,先跟那管事的打招呼,說:“這是重要的犯人,您看押在哪個地方比較合適?”“咳呀!”管事的說,“這么辦吧,后邊有個倉房,那兒門小窗戶小,擱在那兒他跑不了。”童林先到倉房看看,果然不假,這才吩咐把韓寶、吳智廣押在里頭。這倆小子還挺恨:“嗨!姓童的!天兒這么熱,把我們倆悶起來可不行!”童林一笑:“你倆甭著急,肯定叫你們二位熱不著,暫時先委屈一會兒。”把他們倆推在里邊,倉房門兒關閉。穿云白玉虎劉俊讓夏九齡、司馬良搬了把椅子在門口一坐,手拿兵刃在那兒看著。那幾個當差的更不敢疏忽大意了,喝了水,洗把臉,馬上抹身就回來了,協(xié)助二人在這兒看押。童林一瞧萬無一失啦,轉(zhuǎn)身出來,跟那洪管事打招呼,說:“這是我們掌柜的,路途上得了點小病,您看在哪屋合適?”“嗨!這還用問嗎?這上房屋三間全歸你們使用了,你們愛住哪屋住哪屋。”
  童林把貝勒爺攙進屋去,一看西屋比較干凈,扶著貝勒躺下。這陣兒胤禛實在支持不住啦,“海川哪,你們料理你們的,我打算睡一會兒,我頭沉得厲害。”就這樣躺下時間不大就沉沉睡去。童林伸出手來摸,哎喲,腦袋可夠熱的,手也夠熱的,得找個大夫給看一看。跟那管事的一講,說:“好辦,往前邊走有個村子叫上賢村,那塊兒有著名的名醫(yī),實在不行咱們套輛車到邯鄲,邯鄲那塊兒也有名醫(yī),請來一治就能好。”童林點了頭,就讓阮合、阮壁去請大夫,他在這兒料理住宿的事情。
  一個時辰以后,阮氏弟兄把大夫請來了。簡短捷說,大夫進了屋,號完脈之后,大夫說:“沒關系,您甭?lián)模瑳]有大病。他路上有點上了火啦,還有點中暑,我開一付藥吃下去就好。”童林稱謝,大夫開了個藥方,讓阮氏弟兄跟著去取藥,才花了二兩銀子。跟管事的打了個招呼,弄了把藥壺刷干凈,把藥給煎上了,童林就忙活這事。等藥煎得了親手把藥捧到雍親王面前,扶著他把藥給喝下去。雍親王晃晃頭二話沒說,擦完嘴倒頭又睡。為了讓他發(fā)汗,多蓋了點東西,童林就坐到床邊啦。這時候穿云白玉虎劉俊進來啦,說:“老師,您該吃飯啦。”童林說:“我還不餓,你們哥幾個都吃了嗎?”“啊!都吃了。”“你師叔呢?”“我?guī)熓宄燥柫耍恕!蓖中南脒@多好,還是這傻人合適,你看沒心沒肺倒頭就睡,他睡了覺更肅靜。“劉俊哪!韓寶、吳智廣吃飯了嗎?”“吃了。這兩小子要死,可勁往里頭撐,一共送去四盤包子,還有兩碗牛肉、兩壺酒,他倆一仰脖全喝干了。”“不要難為他們,另外倉房熱,你們把小窗戶打開過過風,以免他們二人煩躁,找咱們麻煩。”劉俊轉(zhuǎn)身退出去,童林草草的吃了一口,就坐到雍親王床前,在這兒想開了心事。他一盤算這日子,再有十天半月的就可以到北京了,離皇上給的那一百天期限還差兩天,正合適。這路上可不能耽誤啦,但是又想到雍親王帶著病怎么趕路哇,如果躺個三天五日的,可就耽誤了日期。童林一想啊,但盼著王爺早日康復,那就是三全其美啦,又一盤算呢,在直隸境內(nèi)估計不會有多大的閃錯,韓寶、吳智廣也不致于逃走,想到這兒童林的心就放開一些。
  這一路之上真把他累壞了,對雍親王分一股心,對兩個犯人更分心,還得照顧小兄弟,又擔心沿路上出事,一條腸子八股扯呀。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到現(xiàn)在精神一松弛,不由得團上心頭,童海川腦袋一栽歪,靠在太師椅子背上沉沉睡去。“咳喲!”這一覺睡的這個香,就甭提啦!
  按下童林咱不提,單表這些小弟兄。穿云白玉虎劉俊那是個精細的人。他負責看押韓寶、吳智廣,一會兒站起來溜溜,一會兒探著頭往里邊看看,一瞅這倆小子也是吃得飽睡得著,腦袋對著腦袋,肩膀靠著肩膀睡著了。他告訴當差的:“你們兩個人一撥兒,兩個人一撥兒,就圍這倉房轉(zhuǎn)悠,千萬不準大意。”“咳!您放心,少俠,交給我們啦。”劉俊把這兒安排完了,又到東西屋看看,一瞅哇,小弟兄們都乏了,頭朝里腳沖外,都在那打呼嚕呢,靠著邊上就是于和于寶元,肚子一起一伏,那嘴好像個喇叭,呼,呼,呼,呼吸聲如雷。挨著他是泥腿僧張旺,再往下數(shù),阮合、阮壁、徐云、邵甫,司馬良、夏九齡都在那睡了。可劉俊一進屋,泥腿僧張旺把眼睜開了,“師兄,您沒歇著。”“沒有哪。怎么?你睡了一覺?”“打了個盹兒,呵!太乏了。”劉俊說:“那你就休息吧。”“不,不,師兄我替你,你太累了,你看,你眼窩都塌下去了,躺這兒栽歪一會兒,這大白天的怕什么的,我,我,我替你一會兒。”劉俊一看,盛情難卻,也就點了頭啦:“張旺,多加謹慎啊!這會兒我?guī)煾缚赡芩恕!薄翱瓤瓤龋 眲⒖【吞稍谒堑胤剑^朝著里把眼合上啦,就好像打秋千似的,昏昏沉沉說別睡著,咳,劉俊也睡了。
  張旺先到了趟廁所,然后回來輕手輕腳一看,雍親王臉朝里睡得正香,師叔童林仰著臉躺在椅子上也睡了,也不便驚動。他輕輕地退出來。張旺先找著井,洗了把臉,蹲在那兒想心事,看這意思,一路上平安無事呀,什么事兒沒有,到了北京就算交了差啦,我們小哥幾個還回山東巢父林。跟我?guī)熓逋痔幍恼娌诲e,一巳分手那天我得哭哇。咳,最好者跟著他,童師叔多有意思。想到這兒,他心里也不是滋味。泥腿僧張旺心里煩悶,圍著前院后院就轉(zhuǎn)悠,轉(zhuǎn)悠轉(zhuǎn)悠,他就出了祠堂了。背著手看看,喲,沒注意呀,這地方風景不錯呀!門前是官道,兩旁也栽的樹,再往祠堂后邊一看,還有一片樹林,張旺一想,我到那兒涼快涼快,轉(zhuǎn)過祠堂奔樹林。嘿!這塊兒真涼快,有樹就招風,樹葉子刷刷作響,涼風吹到前心上,頓覺精神爽朗,泥腿僧就把這衣服敞開了,挺高興地往里邊走。從樹林里傳出拳腳的聲音,嘿!嘿!咕咚!咕咚!嗖,嗖!張旺一聽,這怎么回事兒?停身站住仔細一看,里邊有個人正在練武,這么熱的天他不睡覺,在這兒練武,吱呀!真好奇呀,看這武術(shù)走到哪兒都吃香啊!走哪兒都有練的,自己又是練武的,他就喜歡這個。現(xiàn)在又沒事,干脆我到近前去看看。
  張旺想到這兒,就奔近前來啦,等到樹后邊探出腦袋來一看,咳呀!這地方鬧了半天是個專門的練武場,把原來的樹全伐掉了,樹根挖走,用白沙土鋪的地兒,嘿,還挺寬敞,國外是樹還涼快,靠著樹那邊擺著兵刃架子: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礅子、石鎖、三節(jié)棍、七節(jié)鞭,還挺全。在樹杈上搭著個大衫,練武的是個年輕小伙,長的也挺帶勁,紅撲撲的圓臉膛,細眉毛、丹鳳眼、凸鼻梁、方海口,光嘴巴沒胡兒,看這意思不超過二十歲。渾身上下穿著一身大紅色的短靠,勒著黃色十字襻,大帶煞腰,蹲襠滾褲,雙皮臉抓地虎的快靴。這小伙兒的拳腳練得真不錯,跟刮風似的,嗖,嗖嗖嗖,叭,叭叭叭,把張旺給迷住了。泥腿僧心想:咳喲,本地真有好把式呀!這小伙兒是誰家的?姓什么?好拳腳,果然有兩下子,就把他看迷了。他從樹后邊鉆出來蹲在那兒,手扶著膝蓋,伸著脖子看,但這小伙兒沒發(fā)現(xiàn),練到得意之處最后一收招,沒想到出了點錯兒,這地下滾進個石頭子兒來,不大,尖朝上底朝下,正好把這年輕人給絆了一下子,這年輕人身子一栽歪。您說這事有多巧,張旺知道他要收招兒了,心說我得捧捧場。您看練得多好,我得問問他姓什么叫什么,認識認識。心里頭高興,嗓子眼刺撓,泥腿僧就叫了一聲“好”。這事兒可太巧了,正好這小伙兒身子一栽歪,正好碰在一塊兒啦。這小伙停身站住一甩臉,看見泥腿僧張旺啦,當時心里這個不痛快勁兒就甭提了,心說你是什么人哪,跑這兒來偷看我練武,來學我的招兒來了;說學也行看也行,怎么我身子一栽歪,你叫好,你這不是諷刺我嗎?這小伙兒脾氣也暴,也沒問個青紅皂白,當時邁步奔泥腿僧來了,“你他媽是哪來的禿驢?你等干什么吃的?你沖什么給我叫好兒?”喲嗬!這位這嘴可夠不干凈的!跟我說話還媽兒、媽兒的,你看我一片好心,我沒別的意思,張旺就站起來了:“阿彌陀佛!年輕人,請你說話嘴里干凈一點,我沒得罪你呀!我在這看你練武有什么不對呀?我還得花錢買票嗎?再者一說,我給你叫好有什么不對呀?你身子一栽歪跟我有什么關系?你怎么出口傷人哪?”這年輕人一聽張旺說話,不是本地人,更多了心啦。“你哪來的?你叫什么名宇?說清楚了還則罷了,不說清楚了,你走不了!”哈哈哈哈!張旺心說:你瞅這小孩兒多厲害!這叫小螞炸行嫌路窄,大鵬展翅恨天低,出口就傷人,又橫,又不講理,今兒個我得教訓教訓他。想到這里張旺噌一躥,跳到里邊來啦,一點手,“我說年輕人,你這人這嘴怎么這么騷哇?讓你干凈點,你還帶零碎,你以為貧僧是好惹的嗎?我跟你這么講,就你練的那把式,你用八抬大轎抬我來看,我都不喜得看。我是上樹林涼快,看見你練武,我才瞅了兩下子。想不到你不識抬舉,還用大話傷人,我是干什么的,你管得著嗎?我犯法了,有國法有王章,你憑什么問?”
  這一說到這兒,這話就說差了,年輕小伙不容分說,往前一跑,當!就是一個通天炮。張旺一閃身一回手,噌使了個金絲纏腕,打算把小伙的腕子抓住,往懷里一拽,這一招叫穿手牽羊,緊跟底下就是個掃堂腿。張旺那意思是拉你個絆,你就趴在這兒了。結(jié)果他想錯了,那么容易呀,他抓住人家的骯子,沒想到那小伙兒伸出左手來把張旺的手給扣住了,不但沒把人家拽倒,小伙一轉(zhuǎn)身使了個老龍抖甲,嗖、叭的一聲,把張旺這跟頭掉的,整個趴在地上了,連鼻子都嗆了。泥腿僧沒吃過這個虧呀!這是頭一回呀!“哎喲!”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站起來了,“阿彌陀佛!好野種,你敢傷貧僧,我跟你拼命!”過來就一拳,小伙閃身躲過,抓他的拳。張旺撤掌,抬腿,小伙往旁邊一躲,兩個人就打在一塊兒了。
  十六七個回合,讓這小伙使了個黑狗鉆襠,哧嚓!又給張旺來了個個子,張旺不服勁,從地下爬起來,又奔這小伙,十幾個照面,咔騰又是一個跟頭。咱就這么說吧,時間不大,泥腿僧張旺讓這小伙摔了十二個跟頭,最后把張旺摔得腿也瘸了,腦袋也碰青了,起都起不來了。“哎喲!哎喲!彌……彌陀佛!”那小伙一看,“嘿,禿驢!這回你知道姜是辣的了吧!哎!服氣不?不服氣起來!起來,起來!小太爺一高興,再摔你十二個跟頭!摔不出你的屎,算你小子拉得干凈!”“哎喲!”張旺從地下站起來,“我說小伙貴姓?”“你甭問我貴姓!問這干嗎?到官府去報告?”“沒那個意思。我就問你姓什么。敢說不?”“我姓洪,三點水擱個共字的洪。”“好啦,姓洪的!你小子別走!我回去找人去,回來我好報仇!”小伙說了:“找人去?太好啦!快點去,快點回來啊!用這機會我喘喘氣,等把你那些人找來,我挨個兒地摔!”“好啦!你甭吹!”張旺一轉(zhuǎn)身跑回祠堂。
  張旺回到祠堂,劉俊就起來了。他打了個盹兒,心里有事兒睡不著,一看張旺不在,心里納悶兒,心說:他跑哪兒去了?到廁所找也沒有,到后院還沒有。劉俊心想:他這人哪,搬不倒,騎兔子,沒穩(wěn)當勁。你說我把這事兒交給你了,你倒在這看著韓寶、吳智廣,你瞎溜達什么?一會兒見著我,準訓你一頓不可。
  劉俊想著到了井旁,打了一桶清涼水,洗了一把臉這么個工夫,張旺進來啦,呼哧呼哧的,“師兄……師兄!大勢不好!”劉俊站起來一瞅,嘿,怎么這個模樣?一看泥腿僧張旺腦袋上有倆青包,小的像栗子,大的趕上雞蛋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滿身都是塵土,走道還瘸了。“張旺,你這是怎么啦?”“哎呀,師兄,可了不得啦!剛才我到后面涼快去啦,沒想到遇上個小伙在那練武。我什么都沒說,就在那看看,讓他發(fā)現(xiàn)了。這小子蠻不講理,媽長媽短,出口就傷人,我能讓他嗎?當場跟他就動手。我拿出我的絕藝,沒想到連著叫他摔了我十二個跟頭!”劉俊好懸沒樂了:“噢,這是絕藝!后來呢?”“后來我不服氣,我叫他在那等著,我回來送信兒,我回來找人。他還說:‘你找誰來我都這么摔!’師兄,您看這怎么辦?”“唉!你呀,成事不足,壞事有余!不是挨摔了嗎?”“啊!”“活該!洗把臉,回屋呆著去!沒事找事!”
  后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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