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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redboy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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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夢異俠] <童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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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47:42 |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八五回 擺戰(zhàn)船江心鏖戰(zhàn) 反劍山后院縱火
 話說九尾猔(犭易)司徒朗正遇上官軍二打劍山,他為了走路方便,沒走陸路,從水路來的,這樣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從水中躥上來正好與骷髏鳥秦鳳相遇。司徒朗是個急性子,連水手衣靠都沒顧得換,老頭子掏出手帕把臉上的水擦擦,往兩旁看看,他是在找童林。海川高聲喊道:
  “盟兄您先別打,到這廂來,小弟我有話說。”
  “海川!有話一會兒再說,我先把這小子收拾了。”
  司徒朗說完了,轉(zhuǎn)過身去打量秦鳳,問道:
  “你是誰呀?你是劍山的賊嗎?”
  秦鳳一聽這話就不入耳,冷笑一聲:“哼!在下姓秦名鳳,外人送號骷髏鳥,在英王駕前任前部先鋒官之職。”
  “嚄,還真是個賊。我從來還沒聽說有秦鳳這名字,原來是個無名小卒啊!我說秦鳳,你還叫我費事嗎?是叫我親手把你抓住好哇,還是你自己求縛好呢?”
  秦鳳更不愛聽了,怒道:“老匹夫休賣狂言,你是誰呀?”
  “我乃玲瓏島的莊主,人送綽號世界妙手九尾猔(犭易),我叫司徒朗。”
  秦鳳聞聽大吃了一驚,往后倒退了兩步仔細觀看,心說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司徒朗啊?我聽老師跟我講過,這天下的高人也有他一份。此人武藝高強,本領(lǐng)精通,心黑手狠,怎么他也是童林的爪牙?要這樣,看來童林有一定的長處哇!不然的話,他怎么和司徒朗交到一塊兒去呢?秦鳳想罷一抱拳:
  “嚄,我久有耳聞吶!您就是司徒大俠?”
  “不錯,正是我老人家。”
  “哈哈哈,司徒大俠!常言道見高人不能交臂而失,我不能聽您大話,我得看看真格的,我想當面領(lǐng)教領(lǐng)教。”
  “好哇!看來你還有點不服氣,那你就動家伙吧!”
  司徒朗說罷探雙臂拽出日月五行輪,跟秦鳳戰(zhàn)在一處。司徒朗抖擻神威,跟秦鳳打斗到一百二十個回合沒分上下。世界妙手暗挑大拇指稱贊,這姓秦的真不含糊;這秦鳳對司徒朗也不住地稱贊,心說,他這么大的年紀,身子骨這么結(jié)實,腰腿這么靈活,招法這么奇特,果然不同尋常,這也就是我秦鳳,要換個旁人是非敗不可。兩旁邊各自搖旗吶喊,各自給自己的人助威,等打到二百個回合仍然沒分出輸贏。秦鳳正在著急的時候,忽然聽見后面收兵鑼響,“鏜啷啷”,秦鳳一愣,心說聞金必退,聞鼓必進,難道說叫我回去有什么事不成?秦鳳虛晃了一劍跳出圈外:
  “等一等!司徒大俠,今天我算開了眼了。不過我可沒敗在你手下,我也不是怕你,你聽見鑼聲了吧?我不敢違背,要回去看看。有種的等著我,回來咱倆再分高低。”
  這時童林也派出一只小船把司徒朗接回本隊。童林把司徒朗接到船上,哥兒倆四只手握在一起親熱得不得了。童林說:
  “老哥哥!您這是從哪兒來?”
  “從家里來呀。”
  “那就好,那就好!”
  童林非常高興,哥倆拉著手來到張方和各位俠客的面前逐個做了引見。大多都是老熟人,人們個個都打了招呼,讓司徒朗坐下休息。按下他們談話暫且不提,單表骷髏鳥秦鳳,駕小船回到金頂鬧龍舟旁,他順著梯子上來,來見軍師和大帥。譚天說:
  “秦將軍!你為我們劍山立下汗馬功勞,一個人會斗數(shù)俠毫無懼色,真英雄也!英王千歲給你立功了。你知道叫你回來是什么事嗎?”
  “哦?我不知道。”
  “因為你戰(zhàn)得時間太長了,王駕千歲恐怕你氣力不加,有個閃失,特請你回來休息。”
  秦鳳一聽心里熱乎乎的,十分感激,他問譚天:
  “大帥!那么您想派誰出戰(zhàn)呢?”
  “有人,就是這位。”
  譚天用手往旁邊一指,秦鳳這才發(fā)現(xiàn)在譚天身邊坐著一位年邁的出家人,在懷里抱著一個金如意,秦鳳不認識。譚天介紹道:
  “這位就是我們劍山魚骨寺的老方丈了因長老。”
  “啊!”秦鳳就是一愣,說,“大帥,莫非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萬法歸宗一尊佛不成?”
  “正是。”
  秦鳳過去給了因施了禮。了因急忙站起躬身還禮道:
  “彌陀佛!秦大俠好功夫,好本領(lǐng),老僧算開了眼了,方才大帥說過,你累了應(yīng)該休息,養(yǎng)足了精氣神有仗打,待貧僧替你一戰(zhàn)!”
  了因說罷,帶了八名小和尚,這八個和尚每人掌中一條齊眉棍,上了小船直奔前敵。來到江心,了因站在船頭之上手托金如意高聲罵陣:
  “童林!你聽著,今天貧僧就是要跟你伸手,你要換別人上來,別說貧僧出言不遜,我要給我的徒兒石頭僧報仇雪恨!”
  那八個小和尚也罵:“童林!你過來,你要是英雄,就跟我們老師父伸伸手;你要是狗熊就叫別人上來!”
  借著水音大家聽得十分清楚。童林臉一紅,人家指名點姓指到自己頭上,焉有不出戰(zhàn)之理。童林對司徒朗說:
  “盟兄!我沒工夫陪您談話,一會兒您吃點東西,好給小弟我觀戰(zhàn),待我去會斗于他!”
  司徒朗可認識了因吶!他一瞅是萬法歸宗一尊佛,把他嚇了一跳。
  “海川吶,你去不得!也不是哥哥我長人家的威風,滅你的銳氣,兄弟你能耐再大也不是了因的對手,你去不是自找苦吃?”
  “哈哈哈,盟兄之言差矣,兩軍陣前就是玩兒命的場所,有能耐的占上風,沒能耐的就死傷。小弟身為三品隨行官,即使他能耐再高,我也得過去呀!多謝盟兄的好意,咱們一會兒見!”
  童林說著上小船直奔前敵。等兩只小船打了對頭,童林單手提鉞一抱拳:
  “這不是了因長老嗎?”
  了因一看是童林,眼珠子都紅了:“阿彌陀佛!童海川吶,前者我就叫你揀了個便宜,有黃眉童子苗吉慶從中解圍,讓你多活了幾天。今天咱倆把話說清楚了,有種的咱倆單對單,個對個;要沒能耐,你叫別人替換你。童林!你敢不敢應(yīng)戰(zhàn)!”
  海川冷笑了兩聲:“長老言之差矣!你把我童林看惜了,我并非貪生怕死之輩,今日童某愿奉陪到底!”
  “好樣的!既然如此,童林你就伸手吧!”
  童林把雙鉞一分亮了個大鵬雙展翅,了因和尚把金如意一晃亮了個舉火燒天,二人就戰(zhàn)在一處,兩旁的人全都屏息凝神仔細觀戰(zhàn)。因為這場戰(zhàn)斗十分精彩,一方面是著名的萬法歸宗一尊佛,另方面是大名鼎鼎的紫面昆侖俠,后起之秀哇!這兩個人一伸手就是三十多個照面。
  世界妙手司徒朗沉不住氣,站起身來靠著船上的擋身板看著,一看吶,童林的能耐又長了,比半年前跟自己比武時又高了一大截。老頭子心中高興,啊呀,童林將來真是了不起呀!但是人家了因是最著名的三了之一,那武藝都已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童林想贏人家也勢比登天,因此老英雄又多了一份擔心。張方也不例外,把夾扁頭晃得好像撥浪鼓,替童林捏著一把汗。就在這緊要關(guān)頭,突然從江面上來了一只船,水打船幫,船壓水浪,其快如飛。這只船黃油漆,兩頭尖,大肚兒,能裝二三十人,有十名水手蕩槳搖櫓,在船頭之上并肩站著兩個出家的和尚。這倆和尚個頭一般高,穿的衣服又差不多少,全都是青布僧衣,白護領(lǐng),白水袖,腰系絲絳,背背包裹,被陽光一照滿面金紅。這只船說到就到了眼前了,就見這兩位高僧彼此點了點頭,飛身跳到了因的船上。
  “阿彌陀佛!”
  “彌陀佛!還不住手!”
  兩個和尚往中間一橫,把了因和童林就給隔開了。童林趕忙回到自己的船上提雙鉞定睛瞧看。他發(fā)現(xiàn)來的這倆和尚,有一個他認識,就是金光寺的方丈一目了然僧,另外一個他沒見過。
  書中代言,那一個和尚是誰?正是了然的三師弟了塵長老。“蓋世三了”指的是三個和尚,頭一個就是一目了然僧,第二個了因長老,第三個就是新來的這位了塵長老。他們哥仨想當初同在“三了寺”,后來分裂了。了因帶著石頭僧慈云趕奔劍山,了然主持三了寺,了塵一怒下了大西洋,一去就是三十二年,了然一賭氣把三了寺的牌子摘了,換成金光寺。最近,了塵剛從大西洋回來,到金光寺看望師兄。了然和尚就把二弟了因的事情對師弟說了一遍,老哥兩個是唉聲嘆氣,這兩位是明白人,都不恨童林,恨的是了因,心說你偌大年紀,爭名奪利,慈云的死不是死到童林手里,而是死到你手了。你若是正當教導,石頭僧也不至于那么專橫,他不欺負人家,也不至于喪命。后來他哥倆一想,咱不能袖手不管,念是一師之徒,多年的弟兄,咱們應(yīng)當趕奔劍山去勸服了因,讓他別保英王,咱哥仨遠走高飛,游歷海外,何樂而不為呢?這老哥倆是抱著這個心來的,他們可不知道官軍在攻打劍山,等來到臨近一看這才明白,等再一看,打得熱火朝天,正看見二弟酣戰(zhàn)一個紫面大漢,了塵問道:
  “大哥!那位是誰?”
  “賢弟!他就是我跟你說的昆侖俠童林童海川。”
  老和尚不敢怠慢,命令水手快搖船,這才來到兩軍陣前把他二人給分開。
  且說了因,一看師兄和師弟來了,他這心才平靜下來,心說,彌陀佛!我可來了幫手了。想到這,把金如意往身后一背,雙掌合十道:
  “阿彌陀佛!師兄和師弟你們來得正好,快助我一臂之力!”
  了然和尚沒說什么,了塵邁步過來了:“二師兄!這些年您可好嗎?”
  “托賢弟的福,我混得還不錯。”
  “二師兄!前些時我回到金光寺見到咱師兄,打聽您這些年的經(jīng)過,師兄都對我說了。二師兄啊!咱先別說誰是誰非,你我全是出家人,歸依佛門,乃是三寶的門人弟子,講的是掃地不傷螻蟻命,慈悲為本,普度眾生,謹忌殺、盜、淫、枉、酒哇!二師兄,這些您比我明白的多呀。您怎能做下糊涂事?貪戀紅塵,妄開殺戒。您看看這是什么地方?這是戰(zhàn)場啊!這是他們俗家人的事,出家人哪能參與呢?我們這次來沒別的事,就打算把您請到金光寺,退出戰(zhàn)場離開他們,此后何去何從,咱哥仨好好商議商議再說。二師兄,快跟我們走吧!”
  “啊?”了因一愣,他一聽了塵的話有些不對頭,把臉往下一沉:
  “老三!莫非說你們不是幫忙來的,是勸我離開這?”
  “對!就是這個意思。”
  “三弟呀!你可知道我的徒兒,你的徒侄石頭僧是怎么死的嗎?就死在童林的劍下呀!我好不容易培養(yǎng)他三十年,叫那童林一劍給結(jié)果了。可惜我嘔心瀝血,數(shù)十載的工夫,我豈能善罷甘休?我要這樣跟你們一走,我也對不起我徒弟呀!三弟,你看這樣行不?這不你們都來了嗎?幫著我先要了童林的命,別人咱不著邊兒,只要把童林殺了,給我徒弟出了氣,我馬上就跟你們走,怎么樣?”
  了塵聽完一皺眉,說道:“二師兄言之差矣!我們勸你不開殺戒,我們自己能這么干嗎?那樣豈不言行相違?師兄!慈云的死,我看不是死到童林手里。”
  “哦!那你說死到誰手了!”
  “就死到你手了。我跟咱大師兄看法相同。二師兄請想,您若教導有方,那石頭僧何至于不懂好歹呀!您別看我沒在劍山,但我都知道。石頭僧無緣無故攔住童林,非要把人家置于死地而后快,童林把好話說盡,他說什么也聽不進去,非要動手,逼得童林萬般無奈這才動家伙,被童林殺了,二師兄!這是不是事出有因?看來慈云是自己找死,于童林無關(guān)。您就別鉆牛犄角了,干脆跟我們一走,豈不全都了結(jié)了呢?”
  “呸!”了因聞聽把眼珠子一瞪,“了塵!我真沒想到你能這樣,胳膊肘往外拐,屁股坐到童林懷里。我且問你,你沒在劍山,你怎么知道的內(nèi)情?你不在當場,你怎知道發(fā)生的事?不用問,這都是一目了然僧跟你說的。咱大哥早就心向外人了。前次在金光寺他眼瞅著我打敗仗,連忙都不幫。他一見到童林這幫人是骨酥肉麻,一副的媚態(tài),我恨死他了!只是念師兄弟的關(guān)系,我不忍心翻臉罷了,你是聽了他的話,中了他的奸計,上了他的當了。老三,你可別聽他一派胡言,快幫著我先打童林,后找了然算賬!”
  “哈哈哈……”了塵一陣的冷笑,“二師兄!我看你是被惡魔迷住了心竅,忠言逆耳呀!想當初你就不應(yīng)該保劍山。那時節(jié),我跟師兄苦苦勸你,你是執(zhí)意不聽,這才帶著慈云去了劍山。怎么樣?慈云把命扔到這了,你這么大的歲數(shù)還得替劍山玩兒命,你感覺到羞恥不?正因為咱們是知己弟兄無話不談,我才直言奉告,可能你聽不進去,也可能跟我翻臉。但是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也得聽我們哥倆的,因為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這關(guān)系到我們‘蓋世三了’的聲譽。二哥,把東西收拾收拾,趕緊跟我們走。”
  “不!我不能走!”
  “不走也得走。大師兄!看來用言語是勸不了啦,您說怎么辦吧?”
  了然一笑:“那就把他架走。”
  了因聞聽,倒退了兩步,把如意拽出來了,怒道:
  “了然和了塵,你們還想綁架不成?”
  這老哥倆一樂:“賢弟呀!我們可不是綁架,而是勸架,動手!”
  說著活老哥倆同時上來了,還沒等了因反應(yīng)過來,他的左臂已被了然抓住,右臂被了塵抓住,倆和尚樂呵呵地從這只船上把他架到自己那條船上,吩咐道:
  “徒兒們!調(diào)轉(zhuǎn)船頭回金光寺。”
  了然、了塵架走了了因長老,英王富昌火往上撞,命譚天親自出馬會斗童林。譚天把令旗令箭交給燕普,整理衣冠拽出三簧寶劍點手喚小船,他剛想出陣,忽然警報傳來,就聽見劍山的中軍大寨串鑼急響,緊跟著就有人喊:
  “了不得了!著火啦!著火啦!”
  “啊?”英王大驚失色,扭回頭觀瞧,但見濃煙升起,烈焰飛騰,看不清是哪處著火了。他跟譚天一商議,大概是咱們劍山出了奸細了。譚天吩咐把前隊變成后隊,后隊改為前隊,慌忙撤走。
  他這一撤,因為太倉促,戰(zhàn)船擁擠,自相擠壞的船就不在少數(shù)。張方一看英王突然收兵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把令旗往空中一舉,吩咐岳鐘祺和各路兵將,追!官軍的船只出動,兜著屁股這路殺呀!英王損失慘重,張方大獲全勝。追殺一程,張方恐怕中英王的埋伏,吩咐一聲:
  “鳴金收兵!”
  這官軍敲著得勝鼓,唱著得勝歌,滿載勝利品返回劍州。
  再說英王富昌收兵撤退后,回到天王殿,此時火已救滅。譚天親自查點,鬧了半天是配殿起的火,這把火是在御書房引起來的,究竟什么人放的還不得而知。譚天命令手下要立即調(diào)查,一定要把原因查清。英王惱恨不已,這一仗打得是焦頭爛額,損失三員愛將,走了了因,在臨撤退的時候又被張方追殺一陣。英王越想氣越大,心說,憑我這堂堂的劍山,竟能出奸細,這真是又可恨又可怕呀!他告訴燕普和杜清風,一定把奸細查出來,明天就把牛兒小子和劉俊開刀問斬,好給死難的英雄報仇。按下英王回寢宮休息不提,單說有這么兩個人相互一使眼色,溜到一座府第,進了屋關(guān)上門,掌起燈,兩個人相對而笑。
  你道這兩個人是誰呀?就是那天到雙羊觀給張明志、趙明真送信的二位,一個叫妙手神鷹夏侯倫,另一個是千里追風一盞燈司馬云山。他倆樂什么呢?鬧了半天這把火就是他們放的。他們?yōu)槭裁匆呕鹉兀窟@里邊有段原因:這次英王出兵打仗,臨走之時把山上的大權(quán)就交給他們倆了,這兩個人沒隨軍出征,而留守大寨。本來他們的心里頭一點兒反對英王的意思都沒有,對富昌是忠心耿耿。哥倆一商議,英王打仗去了,御駕親征把千斤重擔交給咱哥倆了,咱們要好好看管,一旦有點兒閃失,對不起英王千歲。他倆親自巡邏,由前山巡邏到后山,恰巧在他們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這哥倆一看沒有什么事情,轉(zhuǎn)身剛要走,從樹林之中出來倆人,把夏侯倫和司馬云山給攔住了。再看這倆人,上首是位年邁蒼蒼的老者,細條條的身材,面如銀盆,五綹花白胡須灑滿前胸,頭上戴著氈子帽,身穿絳紫色的棉袍,腰里系著根絲帶,在絲帶上掛著一尺二寸長的小寶劍。下首這人個頭不太高,長得奔顱頭,翹下巴,凹刀臉,面似銀盆,一部銀髯灑滿前胸,光頭沒戴帽子,用塊藍頭巾勒著,身穿藍布褲褂,外披棉袍,手中托著一對鐵球,二目如燈,威風凜凜。夏侯倫和司馬云山不看便罷,一看,倆人腿一軟就跪下了:
  “哎喲!二位老人家這是從哪來?弟子迎接老恩師。”
  來人是誰呀?掛小寶劍的正是江南八大名劍頭一位李晚村李老先生,那位個頭不高的老者就是江南八大名劍排行第二位的白太官白老劍客。這個李晚村是夏侯倫的師父,白太官是司馬云山的師父。夏侯倫、司馬云山焉有不跪下磕頭之理?且說二位老劍客,看看身邊無人,把他二人叫到樹林之中,二老面沉似水,冷若冰霜。李晚村用手指著夏侯倫道:
  “畜牲!你是活膩味了,你做的好事!”
  夏侯倫規(guī)規(guī)矩矩往老師面前一跪,磕頭帶響:“師父您別生氣,徒兒何罪之有?”
  “呸!我且問你,難道說你真不知犯下什么罪了嗎?英王富昌是個什么東西?你為什么保他?這英王乃是國家的反叛吶!提到他沒有不痛罵的,難道你們就沒聽到過嗎?你們這叫肋紂為虐!身為劍客,好壞是非你們都分辨不清,真是可惡之極!”
  白太官訓教司馬云山道:“徒兒啊!為師教你可不容易,實指望你學會武藝,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沒想到你跟夏侯倫是一對混蛋吶!下山不久,你們就保了富昌。李老劍客說的不假,那富昌乃是罪人,朝廷的罪人,你們幫著他有什么好結(jié)果呢?真是替我丟人現(xiàn)眼吶!”
  白太官說到這,扭回頭跟李晚村說:“我看咱別跟他們費時間了,你清理門戶,我也正門規(guī),要了他們倆的命就算了。”
  說話間李晚村拽出小寶劍,白太官舉起鋼球就要下手。夏侯倫和司馬云山擎住老師的手腕子,眼淚掉下來了。
  “二位老人家且息雷霆之怒,容我等把下情回稟。”
  李晚村一瞪眼:“你還想狡辯不成?”
  “師父!嚇死弟子也不敢吶!自從我們藝滿之后,按著師父的吩咐,闖蕩江湖做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情。去年三月三在亮鏢會上我們都出了頭了,可惜我們這么大的能耐無人賞識,那云臺劍客燕普發(fā)現(xiàn)我們倆是個人材,是再三地挽留,邀請我們趕奔劍山蓬萊島。我們也沒問好歹,一時糊涂誤入歧途。我們也不知道英王是反叛,也不知道他是朝廷的罪人。請師父原諒才是。”
  司馬云山也說:“二位老人家,我跟夏侯倫看法一樣,當時沒轉(zhuǎn)過向來,認為人家對我們了解,遇上了識貨的,一時高興就答應(yīng)了。到了劍山之后,英王對我們哥倆不薄,聽他說他是當今皇上的親胞兄,被逼出來的。我們一想,康熙當皇上也好,英王當皇上也好,總而言之都是愛新覺羅的天下,這也沒什么關(guān)系,沒想到什么反叛不反叛的。聽兩位老人家一說,我們是如夢方醒啊!二位老人家,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饒恕我們吧!”
  這倆老劍客也不是真心殺他們倆,無非是嚇唬嚇唬,一看這兩個人真害了怕了,口口聲聲求饒認錯,也就罷了。李晚村看看白太官,白太官微微點點頭,兩位劍客才把兵刃收起,說道:
  “你們倆起來吧!”
  “多謝老人家!”
  夏侯倫和司馬云山站起來后,李晚村說道:“你們倆光口頭上承認錯不行,還得有實際行動。”
  “二位老人家,那您說我們該怎么辦呢?”
  “應(yīng)該將功補過,立功贖罪。”
  “那您看我們怎樣才能立功贖罪?”
  李晚村把臉往下一沉:“你們倆偌大年紀,已不是小孩子了,關(guān)于怎么贖罪,你們倆看著辦。你們可記住,如果口不應(yīng)心欺騙為師,你們等著,咱們再見面的時候休怪為師無情,要取你們項上的人頭!”
  李、白二位劍客說完了飄然而去。夏侯倫和司馬云山把頭上的冷汗擦擦,哥倆一商議:
  “怎么辦呢?咱們說話可就得算數(shù)哇!”
  他倆后來一想,英王正在前敵領(lǐng)兵打仗,干脆咱放把火得了,擾亂他的軍心,攪亂他的后方,這也算暗助官軍了。商議已定,兩個人來到前面,把英王的御書房給點著了。這御書房乃木制結(jié)構(gòu),火借風勢,風助火威,這一下把偏殿也給引著了,一片就燒了五十多間房子。等這件事情過去之后,夏侯倫和司馬云山先到了夏侯倫的站殿將軍府,哥倆坐下把仆人打發(fā)走后,夏侯倫先說話了:
  “賢弟!看見沒?英王生了氣了,命軍師、大帥認真查處哇!真要是被查出來,非整到咱倆頭上不可!”
  司馬云山一皺眉:“師兄!不見得吧?”
  “哎呀!我的傻兄弟,你好糊涂哇。你想想英王領(lǐng)兵走了,把山交給咱哥倆,即便火不是咱倆放的,這個責任也推脫不了哇!他們首先得懷疑到咱們頭上。因此,咱們得趕快想對策,離開此地,不然的話悔之晚矣!”
  司馬云山琢磨了一會兒,覺得有理,問:“師兄!您看咱們怎么走好呢?”
  夏侯倫說:“咱倆要這么走當然不費吹灰之力,但是老師有話在先,咱們得立功,光這樣走哪成啊!”
  “大哥你說吧!咱們立個什么功勞?”
  “嗯,當務(wù)之急應(yīng)當把牛兒小子和劉俊給救出來。咱倆二老救二小,帶過岷江趕奔劍州,見著童俠客把他師弟、徒弟往家一送,這不咱們就立下功了嗎?不然的話,咱倆拍著空巴掌去,自我介紹,大家也不信呀!”
  司馬云山點頭稱是,又問:“師兄!這倆人咱們怎么能救得出來呢?他們倆都歸秦鳳管,都押在秦鳳的大寨,恐怕不那么容易吧?那姓秦的很難對付。”
  “哈哈哈,師弟呀,你好糊涂,你知道我跟秦鳳是什么關(guān)系?”
  “什么關(guān)系?”
  “你真不知道?我們還是一師之徒呢。”
  “是嗎?那么過去你怎沒提過呢?”
  “哎!我一看秦鳳那個美勁兒,英王對他那份重視,我何必去巴結(jié)他呢?干脆我就不理他那個茬兒。實質(zhì)上我們倆又不是同堂學藝,我在先,他在后,也許我?guī)煾笡]跟他提起過此事。”
  “對!不然的話他見到你也應(yīng)有所表示。”
  夏侯倫說:“不管怎么的,這個秦鳳咱得把他制住,要能把他制住,救二小就不成問題。”
  “師兄,您說怎么才能制住他呢?”
  “我倒有個主意,等一會兒我準備一桌酒席,命人把他請來敘敘舊,然后我再用言語打動他,倘若他也愿倒反英王,咱們仨一條心,那咱們立的功就更大了;話又說回來,如果秦鳳不聽良言相勸,在酒席宴前咱哥倆收拾他一個,把他置于死地,也算給童林除了害了。你看怎么樣?”
  “嗯,主意倒不錯。但這個秦鳳可不是好收拾的。”
  “他那能耐我都看過了,雖然說不錯,也不是什么了不起,我們一個人對付他恐怕不易,要是咱哥倆同心協(xié)力,他不是白給嗎?賢弟呀!不能再猶豫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要不可就誤了大事了!”
  司馬云山點頭道:“既然這樣,咱就定下來,我聽您的。”
  夏侯倫這才把手下人叫上來,讓他們準備了一桌上等酒席,然后派個心腹人拿著自己的帖子,到先鋒的大寨邀請秦鳳。
  下書人走了。夏侯倫和司馬云山準備了二十名刀斧手,這二十人都是最心腹的,不管辦什么事、說什么話都不會泄密,讓這二十人內(nèi)披重甲,手提利刃埋伏在屏風后面,以摔杯為號。他們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就等著秦鳳往里頭鉆。約摸等了半個時辰的工夫,就見下書人回來了,面帶驚慌。夏侯倫嚇了一跳,忙問:
  “怎么,我那帖子交給骷髏鳥沒?”
  “交給了。他非常高興,已經(jīng)來了!”
  “啊,來了?帶了多少人?”
  “誰也沒帶,就他一個人。”
  “現(xiàn)在何處?”
  “這就到門口了。”
  夏侯倫心想道,秦鳳,這回可到了你的生死關(guān)頭了。夏侯倫和司馬云山由于激動,臉上都有些發(fā)燒,哥倆把兵刃準備好,親自到府門外迎接。他們剛到府門口,秦鳳就到了。再看骷髏鳥秦鳳,身披大紅皮斗篷,頭上戴著水獺皮帽,腰中挎著那把長劍,面有得意之色。夏侯倫和司馬云山緊行幾步,躬身施禮:
  “先鋒大人!蒙您賞臉,大駕光臨,我等三生有幸。”
  “哈哈哈……”
  “里邊請,里邊請!”
  秦鳳抓住他們的手說:“二位老劍客!你們這又何必呢?咱們同殿稱臣何分彼此呀!你們連我一口熱水都沒喝過,反過來請我吃酒,我真覺得不好意思。”
  “先鋒大人!您太客氣了,里邊請!”
  說話間攜手攬腕,說說笑笑來在正廳。這正廳是三大間房子,屋里頭光燈蠟就掌起幾十盞,真是亮如白晝,正中央一張八仙桌,放了三把椅子,讓秦鳳坐于正位,夏侯倫在上首,司馬云山在下首相陪。時間不長,擺上來一桌上等酒宴。夏侯倫親自拿著銀壺給秦鳳滿滿地倒了一杯,又給司馬云山滿上,然后又給自己滿上。他擎杯在手,一笑道:
  “先鋒大人!先敬您一杯酒,祝您連中三元,連升三級。”
  “哎呀!多謝二位老劍客的美意,恭敬不如從命,我這就喝下。”
  秦鳳端起杯,一揚脖,酒杯見了底了。夏侯倫、司馬云山把酒也干了。司馬云山拿起壺來又都給滿上,擎杯在手說:
  “先鋒大人!我也敬您一杯,祝您前途無量,福祿綿長。”
  “司馬老劍客!咱們是自己人還用得著這個嗎?您太高抬我了。”
  “不不不,您乃是當世的豪杰,可欽可敬。為我們共事在一起,干杯!”
  “干!”
  “干!”
  第二杯又干了。夏侯倫拿過酒壺來,第三巡又給滿上:
  “先鋒大人!這杯還得干了。”
  骷髏鳥秦鳳沒動,看看夏侯倫:“二位老劍客!莫非你們倆商議好了,今天要灌我不成?叫我喝醉了,好當眾出丑嗎?”
  夏侯倫一擺手:“秦大俠!您太多心了。這第三杯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哦?為什么?”
  “秦大俠!咱們倆跟別人不一樣,就沖咱倆的關(guān)系這第三杯酒你也得喝。”
  秦鳳一愣:“夏侯老劍客!你指的關(guān)系是什么?”
  “哈哈哈,當然是一種特殊的關(guān)系了。請問秦先鋒,您的受業(yè)者恩師是誰?”
  “啊?”秦鳳趕緊站起來,顯得很恭敬:
  “我?guī)煾改耸墙习舜竺麆Φ念^一位李晚村李老劍客。”
  夏侯倫一笑:“著哇!那你問問我?guī)煾甘钦l?”
  “啊!莫非說咱二人是一師之徒?”
  “對嘍!這回算叫你說對啦,要論門戶你還得管我叫聲好聽的,我是師兄,你是師弟呀!”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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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48:06 |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八六回 習武藝身遭暗算 尋恩人得拜高師

  話說夏侯倫和司馬云山請骷髏鳥秦鳳吃酒,明曰請客,暗中布下天羅地網(wǎng),如果秦鳳答應(yīng)投降官府,釋放牛兒小子和劉俊,別無話說;不然就要把秦鳳置于死地。從談話當中夏侯倫還表白他和秦鳳是一師之徒,這話倒也不假。那秦鳳是怎么一個出身呢?他怎么拜的李晚村呢?這里面有些原因。
  原來秦鳳是四川萬縣靠江屯的人,他的父親是使船的,一家人住到江邊。在秦鳳小的時候,他父因船發(fā)生事故葬身水底,秦鳳隨母親長大成人。他從小就捉魚摸蝦,想方設(shè)法幫著母親維持生活,所以人們都喜歡這孩子,那時的秦鳳挺漂亮,腦袋兩邊根本沒有肉瘤子。由于他生在江邊長在水邊,所以從小水性就挺好,后來又靠著捕魚捉蝦為生,每天跟水打交道,天長日久就練了一套水底的功夫,旁人在水底換氣一個時辰,他能呆一天一夜,同時他還能在水底下行走。人們提起秦鳳的水性沒有一個不挑大拇指稱贊的。就因為他勤勤懇懇,家里的日子過得倒挺富足,娘倆吃喝有余。秦鳳到了十五歲,酷愛武術(shù),在那個年頭武術(shù)大行其道,特別是到了四川萬縣靠江屯一帶,真好像河北的滄州,不管是男女老少沒有不會打拳踢腿的。秦鳳在這十里八村一帶是個佼佼者,要講究比拳腳、摔跤、扔大個,十個八個到不了他近前。后來鎮(zhèn)上和莊主成立個武術(shù)會,號召本地的年輕人都報了名。骷髏鳥秦鳳跟娘一商議,他娘同意了,就這么交了五兩銀子也報了名了。武術(shù)會不是瞎練,由大伙湊錢請來一位老師父,是回族姓馬,叫神拳馬四。馬四爺不但拳腳好,彈腿的功夫也不錯。馬四爺自從來了之后,把武術(shù)會二百多名年輕人全都組織起來,先教他們練基本功。經(jīng)過一年的時光,徒弟們是大有長進,特別是秦鳳練得最好,深受馬四爺?shù)馁p識,有時別人練完了,馬老師單獨把秦鳳留下,給他吃小灶。什么意思呢?就是單獨教給他一套。就這樣,秦鳳的能耐大有長進,遠遠地把別人拋在后面。馬四爺還推薦他當了學長,就是這些練武術(shù)的頭頭。馬老師因事不在就讓秦鳳給代課,大家也非常服氣,后來出了事了。原來本地有個莊主,此人姓莊叫莊人,莊人有個兒子叫莊蒜。莊蒜這小子十八歲也加入了武術(shù)會,仗著他爹的勢力,在武術(shù)會里橫踢亂打,是人都看不起。他一看樣樣事情都是秦鳳出頭,心里有點吃醋,在老師面前他不敢說什么,老師不在了,他就想方設(shè)法刁難秦鳳。有一次馬四爺因事請假走了,讓秦鳳代教,秦鳳欣然領(lǐng)命。第二天,弟兄們都到齊了,排好了隊,秦鳳正在前面布置功課,莊蒜出來了,就見他仰著脖子,挺著肚,把嘴撇得跟瓢似的,小母狗眼一翻:
  “我說,你是誰呀?”
  “啊?我叫秦鳳。”
  “你他娘算干什么吃的!老師不在了,得由我?guī)ь^,為什么我?guī)ь^?因為我爹是莊主。這個武術(shù)會是我爹一手成立的,我是他老人家的兒子,老師不在了,應(yīng)當我來布置功課,你他娘的算哪頭蔥?跑這來充當大瓣蒜來了。滾!”
  這小子不說人話,一張嘴就帶臟字,招惹得秦鳳十分不悅:
  “少莊主!請你說話自尊自貴一些,不要惡語傷人。”
  “怎么?我就這么說話,你還不愛聽嗎?”
  秦鳳把火壓了又壓,跟他辯理:“少莊主!你可聽明白了,我當這個學長是老師指派的,我當這個頭頭是大家推選的,又不是我自己說怎么的就怎么的。請你不要誤會。”
  “不管怎么說,我就不同意你當這個頭頭,要想當也行,你得露出兩手來。”
  “少莊主!你這是指什么說的?”
  “我是指你的功夫說的,究竟你有沒有這種能耐呢?”
  “哎呀!這就叫我難說了。我可不能老王賣瓜自賣自夸。”
  “姓秦的,這么辦吧!今天咱倆伸伸手,分上下論高低,你要把本少爺贏了,你就當學長,我毫無怨言;要不是我的對手,土豆搬家給我滾!”
  莊蒜擼胳膊挽袖子躍躍欲試。秦鳳知道他們家有勢力,不敢惹人家,暗里生氣,氣得肚子鼓鼓的。可這些練武的小伙子看著不公平,大伙一擁而上,非讓秦鳳跟他比比不可。
  “秦大哥!跟他比比。這種人非揍他不可,你不打他,他不能老實。”
  “大兄弟!你看他有多猖狂?平日專橫撥扈,誰都欺負,把弟兄們都氣壞了。你就教訓教訓他,給大伙出出氣。”
  被大伙一說,秦鳳的勁上來了:“好吧!弟兄們閃閃。”
  大伙呼啦往后一退,秦鳳把衣服收拾好了,沖著莊蒜一抱拳:
  “少莊主!既然你非要比武,休怪秦某不客氣了。”
  “用不著你客氣,誰領(lǐng)你的情了?你接拳!”
  莊蒜往上一縱,就是一個通天炮,秦鳳閃身躲過,兩個人插招換式戰(zhàn)在一處。其實莊蒜是唬人,要講能耐他比秦鳳差得太多了,也就是十幾個照面,秦鳳上面一晃,底下使了個掃堂腿,咚!啪!把莊蒜摔了個仰面朝天。大伙哄堂大笑。莊蒜可有點掛不住了,打地下站起來,像瘋狗似地又撲奔前來。秦鳳一看他不服氣,接茬再比。簡短捷說,一口氣把他摔了十六個跟頭,最后把莊蒜摔得起不來了。
  “哎喲!可打死我了,哎喲!”
  大伙樂得肚子直疼,心說從今以后看你還耍蠻不耍蠻。當天晚上,莊蒜回到家里,他爹莊人一見大吃一驚,一看兒子鼻青臉腫,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問:
  “孩子啊!你這是怎么了?”
  “哎呀!爹,快別提了,我都要叫別人打死了。”
  “噢?誰那么大膽子敢打你?”
  “別人誰敢哪?就是靠江屯姓秦的那小子,叫秦鳳。”
  “噢!秦鳳把你打了,你怎么不還手?”
  “誰說我不還手?我哪里打得過他?一口氣叫他摔了十六個跟頭,屁股都叫他摔成四瓣了。哎呀,爹呀!你可得給我出氣呀!”
  莊人這小子最護犢子,他也不問青紅皂白,第二天把馬老師給請來了。馬四辦完事剛回來,一聽東家找他,不敢不來,換了套新衣服,來到莊人的家里頭。兩個人一見面,馬四爺就問:
  “東家!找我有事嗎?”
  “哼,你干的好事!”
  馬四一愣:“東家!莫非我有什么過錯不成?”
  “哼!你還問我哪,我來問你:你憑什么指派秦鳳當學長?你憑什么讓他代替你教大伙的武術(shù)?我們花錢請的是你,可不是請的秦鳳!這是什么原因?”
  馬四爺聞聽一笑:“東家!您聽我給你解釋。就因為二百多個練武的當中,秦鳳比別人強得多的多,論武藝高人一頭,因此,他當學長當之無愧。我有些事不在,您說讓誰來代替呢?只有秦鳳能來代替我。這又有什么可責怪的呢?”
  “行行行,別說了!我說馬老師,你不在家的時候,秦鳳把我兒子揍了,你知道不?”
  其實馬四爺回來就聽說了,他假裝不知道:
  “東家!有這等事?”
  “你到我兒那屋看看去吧!打得滿身都是傷。我要不看在你的分上,不看在同鄉(xiāng)的分上,我用一張片子就把他送到官府治罪。他欺負別人我不管,竟欺負到本莊主頭上來了,這還了得嗎?你看這事怎么處置吧?”
  馬四爺一笑:“東家!年輕人嗎,沒有舌頭不碰牙的,再說,比武交手一定得受點傷,這事并不奇怪,肯定年輕人湊在一塊兒都逞強斗勝,秦鳳失手把少莊主打了。我看這樣吧!我回去嚴加管教,讓他今后注意也就是了,挑良辰擇吉日給您賠個不是。您看這么處置怎么樣?”
  “不行!那也太便宜姓秦的了。”
  馬四爺就問:“以東家之見呢?”
  “我說把他開除!像他這種品質(zhì)惡劣的人,我們武術(shù)會里不能留。”
  馬四爺也不是好惹的,老頭愛講直理,聞聽此言把臉往下一沉:
  “東家!言之差矣。那秦鳳一沒偷,二沒搶,怎么能把人家隨便開除呢?再者說,秦鳳來學武,人家花了錢了,交了學費,無緣無故把人攆回家去,恐怕于理不合吧?”
  莊人一聽,把桌子一拍:“姓馬的!你可聽清了。我是莊主,我是這個會的發(fā)起人,你是我雇來的,我既然能用你,也可以不用你。既然你舍不得叫秦鳳走,那你就算賬吧!”
  馬四爺一聽莊人說出這種話來,站起來了:
  “好吧!既然你不用我了,我還不強求。再見!”
  馬四說完,氣呼呼到賬房把賬結(jié)清就走了,打這一天開始,武術(shù)會就解散了,二百多名學員也都回家了。莊人心里不死心,心說人家各地方都有武術(shù)會,就我這個鄉(xiāng)里沒有也叫人小看哪!后來經(jīng)人介紹又請來一位老師,此人姓花叫花萬春,人們都管他叫花九爺,今年四十一歲,精明強干,據(jù)說功夫比馬四還高著一籌。此人善用氣功,什么馬前一掌金,馬后一掌銀,大口天罡氣、鷹爪力他都會。就這樣,莊人派人把花萬春請來了。雙方講好條件,八月初一武術(shù)會又成立了。學員們一聽興高采烈,紛紛報名參加。等開課的這一天,花萬春拿著底冊子,啪啪一點名,別人都在,就沒有秦鳳,花萬春就問:
  “秦鳳知道不?”
  這些學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沒言語。
  “大概沒聽著信吧!誰跟秦鳳住得近?”
  “回老師的話!我們跟秦鳳住鄰居。”
  “好吧!煩你們給秦鳳捎個信,讓他明日就來報名。”
  頭天過去,到了第二天,花萬春點名,秦鳳又沒來。一連等了好幾天,秦鳳也沒來。花萬春就問他的鄰居:
  “你們給他送信沒?”
  “天天到他家,都跟他說了。”
  “他怎么不來呢?”
  “誰知道!每次跟他提到這件事,他又高興又難過,總是唉聲嘆氣的。我們也不知他想的是什么。”
  “噢!”花萬春心想,恐怕秦鳳有難言之隱。這可是棵好苗子,我教一回不能白教,怎么也得培養(yǎng)出幾個尖子來,秦鳳正是理想的人。不如我到他家去看看。他就叫幾個學生領(lǐng)著他到了秦鳳家。
  秦鳳一聽老師登門來了,非常高興,把花九爺接到屋里頭,恭恭敬敬地施了禮。
  花萬春看看:“你就叫秦鳳?”
  “正是。”
  “你知道武術(shù)會又成立了不?”
  “我聽說了。”
  “那你怎么不去呢?”
  “我想去,過幾天再說吧!”
  “秦鳳啊!我是你師父,你是我學生,咱們無話不說。在家里關(guān)上門沒外人,莫非你有什么想法不成?跟老師說說看。”
  秦鳳口打唉聲:“師父!我對武術(shù)十分喜愛,說實在的,自從武術(shù)會散了之后,我心如刀絞,聽說現(xiàn)在武術(shù)會又成立了,我高興得不得了。不過有莊人、莊蒜父子,我就不樂意去了。你也知道,以前為什么好端端的武術(shù)會散了呢?就是老莊家的人給攪的。我要去,恐怕引起他們父子的忌恨,怕又把武術(shù)會攪黃了。因此,我寧愿自己不學,也不能耽誤了大伙。”
  “噢!”花萬春點了點頭,“秦鳳啊!其實我沒來的時候就聽說過。我跟馬四爺也認識,馬老師到我家把詳情都跟我講過,同時也向我推薦過你。這樣吧!明天你該去還是去。至于莊主那里,我親自解釋解釋也就是了。”
  秦鳳非常高興,答應(yīng)第二天去練武。
  簡短捷說,第二天秦鳳真去了。頭半個月沒事,過了半個月又起風波了。莊蒜這小子又犯了老毛病,見著秦鳳的頭罵頭,見尾罵尾。秦鳳忍氣吞聲假裝沒聽著。花九爺有點看不下去了,怎么張口罵人呢?一點教養(yǎng)都沒有。花九爺把莊蒜狠狠地訓斥了一頓,莊蒜沒敢強嘴,當晚回家告訴了他父親莊人。莊人聽了火往上撞,派人把花九爺請來了。莊人在后廳擺了一桌豐盛的酒宴,沒請別人陪客。花九爺也不知怎么回事,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莊人單刀直入:
  “花老師!你知道今天把你請來為什么事嗎?我就這么一個兒子,愛如珍寶,他是我們老莊家千頃地一根獨苗,我指望他傳宗接代。實不相瞞,我這孩子有點窩囊,盡挨人家欺負,特別是秦鳳,把我的孩子欺負得不得了哇!您說我這個當?shù)哪懿恍奶蹎幔壳按尉鸵驗樗麄儌z打了交手仗,我一怒之下把武術(shù)會解散了。現(xiàn)在武術(shù)會又成立了,把您請來了,希望花老師要公事公辦。”
  花萬春明白,他嘴上說公事公辦,實際上是讓我袒護他兒子,怪我今天訓斥他兒子。花萬春一笑:
  “莊主放心,我一定公事公辦就是了。”
  “哈哈哈,好!另外我還有點事情求你。我兒子練武練得不錯,除了秦鳳之外,在這兩百人當中我兒子是頭一把呀!誰當老人的不是望子成龍呢?我希望我孩子能出人頭地,但是有秦鳳在頭前擋著不太容易。我的意思呢,您對秦鳳是不是,啊?你明白嗎?”
  莊人說話吞吞吐吐,花萬春沒太明白:
  “請問莊主,您說清楚點,叫我怎么辦呢?”
  “這個,這個,比如說吧!聽說您會很多功夫,您在我兒子身上多下點心,我必有補報。另外對秦鳳呢,應(yīng)該這么教,你不這么教,轉(zhuǎn)個彎兒你那么教。只要秦鳳的能耐超不過我兒去,我必有重謝。”
  花萬春心里不太高興,心說這不是耍陰謀嗎?明明秦鳳可以栽培,卻不教給人家;明明你兒子是飯桶,還叫我偏心,心說這事不能答應(yīng)。可又一想,這人哪,不能太強了啊!我是個把式將,指著在外頭教徒為生,這要把財神得罪了,飯碗不就打了嗎?方才莊人還跟我許了愿,多給我錢。人這一輩子不就為了錢嗎?秦鳳跟我一不沾親,二不帶故,我就把他教成了,他能把我怎么樣呢?我為什么樂得河水不洗船呢?花九爺就動了心了。
  “好吧!東家的話我牢記在心,您就瞧好吧!”
  “好好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聽您的喜信兒,事成之后必有重謝。”
  這頓飯吃完,花萬春回到家,半宿沒睡著。思前想后,心說,我怎么能把這事辦得圓滿呢?最后他想了一條妙計。
  從第二天開始,他教給這些學生練氣功。大伙練完都走了,他單獨把秦鳳給留下:
  “孩子啊!我聽馬四爺說你最有出息。這兩天我這么一看哪,一點不假,你比別人強出一頭。我得給你吃小灶,單獨教給你一套功夫。你看好嗎?”
  “多謝老師!”
  師徒倆人約定好了,打這以后,秦鳳每天晚上到花九爺家里練氣功。假如花九爺口和心一致還行,他沒安好主意。他不是教秦鳳練氣功而是反其道而行之,暗下了毒手。這可夠損的,他教的氣功都不是真的,怎么對身體有害他怎么教,無異于慢性殺人。秦鳳年輕又不懂氣功,誤以為老師出于好心,人家怎么教他就怎么學,而且學得非常賣力,也正因為如此,越練對身體越有危害。頭一個月秦鳳沒覺察出來,過了一個月就覺得周身上下不得勁,開始四肢有點麻木,腰酸腿疼,又過了幾天覺得頭腦發(fā)脹,心里怦怦直跳。秦鳳也沒往心里去,你想人吃五谷雜糧,哪能沒有天災(zāi)病熱的呢!他也就喝點藥過去了,接茬還練。三個月過去,把個秦鳳練得個骨瘦如柴,只剩下個大腦殼。最后秦鳳起不來了。他母親一看大吃一驚,趕緊請大夫調(diào)治。這塊兒的大夫也是二五眼,看了數(shù)次也沒找出病源來,只是抓了幾付湯藥對付著。后來秦鳳的兩肩頭鼓出倆包來,越鼓越大,就好像仨腦袋。他所吃的東西和營養(yǎng)全都集中到這倆包里來了。總而言之,不管你吃多少好東西,人體不能吸收,全吸收到這上邊來了。秦鳳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斃命。
  這個消息傳到莊家耳朵里,莊人十分得意。他心里明鏡似的,知道這是花九爺想的辦法,因此賞了花九爺五十兩紋銀。花九爺回到家里也不太舒服,心說我純屬圖財害命。又一想,算了,人這一生就是這么回事,想要好就得把別人踩下去,不這么干就發(fā)不了財。他為了借酒消愁,整天喝得是昏昏沉沉。
  單說秦鳳,眼看臥床起不來了。這天,他母親把藥熬好端來讓他喝,秦鳳淚如雨下,把藥碗放到旁邊,拉住母親的手說:
  “娘啊!我父親死得早,就剩下咱們孤兒寡母。兒只說長大成人孝敬娘親,讓您老也過上幾天舒心的日子,沒想到咱們家命苦哇!兒我年紀輕輕身患不治之癥,眼看這條命就保不住了。我死之后您可怎么維持生活呀!”
  老太太也哭了,還得安慰秦鳳往開處想。娘倆哭罷多時,聽屋外有人敲門。老太太開開門一看,是他們家的一個鄰居叫小六子。小六子跟秦鳳的關(guān)系不錯,兩個人無話不說,小六子把門關(guān)上,看看秦鳳,眼淚也掉下來了:
  “秦大哥!你覺得怎么樣?”
  “哎!病入膏肓,活不了幾天了。”
  “大哥!別這么說,你還年輕,身子骨還結(jié)實,把牙關(guān)咬咬就能挺過去。大哥呀!我跟您說點事,你可別著急。”
  “什么事?”
  “這……”小六子挺為難,把門開開看看沒人,二次把門關(guān)好,趴到秦鳳的耳邊說:“秦大哥!前天咱們莊主把我找去了,讓我給他打掃西房,說咱們老師花九爺要搬到那兒去住。就這樣,我里里外外地忙活。偶爾走到內(nèi)書房,我聽屋里有人說話,就動了好奇心了。我隔窗戶縫往里一看,正是莊人請花老師吃飯。要說東家請花老師吃飯并不奇怪,但是我發(fā)現(xiàn)他們倆鬼鬼祟祟的,就引起我的疑心,我見左右無人,就趴到窗戶縫仔細聽著。我聽莊人說:‘花老師!我謝謝你了。要沒有你,我出不來這口氣呀!’花老師說:‘不客氣,不客氣!我理應(yīng)當替東家效勞。’接下來莊人又說:‘他能不能活得了哇?還能活多少天?’花老師說:‘恐怕活不了幾天了。’莊人擔心地問:‘倘若他要活了呢?’花老師說:‘沒有關(guān)系。他真能挺過去,我還有主意,一定把這塊絆腳石搬開。’我再想往下聽,莊蒜從那邊來了,我怕被他們發(fā)現(xiàn),就溜了。回到家里我怎么琢磨怎么覺得這里頭有鬼。他們雖然沒有提名道姓,我敢斷定這是指你說的。秦大哥!你上當了。他們兩個人插圈弄套,你鉆進去了。你之所以有病,就出自莊人、花九爺之手哇!”
  秦鳳一聽,就一皺眉:“小六子!你說的可當真?”
  “哎呀大哥!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信口胡說呢?我保證一個字沒添,一個字沒減,全盤告訴你了。”
  “小六子!要這么說,是他們倆把我害的?”
  “沒錯,就是他們!”
  秦鳳咬牙切齒,把眼珠子都瞪圓了。心說,莊人哪莊蒜!我跟你們有什么仇恨?你們竟買出人來對我下毒手。此仇此恨是非報不可呀!秦鳳撩被就要下地,把小六子可嚇壞了:
  “秦大哥!你可別動啊。你要干什么去?”
  “我要去報仇!”
  “辦不到哇!也慢說你身染重病,就是好的時候也不是花九爺?shù)膶κ滞郏∥野言捀嬖V你了,你心里有個數(shù)。依我之見,你現(xiàn)在身陷虎口,危在旦夕。人家都研究好了,你不死也得把你整死。要防備他再次下毒手,怎么辦呢?我打算讓秦大哥先避避風,跟伯母趕緊逃走吧!遠遁他鄉(xiāng)隱姓埋名,他們找不著你也就算了。如果再住下去,他們非把你收拾了不可。”
  他們的談話老太太都聽著了。老太太是個善良人,膽子又小,嚇得渾身顫抖,拉著秦鳳說:
  “孩子!小六子說的一點都不假。咱惹不起躲得起,快隨娘逃命去吧!”
  “我不走!娘啊,我要跟他們辯理。”
  “我的兒呀!別說傻話了。在這地方人家一手遮天,上哪辯理去呢?快聽娘的話逃命去吧!”
  老太太死說話勸,小六子也苦勸,秦鳳才點了點頭說:
  “好!小六子,我跟我娘走后,這個家就由你看管了。遲早我有回來的一天,只要我還不死。”
  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他們娘倆準備了一輛車,小六子把他們送出了靠江屯,順著大道就下來了。
  上哪去?秦鳳長這么大沒出過門,老太太更是兩眼一抹黑,一邊走一邊哭。秦鳳躺在車上明白一陣,糊涂一陣,心如刀絞一般。老太太趕著這車走了七天,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正往前走著,秦鳳不行了,他兩眼發(fā)直,四肢抽搐。老太太一看,魂不附體,把車趕到一個鎮(zhèn)子口停住,她撲到秦鳳身上就哭開了,兒長肉短哭得很傷心。這一下把行路人哭過來了,眨眼間就圍了一百多口子。大家就問:
  “老太太!你們是哪來的?車上的病人是你什么人?你們怎么了?是投親哪還是訪友啊?還是有什么困難?”
  老太太一把鼻涕兩行淚就把身世講訴一遍。但是她可沒敢公開說是被人陷害。就說我們是靠江屯的人,孩子他爹早不在了,我就指孩子一個人活著,孩子練武也不知怎么練到這分上,如今一病不起。我們打算到四外找點活干,沒想走到這里孩子病情惡化。我現(xiàn)在兩眼一抹黑,找親沒親,找友沒友,身逢絕地。圍觀的人不住地點頭嘆息,有好心的掏出幾個錢來,默默地放在車上,還有給饅頭的。老太太再三稱謝。
  正在這個時候,順大道來個行人。這人頭戴大草帽,兩根五福捧壽的飄帶飄在肩上,身穿長衫,腰系涼帶,在帶子上掛著一口小寶劍,手中拿著雨傘和長條的包袱。此人面似金盆,立劍眉,五縷須髯,精神飽滿,二目如燈。這人走到鎮(zhèn)子口一看有一堆人,中間還有女人啼哭,不知為什么,他就站住了,仔細聽聽又往里看看,終于聽清是怎么回事了。這人就動了憐憫之心,對看熱鬧的說:
  “各位!借光,借光!我到里邊看看。”
  這些人閃目一看,這老者穿衣打扮非常精神,自動往兩旁一閃,老者邁步來到車前,把被子撩開看看秦鳳。不看則可,一看就是一驚。先給秦鳳摸摸脈,而后又搖搖頭。秦鳳他娘一看這人像個醫(yī)生,雙膝跪在面前:
  “好心的老爺子!救救我兒的命吧!要能把他救活了,讓我死都行啊!”
  “老嫂子!你起來。你們是哪的人?”
  “我們是四川萬縣的。”
  “噢。本地可有親戚?”
  “沒有。”
  “這樣吧?你們最好先找座店房住下來,我也好給他治病。”
  “那太好了,不過呢……。”
  老者一看明白了,老太太沒錢。他笑了笑:
  “老嫂子!你不必為難。沒錢沒關(guān)系,我這帶著哪!”
  “哎呀!初次相逢,我們怎好讓您破費?”
  “哎,天下人管天下事嘛!事不宜遲,趕緊找店要緊。”
  老者真熱心腸,在十字街找了一座丁家老店,把他們娘倆接去,讓人把秦鳳抬到屋里。一切安排好了,這個人細心地給秦鳳做了檢查,然后問秦鳳他娘:
  “老嫂子!你兒病了有多長時間了?”
  “能有一百多天了。”
  “一開始發(fā)病的時候是什么樣?”
  “他就說堵心,四肢無力,吃不下飯去。后來腰酸腿疼腦袋發(fā)沉。我呀,也沒理會這事。后來越來越重,一直到下不了地了。”
  “他練過武術(shù)沒?”
  “練過呀!天天練,練了好幾年了,要不是練武術(shù)他還不能這樣呢!”
  “跟誰練的?”
  “好幾個哪!我記住的有馬四馬老師,是清真教的,馬老師走后又來一個姓花的花九爺叫花萬春。”
  “嗯,明白了。老嫂子別著急,你兒有救。”
  “是嗎?我先謝謝老先生。”
  “我先給他開個藥方,你看著兒子,我去給他抓藥。回來我教你怎么煎湯熬藥給他吃下去。多者十天,少者七日我就能叫他下地。”
  “您可真是活菩薩呀!”
  老者根據(jù)病情開了個藥方,然后到街上抓藥。下午把藥抓回來了,教老太太怎么熬法,老太太如法把藥熬好。不光是吃藥,這老先生還運用氣功給秦鳳治病。他讓秦鳳躺到床上,仰面朝天一絲不掛。老頭短衣襟小打扮,把寶劍摘了放到桌上,運足丹田氣,晃雙掌利用五行八卦相克之理,由頭至腳、從前心到后背用氣功按摩法,每天三次。連吃藥帶按摩加上氣功法,不到五天,秦鳳能下地了,同時還能吃東西了。娘倆千恩萬謝。老者又給秦鳳治療了五天,秦鳳身體康復(fù),一點事都沒了。就是腦袋左右這倆大包可下不去了,老先生說:
  “你這是練氣功練錯了。比方說,你應(yīng)該從頭上練,練一二三四五;結(jié)果你練珍珠倒卷簾,從后頭練的五四三二一。不但無益,而且有害。”
  秦鳳一聽,明白了,肯定毛病出在花萬春之手。他這么教給我,是出于他的無知還是有意的呢?要說出于無知,不對。花萬春遠近聞名,是氣功大師,無不稱贊。看來小六子說的不假,他踉莊人密謀之后對我下毒手。想到這,又氣又恨。
  再說治病的老先生,給秦鳳治好之后,也沒報個名姓,偷著給留下三十兩銀子,不辭而別了。這娘倆后悔不知人家的名姓,也不知他的住址。雖然說秦鳳好了,身落他鄉(xiāng)沒有個歸宿,心里頭仍然著急。老太太一股急火也病倒了,老太太一病不起,不到一個月就死在丁家老店。秦鳳哭得都死過去了,后來勉強忍著悲痛買了口薄皮棺材把母親裝殮,找了塊地埋葬了。秦鳳如今就剩下光身一個,錢也花沒了。秦鳳一想,怎么辦呢?我挺大的小伙子能凍餓而死嗎?左思右想,還得找我那個救命恩人去。不圖別的,跟人家學點能耐,哪怕把治病的本領(lǐng)學到身上,我也有生活出路啊!但是老先生走了,是誰不清楚。他就跟店房掌柜的打聽。掌柜的挺好,秦鳳一晃在這住了兩個多月了,也彼此熟悉了。當秦鳳問起來那個人姓什么時,掌柜的把店冊子拿出來,由頭到尾一查,查著了:
  “小伙子!那位老先生姓李呀,叫李晚村。”
  “噢。沒寫哪的人嗎?”
  “寫的是杭州天竺街的人。”
  秦鳳找著這么一個線索,打這起身奔杭州。雖然說是萬水千山,但是秦鳳下了決心,非把恩人找著不可,他一路上打把式、賣藝、賣短工,掙點吃點往前走著,一直走了一年多,這才到了杭州。他真沒白來,到這里真把恩人找著了。到現(xiàn)在他才知道,他的救命恩人是江南八大名劍的頭一位李晚村李老劍客。原來李老劍客到四川去看望一位朋友,可巧碰到了秦鳳,這才把他給醫(yī)活。李老劍客沒想到秦鳳能找到門上來,相見之后非常高興。秦鳳往李老劍客面前一跪,非要拜師不可。李晚村萬般無奈,才把他收留,一看他的武術(shù)果然是不錯,一方面動了憐憫之心,另一方面也挺喜愛他,這才把他收留在家,傳授他十年功夫。十年徒滿,秦鳳的能耐可就成了。李晚村給他送了個號叫骷髏鳥喪門大劍。為什么要起這個外號呢?據(jù)說骷髏鳥這種鳥仨腦袋,秦鳳一顆腦袋、左右倆大包,就如同仨腦袋似的。另外秦鳳的命不好,所以叫喪門大劍。贈完了號,秦鳳辭別了師父開始闖蕩江湖。他要辦的頭一件事是報仇,回到四川萬縣靠江屯。到家真把小六子找著了。現(xiàn)在小六子娶了媳婦,有了三個孩子,一看秦鳳回來了,簡直不相信這是真的。先是一愣,而后是熱烈招呼,他把秦鳳讓到家里,這份招待就甭提了。當夜晚秦鳳就住到小六子家里,向他了解家里的情況。小六子說:
  “現(xiàn)在莊人還是莊主,他的兒子莊蒜比當年還壞。花九爺仍然是這里的教師爺。”
  秦鳳一咬牙:“此仇我是非報不可!”
  要知秦鳳如何報仇,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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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48:32 |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八七回 識大局棄暗投明 二少俠虎口逃生
 話說秦鳳藝滿回家打算報仇,先向好朋友小六子了解情況。小六子把情況講說一遍,秦鳳心中有數(shù)了。小六子向秦鳳表示歉意:
  “大哥!您不在家,您那房子我給賣了。賣的錢不多,一共是三十兩紋銀,我給您留著呢!總算把您盼回來了。”
  小六子把銀子拿出來,秦鳳笑了笑說:“賢弟!這是你給我操心費力賺下的錢,哥哥不能要,給兄弟你用吧!”
  小六子執(zhí)意不要,秦鳳非給不可,最后小六子才收下。秦鳳告訴小六子:
  “這回我回來是為了報仇,希望你嘴角嚴密,不要走漏風聲,也別對任何人說我回來了。”
  小六子點頭同意。到了第二天,秦鳳早早地起來,梳洗完畢,不辭而別,一直趕奔鎮(zhèn)店。這座鎮(zhèn)店就是秦鳳經(jīng)常在這練武的所在,也是莊人住的地方。秦鳳走進鎮(zhèn)店,閃目往兩旁看看,青山依在,人面已非。他圍著把式場轉(zhuǎn)了幾圈,心中一陣難過。又到莊人家門口,來回走了幾趟,一看大門緊閉,并無人出入。抬頭看,道那邊有一家回回館,掛著藍幌,賣清蒸牛肉、羊湯下碎外加燒賣。秦鳳邁步進了屋,往靠邊的地方一坐,眼睛盯著莊人家的大門,要了倆菜、四兩酒、一碗羊湯、十個燒賣。他一邊吃心里一邊盤算著怎樣下手。最好的辦法是先摸清了情況,然后讓花萬春和莊人互相對質(zhì),然后再殺他們。心里正想著呢,眼前人影一晃,走進一位吃飯的,這位就在旁邊那桌邊拉了把椅子坐下。秦鳳一看這人有點眼熟,仔細一看認出來了,正是前一個老師馬四馬老師父。秦鳳急忙站起來走到那張桌前:
  “馬師父,您還認識我嗎?”
  馬四抬頭一看,面前站著一條大漢,這個人仨腦袋怪嚇人的,瞅著眼熟可想不起來是誰了。他晃了晃頭,秦鳳壓低聲音:
  “馬師父!您不認識我了?我不就是秦鳳嗎?當初跟您學過武藝。”
  “秦鳳?哎喲,孩子是你?”
  “正是我。”
  “哎呀!你變了樣了,也發(fā)了福了。我上哪認出你來?你怎么脖子長倆大包?”
  “哎!一言難盡。師父,咱倆進單間吧!找個雅座,我有話和你說。”
  “好吧!”
  秦鳳和馬四爺就挪到雅座去了。把簾一放,屋里就剩下他們師徒二人。秦鳳先問了問馬師父這些年的經(jīng)歷,馬四爺不住地搖頭:
  “唉!我就是對付著活著。如今上了年紀,老胳膊老腿的,所以也沒教徒弟,全憑著當年有點積蓄混吃等死。今天我來鎮(zhèn)子趕集,餓了在這吃口飯,沒想遇見了你。”
  馬四爺又問秦鳳的情況,秦鳳并未隱瞞,把這些年的遭遇如實他講說了一遍。馬四爺聽完,緊鎖雙眉,把酒杯一放:
  “噢,原來如此!這么說是花萬春和莊人合伙把你陷害的?”
  “對!我敢肯定就是這么回事。”
  馬四爺點了點頭,問秦鳳:“秦鳳!那么你這次回來打算怎么辦呢?”
  “我打算找他們辯理。”
  “秦鳳!我看算了吧!要光為辯理沒有多大的意思。花萬春肯定矢口否認,莊人也會裝糊涂。你問不出青紅皂白來。有這工夫你不如干點別的。我看是八字注定的,你就認命吧!誰讓咱們是師徒呢,我不能讓你吃虧呀!你想你一個人,身單勢孤,說好了好,說翻了你不是要吃虧嗎?”
  秦鳳一笑,未加可否。爺倆正吃著呢,就聽外邊伙計說話:
  “哎呀!九爺您來了,里邊請!”
  秦鳳一愣,把半截軟簾撩起來,往外屋一看,進來個瘦高老頭,花白剪子股的小辮,新剔的腦瓜門青亮,身著灰色的長袍,腰里勒著根絲帶,手里拿著個扇子。他美兒巴嘰地找個桌坐下,腳往凳子上一蹬,這時候伙計先把水給沏來了:
  “九爺您先喝口水吧!”
  “嗯。今天有好牛肉嗎?”
  “剛殺的牛,非常肥。您想吃清燉牛肉?”
  “對,給我來兩碗清燉牛肉、十個燒賣、一碗下碎湯。”
  “哎,好唻!”
  秦鳳一看仇人來了,把他的心氣得怦怦怦跳成一個蛋。為了把事情問清楚,秦鳳讓馬四爺在屋等著,他一挑簾來到外屋,一直來到花萬春的面前:
  “花老師,您挺好嗎?”
  花萬春一愣:“不錯呀!你是……?”
  “不認識我了?我不是秦鳳嗎?你還曾單獨讓我吃小灶,單獨教我氣功。”
  “啊!”花萬春的臉當時就變了,把腿也放了下來。“你,你還活著?”
  “哈哈哈!算我命大,我活過來了。花老師!此地并非講話之所,您看我就在那里間呢。走吧!今天我請客,請您吃飯。”
  沒等花萬春表態(tài),秦鳳拉著他的胳膊,硬把他拉進了雅座,告訴伙計:
  “再添幾個菜,我請客!”
  伙計也不知怎么回事,什么好做什么,一會兒端上八個菜。秦鳳坐到花萬春身旁:
  “九爺!您認識這位嗎?”
  “啊!馬老師也在這。”
  馬四爺點點頭:“九爺您也來吃飯來了?”
  “啊,我也想吃點飯。正好遇上秦鳳了。”
  寒暄了幾句,秦鳳不動聲色,心平氣和,先給花萬春滿了杯酒,往前一遞:
  “老師!我先敬您一杯,您把它喝了。”
  “哎,好好好,那我就受了。”
  花萬春把酒喝了。秦鳳又給他滿上,然后就問:
  “花老師!我知道您是個好人,咱們爺倆見面就投緣,您在我身上沒少花功夫,至今我是念念不忘。不過后來有人拿您當槍使,您一時糊涂,在我身上就下了毒手。您看您在我身上留的記號,長了這么倆包。這都是練氣功吃小灶吃的。我沒別的要求,我就懇請老師把當年的實情跟我講一遍。您放心,我明白明白就得了。”
  “這個……”花萬春看看秦鳳是威風凜凜,相貌堂堂,脖子兩邊再長倆包,真好像三頭六臂。他內(nèi)心有愧,不寒而栗,額角上的汗珠就下來了。馬四爺在旁邊插話:
  “九爺!秦鳳這孩子說的不是沒理。他對你毫無惡感,就想了解真實的情況。是怎么回事,你就說說吧!”
  “好吧!秦鳳我對不起你,我果然叫人家當槍使了。咱們爺倆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你不該我的,我不欠你的,咱們又是師徒關(guān)系,我為何要這么干呢?就是莊人吹的風。有一天他把我找去,說了你一大堆壞話,打算把你打下去,樹立他兒子。頭一次我沒聽,第二次沒聽,可架不住他老跟我說,而且還動用威嚇的手段。我要不答應(yīng)他的要求,他要對我下毒手。全怪我膽小如鼠,就聽了他的話了。因此,在教你氣功的時候,我沒按著正路教,是按反路教的,把你害成這樣。我對不起你呀……”
  秦鳳仍然不動聲色,說:“師父,你也別難過了。那么后來呢?”
  “后來聽說你病倒了,一病不起,奄奄一息。莊人爺倆挺高興,請我吃飯,還給我五十兩銀子。就這些。”
  “不對,還有話。您再想想。”
  “還有?對了!莊人還擔心你不死,如果不死,要我再想辦法。總而言之,非把你這個眼中釘拔掉不可。之后沒過幾天,聽說你們娘倆離開靠江屯,下落不明。莊人曾經(jīng)派人去找過,也沒找著,我這心才算放下。我天天念佛,盼望你們娘倆能找到一條生路。如今我看著你平安回來,命不但保住了,而且身子骨還這么結(jié)實,我也就放心了。”
  “好!我謝謝您。師父,我再敬您一杯!”
  然后秦鳳就不提這事了,盡說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閑話。這使得馬四爺大惑不解。心說秦鳳這孩子沒心哪!怎么問半截不問了?這就算完了?真來得怪。但自己是旁觀者,又插不上話去,一直到吃完了飯,秦鳳把伙計叫進來,把賬算了。
  花萬春心里有鬼,在這里坐著如坐針氈,他把汗擦擦站起來說:
  “秦鳳!你這次回來住到哪了?”
  “啊!還住到我原來的家里。”
  “你娘挺好嗎?”
  “我娘已經(jīng)故去。”
  “喲!怪可惜的。老太太多好!秦鳳啊!要不走的話到家串門。從今以后咱爺倆還得多親多近。”
  “好,謝謝您!”
  “要沒什么事的話,我還有點做的,就告辭了。”
  “您上哪去?”
  “我到東莊去拜望一個朋友。四爺您坐一會兒,我先走了啊!”
  花萬春說完,急沖沖離開飯館,出了鎮(zhèn)子奔北下去了。他心里怦怦直跳,心說,秦鳳這叫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呀!腰里挎著口大寶劍,說話聲如洪鐘,跟當初可大不相同了。莫非說這十來年他又拜了什么高人學了本領(lǐng)?他報仇來了,可看那樣子又不像。花萬春一想,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當教師這碗飯我也不吃了,干脆回家,把房子一賣遠走高飛。他打定主意往前走著,路過一片小樹林,沒想從樹林里出來一個人,正是秦鳳。他一看秦鳳跑到前邊把他截住了,唰啦臉就變色了:
  “秦鳳,你還有事嗎?”
  骷髏鳥看看左右無人,一陣冷笑,“嘿嘿嘿!花九爺,我找你算筆賬。”
  “啊!什么賬?”
  “你把我害得家破人亡,難道說就這樣算了嗎?”
  “那……你說怎么辦呢?”
  “我說呀,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雖然沒死,我娘死了,也是你給逼的。不然的話,她老人家身子骨那么結(jié)實能死嗎?你打算怎么辦呢?”
  “秦鳳啊!莫非你還想要我的性命不成?”
  “對!我就是這么想的。是讓我動手啊,還是你自行方便?”秦鳳說到這里,按繃簧把長劍拽出來了,往前一遞,“你看著辦吧!”
  花萬春顫微微地把寶劍接過來,心中暗想,秦鳳這意思是讓我自殺,我要舍不得自殺,他就動手。難道說我就這么死了不成?他眼珠一轉(zhuǎn),把牙關(guān)一咬,心說秦鳳你錯打了算盤,我花萬春也不是好惹的。想到這里,他一陣獰笑:
  “嘿嘿嘿,秦鳳!我要不死你該如何呢?”
  “你要舍不得,我替你動手。”
  “秦鳳!你可不要逼人太甚哪!既然你如此無情,可休怪我姓花的無義。著劍!”
  花萬春說著,冷不丁就是一劍。哪知骷髏鳥早有防備,跳步閃身往旁邊一躲,一把把花萬春的手腕子抓住,又一擰就把寶劍奪回來了。花萬春一看不好轉(zhuǎn)身要走。沒跑出兩步去,這柄長劍已從后背刺了進去。
  “啊!”花萬春四肢癱軟倒到地上,雙手捂著胸口看了一眼秦鳳,兩腿一蹬,魂歸那世去了。
  秦鳳在他身上把寶劍蹭干凈了,收起來,心說姓花的,你算便宜。他伸手把他腰帶子抓住拎進樹林。樹林里有幾座古墳,秦鳳用寶劍挖了個坑把他掩埋起來就走了。晚上,夜入莊府,又把莊人、莊蒜全給殺了,而后放了把火便出離村鎮(zhèn)。他站到高坡上背著手看熱鬧,火著的越大他心里越高興,十幾年的悶氣這一下都散開了。秦鳳報完了仇,別無牽掛,一心一意闖蕩江湖。但是他也怕官府抓他,為了安全起見,他才投靠了英王富昌。
  書接前文,夏侯倫和司馬云山請秦鳳來吃酒,名義上是請他,實際上是逼他投降官軍。如果秦鳳答應(yīng)還則罷了,如果拒絕,馬上就把他收拾掉。他們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夏侯倫給秦鳳滿了幾杯酒之后,話鋒一轉(zhuǎn)談到正題。
  “師弟!我這樣叫你,你不生氣吧?”
  “師兄!您太客氣了。既然咱們都是一師之徒,你理應(yīng)當管我叫兄弟。”
  “好!那么哥哥說幾句話你能聽得進去嗎?”
  “師兄有話請講!”
  “那好!我就把話直說了吧!兄弟,你看英王富昌能長久得了嗎?”
  秦鳳一愣:“師兄,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無非是閑談。你看他能不能長久?”
  “師兄!我是個武人,就知道打仗。至于能長能短我也說不定,反正混一天是兩個半日,我就是混飯吃。”
  “哈哈哈!師弟啊!要像你說的這樣可不行。人這一輩子要活個明白,不能糊里糊涂過日子。你想,英王富昌乃是國家的反叛,插旗造反,自立為王,想跟康熙皇帝抗爭天下,這不是白日做夢嗎?再說,老百姓都厭煩打仗,誰不想過好日子?可英王無端給四川的老百姓帶來災(zāi)難。我們經(jīng)常到外邊去蹓跶,人家一聽我們哥倆是劍山的人,全都背后罵祖宗。你說我們這碗飯吃得窩囊不窩囊?”
  秦鳳一笑:“二位!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們二位究竟是怎么想的?今天晚上把我請來究竟為什么?不必轉(zhuǎn)圈子。”
  夏侯倫冷笑一聲:“好!既然你這么說,我就把事情給叫開。我和司馬云山主意打定要倒反劍山,投靠官府了。由于看你是個英雄,咱們倆又是一師之徒,不得不事先跟你打個招呼。不知你意下如何?”
  夏侯倫說到這,兩只眼睛放出兇光,緊緊地盯住骷髏鳥。與此同時,司馬云山緊握兵刃,做好了準備。屋里的空氣剎那間變得異常緊張。骷髏鳥一不慌,二不忙,把眼前的一杯酒干了,看看夏侯倫,瞅瞅司馬云山:
  “哈哈哈……”
  “你笑什么?我叫你給我個明確答復(fù)!”
  “二位呀!人各有志,不可勉強,既然你們要投靠官府,我不能阻攔。但是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任何人不能強迫我。”
  夏侯倫冷笑一聲:“師弟!假如我強迫你,怎么辦呢?”
  “哈哈哈……師兄!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我弟兄還想變臉不成?”
  “變臉又怎么樣?”
  司馬云山火往上撞,一伸手把眼前的酒杯抄起來,就打算摔。哪知秦鳳手疾眼快,一把把司馬云山的手腕子抓住了:
  “司馬老劍客且慢!我剛才開個玩笑。你們二位所說,我完全贊同。”
  “啊?”夏侯倫看看司馬云山,司馬云山瞅瞅夏侯倫,兩個人又全把眼睛盯到秦鳳的臉上:
  “你說這話是真的?”
  秦鳳莊嚴地說:“上有天,下有地,離地三尺有神仙,我要口不應(yīng)心,叫我不得善終。”
  原來古人最迷信,拿起誓判斷人的誠實不誠實。秦鳳這一起誓,老哥倆相信了,夏侯倫抓住秦鳳的手:
  “賢弟啊!我可沒想到事情這么順利。你說的是真的?”
  秦鳳口答唉聲:
  “唉!二位老劍客,此心我不是一天半天了。我早就看出英王富昌不能長久,他所作所為天怒人怨。無奈他對我不錯,我不忍背棄他,因此左右為難。既然二位老劍客看出成敗利害,給我指引迷途,我當然欣然應(yīng)允。我們?nèi)嗜艘积R投奔官府真是上策。”
  三人撫掌大笑,吩咐手下人重新擺酒,他們要進一步商討脫離劍山的辦法。正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突然后窗戶外有人喊了一聲:
  “呔!爾等膽大包天,竟敢策劃背判英王!”
  這一句話把三個人嚇得魂不附體。心說什么人偷聽了我們的談話?要是稟報英王焉有我們命在!三個人同時拉出家伙,趕奔后窗外,就見窗戶一開從外面跳進一人,沖著三位劍客一拱手:
  “諸位不要驚慌,是我!”
  來人個不高,長得好像畫上的南極仙翁,他們一眼就認出來了,是英王手下的站殿將軍賽南極諸葛洪圖。秦鳳跟他關(guān)系不錯,但是這種事情關(guān)系重大,不能掉以輕心,秦鳳仍然怒目而視:
  “諸葛老劍客!莫非你跟我們開玩笑嗎?”
  “哎!”諸葛洪圖一再擺手,“我是有此心,只是沒有機會。你們不信?上有天,下有地,離地三尺有神仙,如果我說的不是實話,不得好報!”
  三個人這才放心,把諸葛洪圖請到桌案前邊,擺了把椅子,加了碟筷,四個人開懷暢飲。夏侯倫問:
  “諸葛老劍客!我做夢也沒想到你也有這種心。不知你什么時候有這種想法的?”
  諸葛洪圖連連打唉聲:“唉!別提了。因為當初我在家鄉(xiāng)殺了人,為了躲避官府的通緝,迫不得已才來劍山入伙。我跟英王共事多年,對于他的為人了如指掌。英王這個人按說不錯,但是耳軟心活詭計多端,有時候聽信燕普的話,有時聽譚天的話。就由于他自己沒個準主意,最終成不了大事。眼下劍山四分五裂,各懷異心,我看得是清清楚楚。我諸葛洪圖也不傻,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誰不想找個光明的去處呢?誰愿意失身為賊?但是我又舉目無親,實在沒有辦法,不得不暫時在劍山棲身。方才我看見二位老劍客請秦大俠吃飯,就產(chǎn)生了疑心,在后面跟隨,偷聽你們的談話,這才知道你們是怎么回事。我也愿意入伙,幫著你們倒反劍山,投降官府。”
  四個人立刻劃破中指,對天盟誓。秦鳳說:
  “當斷不斷,必留后患。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咱們說干就干。現(xiàn)在我就到后山石牢去一趟,把牛兒小子和劉俊給放出來,然后咱們起身到江邊,登船就上對岸投降。”
  “好吧!”
  這三位在這等著,骷髏鳥秦鳳挎著寶劍大步流星離開夏侯倫府第,帶上親兵趕奔后山。鬧了半天,后山是關(guān)押犯人的地方,也不光押著劉俊、牛兒小子,山上凡是觸犯劍山法規(guī)的都在此關(guān)著。英王派了一百多人在這里看管,其中有個頭目叫花面鬼藍霸。藍霸這小子挺兇,專門虐待犯人。他吃飽了,喝足了,就挨個的提審,讓嘍羅兵拿鞭子抽打犯人,慘叫聲不堪入耳。今晚上他又把三個犯人十字插花綁在木架上,正命令嘍羅兵用皮鞭抽打。他坐在一把藤椅子上,架著二郎腿在這品香茶。正這時候嘍羅兵給他送信兒:
  “報!先鋒大人來了。”
  “誰?”
  “秦鳳,秦先鋒。”
  “哎喲!趕緊迎接。快快快,別打了。把人都架走。”
  嘍羅兵趕緊把犯人架走。藍霸整理衣裝列隊迎接,一見秦鳳,滿臉堆笑:
  “先鋒大人!卑職迎接來遲,當面恕罪。”
  秦鳳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免禮。藍寨主辛苦了!”
  “哎喲,這是分內(nèi)的事情,怎敢稱辛苦二字!大人,您這么得閑?”
  “嗯。我奉王駕千歲所差,前來巡查。”
  “噢,那您看看吧!”
  秦鳳從南走到北,從東走到西,看看十字形的監(jiān)牢,最后腳步就停在劉俊、牛兒小子關(guān)的監(jiān)房。他假裝不知道,問監(jiān)霸:
  “這間牢房押的是誰呀?”
  “押的是牛兒小子和劉俊,就是童林的師弟和徒弟。”
  “噢。把牢門打開我看看。”
  “哎,好唻!”
  藍霸從腰上把大鑰匙拿下來,把鎖打開,吱呀一聲,把牢門推開。秦鳳一哈腰鉆進去了。藍霸在后面跟著,一邊走一邊說:
  “先鋒大人!您可留神哪。這倆小子可野了,見人就罵,離他們近了不是踢你就是咬你。您可別吃了虧!”
  “嗯!”秦鳳點點頭,繼續(xù)往里走。到了第二層門,墻壁上點著豬油燈,照得挺亮。秦鳳看得真切,靠墻角并排坐著倆人,上首是牛兒小子,下首正是穿云白玉虎劉俊。秦鳳到了眼前一樂:
  “二位!你們受委屈了。”
  劉俊睜眼睛一看:“你小子不是秦鳳嗎?”
  “是我。”
  “姓秦的!前次在戰(zhàn)場交手,我二人未加小心,被你生擒活拿。要殺來個痛快,要放趕緊把我們爺倆放了。這樣死不死活不活,我們可受不了。你今天晚上來要干什么?”
  “哈哈哈哈!本先鋒要夜審。”
  “從我們嘴里你休想得到什么。”
  “不見得吧!不信咱就試試。來人,把他倆帶走!”
  秦鳳的心腹往上一闖,把劉俊和牛兒小子架起來,不容分說拖著就走。藍霸一看有點為難了,緊行幾步來到秦鳳身后:
  “先鋒大人!您要把他們帶到哪去?”
  “帶到府里,我要親自審問。”
  “是是。大人只是手續(xù)不合。”
  “什么手續(xù)?”
  “這個,是這么回事。小人在這負責看管這些罪犯,沒有大帥的令箭,沒有英王的手書,任何人也不準提審犯人。要審也行,得在這地方,不能離開。尤其劉俊和牛兒小子都屬于重號,哪能隨便帶著走呢?”
  “呸!”秦鳳把眼一瞪,“你說什么?本先鋒在執(zhí)行公務(wù),我這樣做也不是我的主意,乃是英王千歲讓我這么辦的,你還敢攔著嗎?”
  “嚇死我也不敢!既然英王千歲讓您這么干,得有個字據(jù)。”
  “噢。王駕千歲是給了我個字據(jù),由于來的匆忙,沒有帶到身邊,這樣吧!我先把罪犯帶走,等會兒我派人把英王的手書給你送來。”
  “哎,哎!”
  官大一品壓死人,秦鳳說到這里,藍霸不敢攔著了,眼睜睜看著秦鳳把犯人帶走。秦鳳急匆匆來到夏侯倫的府里頭,進門就說:
  “壞了!方才我去提犯人,藍霸這小子起了疑心,非管我要王爺?shù)氖謺艺f了瞎話,硬唬著把這兩個人給帶來了。咱們趕緊行動,怕遲了生變哪,等他稟報了英王,咱們可就走不成了。”
  “好!那先把劉俊和牛兒小子請進來。咱先把底交給他們,別發(fā)生誤會。”
  “哎。”就這樣把劉俊和牛兒小子帶進來了,果不其然這爺倆進來就罵,秦鳳一笑:
  “二位!你們別誤會,容我們把話解釋清楚,我們是好人。”
  牛兒小子一瞪眼:“去你娘的吧!劍山還有好王八蛋?”
  “別吵吵!多余的話咱別說,告訴你,我們四個人要倒反劍山,投靠官府,特意把你們二位給放了。不信咱現(xiàn)在就走,投奔劍州,你看如何?”
  劉俊一看秦鳳說話出于至誠,相信了:
  “秦先鋒:你說的是真的嗎?”
  “如果口不應(yīng)心,我不得好死!”
  “那好!我們謝謝了。”
  秦鳳親自把他們倆的綁繩松開,把兵刃找回來,爺倆活動活動了腰腿,夏侯倫命人給拿過吃食,這爺倆也真餓了,虎咽狼吞飽餐一頓。吃完了秦鳳說:
  “快走!時間可不短了。”
  他們帶著幾十個心腹,摸著黑,摸到江邊水師營。再看江面跟火龍一樣,一座座水寨,一座座炮臺,戒備森嚴,秦鳳壯著膽子來到水師營,正好遇上水師營的一個大頭目。此人姓李,叫李達。李達跟秦鳳還非常熟,提燈一照,一看是先鋒官,急忙過來迎接:
  “先鋒大人!您還沒歇著呢?”
  “啊!晚上有什么情況?”
  “一切平安無事。”
  “噢。今天晚上你當班?”
  “是!我負責這段水域。”
  “李頭!我奉英王所差,大帥的密令,今晚過江有要事去辦,給我準備兩條船。”
  “哎!帶多少人?”
  “嗯,多了不用,水手夠了就可以了。”
  “那您什么時候回來?”
  “說不定。也許天亮以前我就能趕回來。”
  “好唻!”李達一一照辦,給準備了兩條快船。
  秦鳳把手一揮,大伙都呼啦上了船。李達緊走兩步,上前說:
  “秦先鋒!我還有點事得跟你交待清楚。”
  “什么事?”
  “水師營規(guī)矩可多了,尤其這兩天,要求特別嚴。大帥有話,水師營由他親自掌管,不管什么人不得動用船只。咱倆不錯,另外您又是先鋒大人,您叫我辦我就辦了。不過得補個手續(xù)。”
  “什么手續(xù)?”
  “起碼也得有令箭什么的。”
  “噢。什么手續(xù)都有。不過我走得匆忙沒帶,等我回來再補。如果大帥追問下來,你盡管往我身上推。開船!”
  李達眼睜睜瞅著兩只船沖出水師營,飄蕩蕩直奔對岸。
  正這時候,就聽身后一陣騷亂。李達往后一看,原來大帥譚桂林領(lǐng)著二十個巡邏兵將趕到了。譚天來到江邊一看是李達,就問他:
  “李達!方才有人使船沒?”
  “先鋒大人秦鳳他們使船來的。”
  “啊!他們上哪去了?”
  “啊,他們說奉大帥的密令到江那邊辦事,我也不敢多問。”
  “那你就叫他上船?”
  “他是先鋒,我哪敢不聽!”
  “哎呀!你上當了。他們幾個是反叛!快點給我準備船只把他們追回來。”
  李達一聽嚇得魂不附體,追悔不迭,急忙準備了幾只快船,譚天飛身跳到船上,吩咐一聲:
  “追!無論如何不能叫秦鳳他們跑了。”
  譚天怎么知道秦鳳是反叛的呢?原來他不知道,今天晚上趕巧了。由于這兩天跟官軍開戰(zhàn),形勢非常緊張,譚天每天晚上都親自巡邏。今天他領(lǐng)著二十名親兵蹓跶到后山去了,正好遇到藍霸。藍霸跪倒在譚天腳下訴說前情,就把秦鳳來提犯人的事說了一遍。大帥譚天一愣,心說,我和英王從未授權(quán)給他,他為什么假傳命令?譚天又想,今天在江面上正在決戰(zhàn),本來我們可以打勝仗,哪知山中起了火,究竟這把火誰放的不得而知,莫非此事跟秦鳳也有關(guān)嗎?為了弄個水落石出,他親自找到秦鳳的府第,結(jié)果撲空了,府中空無一人,一打聽,說夏侯倫、司馬云山請他去吃酒,他早走了。譚天又追到夏侯倫的府里,又撲空了。他一想,壞了!秦鳳有外心,就連夏侯倫、司馬云山也不保險哪!他突然想到江邊,要想離開劍山就得用船哪,我把戰(zhàn)船控制住,讓你們插翅難飛!打定主意他趕奔水師營,結(jié)果晚到了一步。譚天火往上撞,立即登船追趕。他手搭涼篷往對面觀瞧,就見大江波濤之中現(xiàn)出兩條船的影子,用眼測了一下距離,也就在半里地左右。譚天喝令一聲“快!加快速度給我追!”又追了一會兒,就離著不遠了,船上的人看得都挺清楚了。譚天站在船頭高聲喊喝:
  “呀呔!秦鳳!你給我站住。本帥有話要講。給我站住!”
  借著水音,秦鳳等人聽得清清楚楚。回頭一看,譚天領(lǐng)著人追上來了。秦鳳不由得心中起急。再往對岸看看,還離著挺遠哪!他們幾個人在船頭一商議,干脆別接茬,繼續(xù)往前走,命令水手:
  “快!快!”
  水手被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心說這是怎么回事?大帥追趕先鋒,大帥叫站住,先鋒叫快劃,我們倒是聽誰的?心里這么想,手就有點不聽使喚。秦鳳一看火了,鏘鋃鋃拽出長劍,在水手的面前一晃:
  “你們聽著!我秦鳳已倒反劍山,我現(xiàn)在是官府的人。不但我反了,我?guī)е銈兏鐜讉也去。你們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還得愿意。哪個不聽我的話,我就砍下你們的腦袋。快!”
  “哎,快!”誰不怕死?水手們玩兒了命地劃船。又跑出一段距離,結(jié)果被譚天他們追上了。
  譚天一共率領(lǐng)十只戰(zhàn)船,嘩!分三路把秦鳳的這兩條船給截住了。
  秦鳳一看走不了啦,把牙關(guān)一咬,心一橫,船在江心停住,他們四個人往船頭一站,在這等著。時間不長,大帥譚天的船到眼前了。借著燈光一照,譚天就是一愣,使他最吃驚的是,里面還有賽南極諸葛洪圖。心說他可是劍山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呀!莫非說他也要倒反劍山不成嗎?譚天心里就生起了一種預(yù)感,就感到劍山有點保不住了。想到這,他把怒火壓了壓,用手點指:
  “秦鳳!諸葛洪圖!夏侯倫!司馬云山!你們欲要何往?”
  到了現(xiàn)在,沒有必要再說瞎話了。秦鳳沖著譚天一抱拳:
  “大帥!實話跟您說吧!我們哥兒幾個不樂意吃劍山這碗飯了,打算另找出路,投奔官府。”
  “噢?這么說,你們要倒反劍山,出賣我和英王了?”
  “嘿嘿,這倒談不上!大帥!自從我秦鳳到了劍山之后,蒙王駕和大帥再三關(guān)照,我是感恩不盡。無奈我的心早就飛了,不愿意失身為賊,要另找出路,跟你們講又怕不答應(yīng),不得已才采取了這種行動,望大帥原諒。”
  夏侯倫、司馬云山也一抱拳:“大帥!實在是對不住啊!我們哥倆跟秦大俠的想法是一致的,不辭而別,覺得很對不住您。您確實對我們也不錯,來日方長,再補報吧!送君千里總有一別,我看您也別往遠送了。”
  譚天氣炸了肺,心說我這是送你們哪?是來抓你們!他用手指諸葛洪圖:
  “老匹夫!莫非你也跟他們?nèi)齻人一樣?”
  賽南極諸葛洪圖面紅耳赤,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大帥!唉!我也覺得對不起您,但是人各有志不能勉強。我看劍山保不住,英王不會成什么大業(yè),我這么大年紀能陪他掉腦袋嗎?因此,我打算另找出路,跟他們?nèi)灰黄鹜犊抗俑恕4髱洠∪缃衲疽殉芍郏瑹o可挽回,我有萬語千言難以表達,就希望大帥通情達理,把我們四個人給放了吧!不然的話,我們也不能回去,何必咱們鬧翻臉呢!”
  “住口!”譚天大喝一聲,拽出三簧寶劍就要動手。
  要知秦鳳等人能否走得脫,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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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49:30 |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八九回 奉王命譚天下山 霸王橋群英會戰(zhàn)
 話說英王富昌命大帥譚天率領(lǐng)各路英雄一百多人要血洗勝家莊進行報復(fù)。譚天領(lǐng)命,白天做好了一切準備,到了晚上分乘五路戰(zhàn)船離開劍山十八彎趕奔白龍渡口。他們偷偷地把船靠在江邊之后,這一百多人下了船,讓嘍羅兵把船搖到葦塘里候信兒。這些人就像鬼影似地直撲勝家莊。
  譚天心中暗想,老匹夫勝裕呀,今天晚上你就要大難臨頭,你縱有回天的手段,也脫不過今天這一關(guān)了。本帥帶來的都是劍山的高手、武林的精華,你勝裕能有多大能耐?我管叫你一家老少一個不剩!
  他們正往前走著,在定更天的時候就來到霸王橋,霸河水激流翻滾從橋下通過。這座橋乃是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兩旁有三尺多高的欄桿。在前文書咱們說過,黃眉童子苗吉慶大戰(zhàn)泥小鬼陸恒就在這座橋上,這是通往勝家莊的咽喉要道,必經(jīng)之路。譚天領(lǐng)人剛登上東橋頭,突然發(fā)現(xiàn)前邊黑影一晃,來了不少人。譚天一愣,嗯?這是誰們?可是再想躲避已經(jīng)來不及了。與此同時,對面的來人也發(fā)現(xiàn)了譚天他們,不約而同地就都站住了。譚天仗著人多勢眾,高聲喝問:
  “呔!對面什么人?”
  對面的人說話了:“你們是哪的?報上名來!”
  杜清風聽著聲音挺熟,轉(zhuǎn)動三角眼攏目光一看,把他嚇得是魂不附體。鬧了半天,對面來的那些人,為首的正是童林童海川。在童林身后跟著混元俠李昆、世界妙手九尾猔(犭易)司徒朗、天靈俠王鳳、老俠石昆、老俠明燈、穿云白玉虎劉俊、牛兒小子、虎兒小子、左臂花刀洪玉爾、夏九齡、司馬良、孔秀,以及差官隊里所有的英雄,沒有一百人也差不多少,就好像事先約好在這見面似的。這就叫冤家路窄。杜清風一拽譚天的袖子,低聲說道:
  “大帥!看來今晚上偷襲不成勝家莊了。對面來的是童林一伙。”
  “啊?”譚天一想,既然碰上了,萬無折回之理,即便不能血洗勝家莊,我們也不能放過童林。譚天想到這里,命人點起燈球火把,亮子油松,剎那之間照亮了霸王橋。
  童林他們上這兒來干什么?這有原因。因為前次杜清風和野飛龍兩個人夜進勝家莊,被童林把他們捉住又放了。放走他們之后,各位英雄坐下來議論這件事,就感覺到劍山對勝家莊沒安好心,對老英雄勝裕一家是個大的威脅呀!大家分析到這里,所以都沒走,童林又派人回到公館調(diào)來五十多人。今夜晚加強了防范,童林領(lǐng)著人親自巡邏,正好走到霸王橋遇上了譚天,這就叫不巧不成書。
  童林借著燈火的光亮定睛一看,啊!劍山的高手都聚會在這里了!那為首的不是大帥譚天嗎?童海川緊走兩步登上橋頭,雙手分鉞冷笑了一聲:
  “對面可是譚天譚桂林?”
  “不錯!正是本帥。你不是童林嗎?”
  “正是童某。請問譚大帥,夤夜之間帶著這么多人欲要何往?”
  “這……姓童的,你管得也太寬點了!我上哪兒你管得著嗎?說明了,我們就是找你報仇來的!既然在霸王橋相遇,咱們廢話少說,你趕緊拉家什過來,本帥要與你大戰(zhàn)三百合。”
  童林久聞譚天是當世的豪杰,人稱蓋天第一手,一口寶劍蓋世無雙、早就有心會他一會,既然今天遇上,焉能錯過機會。他抖擻精神,打墊步擰身往前一縱,直奔譚桂林。譚天也晃動三簧寶劍猛刺童林,兩個人在霸王橋就戰(zhàn)在一處。譚天素知童林的厲害,今天動手格外加著小心,把壓箱底兒的本領(lǐng)都使出來了,一伸手就使出“天、地、人”三簧劍的劍招,天盤三十六路,人盤三十六路、地盤三十六路,一共是一百單八手,追魂取命招數(shù)精奇。童林跟他的想法相似,素知他是了不起的劍客,豈敢掉以輕心?他把雞爪鴛鴦鉞晃開就亮出翻天三十六路,一路分八招,招招變化奇特,因此跟譚天打了個棋逢對手,一百回合沒分上下。世界妙手九尾猔(犭易)司徒朗是個熱心腸,他替童林擔心,恐怕為譚天所傷。老英雄從背后拽出一對日月五行輪,大吼一聲躥將上去,打算替換童林。可正在這時候,羽士清風俠杜清風恐怕司徒朗傷著大帥譚天,他拽出喪門劍飛身往上縱就擋住司徒朗。
  “姓司徒的你休要猖狂,本劍客在此,你這廂來!”
  司徒朗認識杜清風,不由得咬啐牙關(guān),劍眉倒豎,晃雙輪跟杜清風戰(zhàn)在一塊兒。要說他們倆的能耐也不差上下,伸手多時也未分出勝敗。
  混元俠李昆恐怕司徒朗有失,一晃掌中八卦太極杵飛身加入戰(zhàn)斗。劍山的野飛龍燕雷大吼一聲,晃動鏈子索擋住李昆,雙方就展開了一場混戰(zhàn)。
  正在這時候,順著小道來了個人。這人急匆匆走得非常快。他來在橋下仰頭一看,呵!真夠熱鬧的,這是誰跟誰打呀?登高一望,正看見童林,這個人頓時勃然大怒,把掌中的獨龍雙棒一晃,高聲斷喝:
  “劍山的各位英雄往后撤,把姓童的交給我了!”
  他說著話一陣風似地撲到童林面前。兩方的人都怕遭人偷襲,呼啦往兩旁一退把地方就閃開了。來的是誰呀?正是泥小鬼陸恒。
  前文書說了,陸恒跟他的兩個老師張明志、趙明真讓歐陽修給治住了,這爺仨當眾表態(tài),一定跟英王斷絕一切往來,再也不管劍山的事了,實際上他們說的是謊話。歐陽修老劍客走了之后,這爺仨這頓罵呀!咬牙切齒,非要跟童林、歐陽修血戰(zhàn)到底。但是他們深知光靠本身這點能耐不行,必須得請幫手。要說張、趙二人的朋友,那可不少,無奈遠水不解近渴。后來他們忽然想起,離劍山二百五十里有個雙星鎮(zhèn),鎮(zhèn)上住著倆人,號稱天山怪。張明志、趙明真寫了封信讓陸恒連夜趕奔雙星鎮(zhèn)。陸恒走路非常快,等到了雙星鎮(zhèn)見到二位老劍客,把書信往上一獻,這倆人看完信頻頻點頭,告訴陸恒,你先行一步,我們隨后就到。陸恒這是送完了信往回走,正好路過霸王橋,他一看有童林,腦袋一熱把什么全忘了。陸恒心說,要解心頭恨,拔劍斬仇人!我非得親手結(jié)果了童林的性命,才不虛此行。他把掌中獨龍雙棒一碰,喝道:
  “童林!小輩認識我是誰嗎?”
  童林一看是泥小鬼,就知道情況不妙。別看方才跟劍山的人打得棋逢對手,但是多了個泥小鬼,這情況可就大不相同了。海川把雙鉞一分點了點頭:
  “老前輩!您走到哪我都認識。莫非老前輩要公開幫著劍山跟官府為仇不成?”
  “哈哈哈,童林吶!你趁早把官府那兩個字收起來,別動不動就打官腔。在我心目之中那官府算個屁!你就乖乖地給我等死吧!”
  呼!不容分說掄棒就砸。童林一看,這火也上來了,晃雙鉞大戰(zhàn)陸恒,一伸手就是十幾個照面沒分上下。單說眾英雄一看童林跟陸恒伸了手了,怕童林吃虧,老英雄司徒朗晃兵刀就上去了:
  “海川!你往旁邊閃閃,老哥哥替你打一會兒。”
  童林心說老哥哥您這是何苦呢?可這時候司徒朗就到了,晃雙輪奔泥小鬼就刺。陸恒一轉(zhuǎn)身跟司徒朗就戰(zhàn)在一處。童林剛往下撤了三步,就聽見身后,“嘡啷啷”一聲響,回頭一看壞了,司徒朗的左手輪被陸恒的獨角捧給崩飛了。就在司徒朗一打愣神的工夫,陸恒的左手棒就到了,正抽到司徒朗的后背上,“啪!”把司徒老英雄一棒就從橋上打到水里去了。老少英雄一陣驚恐,童林吩咐:
  “快,快救人!”
  牛兒小子、虎兒小子倆人跳進水里,時間不長把司徒朗救上來,老頭子已是昏迷不醒。混元俠李昆、天靈俠王鳳一人夾著司徒朗一只胳膊,不住地運用氣功搶救,好半天才把他救過來,再看后背紅腫,高有八寸多長一條大口子。這傷就是被棒子抽的。書中代言,這還得說司徒朗有功夫,要換個旁人,這一棒就得被打個骨斷筋折。
  童林一面招呼人搶救司徒朗,一面轉(zhuǎn)身打算再戰(zhàn)泥小鬼。這時夏侯倫、諸葛洪圖、司馬云山、骷髏鳥秦鳳這四個人上去了,四人力戰(zhàn)泥小鬼。
  為什么要四打一呢?因為都知道陸恒厲害,人少了不是人家的對手。陸恒一看哇哇暴叫:
  “哈哈哈,你們仗著人多勢眾,好(口來)!還有多少都過來,老爺子我收莊包圓兒。”
  這陸恒一人對四人毫無懼色,把雙棒舞動如飛,呼呼山響。打得正在激烈的時候,從道上又來一個人。這個人走得也挺著急,等走到橋頭一看,不由得一陣大笑,口中說道:
  “來早了不如來巧了,這叫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陸恒!咱倆真有緣份,在這又遇上了。各位往后閃一閃,把他交給我了!”
  來的是誰呀?正是黃眉童子苗吉慶。這個苗吉慶跟陸民瞻以及老劍客歐陽修離開雙羊觀,在劍山的東坡就分手了。苗吉慶走單幫,他就樂意一個人蹓跶。這些天他也沒閑著,到處刺探劍山的情況,攢足精力要幫著童林破劍山。今天無意之中走到霸王橋遇上此事,這才晃雙錘來到陸恒面前。他把雙錘一分,一陣冷笑:
  “姓陸的,咱倆真有緣份吶!你到哪兒,我到哪兒。咱倆還得比,究竟看看咱倆誰高誰低呀!”
  陸恒一看是苗吉慶,直氣得牙齒咬得格格直響,想起前些天那一錘之仇,好懸沒要了自己這條命,如今見了苗吉慶真是新仇舊恨涌上心頭。他剛想伸手,大帥譚天把他攔住了:
  “老劍客等一等!您到這邊來,我有話說。”
  陸恒不知是什么事,倒提雙棒來在譚天面前:
  “大帥!你為什么攔著?”
  譚天壓低了聲音道:“老劍客!咱們都是自己人,不能說假話,那苗吉慶可不是好對付的,何況老劍客已身戰(zhàn)數(shù)陣,體力不支,您都見了汗了,這要再跟他伸手,豈不自找苦吃?以我之見,您先歇會兒,緩緩氣,我派別人抵擋一陣,等您歇過勁來再動手也不遲晚。”
  陸恒一聽有道理。別看他嘴說得挺橫,其實心里對苗吉慶還真打怵,因此點了點頭。譚天問左右:
  “哪位過去?”
  言還未盡,野飛龍燕雷“嗷”一聲就蹦出來了:
  “大帥!把這老匹夫交給卑職。”
  他一晃鏈子索來在苗吉慶面前。黃眉童子一看十分不悅,把臉往下一沉:
  “喂!這是怎么個茬兒?我打的是泥小鬼,別人我不打呀!我說大個子你回去,讓泥小鬼過來。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白白耽誤工夫。”
  野飛龍能干嗎?斷喝一聲:“老匹夫少說大話,你招家伙!”
  他說著掄索就砸。也就是六七個照面,被黃眉童子使了個反背絕命錘,正拍到野飛龍后腦勺上,揍了個萬朵桃花開,死于非命。
  燕雷跟杜清風最好,杜清風一看自己磕頭的盟弟死了,真是痛斷肝腸,便拉喪門劍來戰(zhàn)苗吉慶。二十幾個照面,啪!被苗吉慶一錘正接到杜清風屁股上,把這個惡道揍得雙腳離地能有七八尺高,嗖,掉進水里了。幸虧他落水了,不然的話他的命也保不住。杜清風從水里爬出來,齜牙咧嘴敗歸本隊。
  陸恒一看不好,我還真不能歇著了。他不顧別人的阻攔,躥上去跟苗吉慶就戰(zhàn)到一處。他們倆一伸手,就都玩兒了命了。各自把絕藝施展開來,眨眼間打斗到一百多個回合,沒分上下。童林在一旁不住地替苗吉慶擔心,心說,人家一不圖名二不圖利,自告奮勇要給我保鏢,雖然說是半開玩笑半真事,但是人家是客人,倘若有個一差二錯,我對得起人家嗎?海川想到這,拉雙鉞就想替換苗吉慶。就在這時又來了一個人。就見來人身材高大,晃晃悠悠好像一座大山似的從東而西奔霸王橋方向走來。
  這人來到橋頭看了看,口誦佛號:
  “阿彌陀佛!各位,我打問打問,哪位是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童海川?”
  夜深人靜,借著水音聽得格外清楚。海川順聲音仔細觀瞧,不看則可,一看吶,童林腦袋就嗡了一聲,心說道,莫非這世上真有鬼嗎?如果沒有的話,這個人死了怎么能復(fù)活呢?不但童林這樣,凡是認識這個人的,沒有不吃驚的。來者并非別人,正是古剎玉皇頂老當家的,人送外號金雞好斗雙鋼掌慧斌。
  惠斌不是早死了嗎?怎么又活了呢?書中代言,這位像惠斌,實際上不是,他乃是新出世的英雄,姓陸叫陸成龍,人送外號“惡面羅漢”。要提起他老師來,那可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就是金腮羅漢袁大化。按理說袁大化那么高的身份可不應(yīng)該再收徒弟,這里邊有段隱情。數(shù)年前金腮羅漢袁大化離開廣東佛山云游四方,正好路過廣東龍門縣。袁大化一想,在這龍門縣有個了不起的人物,叫頭頂八卦腳踏太極王十古。王十古不但武藝精通而且醫(yī)道高明,有當世華佗之稱,據(jù)說他的醫(yī)術(shù)有起死回生之力。袁大化跟王十古是老朋友了,雖然是輩數(shù)不同,但是爺兩個感情至厚,金腮羅漢就想上八卦堂去拜望他。等到了龍門縣城外天就黑了,袁大化一想不如找個店房先住下,明天吃完了飯再進城。就這樣他在東關(guān)外住到王家小店。別看店房不大倒也干凈,金腮羅漢就住下了。到了晚上他是天天得練功,二五更的功夫從來不拉,風雨不誤,就這樣他把衣服收拾收拾,頂著星斗在院中練昆侖閉氣法。這套功夫練完了,鼻子尖見了汗,就覺得渾身上下非常舒服,他就背著手在院中來回走。他這種走跟別人可不一樣,別人一走發(fā)出腳步聲來,袁大化走起路來是聲息皆無。他正走著呢,就聽身后有點兒特殊的聲音,聽有人小聲說:
  “快快快!別讓人看著,看著可就麻煩了。”
  袁大化一聽,這是怎么回事?在這深更半夜,鬼鬼祟祟肯定不是好人。老劍客動了好奇之心,腳尖點地飛身上房攏目光觀看。鬧了半天,這是王家店的北胡同,胡同挺窄,他發(fā)現(xiàn)兩個人一前一后抬著塊門板,板上鼓鼓的好像是個人,看來個頭不大。頭前有個人哈著腰給引路,方才的話就是這人說的。袁大化一對夜眼,看得非常清楚,走在最前面的就是王家店掌柜的。他越想越疑,雙腿一飄落到胡同,在后頭跟著,要看個水落石出。就見這仨人從胡同出來,到門前大街,再一拐彎到了對面胡同,左轉(zhuǎn)右轉(zhuǎn)就到了西關(guān)城墻下。這龍門縣的西關(guān)是片亂葬崗子,臭水泡子,垃圾成山,平日誰也不上這兒來。城里有凍死或餓死的人,無家可歸的往往都扔在這里。他發(fā)現(xiàn)王掌柜和伙計都到了樹林了,就聽王掌柜說:
  “快!就扔到這,往里點扔,別讓人看見。”
  那兩個人把門板放下,把門板上的人抬下來,就要往水泡子里扔。袁大化一見不好,飛身跳過去,高喝一聲:
  “慢!你們要干什么?”
  “啊!”
  把這仨人差點嚇死,那倆伙計手一松,咕咚,把那人掉地上了。袁大化這才看清,鬧了半天是個小孩兒,怪不得看著個子那么小呢,看樣子也就是十三四歲。袁大化用手點指:
  “這是怎么回事?你們要干什么?”
  王掌柜嚇得腿一軟就跪下了:“老和尚您發(fā)發(fā)慈悲吧!千萬別吵吵出去。這要叫官府知道我就沒命了。”
  “你明知要犯法,為什么要這么干呢?”
  “老和尚您老有所不知,但有一線之路我也不能干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喲!半年前我們店來了一家逃難的,說是從山西來到廣東找親戚。結(jié)果沒找著,這三口就住到我們店了。可是過日子不久他們錢就花光了,一再要求我寬限時日,等他們掙到錢或找到親戚就把錢還給我。我可不敢說我心好,我一想這房子閑著也是閑著,客人又不那么多,既然那么可憐就住吧!我就答應(yīng)了。結(jié)果他們欠了兩個多月的錢也沒給。不給錢也行,這孩子的父母都急病了,一躺下就是重病。您說他們躺到我的店房,我能不管嗎?我給他們請先生治病抓藥,搭了不少的錢吶!結(jié)果這命也沒保住,夫妻二人不差三天雙雙死了,就剩下這個孩子。這小孩兒來時身子骨就不好,病病歪歪,他父母一死,無人照看他,也病了,一病就是倆月。請想,我們一不沾親,二不帶故,光在他們?nèi)谌松砩系么疃嗌馘X吶?今天我一狠心又請來一位大夫,讓大夫給這孩子看看,結(jié)果大夫說這孩子是絕癥,不出三個月非死不可。我一聽就傻了。這要是三個月占著我的房子,我還得賠人、賠錢,受得了嗎?因此我一狠心就打算把他扔了。我也省得賠錢,他也省得遭罪。這全是實情。不想被您老人家看見了。”
  袁大化聽完,點了點頭。心說這王掌柜雖然做事不對,但情有可原,這事放到誰身上也受不了。金腮羅漢哈下腰給這孩子號號脈,覺得脈搏微弱,但一半時還不至于死。他扭回頭對王掌柜說:
  “你是認打還是認罰吧?”
  “大師父!認打怎么說,認罰怎么講?”
  “要認打我就把你帶到官府,把這件事對官府講明白,該什么罪治什么罪,這是你自己找的。”
  “別別別,我就怕官府知道。”
  “要認罰,你讓這伙計還把他抬回店里去,抓藥也好,請大夫也好,不管花多少錢你都得花,這就是認罰。兩條道你選吧!”
  “我……我還是認罰吧!伙計,抬回去。”
  袁大化跟著回到店房,一看王掌柜哭喪著個臉,知道他有些不情愿,袁大化就耐心對他講解,從佛門講到為人之道,還給他打了個比方:
  “比如這孩子是你,或是你家的孩子,在外邊遇上這種事,有人要把他扔到水泡子里淹死,你怎么想呢?這樣做法是不對的,不但國法難容,而且天理良心也不允許,我佛也不能答應(yīng)。”
  后來終于把掌柜的說服了。掌柜的一再認錯,馬上命人去接大夫。袁大化道:
  “不必了。接大夫的事你交給我,我去請人保準能給他治好。”
  “是嗎?那大師父您可積德了,幫了我們的大忙了。”
  到了第二天,袁大化讓人護理病人,他起身進城了,到十字街往里一拐直接到八卦堂門前。這八卦堂就是王十古開的,是一座大藥鋪,光坐堂先生就十幾位。王十古既是坐堂先生,又是掌柜的,還是東家。袁大化登門之后報通名姓,有人朝里邊送信兒。時間不長王老劍客接出來了,一看是金腮羅漢袁大化,這高興勁兒就甭提了。驚叫道:
  “師伯!您這是從哪來?”
  “阿彌陀佛,我從佛山來呀。”
  “是嗎?您趕緊往里請。”
  王十古把袁大化接進客廳命人獻茶。袁大化一擺手:
  “十古哇!我先不喝茶,有點事你先得幫幫忙。”
  “好,什么事您說吧!”
  袁大化把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王十古一皺眉,說:
  “啊!西關(guān)外王家店那掌柜的人稱王老好哇!他怎么能干這種事?!”
  袁大化一擺手:“算了吧!我已經(jīng)狠狠地訓斥了他一頓,他已認錯了,這件事就揭過去。你還是救人要緊。”
  “我這就去。”
  別看王十古那么高的身份,一點兒架子都沒有,馬上命人背上小藥箱子,上車陪袁大化到西關(guān)王家店。
  簡短捷說,給孩子號完了脈,翻開眼皮看看,又把嘴給掰開瞅瞅,好半晌沉吟不語。袁大化著急了:
  “十古!你看有救嗎?”
  “有救倒是有救,不過一半時好不了。他得的是傷寒,十分的嚴重,必須好好地將養(yǎng)。”
  袁大化道:“這樣吧!是把孩子接到你的八卦堂呢,還是你天天來看呢?”
  “我哪有時間老往這跑呢?我那里空房子也有,把孩子接到我家,看著也方便。”
  “那就更好了。”
  用車把孩子接到了八卦堂。也該著這孩子命不當絕,在王十古王老劍客的精心醫(yī)治下,一個月之后可以下地了。又過了一個月,身體康復(fù)。袁大化一直住到八卦堂沒走,利用閑暇之時跟王十古討論醫(yī)道。尤其兩個人都是成了名的劍客,意氣相投,越談越對勁。兩個月過后,這孩子好了。這一天,到屋里趴在地上謝過王老先生救命之恩,謝過金腮羅漢救命之恩。兩位老人非常高興。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哇!眼見著一個死孩子硬救活了,他們感到無限的欣慰。讓孩子坐下,問叫什么名字。那孩子說了:
  “我姓陸叫陸成龍,我家住在山西蒲州。我父母都務(wù)農(nóng)為業(yè),因為家鄉(xiāng)遭了荒旱,顆粒不收,無法維持生活,我父母帶著我到外鄉(xiāng)逃難。我有個叔叔住在廣東龍門縣,我們就奔這來了。結(jié)果我這叔叔早年就故去了,我們撲了空。我父母一著急,得了暴病都死了。我又想我的爹媽,又著急上火,這才得了大病差點把命丟了。要不是二位老人家相救,我早死多時了。”
  這孩子會說話,袁大化點點頭:“孩兒呀,你今年多大了?”
  “我十三歲。”
  “家還有什么人沒有?”
  “什么人都沒了。”
  “唉!怪可憐的。那么今后你打算怎么辦呢?”
  陸成龍哭了:“大恩人!我現(xiàn)在是舉目無親,兩眼一抹黑呀!別看您把我救了,早晚我還得凍餓而死。您說我還能干什么?”
  他說完把臉一捂,嗚嗚哭開了,哭得金腮羅漢好生不忍,說道:
  “孩子!別難過。誰讓我把你救了呢?救人得救到底,送人得送到家,要實在不行,我就帶你回我那兒,到我的廟上你干點零活。雖然廟上清苦,也比在外面漂泊強。你看怎么樣?”
  “哎呀!我謝謝大恩人。”
  這孩子也聰明,聽完袁大化的話,跪下就叫師父:
  “師父!您收下我吧。我就是您的徒弟!”
  說著往袁大化面前一跪就不起來了。金腮羅漢一陣為難。因為自己身份太高了,沒法收徒弟。可是陸成龍決心已定,往這一跪說什么也不起來。袁大化非常焦急,在旁邊的王十古老劍客急忙打圓場。王老劍客說:
  “陸成龍啊!這你可就錯了。至于能不能收你當徒弟,你不用問別人,這得問你自己。到廟上之后得看你有沒有這種造化。比如教給你武術(shù),你能吃得了苦,有發(fā)展將來才有出息,你要想拜老師就有希望,相反打我這說就不行。你看怎么樣?”
  陸成龍這決心還挺大,說:“好吧!那我就聽王恩公的。”
  袁大化在龍門縣住了仨月,把陸成龍帶回廣東佛山。到了廟上之后教他練功,這一練哪,大大出乎老和尚的意料,沒想到這孩子天資聰明,學的這個快勁就甭提了。一日千里,突飛猛進,教什么會什么。袁大化逐漸就改變了想法。心說要這么的,我就把山門開開再收個老徒弟。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正在這時候鎮(zhèn)古俠董化一、碧目金睛佛姜本初、珍珠佛董瑞、八卦太極庶士張洪鈞這哥四個到這兒看老師來了。袁大化一看分外高興:
  “你們幾個來得太好了。給你們介紹個人,這孩人叫陸成龍,我打算收他做弟子,怕你哥四個挑理。今天你們來了,咱商量商量,你們看看怎么辦?”
  這哥四個一開始也不高興,心說師父怎能收這么點個小孩當徒弟呢?后來一看陸成龍的武藝,哥四個也點了頭,覺得師父的眼睛是看準了,這孩子真有出息,心說干脆甭叫老師費勁了,我們也不著急走,在這教他能耐吧!這老哥四個在佛山輪流教給陸成龍武藝,一教就是三年。您想想這四位都是什么樣的高人?他們把本身的能耐全拿出來教給陸成龍,陸成龍的武藝那就了不得了。只是有一樣,陸成龍心挺重,恨不能一口吃個胖子,打算一夜之間就全學到身上。在練氣功的時候沒練好,結(jié)果練得毒氣攻心,好懸沒死了。袁大化給他吃了藥,后來命救過來了,可這點毒火又攻到腦門子上了,在腦門子上鼓起個大包來,跟長個小腦袋差不多。后來把這大包給他做了手術(shù),淤血擠出來,落下一塊殘疾,腦門上多出塊肉來。要不袁大化怎么給他取名叫“惡面羅漢”呢?
  董化一他們看著陸成龍一個勁兒樂,跟袁大化說:
  “師父!看著成龍我們想起個人來。”
  “誰呀?”
  “古剎玉皇頂?shù)幕郾蟆3升堃郾笳镜揭粔K兒,幾乎看不出真假來,只是年歲上有所不同罷了。這堆兒,這塊兒,臉膛,腦門兒上這肉,都一樣。可是像是像,心可別像慧斌,那人因心術(shù)不正才有惡報的。”
  這爺五個把慧斌的經(jīng)過跟陸成龍都講了。陸成龍起誓發(fā)愿決不學惠斌。藝成之后,袁大化親自給他打造了一條一百零八節(jié)的骷髏鞭,讓他闖蕩江湖。就這樣,惡面羅漢陸成龍走遍了三山,踏遍了五岳,惡面羅漢這個名字就逐漸傳開了。通過闖蕩江湖,他對江湖上的事情知道了很多。聽說雙羊觀有倆老道,一個叫張明志,一個叫趙明真,乃是師父的師兄弟,自己還得管人家叫師叔,遺憾的是這倆老道跟老師不和,還收個徒弟叫泥小鬼陸恒,要利用陸恒之手把本門戶全都斬草除根。陸成龍聽到這些挺有氣,心說我本是要死之人,是我?guī)煾赴盐揖然畹模坏芯让鳎遗嘤疫@么多年,我怎么才能報答我?guī)煾改兀克幌耄瑢α耍蝗缥野殃懞憬o(產(chǎn)刂)掉,去掉我?guī)煾感念^一塊病。他心是這么想的,嘴可沒說。這次他離開廣東佛山直奔劍山蓬萊島,他已經(jīng)來了三天了,對于前敵的事情他了如指掌,真替童林他們擔心哪!今天晚上他打算進劍山繼續(xù)摸情況,沒想到誤走霸王橋遇上戰(zhàn)事,要不他怎么喊童林呢?他這一喊把童林嚇了一跳,誤以為慧斌復(fù)活了,結(jié)果到近前一看不是慧斌,聽語音也能聽出來,童林問:
  “大和尚,您貴佛號怎樣稱呼?”
  “哎呀!阿彌陀佛,我是個假牌的和尚。我姓陸叫陸成龍,人送外號惡面羅漢。我?guī)煾妇褪钱斒赖母呷嗽蠡!?
  呵!童林一聽,我這又多了個師爺呀!趕緊跪倒,見過陸老劍客。陸成龍用手相攙:
  “海川吶!咱們都是自家人,你不必客氣了。你告訴我哪個是陸恒?”
  “您看見沒?使獨龍雙棒的那個人就叫陸恒。”
  “好,我就為他而來。你能不能把使錘的那位叫下來,把我換上去?”
  童林那個高興啊!在后面高聲喊喝:“師爺!別打了,有人幫忙!”
  苗吉慶累得鼻凹鬢角熱汗直淌,正著急呢,聽童林一喊,急忙虛晃一招跳出圈外,回歸本隊。
  “海川吶,什么事?”
  “師爺您先歇會兒,有人替您。”
  說話間陸成龍手提一百單八節(jié)骷髏鞭就來到泥小鬼的面前。他往前這一站,大伙都樂了。什么原因?他個太大,陸恒個太小,這倆人往一塊一湊合簡直相差懸殊哇!
  且說陸成龍,單手托鞭高聲問道:“你就是泥小鬼陸恒嗎?”
  “啊!”
  陸恒也著急呢,他贏不了苗吉慶,也累得渾身是汗。他一看對面來個高大的和尚,是誰不認識。泥小鬼把眼珠一瞪:
  “對面的和尚,你是誰?你膽大包天,竟敢在我面前猖狂!你是活膩味了,報個名吧!”
  “貧僧惡面羅漢陸成龍是也!”
  “哈哈哈,我還真沒聽說過有這么一號。和尚,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成心找死呀!”
  泥小鬼說著舉棒就砸了過來。
  要知惡面羅漢和泥小鬼誰勝誰負,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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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50:04 |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回 鴻門宴誘殺童林 張少俠戲弄英王
 話說惡面羅漢陸成龍在霸王橋遇上了泥小鬼陸恒,當場通了名姓。陸恒一向是眼空四海,目無一切,聽罷之后哼了一聲,哈哈冷笑:
  “大和尚!你真是野雞沒名,草鞋沒號,根本我就沒聽說過。你也來給童林拍馬屁,當他們的替罪羊,真叫我老人家可發(fā)一笑啊!哈哈哈,既然來了,我就叫你棒下做鬼!”
  陸恒說著話掄棒就砸。陸成龍一皺眉,一晃骷髏鞭跟泥小鬼陸恒就戰(zhàn)到一處。在沒伸手時,陸恒根本就沒看得起陸成龍,陸成龍也沒瞧得起他,結(jié)果兩個人一伸手同時吃了一驚。泥小鬼心中暗想,這個和尚本領(lǐng)可夠高的,他這條一百零八節(jié)的骷髏鞭神出鬼沒,不僅力氣大而且出奇,果然受過高人的指教,名人的傳授。陸成龍也是這么想的,他偷眼觀看泥小鬼陸恒掌中這對獨龍雙棒,寒光閃爍,冷氣逼人,神出鬼沒,果然不一般。二人打到一百二十個回合,泥小鬼陸恒有點體力不支。他打了多半天了,尤其是對付黃眉童子苗吉慶,已經(jīng)把身上的體力消耗了大半,累得他是連喘帶冒汗,招數(shù)就慢下來了。陸成龍卻是一招緊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把泥小鬼陸恒逼得滴溜溜亂轉(zhuǎn),只有招架之功,無有了還手之力。
  正在這時候,順河邊又來了倆人。一位是個出家的和尚,身材高大,一張大麻子臉,兩道大襪子眉,一對眼睛鼓出眶外,趴鼻子大嘴唇,兩只大耳垂肩,光頭沒戴帽子,受著戒,腦瓜皮黢青锃亮,身披杏黃色的僧衣,斜挎?zhèn)兜子,肩頭扛著五色描金幡環(huán)鏟。看這和尚也有七十多歲。在他身邊有一個老頭,這人長得還不錯,細條條的身材足有八尺掛零,寬肩膀細腰身,面似銀盆,五綹花白須髯,身穿灰布棉袍,腰系金帶,帶子上挎一口大寶劍,肩頭斜背著一個包袱。看意思兩個人是走長途來的。
  譚天回頭一看,心中高興,擺手說:“二位這邊來!”
  倆人一抬頭看見譚天了,加快腳步,不多時來到劍山的人當中。譚天搶步上前急忙施禮:
  “二位!你們怎么才來?”
  就見麻臉大漢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譚大帥,實在對不起。小僧廟上有很多事情,急急忙忙做了處理之后這才趕奔劍山。在路上天不好又耽誤了兩天,所以來遲了一步。請大帥原諒!”
  來的這倆人是誰呀?全是了不起的人物。這個麻面的大和尚就是北京報國寺住持僧人大喇嘛佛,姓馬叫馬寶善;挨著他的這老頭叫豎臂摘星,姓焦叫焦秋雨,他們倆都是成了名的劍客。因為他們倆跟譚天最有交情,譚天秘密地派人給他們二人送了封信,邀請他們倆進劍山幫兵助陣。今天他們倆正好路過霸王橋遇上這件事。大喇嘛佛往對面看看,就見一僧人和一個小個老頭打得正激烈,他都不認識,轉(zhuǎn)過臉來問譚天:
  “大帥!這是誰跟誰動手?”
  “唉!別提了。這小個老頭是咱們的人,此人就是泥小鬼陸恒。”
  “彌陀佛!這就是著名的陸老劍客?”
  “對!”
  “那個和尚是誰?”
  “那個出家人我還不太熟。就知道他姓陸叫陸成龍,人送綽號叫惡面羅漢,是新出世的,是童林的幫手。”
  馬寶善一看陸恒有點招架不住了,頓時他腦袋一熱:
  “譚大帥!既然貧僧來了,我就不能閑著。您把陸老劍客喚回來,待我去會斗那個兇僧。”
  譚天一笑:“二位!一路辛苦連杯水都沒喝,怎好叫你們伸手?還是休息兩日再打也不遲呀!”
  “哎,大帥您就別客氣了。咱們是一家人,要見外我們哥倆就不來了。再說事在燃眉,等兩天黃瓜菜都涼了。您老快發(fā)話吧!”
  譚天點頭,高聲喊喝:“喂!陸老劍客!請你回來休息休息,有人替代你。請回來吧!”
  陸恒正在發(fā)愁呢。打,打不了;敗,臉上掛不住。忽聽譚天一喊,他就順坡下了驢,把雙棒一晃,噌,跳出圈外,指著陸成龍說:
  “兇僧!我并非怕你,大帥叫我回去有事商量,你稍候片刻。”
  他說著話一手拎著雙棒,一手擦著汗回歸本隊,到譚天近前一看來了倆生人,一個都不認識。譚天急忙做了介紹。陸恒也聽說過這兩個人的名字,彼此寒暄了幾句。馬寶善一笑:
  “陸老劍客!您太累了,請在后面休息,待貧僧替你打一陣。”
  馬寶善說著晃著五色描金幡邁大步來到陸成龍近前。大伙一看全樂了。樂什么?原來這大喇嘛佛跟惡面羅漢站到一塊兒,個一般高,一個大麻子,一個腦門子上茸拉著一塊肉,都夠兇的。按下旁人怎么想暫且不提,單說大喇嘛佛把五色描金幡晃了幾晃,搖了幾搖:
  “阿彌陀佛!對面你是何人?”
  陸成龍老劍客打得正在高興,一看陸恒沒勁了,用不了三十招就可以把他打翻,輕者叫他帶傷,重者置他死地,沒想到來個和尚半截腰插一杠子把陸恒給替回去了。惡面羅漢心中十分不悅,仔細打量對面這個和尚,就知道他不是一般出家人。聽他一問,陸老劍客冷笑一聲:
  “問我?姓陸,雙名成龍,人送綽號惡面羅漢。你是誰?”
  “哈哈哈,我姓馬,叫馬寶善,人送綽號叫大喇嘛佛。姓陸的!你是誰的徒弟?哪個門戶的?”
  陸老劍客笑了笑說;“聽著!我老師是廣東佛山的,他老人家姓袁叫袁大化,我乃是他的老徒弟陸成龍是也!”
  “啊?”大喇嘛佛就是一愣。怪不得他有這么大的本領(lǐng),原來是袁大化的徒弟。我可要多加留神。馬寶善想到這里,把大幡一立,使了個力劈華山,唰,奔陸老劍客便劈。陸老劍客閃身上步,掄起一百零八節(jié)骷髏鞭直掃馬寶善的腦袋。馬寶善趕緊往下一低頭,鞭掃空了,他把掌中的大幡一甩,撲奔陸老劍客的雙腿。陸成龍腳尖點地,飛身往上,大鏟鏟空。二人轉(zhuǎn)動身軀殺在一處。馬寶善滿以為自己這兩下不含糊,就是贏不了陸成龍也不至于敗在他的手下,哪知伸上手他有點后悔了,自已被人家的鞭圍困在當中,想要脫逃勢比登天。馬寶善心慌意亂,心說不好,我怎么能想個脫身之計?不然我命休矣。腦袋一溜號,手有點慢,躲得也不那么利索,被一百零八節(jié)骷髏鞭正掃在他后背上。就聽見“啪”的一聲,陸老劍客這一鞭就把大喇嘛佛從橋上抽到河里去了。
  譚天一看不好,趕快命人下水去救,好半天才把馬寶善給撈上來。他連疼帶叫水灌,已經(jīng)人事不省,經(jīng)過緊急搶救好半天才明白過來,但是身負重傷已經(jīng)不能動了。
  豎臂摘星焦秋雨一看好朋友敗下來了,不由得火往上撞,晃長劍往前一縱身便來會斗陸成龍。其實焦秋雨的能耐不見得比馬寶善高,因此也不是陸老劍客的對手,三十個照面就聽“啪”的聲響,讓陸老劍客一鞭抽到他兩條腿上了,打出三丈多遠,一個滾兒躺到地上起不來了。幸虧這一鞭抽在腿肚子上了,要抽到迎面骨上就折了。譚天急忙命人過去把焦秋雨攙回來,給他上藥調(diào)治。
  陸老劍客一口氣力勝三陣,抖擻精神,差官隊士氣高漲。譚天一看今天晚上的風不順,怎么打怎么別扭,看來這回下劍山是白來了。有心退兵,面子上過不去;有心打,這仗沒法打,他正在左右為難的時候,就聽身邊背后喊殺連天。
  “殺呀!別讓劍山的人跑了哇!活捉譚桂林哪!”
  “啊?”譚天一聽嚇得一哆嗦,扭回頭一看,但見兩邊左右火把、亮子油松通明,伏兵四起,兜著屁股殺上來了。譚天一想壞了,前面有童林的差官隊,左右又有伏兵,我是三面受敵呀!他馬上決定:
  “各位!風緊,撤!”
  他們從東北的一個方向殺開一個缺口跑了,扔下了二十幾具尸體和十幾個傷號。童林他們有點愣住了,不知道伏兵是從哪來的。大家走過霸王橋,等來到近前一看,童林樂了。鬧了半天,左路領(lǐng)兵的是勝家寨的勝裕勝陶然,帶著他兒子勝秀、徒弟凌元;右面來的是段家莊的神槍震八方段燈段洪亮。童林急忙過去謝過二位。二位頻頻點頭:
  “昆侖俠!您還謝我們嗎?要不是你們領(lǐng)人保護我們這兩個莊子,我們早就遭毒手了。要謝,我們應(yīng)當謝您。”
  單說譚天率領(lǐng)殘兵敗將架著幾個傷員回到劍山天王殿見英王富昌。譚桂林滿面慚愧,跪到龍書案面前:
  “王駕千歲!臣罪該萬死!您處治我吧!我這次又大敗而回。”
  英王不解其意,站起身來用雙手相攙:
  “愛卿!何出此言呢?勝敗乃兵家常事。快把經(jīng)過對孤講來。”
  譚天坐下,口打唉聲,把經(jīng)過講說一遍。英王一聽是又氣又惱,用手點指劍州:
  “年羹堯哇!童海川!只要我還有三寸氣在,決不能與你們善罷甘休。”
  英王這一發(fā)急,招惹得滿朝文武愁眉苦臉,都覺得臉面無光。
  正在這時候,守門的進來了:“啟奏王駕千歲!絕命書生張文禮求見王駕。”
  “請!”
  張文禮乃是回王馬德超的姑爺,他是應(yīng)英王之邀前來幫兵助陣的。他為什么沒參加戰(zhàn)斗呢?原來英王經(jīng)過再三思考,不到一定的時候不讓他伸手,就讓他住在招賢館休息。張文禮一日三餐閑著沒事,但是劍山發(fā)生的事情他是了如指掌。方才聽說譚大帥、燕軍師打了敗仗回來了,他便帶著幾名仆從來到天王殿。因為他是貴客,所以英王說了個請字。就見張文禮大步流星走進天王殿,閃目一看,一個個茸拉個腦袋,就知道眾人正在發(fā)愁呢。張文禮滿面賠笑給英王見過禮,英王賜坐。絕命書生一抱拳:
  “王駕千歲!外臣聽說劍山打了敗仗了,可有此事?”
  “唉!一點都不假呀。不但是這次打了敗仗,這幾天幾次出師不利,樣樣受挫。”
  “啊!請問王駕千歲,能不能把詳情對我說說呢?我也好替王爺想個主意,給您出氣。”
  “當然可以。”英王叫譚天把經(jīng)過對張文禮講說了一遍。
  絕命書生靜靜地聽著,聽完他點了點頭:
  “噢,原來如此。王爺!我倒有個辦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英王樂了:“有話請講!寡人洗耳恭聽。”
  “王爺!我看這樣吧!咱們在劍山擺一桌鴻門宴,把童林為首的這些人全騙進劍山,一網(wǎng)打盡。”
  “這真是個好主意!”英王頻頻點頭,但是他又一皺眉,“張大劍客!此計雖好,恐怕他們不來上當。雖然說童林并不狡猾,他手下有個張方詭計多端哪!人家能來嗎?”
  “哈哈哈!王駕放心。以外臣的愚見,我看他們非來不可。”
  “何以見得呢?”
  “王爺請想,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如今童林說了算。據(jù)我所知,童林這小子剛愎自用,沒有多少彎彎道,只要我們派個說客能把童林給說服了,他是非來不可。童林走到哪,他身邊那些人就得跟到哪。還愁他們不來嗎?張方雖然狡猾,他乃是一個跳梁小丑,做不了主哇!請王爺不必擔心,關(guān)鍵得派一個能言善講之人。成功與失敗全在此人的身上。”
  “言之有理。”
  英王跟譚天、燕普等人一商議,大伙異口同聲贊成這個辦法。那么誰去送這個信呢?可把英王愁壞了。在這時候人叢中走出一個人來:
  “王駕千歲!臣愿去投書。”
  英王閃目一看,說話這人個不高,五短身材,能有四十左右歲,是個小白胖子。原來正是殿前的護法田英。英王機靈一動,對呀!我怎么把他給忘了?這田英能說善講,非常機靈。一看他報名,英王很高興:
  “卿家!你愿意去劍州?”
  “是。為臣我想走一趟。”
  “田英啊!你敢保證把童林請來嗎?”
  “請王爺放心。請不來他,你要我的腦袋。”
  “好,看酒來!”英王親自給田英敬了三杯酒。為了鼓勵他,賞紋銀五百兩。然后親筆寫個請?zhí)瓷洗笥。唤o田英。君臣又仔細商議商議,到了劍州之后見了什么人應(yīng)該說什么話。田英一一記下,這才打點東西起身奔劍州。
  他走之后,英王急忙作部署,等候童林眾人的到來。
  話分兩頭,單說童林率領(lǐng)得勝之兵回奔劍州,大家是熱烈祝賀。向代理元帥張方稟報了詳情,張方大喜,挨個都給記了功。特別是熱情款待新來的惡面羅漢陸成龍和黃眉童子苗吉慶,公館熱鬧了一天多。張方跟童林一商議,不能得意忘形,在勝利當中要預(yù)防失敗。因此劍州、勝家莊、段家莊都加強了戒備。這一天,張方升坐大殿,把各位英雄、各位將軍全請來商議軍情。張方說:
  “各位!現(xiàn)在形勢對我們有利,我打算一鼓作氣拿下劍山,眾位要做好充分的準備,咱就來個三打劍山蓬萊島,各位以為如何呢?”
  各路英雄擦拳摩掌興高采烈。張方一看大伙士氣這么高,自然是喜歡,急忙見年大人稟報了經(jīng)過。年大人的病還沒好,不過最近兩天聽說盡打勝仗,心一痛快也可以下地走動了,再休息個十天半月的就可能康復(fù)。張方把經(jīng)過說完了,年大人一皺眉:
  “張少俠!按理說應(yīng)該三打劍山,但是本帥認為還不太成熟。我看你再等兩天,樣樣都完善了,做好了充分準備,那時再打也不晚。”
  “大帥所說極是。那我就出去跟大伙商量商量,看看還有什么遺漏之處,都準備好了再請欽差大人恩準。”
  “好。這些日子把你累壞了!再過幾天本欽差就可以升堂理事了。”
  “哎,大帥您養(yǎng)著吧!有我們您就放心得了。”張方說完回到前廳,把年大人的意思跟大伙一講,眾人一聽也對,不應(yīng)當頭腦發(fā)熱,以防忙中有錯。大伙坐到一塊兒仔細研究,這次進兵應(yīng)該怎樣進,缺什么,哪些地方還不保險,哪方面還不穩(wěn)。正商議著,報事的進來說:
  “啟稟欽差,劍山蓬萊島派人下書。”
  張方小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下書!”心說劍山不定耍什么花招呢?想到這,把袖子一甩:
  “各位!點鼓升廳。”
  咚……鼓響三遍,大伙排班站好。張方拔著脖子挺著胸升坐正位,一看左右都站好了,他把桌子一拍:
  “把下書人帶進來!”
  “帶下書人!”
  時間不長,田英走進來了。他一看童林等眾人都在場,中間坐著一人,心說這不是張方嗎?這小子怎么上去了?跑到正座去了!他正猶豫的時候,張方一拍桌子:
  “我說來人,還不通報名姓愣著干什么呢?”
  “啊!外臣田英拜見張少俠。”
  “嘟,閉嘴!什么少俠不少快的,我乃代理欽差大臣。”
  “噢?小臣不知,拜見代理欽差大臣!”
  “哎,這就對了。田英啊!你有什么事情只管說來。”
  “回大人,我奉英王之命前來投書。”
  “呈上來!”
  “是。”田英把請?zhí)蜁拍贸鰜恚唤o劉俊,劉俊轉(zhuǎn)交給張方。張方真會裝大瓣蒜,二郎腿一搭,慢慢的把書信展開,瞪著小黃眼珠子觀看。他一口氣把這封信看了六遍,把請?zhí)挚戳丝矗赐炅送郎弦环牛?
  “田英!無緣無故的,你們英王干什么要請客呀?莫非擺鴻門宴要把我等一網(wǎng)打盡不成嗎?”
  田英嚇得脖子直冒涼氣。心說這小子一語道破要害,真夠奸的!幸虧我事先有所準備,田英一笑:
  “欽差!你說錯了。我家王爺并無此意。”
  “噢?那為么要請我們進劍山呢?講!你要從實地講,可別耍花招。我告訴你,在我面前說假話是枉費心機。”
  “是!回代理欽差的話,只因我們劍山連連受挫,傷兵損將,士氣低落,兵無戰(zhàn)心,為這件事我家英王十分發(fā)愁。兩天來召開緊急會議,研究對策。最后我家王爺做出決定,這場戰(zhàn)爭不往下打了,也免得雙方都受損失,干脆和平解決。因此,在劍山設(shè)擺酒宴,請以童俠客為首的各位官長、各位英雄到劍山去一趟,大家坐下來邊吃邊談,我家王爺愿意交降書、遞順表進京認罪。”
  老少英雄一聽就是一愣,面面相覷,一陣的騷亂。張方?jīng)_左右一擺手:
  “靜靜,大家靜靜!”他手托著下巴,盯著田英,腦子不住地轉(zhuǎn)動,心說扯淡,胡說八道!你們不定打什么鬼主意呢。張方心這么想,嘴可沒這么說:
  “嗯。要據(jù)你這么一說,英王還挺明智。從古至今邪不能侵正,英王想要跟朝廷作對,豈不是以卵擊石?有道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贊成,我是一百個同意。現(xiàn)在我決定,明日老少英雄就趕奔劍山會談。你看如何呀?”
  田英心說挺順利呀!看剛才那意思他不去呀!看來張方這小子也是個外表機靈,內(nèi)里愚蠢,中了我們的計了。田英高興得不得了,趕緊抱拳施禮:
  “是,謝欽差大臣!那我就回去稟報了。明日恭候各位英雄的大駕。”
  “好(口來)!我們?nèi)サ娜丝啥嘌剑〈蟾拍苡卸偃恕D愀嬖V英王,吃喝上務(wù)必講究講究,我們這些人可都愛吃。”
  “那您放心,錯不了。除了沒有龍肝鳳髓,什么都給準備下了。”
  “好(口來),明天不見不散!”張方一擺手,劉俊、孔秀把田英給送走了。
  等田英走了,張方把請?zhí)托沤唤o童林,童林看完了給了王鳳,王鳳看完又挨個傳,在場的人全看了。看完之后,大家對張方頗為不滿,頭一個發(fā)言的就是惡面羅漢陸成龍:
  “阿彌陀佛!張少俠你做的這個決定是大錯特錯。”
  “噢?何以見得呢?”
  “少俠請想,那英王富昌十分狡猾,他一看動硬的不行就動軟的,在劍山擺下天羅地網(wǎng)讓咱們?nèi)ャ@,想用這個辦法把咱們一網(wǎng)打盡。這就是小孩子也能看出,你怎么能輕易地答應(yīng)呢?”
  第二個發(fā)言的是童林:“張方啊!方才陸老劍客說得不假,你不應(yīng)該這么決定。再說,你應(yīng)該跟大家商量商量,然后再答復(fù)人家,哪能輕易地就答應(yīng)了呢?”
  童林一發(fā)言,大伙都發(fā)言了,沒一個說張方對的。攻擊張方最兇的是孔秀,他搖頭晃腦嗚呀嗚呀緊叫:
  “嗚呀,張方!我看你當了幾天代理欽差,打了幾個勝仗,腦袋瓜子就熱了。今天你做這個決定純粹是要把我們往鬼門關(guān)里送。你小子是缺了德了!”
  牛兒小子也說話了:“我說張方啊,夾扁頭!你小子一肚子大糞拉不出人屎來!就沖這一點,你就不配當代理欽差,趕緊土豆搬家,滾!”
  大伙一頓雷煙火炮,叫誰也受不了,可張方滿不在乎。聽完了大家的話,他嘿嘿直笑:
  “嘿嘿嘿,眾位!你們先消消氣,聽我說。本代理欽差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我能看不出這里面有鬼嗎?田英這小子沒安好腸子。我察言觀色看得清楚,他以下書為名,一是騙我等進山,二是看我等虛實。可我為什么要答應(yīng)呢?我這叫將計就計。”
  大伙聽完一愣:“張方!怎么個將計就計?”
  “眾位聽我說呀!我分析最近劍山形勢不利,連連受挫這是事實,前次譚天在霸王橋大敗而回,跟富昌一稟報,富昌的火肯定小不了。他們吃不香也睡不著,因此密謀定了這條毒計,以請我們進山談判為名,布下天羅地網(wǎng)收拾我們。可這招都是我使慣的招了,我能上當嗎?我想戲耍戲耍他們。明天談判不?談。可是不勞動各位去,我去!我一個趕奔劍山,看看他們怎樣對付,管叫富昌空喜一回。我到那地方將計就計另有辦法。你們看如何呀?”
  大伙馬上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一看張方真有鬼道道。本來英王富昌一聽田英說咱們得去二三百人,不定做什么準備呢!可是就去了老哥一個,這本身對富昌是個最大的嘲弄。可大伙又替張方擔心。童林說:
  “張方!你一個人怎么能行?干脆我陪你去。”
  “不不不!他們就希望您去,您還偏不去,有我足矣!”
  大伙說:“不行!你一個人太單,最好找一個幫手。”
  張方點點頭:“既然各位對我如此關(guān)心,我就卻之不恭了。哎呀,帶誰去呢?”
  “我去!我去!”陸成龍、王鳳、混元俠李昆、九尾猔(犭易)司徒朗,明燈明照遠,石昆石老俠客等大家爭先恐后報名。特別是黃眉童子苗吉慶叫喊著非要和張方一塊兒去不可。但是張方笑而不答,他的眼光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最后落到孔秀身上:
  “哥們兒!你跟我去一趟怎么樣?”
  孔秀一聽,心說張方這小子太壞了,臨死還抓個墊背的!那么多高人他不帶,帶我去。這不成心拿我開心嗎?把他急得脖子粗臉紅:
  “唔呀,我不去!”
  “你怎不去呢?”
  “我這兩下子去也白給。到那塊真要翻了臉,伸起手來我豈不是白搭!”
  “是嗎?既然你知道你這兩下子不行,剛才你罵我怎么罵得那么兇呢!”
  童林一擺手:“張方!孔秀去不但幫不了你的忙,還許壞了事情。”
  “師叔!您放心。帶有能耐的人也沒用。我不怕師叔你過意,就是咱爺倆去也白給,陸老劍客、苗吉慶老劍客也都是白給人家。為什么?不是你們沒能耐,是我們到了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人家人多,咱們?nèi)松伲p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家人多,你縱有通天的本領(lǐng)也行不通。與其這樣不如帶個飯桶,這是最好最好的辦法。但是據(jù)我估計不至于伸手,他有來言我有去語,我要將計就計,好了他還要吹吹打打把我們小哥倆送出劍山。”
  眾人一看張方說話信心十足,真有點半信半疑。張方把桌子一拍:
  “各位!就這樣決定了。”他轉(zhuǎn)臉對童林說:“師叔哇!我走之后,家里這一攤就交給您了。明天我?guī)е仔銣蕰r赴約。孔秀啊!你看怎么樣?”
  “唔呀,我是不去。我還要在公館呆兩天。”
  張方一聽:“什么?膽大的孔秀,這是什么地方?這是執(zhí)法辦公的大堂。我現(xiàn)在不是張方,我乃是代理欽差大臣。睜開你的狗眼往上看看,供的是圣旨、金牌和尚方寶劍!哪個抗令不遵,可當時掉腦袋。你到底去不去?”
  “唔呀,我去!”孔秀一想,你咋穿靴子高抬腿以大壓小?不去就得吃眼前虧呀,不如跟他去轉(zhuǎn)一圈。他擰著鼻子答應(yīng)了。
  到了次日天光見亮,張方和孔秀早早地起來,梳洗完畢背好兵刃,跟童林等各位英雄告辭起身奔劍山。由劉俊和洪玉爾把他們護送到江邊,要了一只小船四名水手。孔秀一上船心就提到嗓子眼兒了,東瞅瞅西看看,不住地搖頭嘆息。張方瞅著他不住地樂:
  “我說孔秀你想什么呢?”
  “唔呀,你這小子太損了!我看我們兩個人一去好有一比。”
  “比從何來?”
  “我們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呀!”
  “哈哈哈!你算說對了。這兩天我給自己算了一卦,大概我這條小命也算活到頭了。臨死就我一個人走多孤單呢?我一看就咱哥倆投脾氣,所以才把你捎上。活著咱倆是好朋友,死了也是好朋友。你看好不好?”
  “唔呀,你損透了!我不死,我還得活幾天,要死你自己去。”
  他們倆一邊走一邊拌嘴,時間不長,進了九轉(zhuǎn)十八彎,并沒有船只阻攔,一直到了青龍?zhí)秳ι降乃_@時候就見青銅閘門大開,從里頭撞出幾只大船,船頭上站定一人,正是那位下書的田英。田英一看對面來了一葉小舟,冷冷清清就是四名水手和倆人,一眼他就認出張方來了。田英一想,這是怎么回事呢?我們都做好準備了,張方不是說來二三百人嗎?怎么才來兩人呢?他正疑神疑鬼的時候,張方先說話了:
  “對面不是田英嗎?”
  “啊,正是。您不是代理欽差張少俠嗎?”
  “一點都不假。哈哈哈!我這個人就是守信用,說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來。大丈夫頂天立地無信不立呀,你說對不?”
  “對對,是是。不過少俠客,您不是說得來二三百位嗎?怎么就你們倆?”
  “你看看,我是代理欽差,我一個人全代理了,比二三百位還多得多呀!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就是來八百人也得我說了算哪,對不對呢?請你到里邊給英王送信,就說專使駕到。我全權(quán)參加談判,也可以簽字。”
  田英做不了主,把張方他們接進了水寨,安排到客館休息,轉(zhuǎn)身進天王殿前去送信兒。
  天王殿里早準備好了。英王富昌昨晚上聽了田英的稟報,心花怒放。恐怕劍山的實力不夠,他又趕奔招賢館聚英樓把那些客人全給請出來了,同時挑了一千名精兵,身披重甲,手拿利刃埋伏在天王殿左右。譚天領(lǐng)一部分人在左,燕普領(lǐng)一部分人在右,絕命書生張文禮領(lǐng)大隊人馬在外圍。英王心中得意,心說童林哪,只要你們來了,管教你插翅難飛!
  要知張方如何對付英王富昌,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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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51:03 |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二回 爭勝負二俠受挫 比高低鐵掌逞威
 話說英王富昌,恨透了以童林為首的差官隊。這次在龍虎觀以談判為名要把童林眾人一網(wǎng)打盡。因此,這會議還沒等開呢,雙方就充滿了火藥味兒,一個個劍拔弩張,殺氣騰騰。童林和張方早就料到是這么回事兒,兩個人也不忍讓,尤其是張方,他是不怕天,不怕地,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把英王富昌說得是體無完膚,駁了個淋漓盡致。在大庭廣眾之下,英王富昌哪能受得了呢?吩咐譚天快些派人比武。譚大帥還沒等分兵派將呢,從龍虎觀的門外走進三個人來,兩個老道,一個俗家。這三個人一出現(xiàn),使在場的人無不驚駭。尤其是差官隊的人更為之大吃一驚。那么來的是誰呢?正是劍山蓬萊島雙羊觀的兩個觀主張明志、趙明真,還有泥小鬼陸恒。在前文書說過,張明志、趙明真當著歐陽修和陸民瞻老劍客的面,共下決心,要和劍山一刀兩斷,歐陽修、陸民瞻這才把他們饒了。其實,狗改不了吃屎,這倆老道根本說的不是實話,等歐陽修他們走了,這倆惡道變本加厲,一如既往,跟劍山保持關(guān)系。就拿這次來說,英王富昌派人送了信兒,讓他們趕奔龍虎觀前來助陣,倆老道接著信兒一商量,有鋼得使到刀刃上,英王富昌對咱可不錯,在緊要的關(guān)頭,咱可不能袖手不管哪!所以,他們才帶著陸恒來到龍虎觀。但是,這倆老道比較狡猾,給這次來找了點借口,他們就說上龍虎觀來看個朋友,趕巧了,遇上了這件事兒,不敢公開說來幫著富昌。他們?nèi)齻人商量好了,這才走進龍虎觀。劍山的人一瞅是他們?nèi)耍媸窍渤鐾狻2罟訇牭娜艘豢词撬麄內(nèi)齻,腦袋都有點疼,就因為這師徒三人能耐太大,不是好對付的。英王富昌欠身離座,滿面春風:
  “哈哈,哈哈!二位仙長,我盼你們盼得眼都紅了,沒想到你們來了。”
  張明志故意提高嗓音,讓在場的人都聽得見:“無量天尊!王駕千歲,今天這龍虎觀怎么這么熱鬧啊?是什么喜慶的日子?來了這么多人。我們兄弟二人帶著陸恒來這看個朋友,可巧遇上王駕千千歲。哈哈,哈哈,哈哈!”
  英王一聽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但是富昌非常聰明,就看出來了,這倆老道心里沒底兒故意找個借口。英王心里說,不管怎么講,你們得幫我的忙,來就比不來強,因此,欠身讓座。這師徒三人坐好,閃目往對面看了看,這對面就是東廊之下,坐著差官隊各位劍俠,挨個一看,心里有了底,心說,沒有特殊的高人。如果就是這些人,他們一個也跑不了。用不著別人伸手,就是我們哥倆抖抖精神,賣點力氣,就能把他們收莊包園兒。泥小鬼陸恒也有這種想法。你看他在那坐著,撇著嘴,仰著臉,一百二十個不含糊地打量著童林、張方眾人。突然,他的目光落到了黃眉童子苗吉慶的身上。這才叫仇人見面,分外的眼紅。他咬碎了鋼牙,心說,今兒別人我不打,我是專打三人,第一個就是這個苗吉慶,第二個就是童林童海川,這第三個就是那壞小子張方。把這三個小子收拾死,我愿足矣。
  英王富昌一看人來齊了,話也說得差不多了,他這才站起身來,用手點指年羹堯:
  “年大人!孤把你們請來不為別的事,就是跟你們商量大清國和劍山的事。如果康熙皇帝是有道的明君,就應(yīng)脫袍讓位,把這一統(tǒng)江山讓與孤家;如果康熙不這么做,孤與他勢不兩立,有他沒我,有我沒他,我們非得分個上下高低不可。年羹堯哇!你有何想法呢?”
  欽差大人付之一笑:“王駕千歲!我的態(tài)度很明朗,方才我都說過了。王駕千歲身犯不赦之罪,理應(yīng)當回京伏法。臣的責任,就是清查匪類,剿平匪患,不達到這個目的,我是決不收兵!”
  “呸!年羹堯,少在孤家面前胡說八道。今天我叫你有來無回!”英王說著話一轉(zhuǎn)身:“各位!哪位打這頭一陣,捉拿這個狗官?”
  言還未盡,在旁邊站起一人,高誦佛號:“阿彌陀佛!王駕千歲,稍候片刻,待微臣要他的狗命!”
  說話的這位,正是天王殿的護法禪師名叫悟空羅漢。此人武藝精通,滿身的硬功。英王點了點頭:“老禪師!多加謹慎。”
  “王駕請放寬心。”大和尚一抖寬袖,邁著方步來在天井當院,眼望著差官隊,一陣狂笑:
  “童林,童海川!你過來,貧僧跟你比試較量。要把我們贏了,別說是要劍山,要我們的命都現(xiàn)成。要是贏不了的話,今天,你們一個也不能走!”
  這個和尚是十分的猖狂,氣壞了老俠客石昆。這位老人家向來不愛動怒,今天和往日不同。老俠心里說,這英王富昌太不講信用了。明日談判,實則把我們騙進龍虎觀,打算用武力要挾。純屬白日做夢!老俠客一想,我跟海川過命的交情,我到這里來了,就是為了幫忙。今天看樣子龍虎觀是一場兇殺惡斗,我不趁此機會伸伸手,還等什么呢?因此,石老俠客站起身去跟童林打招呼:
  “海川哪!別聽他白話,越是這樣的人越?jīng)]能耐。老兄我打算與他比劃比劃,你看怎么樣呀?”
  童林一笑:“老哥哥,我看沒必要吧!就憑你這么高的身份,哪能跟這種人一般見識。我打發(fā)個徒弟就算了吧!”
  “不!海川哪,你不要打發(fā)別人,我去正合適。像這種人,就得我來對付。”
  童林點了點頭:“老哥哥!多加謹慎。”
  “你就放心看熱鬧吧!”石老俠客說完,從桌子后面轉(zhuǎn)出來,穩(wěn)穩(wěn)當當走到當院,站到悟空和尚的對面,用手一指:“大和尚!叫什么名啊?”
  和尚一瞅,來了個老頭兒,看年紀能有八十來歲了,頭發(fā)、胡須都是白的。別看年歲挺大,可是挺精神。悟空和尚看罷,并不認識。
  “阿彌陀佛!對面的老者,你是誰?”
  “老朽姓石,我叫石昆,有個小小的綽號叫知明俠。”
  悟空和尚點了點頭:“聽說有這么一號。石老俠客!方才貧僧說得清楚,今天我要比的就是童林,別人我不想伸手。請老俠客回去告訴童林,最好他過來。”
  石老俠客一聽:“大和尚!為什么呢?難道說老朽不配跟你伸手嗎?”
  “哈哈哈哈,老俠客說對了。我悟空和尚向來不欺負軟弱之人,尤其是你這么大的歲數(shù),也不值得一揍。我奉勸你回去,叫童林過來,你不要自討無趣!”
  石老俠點點頭:“好吧!難為大和尚一片好心。不過呢,我已經(jīng)來了,你還叫我回去嗎?不管我有沒有能耐,咱們倆伸伸手,過過招,然后我再叫童林過來,你看怎么樣呀?”
  “好吧!既然你要伸手,可休怪貧僧無情!”
  說完了,倆人就交了手。等打到一塊兒,悟空和尚就大吃了一驚。為什么呢?石老俠客雖然年紀高邁,但是動作十分敏捷,快似猿猴,急如閃電,伸胳膊抬腿,都有獨到之處,他的武藝和他的歲數(shù)極不相稱。如果不加注意,就有性命之憂。悟空和尚暗想: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莫非貧僧今天要栽跟頭?他心里胡思亂想,腦袋就有些溜號,一個沒留神,被石老俠客一巴掌正扇到他下巴頦,打的那個脆快勁兒就別提了。“啪!”把大和尚打得噗噔噗噔地倒退了十五六步,一個跟頭摔倒在地。這個悟空羅漢個兒也高,塊兒也大,這一摔倒像倒了一面墻似的,把這地砸了個坑,兩旁眾人一片大笑。悟空和尚可有點掛不住了,由打地上骨碌身站起來,兩只眼睛都紅了:
  “彌……陀……佛,姓石的!是方才貧僧未加留神,我總以為你上了年歲了,給你留了情面;沒想到你鉆了空子,暗下毒手,得了便宜。來,來,來,你再打倒我,我算口服心服。”
  悟空和尚說到這里,往上一縱,掄拳便打。石老俠一樂:
  “好,好,好,我奉陪到底。多咱你說服了,多咱算拉倒。”
  老俠客晃動雙臂,大戰(zhàn)悟空和尚,二十個照面,石老俠上面一晃他的面門,底下使了個順風扯旗,嗖!啪!一個掃堂腿,又把悟空和尚打倒在地,兩旁又是一陣大笑。悟空和尚一骨碌身站起來了。按說你連敗了兩陣,認輸不就得了嗎?不,這和尚還有點顧面子,覺得人前出丑將來沒法見人哪!這家伙是惱羞成怒,就像一只瘋狗似的,嗚,奔正東下去了。上東邊干什么去了?原來那有兵器架子,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長短兵刃都在那里放著,他到了兵刃架子前邊一伸手,抄起一條大棍直奔石昆去了,二話不說,掄棍就打。這一來招惹得石老俠是十分不悅。光明俠往左邊一上步,把棍躲開,用手點指:
  “悟空和尚!莫非你瘋了不成?你怎么這樣不講理?你連敗了兩陣,已經(jīng)不是我的對手,還打什么呢?莫非你想用棍把老朽打死不成?”
  “對,我非把你打死不可!不然,我出不了這口氣!”
  說著話,他上三棍,下三棍,左三棍,右三棍,就下了絕情了。本來石老俠客不想殺生害命,就想把他打個跟頭算了。后來,他發(fā)現(xiàn)這和尚沒完沒了,要不給他點顏色,這事不能結(jié)束。老俠客眼睛一轉(zhuǎn)就動了殺機。正這時候,大棍子就摟頭蓋頂?shù)卦蚁聛砹恕J蟼b跨步閃身,把大棍閃開,探出右手去抓棍子。大和尚恐怕棍子被人奪去,急忙退步撤棍。就在這時候,石老俠搶步起身探出左手,伸出兩個手指來,這一招叫二龍吐須,直奔大和尚的兩眼。這一招來得非常迅猛,悟空和尚想躲已來不及了,耳輪中就聽見“噗——”把悟空和尚的兩眼捅破了。這回可好,悟空和尚弄了個雙眼瞎。有道是眼睛是人的心苗,最疼不過。眼睛一瞎,大和尚慘叫一聲,昏倒在地。譚天急忙命人過去搶救,把悟空和尚抬回來。但是,此人已經(jīng)落得終身殘廢。知明俠把手擦干凈,心里很不是滋味。因為他不樂意這樣做,這是逼得沒辦法了,老俠口打唉聲,轉(zhuǎn)身要走。還沒等走出兩步去,就聽身后有人說話:
  “呔!老匹夫,你撿了便宜想要溜啊!沒門,把你的狗命留下。”
  石老俠一愣,心說這是哪位?這么不客氣。知明俠轉(zhuǎn)身閃目觀瞧,一看在身后站著一個人,此人身高九尺左右,細腰奓臂,寬寬的腦門,尖下頦,三綹花白的胡須,二目如電。石昆一看哪,認識他,此人人送綽號叫“豎臂摘星”,姓焦叫焦秋雨。前文書說過,這焦秋雨和北京護國寺大喇嘛佛馬寶善是過命的好朋友,他們兩個人都是應(yīng)富昌之約,到劍山來幫忙的。焦秋雨跟悟空和尚還是親姑表弟兄。方才他一看悟空雙目被戳瞎,真是痛斷肝腸,故此來到當院把石老俠客攔住。且說石老俠久聞焦秋雨的大名,沖他一抱拳:
  “對面不是焦老俠客嗎?”
  “不錯,是我。石昆!你打算揀了便宜就這么溜走不成嗎?”
  石老俠一樂:“那你的意思呢?”
  焦秋雨冷笑一聲:“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哪!我要給悟空和尚報仇雪恨。”
  說著就晃動身軀,搖起兩臂下了絕情。石老俠客也不相讓,兩個人在天井當院身形轉(zhuǎn)動,四臂齊文就殺在了一處。他們倆一伸手,打了個棋逢對手不分上下。五十多個回合沒分出個輸贏來。石老俠客闖蕩江湖五六十年,經(jīng)驗豐富,而且武藝精通。所差的呢,就是歲數(shù)大了一些,到一定的時候氣力不足。在這一點上,焦秋雨就占了上風。他今年才五十七歲,比石老俠客小得多,而且此人要論武功比石老俠客還高著一點。他占著這兩個方面,打過五十多個回合后就占了上風。石老俠客感覺到不好,心說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我不行,換別人吧!老俠客想到這里,虛晃一招,轉(zhuǎn)身要走,但是已經(jīng)有點晚了。焦秋雨上邊一晃,底下就是一腳,正好蹬在石老俠的小肚子上。這一腳蹬得十分厲害,“嗖—叭!”的一聲把石老俠客蹬出去了八九尺遠,一個跟斗摔倒在地。就見老俠客五官抽搐,雙手一捂肚子,脖子一挺,哇,一口血噴灑在地,頓時人事不省。童林急忙命人過去把石老俠客搶救回來。張方馬上把止血的丹藥取出來,給老俠客灌進去。雖然石老俠客這條命保住了,但傷勢嚴重,一時半時不能好。跟石老俠客交情最好的就是光明俠明燈明照遠。明老俠客也沒跟童林打招呼,飄身就跳到天井當院,直奔焦秋雨。焦秋雨認識他呀,冷笑了一聲:
  “明燈明照遠!要講功夫,你這兩下還不如石昆,你是自討無趣。我告訴你,方才我下場,就是想給悟空和尚報仇。如今仇已經(jīng)報了,我就不打算再伸手啦!要伸手,行,但是我打的是童林,斗的是童海川,跟別人我不愿動手。我希望你回去把童林給我換來。你看怎么樣?”
  光明俠冷笑一聲叫道:“你不必猖狂,要把我贏了,童林自然就過來,少說廢話。接掌!”
  啪啪啪啪啪……明燈明老俠客說著就下了絕情。一見面就打了八掌,踢了五腿。焦秋雨一看是非伸手不可啦,只好晃動雙臂應(yīng)戰(zhàn)。兩人一眨眼就打了個四十照面。明燈明老俠客武藝是不錯,但是比焦秋雨比不了。過了四十個照面,一招不如一招,只有招架之功,并無還手之力,腦門、鼻子尖可就見汗啦。一個沒留神,被焦秋雨反臂一掌正打在肩頭上,啪,把光明俠打得摔出去有一丈五六,吭哧一聲坐在地上,臉就黃了,豆粒大的汗珠往下直淌。童林急忙命人過去把老俠客搶救回來。一檢查,胳膊、肩膀骨折,急忙叫他吃了接骨丹,命人包扎傷口。老俠客是唉聲嘆氣。童林把外邊的衣服閃掉,勒了勒帶子,打算親自下場。正在這時候,旁邊過來一人,把大手一伸按住童林的肩頭:
  “賢弟!你先歇歇。有道是大將壓后陣,頭三出沒好戲。你沉住點氣,小兄不才,替你打一陣。”
  童林回頭一看,說話者不是旁人,正是過命的好朋友鐵掌大俠李元。李元從山東千里迢迢來到四川,就是專為童林幫忙來的。老頭子剛來,沒有休息,就直接來到龍虎觀幫兵助陣。童林感到有些不忍心:
  “老哥哥!你一路勞苦,太乏累了。我看還是派別人吧!”
  “不!海川哪,你了解哥哥的脾氣,我這個人一生好動不好靜,從來就不懂得疲勞二字。我看別人一伸手,我手心、腳底板就刺癢,就打算蹦跶蹦跶。你要不讓我過去,就難為我了。海川!你在這歇著,為兄過去活動活動胳膊腿!”
  童林知道現(xiàn)在的李元武藝已更加精通,善使鐵沙掌,而且這老頭最好斗,要真不讓他過去,會認為瞧不起他。故此童林這才點了點頭。李元非常高興,推桌子站起來,把大辮往脖子里一盤。穩(wěn)穩(wěn)當當來到院里,往焦秋雨面前一站,一陣的冷笑:
  “老焦頭!認識我嗎?”
  焦秋雨一看,對面來個黑面的老者,花白胡須灑滿前胸,兩只大手,體格健壯。認識,山東濟南府清河油坊鎮(zhèn)的鐵掌大俠李元。焦秋雨點點頭:
  “這不是李大俠嗎?”
  “呔!姓焦的,俗話說見好就收,今兒個你在龍虎觀也算露了臉啦!力勝雙陣,贏了兩個俠客。你哪,也應(yīng)該心滿意足。要依我說,你把身子轉(zhuǎn)過去,把脊背交給我,我輕輕地拍你一掌,叫你吐口血,也算給光明快、知明俠兩位老俠出了氣,這賬也就算結(jié)了。從今后,咱們重打鼓,另開張,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姓焦的不聽,想要比劃比劃,那我這雙掌就不留客氣了。到了那時,后悔可就來不及啦!你說應(yīng)該怎么辦好呢?”
  “啊呀呀……”焦秋雨氣得哇哇暴叫,“李元哪!少說大話,是騾子是馬還得牽出來遛遛。姓焦的不是小孩,叫你三言兩語用大話就嚇住了,我得看看你有什么能耐。都說你的鐵沙掌打遍天下,沒有對手,今兒個我要領(lǐng)教一二。”
  “好哇!”李元一笑,“既然你要挨打,這不是現(xiàn)成的嗎!接掌!”
  說著話使了個老君關(guān)門,就是一掌。焦秋雨閃身躲過,晃雙臂與李元就戰(zhàn)在了一處。他們倆的身份一邊高,要講能耐,李元比他高著一塊。因此,打了三十個回合,焦秋雨就有點支持不住了,步步后退,額角上就見了汗啦。李元一看心中高興、心說到了時候了,該我伸手教訓你了!想到這,李元使了個野鶴沖天,腳尖點地飛身跳起,一跳起有一丈五六尺高。焦秋雨不知是怎么回事兒,往旁邊一閃,李元正好落到他背后,腳底下使了個虛招,揚起正手正拍到焦秋雨的后背上。啪!把這位豎臂摘星摔出了一丈五尺多遠,趴在地上口吐鮮血。李元收招定勢瞅著他一樂:
  “怎么樣?方才我有言在先,你不聽。這叫自討無趣。”
  譚天急忙命人把豎臂摘星焦秋雨搶救回去,一看傷勢太重。李元這一掌使了九成勁兒,要是使上十成勁兒,他這條小命就保不住了。譚天急忙命人給他吃些止血丹、止痛藥,抬回劍山養(yǎng)傷。把焦秋雨剛抬走不提,北京護國寺大喇嘛佛馬寶善“嗷”一嗓子就蹦出來了。因為他和焦秋雨過命的交情,一看好朋友被打得如此悽慘,把他給氣壞了,大喇嘛佛晃動身軀來到老俠客的面前用手點指:
  “阿彌陀佛!李元,可認識貧僧?”
  李大俠一看,對面來了個大麻子和尚,穿著杏黃色的僧衣,說:
  “認得你。你不就是北京護國寺大方丈馬寶善,人送外號馬大麻子嗎?”
  “正是貧僧。李元哪!我要給我的好朋友報仇。”
  李元一樂:“未必吧!恐怕你仇報不了,還得和你朋友走一樣的道,得一樣的下場!”
  說著話,兩個人當場動手。四十個照面剛到,被李元反臂鏟花掌正打到馬寶善小肚子上,把他打得離地蹦起三尺多高,摔出去兩丈多遠,一口鮮血噴出口外,頓時,人事不省。譚天命人把馬寶善搶救回去,解開褲子驗傷,一看,馬寶善的小肚子上很明顯的一個巴掌印,如果再往里半寸命就沒了。書中代言,這是鐵掌大俠有意給他留情,不然的話,他的這條命就保不住了。譚天急忙命人用軟床把馬寶善抬回劍山調(diào)治。譚桂林一看這個鐵掌大俠李元可太厲害了,必須本帥親自下場。想到這里,就整理衣巾,剛站起來,就聽旁邊有人說話:
  “阿彌陀佛!譚大帥,殺雞焉用宰牛刀。把他交與我吧!”
  譚桂林一看這個人,唰地把心就放下了,準知道這位非成功不可:
  “老人家!你剛來,連杯熱水還沒喝呢。你是不是歇歇,讓別人過去?”
  “不必!貧僧不餓也不渴,把李元打發(fā)了,回來再歇著也不為遲晚。”
  大和尚說完晃身軀來到李元面前。李元抬頭一看,這和尚比自己高著兩腦袋,肩寬背厚,膀大腰圓,上觸天,下觸地,真好像一幢石碑。再看這和尚,面似鑌鐵,黑中透亮,亮中透明,兩道毛刷子眉,一對環(huán)眼鼓出眶外,大獅子鼻子,翻鼻子孔,鲇魚嘴,大板牙,黢青锃亮的腦瓜皮,身穿灰布僧衣,手伸出來像蒲扇,兩只腳像兩只小旱船,看年紀能有八九十歲了,滿臉都是壽斑。李元可不認得他是誰,往后一撤身用手點指:
  “大和尚!你是哪位?出家在哪座名山?怎樣稱呼?請報上名來。”
  “哈哈哈,好吧!貧僧自幼出家在海外先天寺,人送綽號大力神佛,通天長老。”
  和尚不報名還則罷了,這一通報名姓把李元嚇得打了個冷戰(zhàn),出了口冷氣。心說,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力神佛通天羅漢。噢,他跟英王也有交情,也跑到劍山來幫兵助陣?哎呀,不好哇!要跟他伸手,我是準敗無疑。別說是我,就是我兄弟海川也未必能討出便宜。李元呀,可有自知自明啊!老俠客想到這兒,滿面賠笑:
  “大和尚!老朽久聞大名,對您老人家十分敬仰。可是我沒想到,您乃是三寶名下的佛門弟子,公然跑到這兒來幫助富昌造反朝廷,真是叫人百思不解呀!大和尚,能聽老朽一言乎?”
  “阿彌陀佛,施主有話請講。”
  “好!大和尚,你道德高尚,經(jīng)驗豐富,比我們是強得多得多,理應(yīng)當曉得成敗利害,更應(yīng)該明白是非曲直。你想,當今圣主康熙皇帝那也是有道明君,自從他登基以來,風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老百姓才得以休養(yǎng)生息。英王富昌為了一己之事,不顧天下人的譴責,在四川興兵造反,想要跟他的親胞弟爭奪天下。且不說他們兩個人誰該坐天下,老百姓眼前遭涂炭,凡是我們武林的高人,不管是誰,理應(yīng)向英王講清利害,讓他翻然悔悟,重做新人,趕回北京去認罪。那康熙圣祖,念他們手足之情,必不下其毒手,言歸于好,骨肉團聚,誰看著不好呢?如果有人不曉得這番道理,慫恿英王,美其名曰幫兵助陣,實則就把他推進了火堆,將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老人家呀!您這么高的身份難道說連這點道理全不懂嗎?您應(yīng)該勸勸英王,而不應(yīng)該幫兵助陣。不知我李元講的對還是不對?”
  “阿彌陀佛!哈哈哈哈,李元哪!你講你的理,我講我的理,咱們講不到一塊兒呀!你說康熙是有道的明君,貧僧的眼里他是無道的昏君。你說英王應(yīng)到北京去認罪,我認為康熙應(yīng)向英王認罪。我看咱們不要費唾沫星子了,就以武力分上下,論高低。放下遠的,咱說近的。方才你把焦秋雨、大喇嘛馬寶善打得這么重,能完得了嗎?貧僧就是給他們二位來報仇的。李元哪!都說你鐵沙掌厲害,今天貧僧倒要領(lǐng)教領(lǐng)教。別的掌我到不識,咱們來個鐵沙掌對鐵沙掌。”
  話說到這兒,就算說絕了。李元也只好點頭同意,與通天羅漢就打在一處,這才叫鐵沙掌對鐵沙掌,硬功對硬功。這場爭斗,打得是十分精彩。在場的五六百人全都給驚呆了,一個個伸著脖子瞪著眼,屏氣凝神仔細觀看。就見鐵掌大俠李元二臂搖開,雙掌掛風,滴溜溜,身形亂轉(zhuǎn);呼呼呼,刮的風聲就像猛虎下山,蛟龍出水一般。
  要知誰勝誰負,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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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51:29 |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三回 大力神濫施神力 昆侖俠怒懲幫兇

  話說鐵掌大俠李元大戰(zhàn)通天羅漢,鐵沙掌對鐵沙掌,兩個人打斗到一百個回合,沒分上下。童林在旁邊注目看著,不由得暗挑大拇指稱贊:老哥哥李元真不愧是成了名的劍俠。其實,李元的能耐來得可不易呀!想當初,李元在山東清河油坊鎮(zhèn)時就很出名。從十三歲開始,他就練鐵沙掌,到了二十五歲就威震山東九州十府一百單八縣。戳桿子的、撂場子的、保鏢的、護院的,各門各派的英雄給他送個美稱叫鐵掌李。凡是到清河油坊鎮(zhèn)來的,都要登門拜望。這李元也有點驕傲,他以開店為生,原來叫李家店,后來他一高興把店房的名字改了,叫“英雄把式店”,金字牌匾往上一掛,顯眼極了。為什么要改這個名呢?李元好交朋友。比方說,不管你是哪個門哪個戶的,只要是打一拳,踢一腿,練武術(shù)的人,只管住在他的店房。有錢給,沒錢就不給,如果真有困難,李元還要贈送川資路費。開這座店房的意思就是交朋友。另外,李元也打算利用這座店房廣交天下豪杰。果然這個目的達到了,數(shù)年間成了名的劍俠來過了無數(shù),李元虛心向人家請教,就學了不少的好功夫。因此,他的能耐大增。尤其在鐵沙掌這方面更有獨到之處。每天他堅持勤學苦練。也是該著有事,在那一年的夏天,來了個住店的,是個年輕人,看上去二十歲掛零。這小子長得挺帥,寬腦門,尖下頦,黃白凈面,眉分八彩,目若朗星,十分瀟灑。來到英雄把式店前面,他就站住了,不住地打量這塊匾,二眸子亂轉(zhuǎn),若有所思。后來,這小伙進店了,伙計趕緊迎上去:
  “客爺,您住店哪?”
  “嗯,有閑房子嗎?”
  “有,不知您是想住包房,還是住大房?”
  “我打算住包房,越寬綽越肅靜越好,我不怕多花錢。”
  “好了!您往里請。”
  這伙計把這年輕人讓進東跨院,三間房,獨門獨戶,又安靜又排場。這小伙一看,很滿意,等梳洗完畢,吃了點兒點心,伙計把茶水給泡上來,這小伙就問:
  “伙計!您貴姓呢?”
  “免貴,我姓李,叫李二。”
  “噢,你店房的掌柜貴姓?”
  “也姓李,叫李元。”
  “我聽說有個馳名天下的鐵掌李,是他不?”
  “正是。因為我們掌柜的喜歡武術(shù),愛練。”
  “你們掌柜的在家不?”
  “在家。”
  “這樣辦行不?你給掌柜的捎個信兒,就說我請他,有點事情當面商議。你看好嗎?”
  “嗯,我一定把話捎到。”
  伙計李二就走了。當天晚上掌燈的時候,李元就來了。因為鐵掌李為人隨和,不知道這住店的有什么重要事情,所以到這兒來拜望。兩個人見面彼此施禮,分賓主落坐。李元一打量,住店的這小伙兒氣宇軒昂,兩眼倍兒亮,看樣子就不是一般的人。鐵掌李就問:
  “客爺貴姓?”
  “啊,免貴姓于,干鉤于。”
  “噢。請問于客爺,找我有事嗎?”
  “有事。你就是李掌柜李元吧?”
  “啊,對。”
  “李掌柜,我有一事不明,當面請教。”
  “客爺,有話只管吩咐,何言請教二字呢?您就說吧。”
  “李掌柜!我走到你們店房門前一看,你們這個字號叫‘英雄把式店’,顧名思義,開店的一定是英雄嘍?一定是懂得武藝嘍?是不是這個意思?”
  李元一笑:“噢,不完全是這個意思,但也有這方面的意思。”
  “那好!請問李掌柜,你就不覺得這個店房起的名字有點過分嗎?你是不是藐視天下練武的人?你覺著自己不含糊,沒有一個對手,是這個意思不?”
  “不,不不!客爺,你想錯了。小可天大膽子也不敢藐視天下的英雄。我之所以起這個名字為的是交朋好友,歡迎普天下成名的人上我這住店,我好跟人家學幾招。本意就是這個意思。”
  “哈哈哈,好吧!不管你怎么想的,我覺著這名字有點扎耳朵,最好你命人把這塊匾摘了,從今以后別叫‘英雄把式店’。你同意嗎?”
  李元一看這個小伙說話太狂傲了,簡直是目中無人哪!李元心里就十分不痛快,又聽說他叫把匾給摘了,就更加不悅。鐵掌李把臉往下一沉,問這個年輕人:
  “朋友!摘匾可以,我得請問你憑什么?”
  “哎呀!”年輕人一樂,“憑什么?憑我的雙掌,憑我的一身好功夫。你要不摘這個匾,我給你砸了。你信不信?”
  李元聞聽,火往上撞,說:“朋友!既然你是會我來的,我歡迎。至于你能不能砸得了我這塊匾,那可得兩說著。”
  “是嗎?李掌柜,不服咱就院里頭會一會,你看怎么樣?”
  三說兩說,倆人說翻了。來到天井當院,把衣服全脫了。英雄把式店的伙計有四五十號,一聽說住店的這小伙不是住店的,是有意來挑毛病的,大伙挺不服氣,全來了。但是李元不允許別人伸手,只好在旁邊站腳助威。同時李元還告訴,院里多點幾盞燈籠,另外挑起幾個火把來,照如白晝。李元做夢也沒想到,這個年輕人歲數(shù)不大,武藝是真高啊!二十幾個回合,年輕人一掌正砸在李元的后背上,把李元打得是口吐鮮血,趴在那兒就起不來了。這小伙往起一撤身是一陣的冷笑:
  “李元!就憑你這點能耐,還敢開英雄把式店?這可是你自討無趣,把匾給我摘了!”
  李元二話沒說,告訴伙計把匾摘了,店房關(guān)門。因為敗到人家手下,跟頭栽了,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那位小伙眼看著把匾砸了,哈哈大笑,揚長走去。臨走這小伙還說:
  “我告訴你,將來你要敢掛這塊匾,我還會回來。只要你掛一回,我就打你一回,多咱把你打死為止。”
  這小伙走了以后,李元趴在床上一病就是三個月。除了找大夫調(diào)治傷癥以外,李元這個氣兒就不打一處來,恨不能自盡而亡。后來經(jīng)大家多方的勸解才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又想,不怪那個小伙,怪我沒能耐。我為什么叫人家給打了?為什么我打不了人家呢?歸根結(jié)底,我的武藝不精啊!看來,我還得從頭學起。幾個月之后,傷勢好了,李元恢復(fù)了正常,告訴本族的堂弟和徒弟們:
  “好好看家,不準惹是生非,不準開門營業(yè),等著我。我學能耐去了。家里有的是錢,你們隨便花。”
  李元帶了足夠的路費到外面找老師去了。找誰呀?他最羨慕的就是西方大俠于成。就這樣,他一直到了山西太原于家莊。結(jié)果,也沒見著于成。跟這里管事的于福再三要求,說明來意。人家于福說什么也不留。于福告訴李元:“我們東家是愛武藝,但是年歲太大了,不收徒弟。天下練武的人有的是,你最好另訪名師。你到這兒是白來。”這個李元還一條道跑到黑,說什么也不走了。把這于福磨得實在沒辦法。
  “我說李元哪!你真想拜我們東家為師嗎?”
  “真的。”
  “能吃得了苦嗎?”
  “能!只要他老人家收下我,我受什么苦都行。”
  “好!我們老人家有個規(guī)定,凡是拜他為師的,都得干三年零活。看見沒?我們于家莊周圍這地都是東家的,你得去種地。至于能不能收你,什么時候收你,那就不一定了。也許你干完三年白干了,也許你干了半年頭上把你收下了,這可不一定。你要想拜師就得這么辦。”
  “行。”
  這李元懷著一顆誠心就在于家莊住下了。第二天下地干活,什么活臟干什么,什么活累干什么,起早貪黑,把兩只手全磨成血泡了,但是李元不哼不哈,也不叫苦,悶著頭一個勁干。于家莊的人沒有不挑大拇指的,沒有不贊成李元的,就把這些事告訴總管于福。這于福也不住地點頭稱贊。一年之后,感動了西方大俠于成。于成一看,算了,把他收下吧!這才告訴總管于福,把鐵掌李領(lǐng)到面前。這爺倆頭次見面,李元往于成面前一跪,西方大俠一看李元身材高大,面如鑌鐵,好棒的體格啊!而且五官端正、帶著忠厚。西方俠很滿意,讓他坐下,就問:
  “李元哪!你要拜我為師,那么你想跟我學什么呢?”
  “我想跟您學武藝,尤其是要跟您學習鐵沙掌。”
  “噢。李元!你決心下得可真不小。我不明白你為什么下這么大的決心,非要跟我學能耐呢?”
  這個李元是直性子人,不會說瞎話,聽于成這一問,把經(jīng)過就都講了。
  “好!我看你性情耿直,說話非常坦率,就沖你這個誠心,一言為定,就把你收下了。明天就舉行拜師儀式。”
  這個拜師儀式比紅白喜事還隆重哪!李元沐浴更衣,這才拜了師父,打那之后一心一意跟西方大俠學武藝。光陰似箭,轉(zhuǎn)眼就是三年,李元把功夫?qū)W成了。這一天,于成把他叫到面前:
  “李元哪!你已經(jīng)學了三年的功夫,為師我的武藝十之七八全傳授給你了。現(xiàn)在你的功夫?qū)W得不大離了,我估計你可以報仇了,也可以把臉面找回來了。明天就回家去吧!”
  李元眼含淚水,跪倒在師父面前:“師父!我舍不得離開您。”
  “哈哈哈,李元哪!你怎么說孩子話?哪有徒弟不離開師父的?學到一定的時候,自然要分開。你不要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明天就走吧!不過臨行之前,我告訴你一件事,你知道打你的那個小伙是誰嗎?”
  “我不認得,我就知道他姓于。”
  “哈哈哈,鬧了半天,打你的那個是我親侄兒。他是我哥哥的孩子。”
  李元鬧了個大紅臉,咕咚跪下說:“師父!你怎么不早跟我說呢?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嗎?要這么說,他還是我兄弟呢。我兄弟把我打了,我還報什么仇啊?那就完了唄!”
  于成把臉一繃:“李元哪!你錯了。為師決不是這個意思。我侄兒名叫于秀,人送外號叫‘小蓮花’。這個畜牲一向狂傲,叫我哥哥把他慣壞了。就因為他有一身絕藝,他哪都去,見誰就打誰,盡捅馬蜂窩,盡給老于家惹禍呀!都把我氣壞了。如果我要見著這個畜牲,定嚴懲不貸。如今我把能耐教給你了,把這事情也托付給你。你要代表我懲治這個冤家,見著他之后狠狠地給我打。只是別打死,留口活氣就成。你要能辦到這件事,也不枉為師培養(yǎng)你一場。你愿意嗎?”
  “呀!這……”李元連連搖手晃頭,“師父!這事弟子可辦不到啊!您看我要不知道這事就算了,我既知道他是您侄兒,我怎忍心下手呢?”
  “呸!”于成俠客一瞪眼,“李元!沒出息的東西。看來這三年我白費勁了。你要記住,這不是你的事,是你替我辦的事。你有什么不能下手的?另外,你回到清河油坊鎮(zhèn),就把‘英雄把式店’的匾掛起來,我估計小蓮花于秀非得找你不可,不見著還則罷了,見著你就給我狠勁兒地揍。他把你打吐血了,你也要把他打吐血。不打到這種程度,我可不答應(yīng)你。記住沒?”
  “這……”李元可太為難了。后來總管于福趴到李元的耳邊嘀咕了一陣,李元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噢,妥了!”這才給師父磕頭,答應(yīng)了這件事。
  這里邊到底是怎么回事?原來那個“小蓮花”于秀一心一意練習武藝,他練就了金鐘罩鐵布衫的功夫,刀砍上一個白印,槍扎上一個白點。于秀下了決心,這一輩子不娶女人,不成家立業(yè)。這下可激怒了他叔叔和他父親,在那個年代講的是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于秀他爹就這么一個寶貝兒子,他要不娶媳婦兒,不留后代,這還了得嗎?但是,老頭子把嘴唇磨破也說服不了他,想打死他又舍不得,虎毒不吃子呀!怎么辦呢?偏趕李元來了,西方俠于成和他哥哥一商量這可是個好機會,干脆把功夫教給李元,讓李元去收拾于秀,好達到讓他娶妻生子的目的。西方大俠于成當著李元的面把事情交待清楚,李元給老師磕完頭,這才起身告辭,回到山東清河油坊鎮(zhèn)。他這一回來,把這一家人可給樂壞了。又放鞭,又放炮,比過年還熱鬧。左鄰右居親朋好友都來拜望,就熱鬧了五六天。大伙看見李元神采奕奕,紅光滿面,體格比過去還健壯,更加高興。李元吩咐一聲,把“英雄把式店”那塊大匾重新掛上。
  前文不是說匾給砸了嗎?砸了好辦,再重新做一塊。新做的這塊匾比當初的大著一倍。哪個字都有一人來高,全是描金的,往店門上一掛,離多遠就能看見。李元為了報當年一掌之仇,每天告訴人在門前是吹吹打打,把這聲勢造得挺大,為的是給“小蓮花”于秀送信。這于秀耳目也真靈通,“英雄把式店”二次開張,沒超過一個月,他就得著信了。這小蓮花還真來了。他站在店門外抬頭一看,就一陣冷笑。心說,好小子!你有點不服氣,我把你的匾砸了,你又新?lián)Q了塊大匾。瞧我這回打你個半死不活,叫你成個終身殘廢!小蓮花于秀進店了。伙計一看打人的主來了,撒腳如飛,給掌柜的送信。其實,李元隨時隨地都做好了準備。一聽小蓮花來了,吩咐一聲:“請!”把于秀讓到第三層院子的正房。漱洗完畢,正喝著水,李元一挑簾進來了,沖著于秀一抱拳:
  “朋友!一別三載有余,你挺好啊?”
  小蓮花點了點頭:“嗯,不錯吧。掌柜的!你這買賣又開張了?那么三年以前的事,你忘了不成?”
  “沒有。耿耿于懷,一點都沒忘。”
  “那么你打算叫我二次砸匾哪?”
  “哈哈哈,朋友!我奉公守法,何罪之有啊?我開店,官準立案,到時候給國家完糧納稅。我這店房里一不設(shè)賭,二不設(shè)窯娼妓院,我犯的什么罪呀?這不是笑話嗎?至于說你不答應(yīng)那是你的事。我本來想下個帖子把你請來,無奈不知道你的寶鄉(xiāng)何處,既然今天你主動登門了,好,我干脆就告訴你,我要報三年前的一掌之仇。”
  “是嗎?好啊!那不服氣咱就比比看。”
  “不著急!你先吃飽了,喝足了,養(yǎng)足了精神,晚上咱們再比。”
  “好了。”
  小蓮花于秀吃飽了,喝足了,瞇了一覺,到日落西山的時候起來了。他活動活動胳膊腿,就來到院里頭。李元也來了。這一場比武驚動的人可不少,四鄉(xiāng)八鎮(zhèn),左鄰右居,來了四五百人,大家圍個里八層外八層,在這看熱鬧。有的真替李元擔心,就怕他二次受挫。其實啊,李元心里也沒底,三年的能耐是學到手了,可是沒試驗過,能不能報得了仇,出得了氣,還在兩可之問。結(jié)果他和小蓮花于秀二次一伸手,李元謹遵師命,就打了于秀一掌,正揍在于秀血海穴上,這一掌把于秀打得口吐鮮血,人事不省。把看熱鬧的人全嚇壞了,認為李元攤了人命關(guān)司了。結(jié)果一看,于秀沒死,只不過受傷太重。李元含著眼淚命人把他抬到自己屋里頭,找了大夫精心調(diào)治。七天之后,小蓮花于秀這才明白事,命算保住了。李元一看他精神有所恢復(fù),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拉著于秀的手這才說了實情。
  “兄弟!你別怪我。我本不想打你,這是受師之命,迫不得已。我?guī)煾妇褪俏鞣酱髠b于成,你的親叔叔。就因為你定要練整身童男,不娶妻,不生子,打算斷了老于家的后代,兩位老人都不高興,委托我破了你的學道,好讓你娶妻生子。望兄弟體諒哥哥的苦衷。”
  于秀這才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也深感到自己的不對,一再向李元承認自己的不是。打那兒以后,于秀回到山西太原府于家莊,他這心也就收了,向兩位老人承認了錯誤。后來,兩位老人托人給他娶了小王莊的一個姑娘。兩個人拜堂成親,幾年之后,生下一兒一女,一家人常敘天倫之樂。
  單說李元,辦完這件事之后,繼續(xù)交朋好友。因此,他的名望越來越大,人們給送稱號叫“鐵掌大俠”。到了后來童林跟貝勒爺胤禛尋找盜寶的二寇韓寶、吳智廣,從北京下山東,路過清河油坊鎮(zhèn)有一段書是童林跟李元比武,義服鐵掌李。哥兒倆磕了頭,拜了把子,結(jié)成生死的弟兄,一直到現(xiàn)在。要說李元這個人的功夫可是得來不易啊!
  閑言少敘,書歸正文。鐵掌大俠力會通天長老,鐵沙掌對鐵沙掌,兩個人打到一百二十個回合,沒分上下。也怪李元一時的疏忽,打到一百二十五個照面,他一看通天羅漢露出破綻,上中下三盤來了個大敞門,李元認為有取勝的希望,橫身探掌往里一進步,打算使劈山掌,給通天羅漢來個單掌開碑。沒想到,上了人家的當了。通天羅漢久經(jīng)大敵,經(jīng)驗豐富,因為贏不了李元,人家故意賣了個破綻,引李元上鉤。李元沒認出是假來,果然上當,掌往里一遞,讓通天羅漢使了個金龍雙鉸剪,兩膊一搭,把李元的胳膊給鉸住了。通天羅漢使足了平生的力量往下一壓,“咯嚓”一聲,可嘆鐵掌大俠左臂被人家折斷,把李元疼得“啊呀”一聲,身子一側(cè)歪就坐在地上了。還沒等李元站起,通天羅漢把單掌往空中一立,從上而下,使了個“單掌開碑”。可嘆鐵掌大俠被人家一掌擊碎頭顱,死于當場。
  李元這一死可壞了。在場的人全亂套了。這時疼壞了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海川。剛才童林怎么不過來幫忙呢?事情趕巧了。欽差大人年羹堯找童林商量事情,就在這一瞬之間出了這事,等童林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晚了。童海川“唉喲”了一聲,好懸沒倒在地上,頓足捶胸高聲喊喝:“哥哥!你死得太慘了。”年大人急忙命人把鐵掌大俠李元的尸身搶回來。老少英雄無不垂淚。
  在此時候,就氣壞了混元俠李昆。這李昆乃是云南八卦山九宮八卦連環(huán)堡的大寨主,跟童林交情莫逆呀!同時,李昆跟李元原是本家弟兄,眼見著堂弟死于非命,混元俠哪有不急之理!他也沒跟童林、年羹堯打招呼,老爺子墊步飛身跳到當場,跟通天羅漢就戰(zhàn)在一處。要說混元俠李昆的能耐比李元高著一大塊。可有一樣,李昆身體不好,在前文書說了,他在北京起身奔四川,由于水土不服,得了一場重病,這一病就兩個多月,年紀再大了,直到現(xiàn)在身體還沒復(fù)原。老頭子忍痛含悲來到當場,大戰(zhàn)通天羅漢,其目的想給李元報仇。結(jié)果,恰恰相反,由于氣力不加,不是人家的對手。四十個回合被通天羅漢一掌正打到后腰上,把混元俠李昆打出去兩丈多遠,一口鮮血噴灑在地。等眾人把李昆搶救回來,老頭連句話也沒說,就當場斃命。
  眨眼之間,兩位成了名的俠客就都把命搭上了。這還了得!童海川眼珠子都紅了。差官隊一陣大亂。可樂壞了英王富昌,他手拈短髯不住地點頭,心里頭這高興勁兒就別提了。他用手拍拍譚天的肩頭:
  “大帥!今天寡人的這口氣才順過來。看來這個龍虎風云會,還是開對了。”
  譚桂林點頭賠笑:“王駕千歲!這都是您的洪福所致。老天爺睜眼,保佑咱們劍山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對!大帥,趕緊叫手下人給通天羅漢助威。”
  “是。”
  譚天一聲令下,劍山的人擂鼓吶喊:“通天羅漢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啊!老羅漢加把勁,再打死他們兩個喲!”
  這幫人連叫帶喊的還真起作用了。再看兇僧滿臉通紅,精神抖擻。通天羅漢一想:我是打了勝仗了,也打死了兩個成了名的俠客。不過,不是那么過癮,不如把童林打死,那才好哪!干脆,我別費勁了,指名點姓跟童林伸手,能把他置于死地,我才人前露臉。兇僧打定主意便點手喚童林:
  “童海川!你小子要是人物,就親自過來,你別在那兒指手畫腳叫別人替你伸手。我老羅漢要打的就是你,別人過來我恕不奉陪。童林!你再要不過來,可休怪貧僧我說難聽的話了。”
  昆侖俠童林早就按捺不住了,聽著兇僧指名點姓一叫自己,氣撞頂梁門,雙腿一蹬:“噌”,跳到天井當院,跟通天羅漢打了個照面。這通天羅漢又高興又害怕。高興的是想什么來什么,童林這可露了面了。害怕的是能不能要了童林的命可兩說著。人的名,樹的影,他也知道昆侖俠童林不是好對付的。再看童林丁字步在他面前一站,劍眉倒豎,虎目圓睜:
  “呔!通天羅漢,你乃是出家之人,講的是慈悲為本,善念為懷,可你盡幫著國家的反叛,在佛門圣地殺生害命,是可忍孰不可忍!真是可殺而不可留!俺童林要給死者報仇雪恨。”
  童林說到這兒,把長大的衣服閃掉,里面是短衣襟,小打扮,勒帶子,蹬灑鞋,盤辮子,豎雙臂,就亮開了門戶。通天羅漢也不示弱,把長大的僧衣甩掉,收拾干凈利落,跟童林兩個人就戰(zhàn)在一處。這場搏斗吸引了兩方面所有的人,大家把眼睛瞪得一般大在這觀戰(zhàn)。做為劍山的人盼著通天羅漢得勝,要了童林的命;做為差官隊的各位劍俠,盼著童林贏,打死通天羅漢。單說童林,一伸手就使出壓箱底的招數(shù)“八卦柳葉綿絲掌”八八六十四路。和尚一看,肅然起敬,心說:罷了,還得說童林哪!要論功夫,比那李昆、李元高了不少啊!我可要多加謹慎。一百個回合過去,大和尚偷眼看,童林沒有什么新鮮招,翻來覆去,就那套“柳葉綿絲掌”,他的心里就有了底了。通天羅漢抖擻精神,二臂齊搖,就下了絕情,把童林逼得是節(jié)節(jié)敗退,滴溜溜身形亂轉(zhuǎn),只有招架之功并無還手之力,額角鼻凹熱汗直淌。劍山的人一看,心中高興,妥了,童林是活不成了。這一仗我們是穩(wěn)操勝券。差官隊的人可急壞了,心說童林今天有點反常,那么大的能耐怎么設(shè)施展開?你看讓人家給逼的,通身是汗,吁吁帶喘,這不完了嗎?唯獨一個人不著急。誰呀?病太歲張方。張方二郎腿一擔,晃著夾扁頭,美了巴滋兒的在這觀戰(zhàn),臉上全是笑紋兒。欽差大人年羹堯心里沒底,問張方:
  “少俠客!你樂什么呢?你師叔眼看就不是人家的對手了。你應(yīng)當想一萬全之策才是啊。”
  “哈哈哈!大人,請您放心。要說對別人我不了解,對我童師叔我是了如指掌啊!您沒看出來嗎?我?guī)熓迨沟倪@叫迷魂陣,故意迷惑通天和尚。又叫以逸待勞,他打算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打他個措手不及。我為什么要樂呢?樂我童師叔有兩下子。您就瞧好吧!”
  年大人聽了病太歲張方的話,心里像開了兩扇門似的,閃目留神,定睛觀看,真叫張方猜對了,戰(zhàn)場上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就見童林轉(zhuǎn)守為攻,把兩條膀臂一晃,“唰啦”,就像下了山的猛虎,出了水的蚊龍,身形轉(zhuǎn)動,二臂齊搖,施展開猛攻猛打。童林改變了套路,變成了“大力金剛掌”。這套掌法是他跟鎮(zhèn)古俠董化一學的。想當年在古剎玉皇嶺,童林遇上鎮(zhèn)古俠董化一,抓緊機會跟老劍客學了這套掌法。但是,童林引而不發(fā),平時不用;要用,就得叫它見響兒。今天他一看通天羅漢十分厲害,這才把壓箱底的絕招拿出來。童林一展開這種掌法,通天和尚是大吃了一驚。他心中納悶兒,童林還會這種掌法?比那“柳葉綿絲掌”要勝強幾倍。由于他感覺到意外,猝不及防,由勝轉(zhuǎn)敗,由攻轉(zhuǎn)守,被童林把他逼得圍著天井當院不住地倒退。就在這時候,童林使開“達摩絕命連環(huán)掌”。就見童林頭一掌就“泰山壓頂”,第二掌“達摩關(guān)門”,第三掌叫“海底鏟花”。那么大的通天羅漢想躲是勢比登天,被童林的左手正打到他的小肚子上。耳輪中就聽見“啪”的一聲,把個通天羅漢打得雙腳離地,摔出了三丈多遠,“咕咚”一聲,把地砸了個坑兒。就見通天羅漢就地翻滾,死于非命。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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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51:55 |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四回 摩天僧立鏟叫號 壞事包調(diào)理二小
話說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用大力金剛掌打死通天羅漢,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整個龍虎觀就像開了鍋似的一陣大亂:“嘩!”差官隊里的英雄是鼓掌喝彩,尤其是病太歲張方、壞事包孔秀,他們倆叫好的聲音最刺耳,就聽張方吵吵:
  “好!師叔哎,你打得可真過癮呀!這叫掌打禿驢,照這樣您多打死幾個才好哪!”
  孔秀滿嘴的南邊口音:“唔呀!我說劍山的賊寇臭腳佬,你們還不趕緊投降!爾等若說半個不字,讓我?guī)煾敢徽埔粋全把你們收莊包園兒!”
  哎喲,把劍山的賊氣得幾乎都發(fā)瘋啦!譚天譚桂林急忙命人把通天羅漢的尸首拉回來,他的親朋好友圍住尸體放聲慟哭。亂了一陣之后,就聽有人高頌佛號:
  “阿彌陀佛,王駕千歲!譚大帥!貧僧要給我?guī)煹軋蟪鹧┖蕖!?
  嘩啦啦,晃動兵刃,發(fā)出金屬的聲音。譚天和富昌甩眼觀看,身旁站起了個高大的僧人,打冷眼看,他跟通天羅漢幾乎是一對兒,身材高大,膀闊三尺,就好像褪了毛的大母熊差不多少,紫微微一張大臉,肉眼泡,塌鼻子,尖頭頂,嘟嚕腮,看年紀能有八十掛零,手中拎著一條鑌鐵方便連環(huán)鏟。這個和尚非是旁人,是死者通天羅漢的親師兄,叫摩天長老,人送綽號叫大力佛祖。此人兩臂一晃有三千斤的力量,他跟通天羅漢乃是一師之徒,都是從海外金角島先天寺來到劍山幫兵助陣的。通天和尚一死就氣壞了摩天長老,他起誓發(fā)愿要給通天和尚報仇,譚桂林拉住老和尚的手壓低了聲音說:
  “長老!切莫小看了童林,這個小子,別看年紀不大,身懷絕技,你要多加留神哪!”
  “嗨、嗨嗨!”摩天長老一陣慘笑,這笑聲比哭還難聽點兒。你想,此時此刻他的心情,能笑得出來嗎?“譚大帥!休長童林的威風,滅咱們自家的銳氣。不錯,我?guī)煹苁潜煌执蛩懒耍沁@有原因,而不是童林的能耐超過我?guī)煹埽ㄌ旌蜕蟹噶溯p敵之過,小看童林未加謹慎,被他鉆了空子,他才撿了個便宜。貧僧已經(jīng)接受了教訓,我不可能上當。您就瞧好吧!看我怎樣打死童林,給我?guī)煹軋蟪穑 ?
  摩天長老說完了,提起掌中連環(huán)方便鏟,飛身來到天井當院和童林打了照面兒,那大鏟一掄,呼呼掛風,嘩啦啦啦!就奔童林下了毒手。童海川左躲右閃,躲過他的方便連環(huán)鏟,把手一擺:
  “且慢!請問師父尊姓大名?報名再戰(zhàn),也不為晚。”
  “貧僧摩天長老是也!自幼出家海外金角島先天寺,方才跟你動手的那個和尚乃是我的師弟。”
  “噢!”童海川點點頭,“老師父,弟子有一言出口,不知您能不能聽?”
  “你要說什么?講!”
  “好,大和尚!我童林雖然讀書不多,但是頗曉佛門之道,這出家人講的是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慈悲為本,善念為懷,晨鐘暮鼓,一心事佛,普度眾生。像你們師兄弟,偌大年紀,修行多年,著實不易呀!因何聽信富昌的謠言,千里迢迢,跑到劍山來幫兵助陣?往上說,背叛了朝廷;往下說,騷擾了百姓;就本身來說,違背了佛門的規(guī)矩,難道你就問心無愧?我童林雖然出身是一武夫,卻曉得仁義二字。請老師父回歸先天寺,不要在這兒殺生害命啦!如果不聽童某良言相勸,妄開殺戒,你的下場也不會比你師弟強多少!”
  “呔,童林哪,少要在我面前胡言亂語,接鏟!”
  欻欻欻,不容分說,和尚就下了手啦!童林萬般無奈,從鹿皮套里伸手拽出子母雞爪鴛鴦雙鉞,就想大戰(zhàn)摩天長老。病太歲張方在后頭一看,感覺到不妙,因為師叔剛才打了勝仗,已經(jīng)耗費了很大的精力,再繼續(xù)打恐怕氣力不加。因此張方手拍桌子,拔著脖子,瞪著眼睛,挺著夾扁頭,他就喊上啦:
  “師叔!請回來!有重要事跟你商議。”
  他這么一喊,童林就沒法兒打啦。童海川虛晃一鉞,跳出圈外,手提兵刃,回歸本隊,來到張方的近前,張方說:
  “師叔哎!您怎么啦?您看您累得渾身是汗,氣力不加,怎么還能繼續(xù)戰(zhàn)斗呢!您哪,先請到旁邊歇歇,讓別人替換替換。等別人不行了,您再下場也不晚。”
  童林知道,張方這是向著自己,就點點頭,把兵刃帶好回歸本隊。摩天和尚一心一意要跟童林決一死戰(zhàn),沒想到童林走啦,而且坐在哪兒不回來了,這可把他氣壞了,大嘴一咧,破口大罵:
  “童林!莫非說你怕死不成?你過來,有本事跟貧僧大戰(zhàn)三百合。你要不敢過來,我說你貪生怕死是個鼠輩。莫非叫貧僧我去拉你不成!”
  張方一看,自己非過去不可啦。他嬉皮笑臉把椅子一移,來到摩天長老面前:
  “老和尚,挺好吧?難為您這么大的歲數(shù),千里迢迢跑到龍虎觀,吃不好,喝不好,您哪,又受了不少的苦啊!在下有禮了!”
  摩天長老一看,來個小個兒,尖頭頂,頭頂上還長著撮黃毛,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一說話嗓音發(fā)尖,刺人的耳朵,看了半天不認識:
  “阿彌陀佛!你是什么人?”
  “哎喲,連我都不認識?好吧,我先來個自我介紹。弟子乃是瓜州人氏,我父親江湖人稱鐵扇仙風流俠張鼎張子美,我是他的長子姓張單名一個方字,張方。老師父,您可別小看了我,我三歲就練武,四歲就成名,五歲闖蕩江湖,六歲打遍天下沒有對手,七歲趕奔福建寒峰島到慈祥觀,拜八十門總門長主歐陽修為師,學就了滿身的武藝。奉師之命闖蕩江湖,我走遍了名山大川,會了所有的高人,沒有一個是我的對手。大伙兒異口同聲送我一個綽號,叫天下無敵的老劍客。大和尚,我這一說,您知道了不?”
  張方真能吹牛,他那臉皮比鞋底都厚,不管當著多少人的面,他是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把個摩天長老氣得嘴都歪啦。
  “阿彌陀佛!張方啊小輩,我早就聽說過有你這么一號,你小子能耐不大,鬼點子甚多,就仗著你這一張嘴,你才有了今天。莫非說你想替童林找死不成?”
  “哎,我說師父,說話客氣點兒行不行?您看我一張嘴一個師父,自稱弟子,這就對您是非常的尊敬。您這么大的歲數(shù),年高有德,怎么一說話帶著臟字兒呢?您認為張方怕您不成?您可錯打了算盤啦!慢說是您,就是比您高十倍八倍一百倍的人,張方我也不怕。張方出于一片好心,看您這么大年紀了,不容易,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叫人看著痛心,所以我來規(guī)勸您,從哪來回到哪去,閉門思過,一心向佛,得個善始善終,投奔西天,侍奉我佛,您說有多好呢!如果不聽良言,非要動武,我?guī)煾竸偛耪f的一點也不假呀!恐怕你的結(jié)果還趕不上通天和尚。您是是非不清,好壞話不懂啊!只懂得一味蠻橫。我說大和尚,您有點兒白活呀!”
  “張方!我偌大年紀,用得著你來教訓嗎?你拿命來!”
  摩天和尚掄鏟就砸。張方左躲右閃,嘻皮笑臉,毫不在乎。
  “大和尚!方才這些話我白說了!這就等于對牛彈琴。行行行,既然忠言逆耳,我算做到仁至義盡,看來我不動武是不行啦。你來看!”
  張方說著話從背后抽出三棱凹面呂祖套風錐,欻!把大錐一晃拉架勢往前就是一縱。和尚轉(zhuǎn)過身去,亮開門戶,剛想跟張方動手,沒想到病太歲一拐彎兒回歸本隊,拉把椅子往那一坐,他不來啦!把摩天長老氣得心說:這小子吹了半天,原來沒能耐,怎么這差官隊里都是這種人?因此他是破口大罵:
  “張方、童林小輩!你們都是什么英雄好漢?光吹牛不敢伸手,叫人可笑。你們哪個不怕死就過來!”
  摩天長老口吐狂言不提,單說壞事包孔秀。要說孔秀是蔫兒壞,跟張方有所不同。他坐在第二排,左右坐著兩條大漢,一個是牛兒小子,一個是虎兒小子,這兩位專門注意吃,自從進了龍虎觀,他們倆的眼睛就沒有離開桌子。這桌子上擺著干鮮果品、燒雞、扒鴨子,都是好吃的,這二位簡直都吃不過來啦,戰(zhàn)場上的事兒,他們一點也不關(guān)心。這把壞事包孔秀的肚子氣得鼓鼓的,看著摩天和尚口吐狂言,在那叫陣,孔秀眼珠一轉(zhuǎn)肚子里那壞水就冒上來了,他用手一捅那兩個傻小子:
  “唔呀!你們先等一會兒再吃!”
  牛兒小子嘴里嚼著燒雞,眼珠子一瞪:“什么事兒?”
  “唔呀!你聽聽這個和尚說什么呢?你都沒聽見。他正罵你哪:他罵你就認得吃。他說啦,他要過來把這些吃的東西都扔到溝里去,不讓你吃了!”
  “他敢!他要扔我的東西,我掰折了他的手指頭。”
  “唔呀,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先不要吃,下場去把那個和尚打跑或者打死,然后你就回來接茬吃。你看有多好!”
  “好(口來)!我說壞事包,你給我看著這些東西,別讓虎兒小子給吃光了,別讓別人動,把那禿驢打跑了,回來我還吃。”
  牛兒小子一晃手中獨角娃娃槊,推桌子來到院里,把牛眼珠子一瞪,伸手一指,高聲喊道:
  “吠!禿驢,咱倆有什么仇,有什么恨?你為什么不叫我吃?”
  這一下,把個摩天長老鬧愣啦,聽不懂他說的是什么意思。一看面前這條紫面大漢長得威風凜凜,虎頭虎腦,說出話來嗡聲嗡氣,從眼神中可以斷定,這人少個心眼兒,可能是個傻子。摩天長老冷笑一聲:
  “嗨嗨!對面這條大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牛兒小子,別跟別人說,我這是小名。我的大名叫于和于寶元,有個外號叫叱海金牛。”
  “噢!于和呀,我且問你,你跟童林是什么關(guān)系?”
  “你聽我說,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那是我?guī)熜郑沂撬麕煹埽覀儌z乃是叔伯師徒。我們的師父就是莊道勤、尚道明、何道源三個雜毛老道。”
  一句話把摩天長老給氣樂啦,心說這真是個傻家伙,哪有管老師叫雜毛的?可又一想,他是童林的親師弟,我要把他給打死,也能出我胸中一口悶氣。和尚打定主意,冷笑一聲:
  “于和!你過來打算跟貧僧比武不成嗎?”
  “對啦!我非得把你整死不可,要不就把你打跑,不然你不讓牛兒小子吃燒雞。”
  和尚一聽,這說些什么玩藝兒,亂七八糟的,我多會兒不讓你吃燒雞來著?這話從何談起!可又一想,就憑我這么高的身份,跟一個傻家伙在這兒伸手,豈不被人恥笑?想了一會兒有主意了,他把手中的方便大鏟一晃:
  “我說小子,這么辦吧!咱們兩個無須動手,我把這鏟戳在地上,你要能拉動,就算你贏啦!想打我也行,想叫我走也行,我就不管你啦!不管是燒雞還是扒鴨子你隨便吃。要是拉不動這條鏟,我可不答應(yīng),不單是不讓你吃燒雞,我還得要你這條命。你聽懂了嗎?”
  “聽懂了,來吧!你就把那鏟戳在那兒吧!牛兒小子我試一試。”
  “好(口來)!稍候片刻。”摩天長老使用了一種絕藝,他把大鏟用右手操起來,鏟頭朝天,鏟桿朝地,往磚地上一戳,“嘭!”就這一下,扎在地里足有一尺多深,就好像一個大樁子栽在地上了。他一只大手扶住鏟桿,對牛兒小子說:“來吧!你要能把這條大鏟晃動,就算我輸了;要是不動,你可得認輸。”
  “哎喲!跟我比勁兒呀!那你可想錯啦,牛兒小子不會別的,就有把力氣。我過去試試。”
  牛兒小子說到這兒,高挽袖面,大步流星來到大鏟跟前,探虎爪把大鏟的鏟桿握住,往懷里一拽,依牛兒小子的看法,不費吹灰之力,慢說你戳在地上,你就是一棵大樹,從地下長的,我一叫勁兒也能把它扳倒。然而,牛兒小子估計錯了,盡管他使出平生之力,再看這條大鏟,紋絲不動。傻英雄連拽了五次,都失敗了。摩天長老一陣狂笑:
  “哈哈哈!小子如何呀?你不是有勁嗎?你可得認輸。”
  牛兒小子見事不好,撒腿就跑,一口氣回歸本隊,他往那兒一坐,把頭一低,沒詞了。孔秀一看,心中暗笑,心說怎么樣?你不敢吃了吧?像你這號人,就得給點顏色看看。他扭回頭來對虎兒小子說:
  “唔呀,甘虎兄弟,方才我說的話你都聽清了吧?你看看,這個禿驢有多么厲害!已經(jīng)不讓牛兒小子吃了,也不讓你吃啊!要想吃可以,必須得贏了那個和尚。你看怎么樣?還不過去動手,等待何時?”
  這個虎兒小子雖然傻,但是不像牛兒小子傻得那么厲害,他眼珠轉(zhuǎn)悠轉(zhuǎn)悠,回手指著孔秀:
  “我說小子,你他娘的冒什么壞水?我看人家那和尚沒那么說,這都是你的主意。你小子是不是想找揍?”
  “唔呀,混賬烏鱉羔子甘虎啊!你聽那和尚口口聲聲叫你師父童林出陣。你師父太累了,需要休息休息,你是當徒弟的,你不過去替老師,等待何時?你吃不吃的都是小事,你應(yīng)當盡弟子之情才是正理呀。”
  “哎!對了。你要照這么說還差不了多少。你稍候片刻!”
  虎兒小子站起身來到天井當院,“呔!”就這一嗓子好懸沒把摩天長老嚇個跟頭。大和尚抬頭一看,又來個大個,跟牛兒小子差不上下,所不同的這條大漢黃面津津,長得一副英雄氣概,但是,兩眼發(fā)癡呆,也透出不聰明來。摩天長老看罷多時,雙掌一合:
  “阿彌陀佛,娃娃!你是何人?”
  “虎兒小子。”
  摩天長老一聽,氣得鼻子都歪了,心說,這都是什么名呢?除了牛兒小子,就是虎兒小子,一幫野獸。
  “阿彌陀佛,我問你的真實名姓?”
  “我住在云南昆明府飲馬河甘家堡,我姓甘,叫甘虎,人送外號叫大力神。我爸就是有名的隱逸大俠甘風池,我是他老的不孝之子,經(jīng)人介紹,我拜了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為師,我是童林的徒弟。我說你聽清楚沒有?”
  “噢!”摩天長老心說:弄了半天這個傻東西就是著名的劍俠甘風池的兒子。要提起這虎兒小子無人知道,提起他爸甘風池是頗有名氣。大和尚點點頭:“虎兒小子,你來到院中跟貧僧比力氣不成?”
  “哎,對了。我就為這個來的。你不是說找人拉你這條大鏟嗎?嗯,我就來試試。”
  “好!虎兒小子,你要能把這條大鏟給拉動,我就算輸。你看怎么樣?”
  “行!咱可把丑話說在前面,我要拉動這條大鏟,怎么辦?”
  “嗯!虎兒小子,你要把大鏟拉動,我算輸了,我?guī)煹芡ㄌ旌蜕械某鹞揖筒粓罅耍文_離開龍虎觀,我走我的,從今以后不跟你老師為仇做對。你看如何?”
  “好樣的!這才是好樣的!好(口來)來,那我拉。”
  虎兒小子說著話,把袖面高挽,晃動雙臂,叫丹田一力混元氣。這虎兒小子真像虎似的,兩臂一晃,千斤之力。他來到大鏟跟前,探出大手把鏟桿給握住,使勁往懷里一帶,結(jié)果大鏟是紋絲不動。哎喲,這怎么這么結(jié)實!再來!簡短捷說,虎兒小子連使了六次勁也沒拉動大鏟,把兩只手還磨了兩個大泡。虎兒小子甘拜下風,回歸本隊,往座上一坐,頭一低,也不吃了。孔秀心中暗笑,心說:怎么樣,碰釘子了吧?不讓你們這對傻家伙碰碰釘子,你們是光想吃,不想別的。
  單說摩天長老,心中一陣得意,手扶大鏟,眼望差官隊:“各位!你們看見沒看見?不用說跟貧僧比武較量,就這點小技你們都辦不到啊!哪個不服,請下場。要能拉動我這條大鏟,我就算輸了。有沒有?哪個敢下場?”
  言還未盡,天靈俠王鳳大吼一聲來到當院,老頭子不服,打算比劃比劃,報通名姓之后,他把大鏟握住,騎馬蹲襠式站好,老頭子一叫勁,“嗨!”結(jié)果怎么樣?紋絲沒動。天靈俠一看辦不到,只好回歸本隊。第四個就是玲瓏島的大寨主司徒朗。司徒老俠客不服氣,到天井當院來拉大鏟,結(jié)果也沒拉動。差官隊一看全傻了,要照這樣下去是甘拜下風啊!童林這陣緩過氣來了。童海川一瞅,看來我也得比劃比劃,我要不下場,豈不叫他恥笑。童林勒帶子,提鞋,盤辮子,站起身就要下場。可正在這時,就聽龍虎觀大門外一陣大亂。因為龍虎觀門口有小老道在這把門,閑雜人等不準隨便入內(nèi),可這時候來了個過路的,這個過路人非要進廟看熱鬧不可,小老道說什么也不答應(yīng),就跟這人發(fā)生了爭吵,院里的人全聽見了。童林不知道怎么回事,讓病太歲張方出去看看。張方領(lǐng)命,帶了兩個人來到龍虎觀門前,抬頭一看,原來是個又臟又瘦的小老頭。這人的年紀可不小了,大禿頭頂,小辮全搟了氈了,一綹山羊胡跟雜草相似,滿臉的漬泥,滿臉皺紋,眼皮低垂,二目無神。往身上看,穿的一身衣服十分襤褸,露著肩膀,袖子一個長一個短,褲腿一個高一個低,光著腳丫。這雙腳能有兩年沒洗了,腳指甲有多長,趿拉著一雙草鞋,肩頭上扛著個破錢褡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裝了些什么東西,腰里系著根破麻繩。這老者還挺強,硬要往里闖,被門上的小老道給攔住了。張方一看,趕緊快步過來了。小老道往兩旁一閃,張方來到這老者面前:
  “我說老爺子,您怎么回事啊?您要干什么?有事跟我說吧!”
  這老者喘著粗氣,撩起大眼皮,打量打量張方:“哎,小伙子!我沒別的意思,我打這路過,聽說里邊打得挺熱鬧,就打算看個熱鬧,這些小老道就不讓我進去,你說可氣不可氣?這兒又不是衙門,我到里邊看看有什么關(guān)系?這不是仗勢欺人嗎!”
  “噢,我說老爺子,您聽我說,這個熱鬧沒必要看。這里面有原因,這不是普通的熱鬧,這叫玩兒命哪!真刀真槍,已經(jīng)死了好幾口子了。您老到里面看熱鬧倒可以,萬一一時不慎把您給傷著,您說有多倒霉呀!您這么大年紀了,覺得不可惜嗎?依我說,您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噢?鬧了半天,這里面是玩兒命呢,那我更得看了。小伙子,我都活到這份年紀了,恨不能盼著快死。真要叫人把我碰死,我還算撿了便宜呢!省得活著受罪。小伙子,你說幾句好話,讓我進去得了。”
  張方仔細一看,別看這老頭衣服襤褸,其貌不揚,但說話的聲音發(fā)出金屬般的回聲,兩只瞳孔放出兩道寒光,心想,不用問,這乃是一位世外的高人,故意化裝成這般模樣,真要是個朋友,對我們可能還有好處。張力想到這一笑:“老爺子!既然您老不怕死,那就好辦了。您隨我來!各位道士,這是我的朋友,我把他領(lǐng)進去了”
  小老道一看,張方打了保票,就不好意思攔擋了,把道路閃開。張方陪著這個小者頭來到龍虎觀院里。這小老頭閃目往東西看看,哎喲,真夠熱鬧的!廟不大,人可不少。黑的,白的,丑的,俊的,能有一千來口子,太好了。張方跟他說:
  “老爺子!您找個沒人的地方坐下,在旁邊看熱鬧,千萬別碰著您。”
  “我說,等等,小伙子你貴姓?”
  “免貴姓張,單字方。”
  “我說張方,先給我弄點吃的行不行?我今兒跑了一天還沒吃早飯呢!”
  “行,行!我現(xiàn)在就去給您取,您先找個地方坐下。”
  張方說著話,命人給老頭搬了一只凳子,就坐在東廊下緊旁邊的臺階上,就這老頭獨一處,跟誰也不挨著。張方親自拎了壺水,拿了些干鮮果品,又取了點好吃的。這老頭連眼皮都不撩,見著吃的伸手就拿,虎咽狼吞,這頓吃啊!手上有油就往身上蹭。張方看著都好笑,心說這位幾天沒吃飽了,都餓壞了。這老者時間不長,風卷殘云,吃了個酒足飯飽,把兩只油手在衣服上蹭干凈,說:
  “飽了,飽了。多謝這姓張的小伙子。你算積了德,行了善事。哎,我說小伙子,院里站著個和尚是干什么的?”
  “咳,老爺子,您不清楚,這個和尚叫摩天長老,他是從海外先天寺來的,渾身上下好功夫,他要在人前練手絕藝。他把那條鑌鐵大鏟戳到地上了,誰要能把這大鏟拉動,他就算輸,要拉不動,他就算贏。方才好幾個人都沒拉動,您沒看見那和尚笑得都出鼻涕泡兒了嗎?”
  “哎喲!要這么說我比劃比劃吧,我看能不能拉得動。”
  “老爺子,您能行?”
  “哎,比劃比劃看嘛!我這人有心,吃了你的飯,不能白吃,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得想法報答報答,對不對?我呀,比劃比劃看。要拉得動更好,拉不動也別笑話我。”
  老頭說著站起身來,一邊打著飽嗝,一邊來到天井當院。他來到摩天長老面前,看了大鏟看和尚,說:
  “哎,我說出家人!我想和你比一比可以嗎?”
  摩天長老面沉似水,上下打量打量這小老頭,一百二十個不痛快:“哼,老頭!我且問你,你和童林是什么關(guān)系?莫非你也是差官隊的?”
  “童林?沒聽說過,一點兒關(guān)系都沒有。我是個過路的。”
  “既然如此,你就沒必要拉我的大鏟,我跟差官隊的比武較量,跟你毫無關(guān)系。”
  “大和尚!你說錯了。雖然我不認識童林,也不知道什么叫差官隊,但是人家人心挺好,剛才管我吃,管我喝,對我挺尊敬,我就覺著過意不去。我給人家?guī)蛶兔Γ瑘蟠饒蟠穑晕也乓愕拇箸P。”
  “哈哈,老頭!你好好看看我這條大鏟,你不是自找難看嗎?”
  “哎呀,大和尚!像我這年紀,落到這步田地,什么叫難看,什么叫好看,全都沒關(guān)系。我拉動就是拉動,拉不動也沒人笑話我,就是笑話,我也不怕。咱們比比看。”
  這老頭說著話來到大鏟跟前,把鏟桿抓住了。摩天長老注意看著,心說:我看你能拉得動拉不動。哪知道這老頭不費吹灰之力,把這條大鏟從地里給拔起來,往懷里一帶,輕而易舉把大鏟扳倒了。摩天長老為之一驚,阿彌陀佛,心說:這是人嗎?他得有多大力氣呀?看樣子,他一點兒勁都沒費。摩天長老正在這兒發(fā)呆呢?就見這小老頭把大鏟一橫,雙手握住,往膝蓋上一擔,雙手往下壓,膝蓋往上頂,把這條鑌鐵大鏟整個給壓彎了,然后往地上一扔,嘡啷啷一聲響。老者仰面大笑:
  “我以為這玩意兒多難呢,鬧了半天,比鐵絲還軟!”
  在場的人看罷,無不驚駭,就知道這老者是個了不起的高人。摩天長老不看還則罷了,看罷之后,臉一紅:
  “老朋友!你是誰?你趕緊報通真名實姓,不要在我面前再演戲。”
  “哈,哈哈!問我呀?沒名少姓,就是個臭要飯的,我也沒練過什么武藝,多少的呢,就是有點勁兒而已。”
  “不對!你肯定是個了不起的高人。老朋友,不要開玩笑。你究竟是誰?”
  這老頭聞聽此言,把禿腦袋一晃:“摩天長老!你就不用問我是誰啦。我奉勸你一句話,不要在此殺生害命。你師弟通天和尚的死,那叫自找其禍。他把人家打死了,人家一定要報復(fù),那叫咎由自取。你呢?就不應(yīng)該給他報仇。如果你照這樣下去,也得把你這條命搭上。我說摩天長老,你今年九十三歲了,闖蕩江湖七十五年,不容易呀!我勸你趕緊回歸海外先天寺,閉門悔過,乃是正理。不然的話,你就必然落個外喪鬼,離不開這龍虎觀。怎么樣,能聽我的解勸嗎?”
  “嗯?”摩天和尚一愣,心說這個人是誰?他怎么能了解我的情況呢?想到這兒,他冷笑一聲:“老朋友!你方才勸我的話,我領(lǐng)情,我感激。不過就這樣叫我走,我可有點不服氣。我打算在老朋友的面前領(lǐng)教一二。你要能把我制服了,我二話不說,甩袖子就走,我?guī)煹艿某鹨膊粓罅恕D憧丛趺礃樱俊?
  那老頭聞聽冷笑一聲:“摩天長老,要照這么說,你還想和我伸伸手嗎?”
  “貧僧就是這個意思。”
  “唉,也罷!我就叫你知道知道厲害!”
  要知這老者何人,能否制服摩天長老,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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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52:28 |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五回 大和尚含羞遠遁 泥小鬼筋斷骨折
 話說從龍虎觀外進來了個又干又瘦的小老頭,戲耍了一通摩天長老,在場的人誰也不知道他是誰。書中代言,此人姓方叫方天力,人送綽號叫海外神叟。要提起他來,一般的人都不知道,這并不是說此人沒有名望,而是因為他不在本土,經(jīng)常在海外活動。方天力老劍客受業(yè)的師父就是本套書里了不起的人物,名叫蓋世達摩。蓋世者達摩出家在海南島大報恩寺,平生他就收了一個徒弟,此人就是英雄得鹿,叫陸民瞻,乃是乾坤八大名劍第四位,打那之后,老達摩緊閉善門不收弟子。既然不收徒弟,為什么又收了方天力呢?原來情況特殊,說這話幾十年前啦。蓋世達摩云游天下,這一日路過海南島五指山,他看這里的風景十分誘人,老和尚貪戀景色游山玩水,突然在深山峽谷之中遇上了一只猛虎,這只猛虎的嘴里叼著個小男孩,看樣子這孩子也就是個五六歲,哭得已經(jīng)背過氣去。老達摩一看,慈悲心動啦,見死焉有不救之理哪!因此他施展絕藝打死猛虎,從虎嘴里頭救了這個孩子,帶回大報恩寺,給孩子治好了傷,待他清醒過來一問,這個小孩無父無母,乃是個孤兒,就知道姓方,什么名兒?沒有。老達摩見他可憐就收養(yǎng)在廟中,后來發(fā)現(xiàn),姓方的這個孩子天資聰明,酷愛武藝。原來這座報恩寺有三百多和尚,每天都在練武功,這孩子就著了迷,看完了就回到自己屋里練習著,抬腿、伸手都相當講究,日久天長被老達摩發(fā)現(xiàn)了。老達摩一想: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把能耐傳授這孩子,好讓他繼承我身上的本領(lǐng)。結(jié)果這么一教,大大出乎老達摩的意料之外,這個小孩兒天資聰明,一教就會。老達摩心中暗想:既然這孩子有這種天才,我不能把他埋沒了,干脆我就放量的教,盡我身上所會的,都傳授于他。就這樣,一晃的工夫,就傳授這孩子好功夫五十年,方天力就到了六十來歲了,他這個名字還是蓋世達摩給他起的。因為他力氣特別大,有舉鼎拔山之力,好像是老天賜給他的,所以起名天力。由于方天力上了歲數(shù),又生長在海外,蓋世達摩給徒弟送了個綽號叫海外神叟。從那以后,方天力闖蕩江湖,游歷大西洋,在海外,要提起他的名來,很少有人不知道。但是,他不經(jīng)常到中原來。說這話在半年前,蓋世達摩把方天力喚在面前,對他說:
  “孩兒,為師平生就兩個徒弟,你有一師兄叫陸民瞻,人送綽號叫英雄得鹿。他畫得一手好畫,畫鷹都畫絕啦,畫熊都畫活啦,畫鹿比活的還像,故此才有個英雄得鹿的綽號。現(xiàn)在他是乾坤八大名劍的第四位,將來要見著你的師兄,你們要多親多近。另外,你總在海外不是長策,應(yīng)當?shù)街性捋Q遛跶,走名山,訪高人,看看你的武藝到底能到什么程度。中原高人倍出,盡是成了名的英雄劍俠,你切記謹慎,不準驕傲。另外,你要牢記咱們大報恩寺的規(guī)矩,不準奸盜邪淫,不準仗憑武力欺人,更不準助紂為虐,倘若你要走錯了路,辦了壞事,為師決不答應(yīng)。”
  “老師放心,弟子記下了。”
  就這樣,方天力離開海南島,趕奔中原,闖蕩天涯,一心一意要尋找他師兄陸民瞻老劍客,可是直到現(xiàn)在,師兄弟也沒有見著面。他耳聞欽差大臣年羹堯帶著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以及各位有名的人物,查辦劍山蓬萊島,又聽說那劍山乃是高人集聚之地,天力一想,不如我到那兒看看,開開眼界,為朝廷出把力。就這樣,方老劍客來到劍州,經(jīng)過找問才清楚,如今眾人都在龍虎觀,方天力這才趕到龍虎觀。這老爺子天生詼諧,不露本來的面貌,所以用炭灰把臉面、手、腳都涂了一層,穿了一身破衣服。這就叫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結(jié)果來到這兒,正碰上病太歲張方,還遇上摩天長老在這兒仗勢欺人,方天力就把他這條大鏟給扳彎了扔在地下。這就是方老劍客的經(jīng)過。
  閑言少敘,書歸正文。且說摩天長老一看對面來的這個小老頭兩臂一晃力大無窮,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人物,但是再三追問他的名姓,方老劍客是閉口不談,這就激怒了摩天長老:
  “阿彌陀佛!老匹夫,竟敢在我的面前裝相打啞謎,今天讓你知道知道,先天寺的和尚并不是好慧的。接掌!”
  他說著掄掌就砸。方老劍客往旁邊一閃,手捻須髯一陣冷笑:
  “哈哈哈!摩天長老,要想動手可以,咱得講個條件。”
  “你說吧!”
  “我要把你贏了該怎么辦呢?”
  “阿彌陀佛!老匹夫,你要能把貧僧贏了,我也不問你是誰啦,我塵土不沾,跺腳就走,從今爾后,永不出頭。貧僧說話要不算數(shù),不得善終。”
  “好!”方天力一挑大拇指,眼望兩廊各位英雄:“各位都聽見了吧?這可不是我說的,是摩天長老自己說的,一旦他要敗在我的手下,隱居海外,永不出頭,說話不算數(shù),得不了好結(jié)果。老和尚,我相信你說話算數(shù)。來吧!馬上咱們就動手。”
  “且慢!老匹夫,我說啦,你還沒有說呢!假若貧僧把你贏了,你怎么辦呢?”
  “哈哈哈,問得好!大和尚,比如說,你要是把我贏了,我當場報通名姓不算,我還要當著天下英雄的面,規(guī)規(guī)矩矩跪在你的面前,給你磕上三個響頭。然后我從哪來回到哪去,閉門思過,永不露面兒;我要露面兒,也不得好下場。你看這條件怎么樣?”
  “阿彌陀佛!一言為定。”
  兩個人把話說絕了,說完之后,當場就動手。各施絕藝,全拿出壓箱底兒的本領(lǐng)。這摩天長老是海外有名的人物,學藝七十來年,如今活到百十來歲,不僅經(jīng)驗豐富,而且武藝超群。方天力老劍客也不是省油的燈,乃是蓋世達摩親傳弟子、英雄得鹿的師弟。再看老頭子身形轉(zhuǎn)動,二臂齊搖,使出海外的絕藝叫蓮花掌,翻天三百六十路,神出鬼沒,快似疾風,急似閃電,這兩只手就好像雨打梨花相似。他們兩個人一動手,二百個回合沒分上下,把兩旁的人全都牢牢地吸引住了。童林心中暗想:這老頭是誰呢?好高的功夫啊!如果這個人不走,那可能幫我們的大忙。病太歲張方也有如此的想法兒,張方心說: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這老頭放走了,要留在我們公館可太有用處啦。所以張方手扶著桌子,搖晃著夾扁頭,不住地吵吵:
  “老爺子你聽著,使勁兒使勁,再加把勁,在那禿驢的頭上使勁兒的揍,禿驢是非敗不可!”
  壞事包孔秀也說話啦:“唔呀!摩天長老混賬烏鱉羔子,我看你今天是活到頭啦,非找難看不可!老爺子,你替我狠狠地揍。”
  大伙一聽“嘩”的都樂啦。心說:你算干什么吃的?說的多親熱呀!替你狠狠地揍,你算哪一號啊!按下大伙不必細說,單說老劍客一邊打著,心里真著急呀,他真沒有料到這個摩天長老的能耐竟這么大,費了如此的力量也沒有贏了人家,剛才把大話已經(jīng)扔出去了,要不能取勝,就得怎么說的怎么辦。倘若我回到海南島大報恩寺,見到我?guī)煾肝以趺唇淮剑课逸斱A勝敗都是小事兒,關(guān)系著我老師的臉面哪!因此,今天這場決斗,無論如何我也得贏了。老頭子想到這兒,暗中用力,把所有的能耐都施展出來了。摩天長老比方老劍客還著急,他也沒有料到,對面這個小老頭武藝這么高強,就憑自己的能耐,二百多個回合沒有把人家戰(zhàn)敗,可見他不是一般之輩,摩天長老心中暗想:我們師兄弟兩個人漂洋過海來到中原,受到英王富昌的禮遇,拿我們弟兄當金子,當寶石,沒想到我?guī)煹墚攬鰯烂褪O挛易约海乙荒芙o我?guī)煹軋蟪穑佥斀o這小老頭,我有何顏面回到海外金角島,見著我的那些朋友怎么說呀?今天我要是打敗了,我就不能活啦!想到這兒,他也使上勁兒了。但是二虎相爭必有一傷。不管是多高的人,比到一塊兒,總得有個勝的,有個敗的。他倆也不例外,等打到三百個回合,摩天長老就敵不住方天力了。什么原因?沒有人家力氣大。摩天長老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節(jié)節(jié)敗退。方天力趁此機會加緊進攻。“啪啪啪啪!”把個摩天長老逼得眼花繚亂,手足無措。就在這時候,方老劍客上邊一晃,底下使了個掃地連環(huán)腿,“嗖!”正好踢到摩天長老腿肚子上。這一下重有千斤,摩天長老站立不穩(wěn),仰面栽倒。方天力往前一跟,把單掌往空中一舉,對準摩天長老的腦袋就要下毒手,可是他轉(zhuǎn)念一想:且慢!但能容人且容人,我留他一條活命吧!我要把他打死不費勁兒,豈不被眾人看著我鼠肚雞腸,有失我劍俠的身份!再說,我跟摩天沒有什么不可解的仇恨,初次見面,何必就下毒手!老劍客想到這兒,掌又收回來了,貓下腰把摩天長老扶起來,滿面賠笑:
  “哈哈哈!大和尚,多謝你容讓,方才小老兒一時失手,我算撿了個便宜,還望大和尚原諒!對不起呀,對不起。”
  摩天長老口打唉聲心中暗想:罷了!怪不得人們都說英雄背后有英雄,好漢背后有好漢。沒想到我栽了這么硬一個跟頭,在人前丟丑啊!不怨天不怨地,怨我的功夫不到家。大和尚想到這兒滿臉通紅,沖著方天力老劍客雙掌合十:
  “阿彌陀佛!老爺子,我服啦!我的能耐不敵你,我說話算數(shù),現(xiàn)在我就走;不過呢,我要向你聲明一點,今后如果我還活著,我一定勤學苦練,不定哪一天,我還要拜望你老人家,咱們倆還得二次交手,不把這臉面賺回來,我誓不為人!”
  “好吧!但盼有那一天!”
  摩天長老轉(zhuǎn)身形來到英王富昌的面前:“唉!王駕千歲,恕貧僧無能,給劍山丟人啦!我說話算數(shù),貧僧這就告辭,不過求王駕千歲給我行個方便,用棺槨把我?guī)煹芡ㄌ旌蜕械氖w成殮起來,我要帶回海外金角島。”
  英王富昌無法挽留,給拿了五百兩銀子略表心意。大帥譚天派了八個人抬上棺槨,一直把摩天長老護送回海外。這些細節(jié),不必交待。等摩天長老走了之后,英王富昌身邊就站起一人,誰呀?正是泥小鬼陸恒,這陸恒見著打仗比吃糖還甜哪,早就有點兒急不可待,他一看摩天長老大敗而走,伸手從桌子底下操起獨龍雙棒,打墊步跳到當場,把雙棒一碰,嘡啷啷啷!喊道:
  “老匹夫,來來來!我今兒叫你知道知道泥小鬼陸恒的厲害!”
  方天力看著他一笑:“噢!你就是泥小鬼陸老劍客。陸恒啊!我久聞你的大名,聽說你這個人品質(zhì)惡劣,人緣兒不太好,凡是認識你的人,幾乎沒有不罵你的。人要活到這一份兒上,還不如死了的好,我奉勸你找個沒人的地方,自殺得了。”
  “啊!”陸恒一聽,這老頭的嘴夠多損,哪有勸別人自殺的!泥小鬼陸恒火往上撞,哇哇暴叫:“老匹夫!不傻裝傻,不愣裝愣,你算個什么東西?今天老劍客我要把你砸成肉泥。”
  說著話掄棒便打。還沒等方天力動手,病太歲張方過來了:
  “慢著,慢著,等一會兒打,我有話說。”方天力一回頭,張方到了面前,沖著方老劍客一拱手:“嗨嗨嗨!老爺子您辛苦啦!方才大顯身手,令我等眼界大開,果然是位成了名的高人。我家欽差年大人有愛將之癖,我?guī)熓逋忠彩沁@樣,請您老人家趕奔東廊下待茶。您哪,無論如何得賞個臉,到那兒喝口水,歇歇氣,然后再動手也不為晚。”
  說話間童林,天靈俠王鳳,老少英雄過來十來多位,摯意相讓。方天力一看,盛情難卻:
  “好吧!蒙各位賞臉,老朽卻之不恭,叨擾叨擾!”
  眾人亞賽眾星捧月一般,把方天力捧到年大人面前。年羹堯起身讓座,對方老劍客倍加尊重。可是泥小鬼陸恒心中十分的不快,他原打算大戰(zhàn)方天力,給劍山的人找找臉兒,沒想到人家沒跟他伸手,跑到東廊下喝水去了。陸恒把這一肚子火全部撒向張方:
  “丑鬼!你他娘算什么東西?我這兒剛要伸手,你跑這兒拆我的臺來啦!好(口來),既然他不敢來,你來!有種的你跟姓陸的伸伸手。”
  張方一撲棱腦袋,心說娘的娘,我的姥姥,我這兩下子往哪兒擺呀!跟他伸手我非歸位不可。但是張方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頭,他把夾扁腦袋一晃:
  “嗨嗨嗨嗨!陸恒,你不用裝大瓣蒜,要想伸手,有別人就可以了,我這么高的身份,能跟你打嗎?我要把你贏了也不光彩,人家該說,就憑張方那么高的身份,欺負一個小小的泥小鬼兒,得叫別人笑掉大牙,你說是不是?這么辦吧!我找一個小伙計,陪著你走兩趟就得啦。”張方一點手,沖著黃眉童子苗吉慶:“老爺子!我看您精神也養(yǎng)足啦,也吃飽啦,也歇夠啦,你跟陸恒是老搭檔,應(yīng)該過去伸伸手啦。”
  苗吉慶心說:這小子有多壞!他不敢伸手,還得找一個替身。苗吉慶站起身來說:
  “好辦。張方啊,閃退一旁,我來對付他。”
  苗吉慶從桌子底下一伸手拉出壓把攔龍錘,邁大步,噌噌噌來到泥小鬼兒面前,把兩柄金錘一碰,一陣大笑:
  “哈哈哈!陸恒,咱倆又見面啦!”
  陸恒一看是苗吉慶,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氣得是五臟冒火,七竅生煙:
  “苗吉慶!咱倆是有我沒你,有你沒我,前世的冤家,今世的對頭。我陸恒定報前次霸王橋一錘之仇。接棒!”
  這兩個人個頭一般高,使的兵刃分量還一般重,能耐也相差不了多少,一伸手就是激戰(zhàn)。苗吉慶恨不得一錘把泥小鬼砸成肉泥,陸恒恨不得一棒把苗老劍客打個骨斷筋折。這兩個人,四臂齊搖,四件兵刃上下翻飛,呼呼掛風,打得是十分精彩,把在場的千數(shù)來人全都牢牢地吸引住了。童林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兒啦,他真替苗吉慶耽心,倘若苗老劍客有個三長兩短,他覺著對不起人家的師父。因此童林就做好了上陣的準備,手持子母雞爪鴛鴦鉞,隨時準備接應(yīng)苗老劍客。方天力看出童林的心思,用手一捺他:
  “童俠客!不用耽心,據(jù)老朽看,他們兩個人一半會兒分不出上下來。您哪,就把心放在肚子里邊,一個時辰以后,才能看出結(jié)果。”
  童林知道這方老劍客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是著名的武術(shù)家,人家說話當然是有把握的,他點了點頭,這才收起雙鉞。果不出方天力所料,苗吉慶和陸恒兩個人一伸手就是一百個回合,又打了半天是二百個照面兒,一直打到三百個回合,仍然沒有分出高低。泥小鬼兒陸恒抬頭紋也開了,洗身汗也下來了,鼻子翅直扇呼,呼呼帶喘。再看黃眉童子苗吉慶就跟得了黃病差不多,臉變成了黃綠色,豆大的汗珠滴滴嗒嗒直往下滾,前后的衣服都濕透啦,呼呼直喘,兩柄大錘也顯著遲慢了。
  單說兩個妖道張明志和趙明真,一看徒弟累成那個模樣,就覺著有點心疼,打算把陸恒換下來好好歇歇,等歇夠了再打。還沒等他們倆說話呢,病太歲張方搶到前邊了。張方這小子是真夠壞的,他冷不丁地喊了一嗓子:
  “陸恒注意身后,你看身后那是誰?”
  陸恒打著打著,聽這么一喊,打了一個愣怔,他認為這身后有人暗算自己,這小子不由自主地斜眼往后觀看,結(jié)果后邊誰也沒有。這打仗講的是全神貫注,來不得半點疏忽,尤其這眼睛,你得盯著對方,稍微一離神就得出差錯。結(jié)果陸恒往后這么一看.漏了一招,被黃眉童子苗吉慶這一錘正砸在他肩膀上頭,耳輪中就聽見“啪!”把陸恒打出有兩丈多遠,一個跟頭摔倒在地,左胳膊落了個粉碎性骨折,獨龍棒也落地了。陸恒連吭都沒吭,眼睛往上一翻,頓時是人事不省。
  龍虎觀內(nèi)是一陣大亂,嘩!劍山的人把張方給恨透啦,有一些人咬牙切齒,嘎嘎山響:這個臭崽子,你要不喊這一句,泥小鬼陸恒何至于打敗,何至于受傷呢?這小子有多損!張明志、趙明真顧不得這些,從桌子后面轉(zhuǎn)出來,噔噔噔撲到了徒弟近前,經(jīng)過檢查,倆老道眼淚掉下來了,啊呀,徒兒哎!心說可壞啦,如果治不好,陸恒就得終身殘廢,得趕緊調(diào)治。倆老道點手喚人用軟床把昏迷不醒的陸恒抬進偏殿,倆老道進行搶救,給陸恒吃藥,給他接骨。
  按下他們不說,單說黃眉童子苗吉慶,大獲全勝,十分得意,手提攔龍雙錘轉(zhuǎn)身要走。就在這時候,忽聽劍山的人群之中有人高聲喊喝:
  “呔,苗吉慶休得逃走!貧道在此。”
  欻!飛身形來了一人。苗吉慶回頭一看嚇了一跳,正是劍山的軍師云臺劍客燕普。
  燕普跟泥小鬼陸恒的交情不錯,他一看陸恒上了當,吃了個暴虧,這心里就覺著過意不去。他既恨張方,又恨苗吉慶。他覺著劍山的人連連打敗仗,士氣低落,再這樣打下去,是準輸無贏。因此,他想給劍山的人提提氣,要大顯身手,這才親自下場。
  苗吉慶一看是燕普,就知道這個仗不好打,只好硬著頭皮在這兒等著。他把雙錘往左右一分,一陣的冷笑:
  “這不是云臺劍客嗎!”
  “然,正是貧道!”
  “我說燕普啊!你想跟我伸伸手不成?”
  “正是。不但跟你伸手,我要會斗差官隊里所有的高人。”
  “好(口來)!我久聞云臺劍客的大名,今兒個我想看看怎么樣個云臺劍客!來來來,伸手吧!”
  燕普拉出寶刃太阿劍,院里就打了一道電閃寒光,發(fā)出七彩的光芒。他手舞寶劍向前進招,跟苗吉慶戰(zhàn)在一處。苗吉慶方才已經(jīng)累得夠瞧的了,大戰(zhàn)泥小鬼陸恒,把他累得是精疲力竭,再遇上個云臺劍客,他哪里受得了,沒有十個照面兒就招架不住了。但是苗吉慶這人挺滑,光棍不吃眼前虧,見勢不好撒腿就跑,他虛晃一錘,噌!跳出圈外,沖著云臺劍客一樂:
  “哈哈哈!我說老劍客對不起,恕在下不能奉陪。我可不是怕你,是太累啦!需要回去喝點兒水,歇一會兒,養(yǎng)足精神再跟你伸手。再見,再見!”
  苗吉慶說完,拎著雙錘回來了。大伙兒一看,一陣大笑。童林急忙站起身來,就打算親自下場。病太歲張方一看,急忙把童林給攔住:
  “師叔哎!大將壓后陣。您是老帥,哪能輕易下場哪!”
  “張方!那么你看誰去合適呢?”
  “哎,好幾百人,用得著您嗎?有我去就足矣!”
  “噢!你想要會斗云臺劍客?”
  “正是。”
  大伙兒都不相信這是真的,心說張方這小子沒喝酒怎么醉啦?這不是說夢話說胡話嗎?就憑你,敢跟云臺劍客伸手?簡直是笑話!其實,張方有張方的打算,說完了話,樂嗬嗬的,來到當院,沖著云臺劍客一抱拳:
  “嗨嗨嗨!無量佛呀,彌陀佛,對面這不是云臺劍客燕普燕軍師嗎?”
  “無量天尊,不錯,正是貧道!你來做甚?”
  “哎,我說劍客爺,您這話說得極其無理。這是比武的地方,上這來還用問嗎?自然是比武啦!”
  “噢,你要跟貧道比武?”
  “對呀!我說云臺劍客,你可別驕傲啊!有道是驕兵必敗呀!你別覺著你自己挺了不起,我張方可沒拿你當回事兒。你看看,我是天下第一的劍客,打遍天下八十一門都沒有對手,何況是你啦!”
  云臺劍客冷笑了一聲:“張方啊!你不要信口胡說啦,我知道你這個人臉皮最厚。我怎么就沒有聽說你叫天下第一的劍客呢?誰封的你?分明是一派胡言。我告訴你,要想跟我比試,你可不配,趁早給我回去,起碼你得叫童林過來。像貧道我,焉能跟你動手?豈不有失身份?”
  “喲!我說云臺劍客,當著矮人別說短話,你可夠缺德的,你把我張方說得一無是處。就憑我這么高的能耐,不配跟你動手嗎?你說話也太氣人啦!今兒個我實話告訴你,我不但要伸手,而且一定要贏了你,你信不信?”
  “是嗎?張方,這話可是你說的,你敢說你能贏得了我?”
  “敢說,敢說,就是敢說!”
  “好!你要有這個把握,我就陪你比武。”
  “瞧好吧你!”張方說到這兒,一探膀臂,拽出呂祖套風錐,沒伸手以前,他自己先練了一趟。欻欻欻!一邊練一邊還帶報名的:“這一招叫白蛇吐須。咳,看見這一招沒有?這一招叫蘇秦背劍。哎,看著這一招沒有?叫青天捧日。”
  把云臺劍客燕普氣的鼻子都歪了:“張方等等!我說是你自己練哪,是咱倆比試?”
  “咱倆比呀!”
  “要比你就快過來,不要在那兒耽誤工夫。”
  “我說老劍客,你這話說得就不對啦。我得先活動活動筋骨,要不活動好了,怎么能伸手呢!”
  “那你活動完沒有?”
  “完啦!這就結(jié)束,我再踢兩趟腿。”
  云臺劍客在這兒等著他,張方踢完了腿,又晃了晃腦袋!“哎!這才覺著身上挺舒服。咳,來吧!”
  云臺劍客往下一撤身,單手掐劍亮出門戶。張方手捧大錐子,使了個沖天一炷香,也拉開門戶。云臺劍客剛想伸手,張方把腦袋一撲棱:
  “且慢!等等!”
  “張方,你還有何話說?”
  “我說云臺劍客,方才我想起一件事兒來。”
  “什么事兒?”
  “云臺劍客,我可挺替您難過呀!”
  “噢!你替我難過什么?”
  “云臺劍客,你的身份可不低呀!這要敗在我的手下,你說你是活呀,你是死啊?人不人鬼不鬼,你得個什么結(jié)果呢?想到這兒,我這心里挺難過,就有些不太忍心動手啦!”
  “呸!張方,你少在我面前胡說八道,你就有把握贏了我嗎?你真把我贏了,我的后果用不著你替我難過。”
  “話是這么說,可誰讓我這個人心太軟呢!哎,老劍客呀,我替你想了這么個著兒,我看你呀,要是敗了千萬不要死。為什么這么說呢?好死不如賴活著,對不對?您哪先將就著活著,也別在劍山呆著啦,找個沒人的地方,干脆還俗得啦。還俗當個老百姓,你又有錢,再托人找個老伴兒,老兩口子一成親,萬一過個一年半載的生兒育女,你再得個兒子什么的,您說這有多好!”
  “啊!”把云臺劍客都要氣瘋了,用手點著,“張方啊!你真是信口胡言,拿命來!”
  欻!燕普擺劍就刺,張方擺呂祖套風錐接架相還。打了沒有兩個回合,就聽兩廊下有人喊喝:
  “軍師,云臺劍客,你先別伸手,把張方交給我們!”
  云臺劍客虛晃一招跳出圈外,回歸本隊,抬頭一看,說話的非是旁人,正是了不起的兩位劍客,張明志、趙明真。
  方才說過,泥小鬼陸恒的左胳膊落了個粉碎性骨折,這倆老道把徒弟抬進屋去精心調(diào)治,如今把骨頭給接好了,包扎完了又給吃了藥,估計徒弟不會落成殘廢,這才騰出手來回到戰(zhàn)場。一看是張方,這倆老道眼珠子都紅了,心說:這個壞蛋,你要不喊那一聲,我徒弟能打敗仗嗎?你這個小子損透啦,要叫你活在世上,我們弟兄是誓不為人!
  要知張方如何對付這倆老道,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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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53:36 |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六回 緩兵計英王回山 入劍州司馬盜弩
 話說張明志、趙明真恨透了病太歲張方,他們兩個把徒兒泥小鬼陸恒的傷口包扎好了,轉(zhuǎn)回身來到天井當院,欻欻!飛身形跳到病太歲面前。童林及各位劍俠一看,為之一驚,替張方捏了把汗。年羹堯高聲喊喝:“張方,你還不給我退回來!”意思是說不讓他動手,恐怕出危險。哪知病太歲張方一反常態(tài),面對強敵,毫無懼色,把夾扁頭一晃,芝麻粒兒的牙一齜,一陣冷笑:
  “嗨嗨嗨!我說各位呀,多謝你們的關(guān)心。不過,你們把心放下,沒有金剛鉆,不敢攬瓷器,沒兩下子不敢在這耀武揚威。各位你們就瞧好吧!”張方又沖著張明志、趙明真一樂:“二位,挺好吧!”
  “哼!張方啊,你我乃是前世的冤家,今世的對頭,爾拿命來!”
  張明志說著,舉掌就砸。張方把手一擺,倒退了兩步:“等等,等等!我把話說完,咱們再打也不為晚。”
  “張方,你我乃是仇敵,無話可說。”
  “我說道爺,你這么說話可就不對啦!仇敵也好,不仇敵也好,該說的話咱還是要交待清楚。如果二位道爺不健忘的話,曾幾何時,咱們在雙羊觀見了面,那時間,我張方打算用脈門弩把你們打死,幸虧我老師八十一門總門長歐陽修趕到,這才從中解圍,救你們不死。你們兩個怎么說的,你們已經(jīng)對天盟誓,要與劍山一刀兩斷。你們怎么說話不算數(shù)呢?沒過幾天,又跑到龍虎觀發(fā)威撒野,可見你們說話是自食其言,言而無信。說句粗話,這叫拉屎往回坐,連人味兒你們都沒有!張明志、趙明真,你們倆可聽清了,世界上沒有什么絕對的了不起,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我張方就專門能降你們兩個。如果你們要是能聽我的話,帶著泥小鬼陸恒趕緊離開這塊兒,這是你們的便宜;倘若不聽良言相勸,休怪你家少劍客不客氣!”
  “嗯!”張明志、趙明真一看,張方這小子毫不在乎,似乎有什么把握似的,心中納悶兒:莫非說歐陽修沒走,在旁邊兒埋伏著?又一想,不能。歐陽修不是那種人,據(jù)我們所知他早走啦。既然歐陽修不在,張方這小子仰仗著什么呢?莫非說他仰仗著脈門弩?又一想,不能。據(jù)我們所知,脈門弩已被歐陽修收回去啦。那張方一沒有脈門弩,二沒有他老師幫忙,為什么他這么蠻橫呢?倆老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一想,肯定他這是唬人,我們可別上了他的當。二道想到這里,圓睜雙眼:
  “張方啊!盡管你伶牙俐齒,今天你也難逃活命。拿命來!”
  倆老道也不顧身份了,往上一縱,四臂齊搖,就要下其毒手。哪知張方一轉(zhuǎn)身,從懷里頭噌楞拽出一物,金光閃爍,奪人眼目。他把這東西往手中一端,對著張明志、趙明真一晃:
  “別動!哪個不聽,我可不客氣啦!”
  倆老道注目觀瞧,直嚇得魂飛天外。為什么呢?原來張方手里托著的正是脈門弩!
  在前文書說過,脈門弩是一種暗器,乃是歐陽修的鎮(zhèn)觀之寶。這種暗器非常厲害,專打成了名的劍俠,只要他大拇指一捺消息,你就是大羅神仙也難以脫逃,倘若被脈門弩打上,對頭十二個時辰就得活活地爛死,普天下練武的人沒有一個不怕這種暗器的。因此張明志、趙明真魂飛天外,顏色更變。心說怪哉,怪哉!明明歐陽修把脈門弩收回去了,怎么還在張方手中?張方看出來啦,嗨嗨一笑:
  “二位,我可告訴你們,這可不是假的,不信咱就當場試驗,看看是我的弩厲害,還是你們兩個厲害!我只用大拇指啪啪捺兩下,管叫你們兩個上西天。”
  張方說著就要捺消息,倆老道急忙擺手:“且慢,且慢!張方,脈門弩已被你的老師拿走,怎么還在你的手中?”
  “我說這事兒有什么奇怪的。我老師表面拿走,偷著又給我了,這不就明白了嗎!”
  “啊!原來如此!”兩個老道一聽,恨透了三教圣主歐陽修,心說,歐陽老道,你可真護犢子,你不應(yīng)該把鎮(zhèn)洞之寶給張方使用,更助長了他的氣焰,這還了得!
  現(xiàn)在鬧得張明志、趙明真是左右為難。打,不敢,他們知道張方這小子什么事兒都干得出來,他要說開弩,不會含糊;不打,架子拉在這兒啦,徒弟泥小鬼陸恒左胳膊落了個粉碎性骨折,我們哥倆再不敢動手,簡直是身敗名裂,往后就沒臉兒見人。你說這怎么辦呢?兩個老道正在騎虎難下之時,忽聽身后有人說話:
  “二位老劍客休要驚慌,我來啦!張少俠,先別開弩,我有話說。”
  張方閃目一看,在英王的身旁走出了一人。此人身高九尺掛零,相貌堂堂,看年紀三十歲掛零,兩撇八字小黑胡,胡子尖往上翹翹著,更顯著英俊瀟灑。此人身佩寶劍,二目如燈。張方認識他,正是回王的駙馬,絕命書生張文禮。這個張文禮也陪著英王來赴龍虎風云會,別看他年紀不大,詭計多端,專門給英王富昌出謀獻策,在這緊要的關(guān)頭,他露了面兒。張方往下一撤身,沖著他一撲棱腦袋:
  “啊喲!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這不是張駙馬嗎!”
  “哈哈哈哈!少劍客,你說對啦。五百年前是一家,一筆寫不出倆張字來!恐怕我們的祖先還是親戚呢!”
  “是嗎?但愿如此。請問張駙馬,有什么話,只管講來!”
  “張少劍客,我看這樣吧!你哪,不要開弩,兩位道爺也不必伸手,我做個旁觀,從中給你們調(diào)停。你們別忘了這幾句:冤仇宜解不宜結(jié)呀!越解矛盾越小,越結(jié)仇口越深,你爭我斗,沒完沒了,什么時候才能是個頭?因此我勸你們雙方別打啦,最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和平談判,把問題都逐個解決了,打不是個辦法。可是話好說,事情又難辦。在一定的時候,雙方僵持不下,只好用武力解決。怎么辦呢?張少俠,我作為旁觀者出個主意,今天這個會就到此結(jié)束,你們回劍州,英王回劍山,大家都好好兒考慮考慮,然后咱們再進行下一步。不知張少俠意下如何?”
  “嗨嗨嗨嗨!哎呀,我說駙馬爺,您這心可真夠好的,難為您從中調(diào)停。不過,像這么重要的事情,我可做不了主,得請示我們欽差年大人恩準,起碼我童師叔得表個態(tài)。”
  張文禮一聽,張方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這才點頭同意,沖著童林一抱拳:
  “昆侖俠,您請過來吧!”
  童林推開桌子站起身來到天井當院,跟張文禮見了面。張文禮又把剛才的話重說了一遍。童林這個人向來是忠厚的,他一聽張文禮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如果這件事不罷手,接茬往下打,雙方說不定得死多少人哪!這進一步天昏地暗,退一步海闊天空,任何事情都不能往死犄角去擠。因此童林就點頭了:
  “張駙馬,你說怎么解決好呢?”
  “童俠客,我出個餿主意,也不一定對不對!英王也不要堅持一定要康熙皇帝脫袍讓位;你們哪,也不一定要堅持吞并劍山。唯一解決的辦法,以一百天的期限破劍山。如果在一百天以內(nèi)你們能把劍山給平了,那怨英王沒能耐,算他倒霉,他就服輸認罪;如果超過一百天,你們破不了劍山蓬萊島,那就得允許劍山存在,承認人家合法,皇上就得頒發(fā)旨意,加封人家的官職。童俠客,你看我出的這主意怎么樣?如果你要樂意的話,咱們就打賭擊掌,雙方簽字畫押。你要做不了主,咱們再另行商議。”
  童林一想,這事兒可太大啦,轉(zhuǎn)回身來跟欽差年羹堯商議。這年大人剛愎自用,對任何事情都不服氣,他一聽張文禮提的這個條件是有叫號的意思,不就是一百天破劍山嗎?我就不相信不能,我手下要人有人,要勢有勢,鐵甲兵十幾萬,戰(zhàn)船數(shù)千只,這一百天何愁破不了你小小的劍山!年羹堯一拍桌子就把這事定下啦:
  “海川哪!你代表我跟他們簽字畫押,就這么辦。”
  結(jié)果官方由童林簽字,劍山由譚天畫押,雙方打賭擊掌,一百天破劍山,破不了就得承認人家合法。簽字畫押之后,雙方收兵。
  年羹堯和童林率領(lǐng)差官隊回到劍州。到劍州之后,頭一件事就是給混元使李昆、鐵掌大俠李元操辦喪事。另外,有幾位受傷的,得派專人護理調(diào)治傷癥。劍州忙了五六天,后來派專人把李昆、李元的棺槨送回原籍。年羹堯修下本章,向朝廷請功。
  再說劍山的人,當日回到天王殿,英王富昌是唉聲嘆氣,因為這一仗打得不順心。頭一件通天和尚當場斃命,第二件摩天長老負氣而走,第三件泥小鬼陸恒落了個粉碎性骨折,簡直是傷兵損將。滿指望張明志、趙明真壓大軸,又叫張方用脈門弩給逼住,要這樣下去,劍山是非敗不可。英王緊皺眉頭,長吁短嘆,大家陪伴著他,商議對策。張文禮面對富昌微微一笑:
  “王駕千歲,您哪,不必發(fā)愁,有道是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事情都好對付,咱慢慢想良策。”
  英王看看他說:“張將軍!你足智多謀,幸虧你今天給解圍啦,你要不從中調(diào)停,這事兒還就麻煩啦。但不知這下一步咱們該怎么辦好呢?”
  “嘿嘿嘿!王爺,您也看出來啦,我跟他們說打賭擊掌一百天破劍山,這無非叫緩兵計。我們在這幾個月的時間內(nèi)好想主意。我看當務(wù)之急,最關(guān)鍵的一件事兒,咱們應(yīng)該把張方的脈門弩給偷來,甚至毀壞,這種東西咱要弄不到手里,簡直是最大的危險。我們就有什么樣的高人,能耐也沒法施展。”
  “對呀!”英王眼睛一亮:“張將軍,這可真是好辦法,你接著往下說!”
  “嗯!還有一件事兒。張方這個小子可真不是個好東西,有他存在,對咱們劍山有百弊而無一利,應(yīng)當速速采取辦法把他鏟除。只要銷毀了脈門弩,再把張方給干掉,就去掉了我們最大的危險,下一步就好辦啦。”
  張文禮一句話點中要害,天王殿各位英雄無不鼓掌稱贊這是好主意,好辦法。可是誰去執(zhí)行這件事兒,這可不容易呀!哪一個敢到劍州,深入虎穴去偷脈門弩?哪一個去殺張方?這個人可真有點兒難挑。英王的眼光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天王殿上是鴉雀無聲。過了好一會兒,就聽旁邊有人說話:
  “無量天尊!嘿嘿嘿嘿,王駕千歲,如果您要信任的話,不才貧道愿往。”
  英王一看,非是旁人,乃是劍山請來幫忙的。此人復(fù)姓司馬,雙名漢玄,人送綽號叫鎮(zhèn)西劍客,論武功不在云臺劍客燕普之下,那也是成了名的劍客。英王非常高興,欠身施禮:
  “老仙長,您愿意辦這件事兒?”
  “不錯,貧道打算斗膽!”
  “老劍客!您要是去,那是萬無一失,就勞您的金身大駕啦。看酒來!”
  英王親自給司馬漢玄敬酒三樽,司馬漢玄把酒喝了,告訴英王:
  “王駕千歲,您好好的在家休養(yǎng)身體,不要以我為念。貧道這就下劍山,多則三天,少則兩日,我必把此事辦成。您就靜候佳音吧!”
  按下大伙等信兒不提,司馬漢玄背著寒光劍起身奔劍州。要說這個老道的功夫是真高啊!他在劍州城外八里地王家墳隱住身軀,白天不敢行動,到了定更天,換好夜行衣靠起身趕奔劍州城,用爬城索從城東北角爬到城內(nèi),順著大街趕奔公館。他一看這公館戒備森嚴,燈火輝煌,巡邏的哨兵一隊挨著一隊。盡管如此,哪能擋得住他呢?司馬漢玄比個狐貍還奸,比貍貓還快,唰唰唰!幾個轉(zhuǎn)身就混進公館。他趴到東房上探身軀往下一看,欽差大人的公館房子有數(shù)百間之多,他可不知道張方這小子住在哪兒,這要找張方好比大海摸針一般。但是,司馬漢玄闖蕩江湖六七十年頗有經(jīng)驗,他就利用這一點,四處尋找,好不容易,真把張方的住處給找著了。司馬漢玄心中高興:張方啊!我叫你死無葬身之地。病太歲張方,住在第三層院里的一個小跨院里,一共是里外兩間房。張方為什么自己住了個獨門獨戶呢?這可不怪旁人,就怪他這人睡覺毛病可大啦,咬牙放屁吧嗒嘴,翻身站起來說夢話還打夢拳,一會兒一翻身,一會兒一起來。誰也不樂意跟他在一個屋睡覺,就連牛兒小子、虎兒小子都煩他。張方一賭氣,自己包了個小跨院兒,干脆跟誰也犯不上打纏連,自己一住,倒也肅靜。司馬漢玄找到這兒之后,將身趴到房坡之上,二更天以后,就聽見院中響起腳步聲,跟著紅燈一閃,張方從外邊回來了。原來張方在前院跟各位劍俠商議破劍山之事,也沒商量出個頭緒來,眾人都感覺到有點兒乏累,各自回屋休息。這小子鼻子眼里哼著小曲兒,晃著夾扁頭,推房門進了屋,把紅燈吹了掛到外屋,到屋里頭,先把三棱凹面呂祖套風錐摘下來,送到床上,換好了便鞋,解開十字襻,摘掉百寶囊,然后又摘掉脈門弩,往枕頭旁邊一放。這些事情都被司馬漢玄看在眼里,老道心中高興:看來人走時氣馬走膘,該著我司馬漢玄露臉。我在英王面前夸下大話,夜入劍州,要辦大事,沒想到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想什么就有什么。我呀,先偷脈門弩,然后再把張方置于死地。司馬漢玄心中盤算著,不露聲色,屏氣凝神,在房坡上盯著,就見張方把衣掌脫巴脫巴,穿著個大褲衩鉆進被窩里,兩只手架著夾肩頭在那兒想心事兒,過了好半天,把燈光熄滅,一翻身就睡了。司馬漢玄又等了好長一段時間,支耳側(cè)聽,就聽房中發(fā)出呼嚕的聲音,知道張方睡熟了,雙腿一飄跳落在院中。他見左右無人,單手提劍來在房門,用腳尖兒一點,兩扇門就開了。司馬漢玄闖蕩江湖六七十年,輕功術(shù)卻練得爐火純青,往里頭走連一點聲兒都沒有,就好像個魂靈相似,三晃兩晃來到張方的床前,用寶劍尖兒輕輕地把帳簾撩起來,閃目觀看,就見張方臉朝里,后腦勺朝外,睡了個弓字形。司馬漢玄心說,張方,都說你這小子睡著覺比別人都明白,看來這話有點兒過分,瞧你這模樣,睡得跟死狗相似,我要要你這條命是不費吹灰之力。他把寶劍舉起來又放下了,心說,且慢!還是按著原計劃,先盜脈門弩,而后再殺他。定睛一看,脈門弩就在枕頭邊兒上,在一個鹿皮套里裝著。他輕輕地伸手,把脈門弩就拽出來,然后一轉(zhuǎn)身來到院里飛身上房。為了謹慎起見,他把這個口袋打開,把脈門弩拿出來仔細觀看。一看上面有陰陽八卦太極圖的標志,用金水兒走了十六遍,锃明唰亮,有一個扶手,旁邊兒有個疙瘩,這疙瘩就是消息,只要一捺,脈門弩就打出去了。司馬漢玄心中高興,心說,這乃無價之寶,沒想也落到我的掌中。檢查完了,他把脈門弩擱到口袋里,小心翼翼圍在腰里,然后提寶劍二次下房,來殺張方。他剛一進屋,張方醒了,莫非說張方聽著什么聲音啦?沒有。因為張方這兩天正鬧肚子,方才他正熟睡的時候,覺得這肚子擰花兒地疼,要上茅房。張方把被窩撩起來,光著腳,拎著褲衩兒,剛一翻身,他就發(fā)現(xiàn)外間屋有黑影一晃。這還不說,司馬漢玄手中提的寶劍叫寒光劍,乃是一口寶刃,借著外邊月色一照,光輝奪目,張方就預(yù)感到不妙,機靈一下他就明白了。病太歲扯開嗓子他就喊了一聲:“誰?”就這一嗓子不要緊,司馬漢玄嚇得一哆嗦,轉(zhuǎn)身到了院里。張方回手把三棱呂祖套風錐綽起來,當一腳把窗戶蹬開也跳到天井當院。張方就知道來了刺客,扯開嗓子他就叫喚開啦:
  “來人哪!有刺客啦!快來人,有刺客!”
  深更半夜,這一嗓子聽出多遠去,就驚動了巡邏的哨兵。聽見張方的聲音,哨兵就加緊步伐,咔咔咔咔!跑步前進,直奔跨院。司馬漢玄一看不好,再想下手,一定得被人家給圍住,心說,脈門弩已經(jīng)到手,回去也可以交待啦!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我別再找麻煩。這老道晃身上房,轉(zhuǎn)身就跑。張方不顧一切,光著膀子,光著腳丫兒,拎著褲衩兒,提著透風錐,在后頭就追。這時也驚動了老少英雄,童林帶頭來到張方的住處,一看,張方?jīng)]啦,窗戶開著,就知道出事了。海川吩咐一聲:“追!”各路英雄是分成八路尋找張方。
  按下別人暫且不提,單說病太歲,在后邊苦苦地追趕司馬漢玄,一邊追他是一邊喊:
  “哎!呔!我前邊那個人,你給我站住,你跑不了啦!病太歲在此。”
  欻欻欻……張方一直把司馬漢玄追出劍州,到了曠野深山。司馬漢玄跑著跑著心中暗想:離開劍州啦,我還怕什么呢!四外除了山就是樹林,翻過大山就是岷江,過了岷江就是劍山蓬萊島,我干什么玩兒命地跑。回頭一看,就追來一個張方,不由得心中高興,這是送到我嘴邊兒的肉,剛才我沒有辦到的事兒,現(xiàn)在可以補報上了,把張方的腦袋捎上,這兩件事兒不就都辦到了嗎!司馬漢玄想到這兒,停身站住,手拉寒光劍在這兒等著。時間不大張方就追到了;
  “好小子,你是誰?膽大包天,竟敢夜入公館行刺于我,你有幾個腦袋?拿命來!”
  司馬漢玄冷笑一聲:“無量天尊!張方,你不用咋咋唬唬的,我可并不是怕你,今夜晚間我奉英王所差來辦兩件事兒。第一,我來偷你的脈門弩,看見沒?現(xiàn)在這寶弩已經(jīng)到了我的手啦!”
  “哎喲!你可要了我的命了。好小子,你是個賊,偷我的脈門弩!”
  “哈哈哈!張方啊,要想要脈門弩,必須你老師歐陽修出頭,你,白給呀!我再告訴你,今天我來不單是偷脈門弩,還要你的狗命!方才沒得手,如今你送到我嘴邊兒上來啦,貧道正好捎著你的腦袋。張方,你拿命來!”
  說著話他把寒光劍往空中一舉,欻!奔張方就下了毒手。張方晃動呂祖套風錐,接架相還,跟司馬漢玄戰(zhàn)在一處。張方伸了手,腦袋也清醒了,低頭一看:哎喲!光著膀子,光著腳丫兒,還沒系褲腰帶,右手拎兵刃,左手還得拽著褲衩兒。你說這仗還有法兒打嗎!張方心中暗想,可苦了我了,這老道可真夠缺德的,要是把脈門弩給丟了,見著我老師,我可怎么交待呀?看來呀,我是準死無疑啦。張方也真急了眼了,跟司馬漢玄打斗到十幾個照面兒,不是人家的對手。張方一看,轉(zhuǎn)身就跑。司馬漢玄不舍,緊緊地追來。倆人一前一后又奔劍州來了。司馬漢玄追著追著,心中暗想:不好!有道是敗兵之將不可窮追,追來追去必要吃虧呀!張方這小子詭計多端,我可防備他轉(zhuǎn)敗為勝,干脆我見好就收得啦。總而言之,脈門弩已經(jīng)到手,至于張方這條命,先留幾天,遲早他也活不了,想到這兒他轉(zhuǎn)身就要往回走。張方一聽人家不追啦,他又回來了:
  “呀呔!雜毛,你往哪兒走!把脈門弩給我留下,不然的話,少劍客決不答應(yīng)!”
  張方拎著褲衩兒又追上來了。司馬漢玄這氣可就大啦,萬般無奈,停身站住,等張方追到面前,老道擺劍就刺,兩個人又戰(zhàn)在一處。打了五六個照面兒,張方招架不住,轉(zhuǎn)身又跑。司馬漢玄拉劍就追,追出二里來地。司馬漢玄一想,還是不能追,這小子跑得比兔子還快,照這樣下去,一會兒我追回劍州了,再遇上童林他們就麻煩了。我呀,按著原計劃,干脆快回劍山,把脈門弩放回去,我就放心啦。想到這兒,司馬漢玄停身站住,轉(zhuǎn)身就走。張方跑著跑著,聽著身后沒有了動靜,回頭一看老道走了,他把夾肩頭一晃,又追過來:
  “呔!雜毛你跑不了,把脈門弩給我留下!”
  他三晃兩晃把漢玄追上,兩個人又戰(zhàn)在一處。司馬漢玄一想:這小子是破褲子纏腿,要照這樣下去,我非倒霉不可,干脆把他殺了得了,不然的話完不了。司馬漢玄緊咬牙關(guān),掄起寶劍就下了絕情。但是這個張方還真不好殺,比滑的都滑,比奸的都奸,剛打了十幾個照面兒,張方扭頭又跑。司馬漢玄追他,他就跑,不追他他就回來。兩個人就反反復(fù)復(fù)地拉鋸,把司馬漢玄氣得直蹦高。在第九次司馬漢玄追趕張方的時候,突然在張方對面兒來個人兒,張方心中高興:哎喲!不用問,我?guī)熓逋謥砹耍蝗灰彩俏覀儾罟訇犂锏娜藘海铱蓙砹藥褪至耍瑥埛骄秃吧侠玻?
  “我說對面兒那位是誰呀?快點兒幫我的忙,我是病太歲張方,老道把我追苦啦,快點兒幫我的忙吧!”
  司馬漢玄嚇了一跳,認為張方真來了幫手了。等這個人來到張方近前,病太歲一看,嚇得腦袋“嗡”的一聲,鬧了半天,這個人不是差官隊的,正是劍山蓬萊島的惡道杜清風。這老道最毒最狠不過,尤其在黑天穿著一身灰白色的衣服,月光一照跟個吊死鬼相似,手中提著喪門寶劍,兩眼閃著藍火,讓人看著汗毛根兒都發(fā)奓。
  杜清風怎出來了呢?原來,自從司馬漢玄走后,大伙兒一商議,覺著把握不大。當然,司馬老英雄武藝出眾,號稱鎮(zhèn)西劍客,但他一個人趕奔公館去殺張方,盜脈門弩,這可不是簡單的事兒,那兒是龍?zhí)痘⒀ǎ呷思兄帲蛻{司馬漢玄一個人,能不能辦得了這個事兒,大家心里都沒底。故此英王又派羽士清風俠杜清風,暗地之中跟隨漢玄,沒事兒便罷,有事兒可以給打個幫手。杜清風本來不敢來,但是英王有旨,他又不敢違背,是硬著腦瓜皮來的。他跟司馬漢玄來的時間相差有一個時辰,等他到這兒,司馬漢玄就得了手,正跟張方反復(fù)拉鋸的時候,杜清風趕到了。他迎面拉喪門劍把張方給擋住。張方把夾扁頭一撲棱,哎喲,我的姥姥,這可要了我的命了。但是張方這個人兒,向來信心都是比較足的,到了絕路,他也能想法兒活著。張方就先來窮對付:
  “呔!我說對面兒這位,不是羽士清風俠杜清風嗎?”
  “不錯,正是貧道。”
  “我說杜清風啊!你算個什么東西!你們兩個劍客對付我一個人兒,你們覺著丟人現(xiàn)眼不?咱們這么辦行不行?你在此稍候片刻,我回到公館把褲子穿上,把褲腰帶系好,再找雙鞋穿上,回來咱們分上下,論高低,你看怎樣?”
  “呸!張方你少說廢話,我沒工夫等你,現(xiàn)在就要你的命!”
  “我說杜清風,你身為劍客,怎么鼠肚雞腸呢!你們倆打一個,認為這就能取勝,你想錯了。我張方這個人就這么個毛病,說沒能耐,一點兒也沒有;說有能耐,你們就有十個八個的,我一點兒也不懼。也不是我說大話,只要我手指頭一晃悠,叫誰來誰就來,你看,我老師三教圣主歐陽修來啦!師父,快幫徒兒捉拿這個杜清風!”
  雖然張方是信口胡說,但是杜清風這小子也害怕呀!他回頭一看,沒人兒,就知道上了當了。張方利用這個機會,斜刺里一縱,噌!鉆進草叢之中。杜清風轉(zhuǎn)身就追。這一陣司馬漢玄也到了。兩個老道合在一起,尋找張方。張方在草叢之中把腳丫子扎破,簡直跑了個懵頭轉(zhuǎn)向。他剛從草叢之中跑出來,迎面正好遇上司馬漢玄,老道上邊一晃底下一腳,把張方蹬了個仰面朝天。杜清風過來一抬腳,把病太歲踩在腳下:
  “張方!我看你還往哪兒走!”
  司馬漢玄就說:“快快,下手!把他腦袋給撥拉下來。”
  都到了這個份兒,張方還窮對付呢:“等等!哎,哎!我說一句話,就說一句!”
  這杜清風還有個賤毛病,他不知道什么事兒,還非要聽聽不可:“說吧,什么事兒?”
  “哎呀,杜清風啊!我算服你啦。不過呢,我張方死在你的劍下也不算委曲,因為你也是成了名的劍客,對不對?死在劍客的劍下,我也算高人,我也就瞑目啦。不過呀,有句話我得跟你說清楚,我死之后,我老師歐陽修可決不能答應(yīng)啊!他就我這么一個寶貝徒弟,聽說我死在你的劍下,我老師就得痛斷肝腸,非得報仇不可,到那時候,你鉆到石頭縫里也得把你摳出來。杜清風,你想到這些后果沒有?倘若你要后怕的話,你就把我饒了,你也就沒有事兒啦!”
  “呸!張方,少在我面前胡言亂語,你著寶劍吧!”
  張方一看沒咒念了,閉著眼睛他就喊開了:“救人哪,救人哪!天下第一的劍客要玩兒完了!救人哪!”
  在曠野深山,夜深人靜,一嗓子能聽出多遠去。張方剛喊到第二聲,就聽道旁有人說話:
  “呔!張方不要驚慌,杜清風休得猖狂,我來啦!”
  “唰!”一道閃電,飛身過來一人。老道杜清風十分狡滑,恐怕遭人暗算,急忙抬左腿往右轉(zhuǎn),“欻!”退出兩丈多遠,拿喪門劍封住門戶。這一下就把張方救了。張方使了個就地十八滾從地上起來,活動活動腰腿,把褲衩兒挽上,用眼一看,真是喜出望外,晃著夾扁頭:
  “哎喲!我當是誰呢!鬧了半天原來是您老人家!”
  要知來者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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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54:05 |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七回 危難間俠女相救 真勝假將計就計
話說病太歲張方正在生死攸關(guān)的緊要關(guān)頭,突然來了救星,來的竟是個女人。就是這位女子身段苗條,五官清秀,長得真好比月中仙子,十分的美麗:青色的絹帕罩頭,鬢角料搓麻花扣,身穿三寸吞口夜行衣,寸排骨頭紐,鹿皮的戰(zhàn)靴,外面披著半截青緞斗篷,斜挎百寶囊,背后背劍,眼角眉稍帶著千層殺氣,渾身上下有百般的威風。來的這女人是誰呀?正是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的未婚妻,名叫于秀娘,江湖人稱奇劍坤元子無雙女俠。
  在前文書咱們說過,童林早就訂了婚事,由于公務(wù)繁忙,再加上童林成天練功,就把婚期一再拖延,于秀娘也贊成童林的做法,夫妻兩個早就訂親,到現(xiàn)在還沒成親。于秀娘住在河北正定府于家莊,雖然說身在直棣,心卻在北京,每日掛念童林童海川,雖然她嘴中不說,心里頭不住地想念童林。她深知未婚夫志向遠大,肩頭上的擔子非常沉重,而且在萬槍林內(nèi),箭雨之中,每天都存在著危險,故此,于秀娘更加多一分擔心。最近聽說童林保著欽差大人年羹堯查辦劍山,于秀娘可睡不著覺了,她深知這劍山蓬萊島乃是龍?zhí)痘⒀ǎ呷思瘯兀忠搅藙ι剑隙ㄊ莾炊嗉佟R虼耍赣H于得福老劍客說明了真情,要看望童林。于老劍客一想,女兒身大袖長,二十掛零了,想念丈夫這是人之常情,所以老頭就答應(yīng)了,讓女兒路上多加小心。就這樣,于秀娘起程趕奔四川,一路之上她不住地打聽,才知道劍山與官府之間已經(jīng)展開多次生死搏斗。童林幾經(jīng)危險,轉(zhuǎn)危為安,于秀娘這心才放下來。這一天,她來到劍州城外,正趕上是半夜,于秀娘正在著急,忽聽前面有人高喊救命,登高一望正是張方。張方早就認識于秀娘,因此,于秀娘這才露面兒給張方解了圍。
  單說病太歲,一看是于秀娘來啦,真是喜出望外。他深知,這奇劍坤元子能耐可高了,論武藝只在童林之上,不在童林之下。她乃是乾坤八大名劍第六位呂娩娘呂老劍客的高徒,身懷絕藝。她這一來,肯定是沒問題。因此張方嬉皮笑臉來到于秀娘近前,雙膝跪倒:
  “哎呀,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嬸娘來啦。嬸嬸在上,侄兒給您叩頭了。”
  把于秀娘臊得滿臉通紅。因為她跟童林是訂了婚了,還沒有成親,哪能這樣稱呼呢!但是于秀娘知道張方這小子逮著什么說什么,不能怪他。于秀娘把手一擺:“張方,起來吧!”
  “是。多謝嬸嬸!嬸兒哎,我掐指一算,就知道您非來不可。嬸娘快幫我的忙吧!我的脈門弩也丟了。這兩個老道合伙欺負我,嬸娘快給我報仇,把脈門弩給我搶回來。”
  “好,你退在一旁!”
  奇劍坤元子來到兩個老道面前,柳眉倒豎,杏眼圓翻:“呔,對面這兩個道人報上名來!”
  司馬漢玄和杜清風先是一愣,后來才看清楚,跟前來了個大姑娘,兩個老道的心就放下了,他們根本就瞧不起女人,沒把于秀娘放在心上。杜清風把三角眼睛一瞪,嘴一撇:
  “嘿嘿嘿嘿,丫頭,要問我們二位是誰?你且聽了。這位,就是著名的鎮(zhèn)西劍客司馬漢玄。要問我,就是劍山蓬萊島的站殿將軍羽士清風俠杜清風。我說這一女人,你是誰?”
  于秀娘點點頭,報通名姓。杜清風一聽,喲!這是于得福的姑娘,童林的未婚妻呀!噢!要把他給殺了,也能出一口氣,這叫冤家路窄,狹路相逢,童林沒來,他媳婦來了。杜清風跟司馬漢玄兩個老道一商議,才決定下毒手。杜清風手提喪門劍直奔于秀娘,他沒把奇劍坤元子放到心上。哪知道兩個人一伸上手,杜清風才大吃一驚,他發(fā)現(xiàn)于秀娘掌中這把寶劍上下翻飛,神出鬼沒,真不愧是女中豪杰,巾幗丈夫。杜清風打著打著,就感覺到自己力不從心,三十個照面兒過后,他一個沒注意,被于秀娘一劍把他的道冠砍落。杜清風一愣,就在這時候,于秀娘把腕子一搖,寶劍直指他的小腹,杜清風躲閃不及,這一劍就給扎上了。這妖道慘叫了一聲,仰面摔倒。于秀娘把寶劍抽出來又一劍把他的狗頭砍掉。張方一看,這個解氣勁就不用提啦,一伸手把杜清風的腦袋拎起來,呸!呸!唾了幾口,他覺著還不解氣,拎著大錐子又把社清風的尸體猛扎一頓,這才出出胸中的惡氣。可是再一抬頭,老道司馬漢玄已經(jīng)蹤跡不見,張方一抖摟手:
  “哎,顧了這頭,顧不了那頭,便宜了司馬老道。”然后轉(zhuǎn)身回來謝過于秀娘:“嬸兒哎!我知道您惦記著我叔叔,不過您放心,我?guī)熓搴弥模∩碜庸窃絹碓接矊崳覀儬攤z一樣,都是福大命大造化大,有天大的危險也不會有事兒。就拿今兒個這事兒來說,我眼看要不行,嬸兒來了,就給我解了圍啦。我叔叔也是如此,嬸娘放心,請趕快跟我趕奔劍州,你們夫妻見見面兒吧!”
  于秀娘臉一紅:“張方少要耍貧嘴,頭前給我?guī)罚 ?
  “好(口來)!嬸子,你隨我來。”
  張方陪著于秀娘,回奔劍州見童林暫且不說。
  話分兩頭,單表一方。那妖道司馬漢玄一口氣逃回劍山蓬萊島,進天王殿見英王富昌。英王帶著滿朝文武正在聽回信兒,一看老道回來,急忙就問:
  “司馬老劍客,此一行勝負如何?”
  “啊呀!王駕千歲,一言難盡。”
  司馬漢玄就把所遭所遇的事情講述了一遍,眾人聞聽杜清風喪了命,真是唉嘆不已,又聽說司馬漢玄把脈門弩偷來了,大伙兒又感覺到高興,都想開開眼。司馬漢玄從腰上把脈門弩的口袋解下來,往上一獻,英王打開仔細觀看,這富昌他是外行,看了半天,他也不懂得這種暗器的奧秘,他看完之后遞給軍師燕普,燕普看完遞給譚天、張明志、趙明真、泥小鬼陸恒,所有的人都輪流了一番,估計著這是真的。看來司馬漢玄立下大功一件,我們手中要掌握著脈門弩就沒有可怕的了。英王降旨給司馬老劍客立了首功一件,命人擺酒祝賀,在酒席筵前,絕命書生張文禮又獻上一計:
  “王駕千歲,我看咱們跟差官隊應(yīng)該速戰(zhàn)速決,不能曠廢時日。”
  “噢,張將軍,你有何良策呢?”
  “哈哈哈!王駕干歲,我要說出來,您可不要生氣。”
  “哎!張將軍,你對我一片赤膽忠心,焉能怪你!有話請講。”
  “王駕千歲!我打算給您獻一條絕計。常言說,舍不得孩子套不來狼,您必須豁出一頭去!”
  “張將軍,請你接茬兒說,越清楚越好。”
  “好吧!那我就照實說吧!您哪,就說經(jīng)過數(shù)日反省,認為以往做得不對,愿意向朝廷認罪服輸,然后派一個代表趕奔劍州去見年羹堯和童林,讓他們速速趕奔劍山,來商議受降的事情,我想他們是堅信不疑。不來便罷,來了,咱們布置下天羅地網(wǎng),給他來個收莊包圓兒,您看怎么樣?”
  “嗯!”英王眼睛轉(zhuǎn)了半天沒言語。大帥譚天、軍師燕普,所有眾人經(jīng)過再三考慮,認為張文禮這個計策不錯,但是,咱們光這么一說,人家能相信嗎?那童林也不是好對付的,張方比鬼的還鬼,人家能上當嗎?倘若人家不來,咱們不是白費力嗎?張文禮一笑:
  “這就看咱們做得真實不真實啦!我看派別人去無濟于事,他們肯定不相信,必須派一個德高望重說話算數(shù)的人去。”
  英王就問:“張將軍,你看派誰去為宜?”
  “哈哈哈!我看非大帥譚大不可!譚大帥乃是個正人君子,吐唾沫是個坑,從來不說玄話。如果他能趕奔劍州,童林這些人非信不可!我可就不知道譚大帥能不能去?”
  英王聞聽說的有理,眼光落到譚天身上。譚桂林深感為難。張文禮說的一點兒不假,你別看譚天保著英王富昌,但這個人確實是個正人君子,從來不說玄話,而今叫譚天去胡弄人,這真有點兒強人所難。英王滿面賠笑跟譚天商議:
  “大帥,你看呢!為了咱們劍山,我想煩勞你走一趟,不知卿意下如何?”譚天一看英王說話啦,萬般無奈,站起身軀,躬身施禮:
  “王駕千歲,既然有您的話,臣敢不領(lǐng)旨!我就親自走一趟。”
  他們商量了每一個細節(jié),由英王親自執(zhí)筆寫了封信,然后把手戳蓋上交給譚天。
  譚桂林第二天吃罷早飯,在江邊上船,帶了親兵衛(wèi)隊三百人,趕奔對岸。等譚天的船隊離著對岸不遠,就被官兵的水兵包圍了。
  “站住!干什么的?再往前來,我們可要開炮。”
  譚桂林親自站在船頭上跟官軍答話:“弟兄們!大家不要誤會,我們是劍山派出的代表,在下姓譚叫譚桂林,我要面見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俠客,有要事相商!”
  “好!既然如此,你們放下兵刃,哪個也不許拿家伙,我們要登船檢查。”
  譚天點頭,二三百人把武器全放下了。官兵的船隊靠近他們,到船上進行檢查,把帶尖兒的,帶刃兒的,所有有危險的東西全都沒收,暫時歸官兵收管,然后才允許他們的船隊靠岸,指定地點,讓他們聽信兒。然后有人騎快馬趕奔劍州稟報欽差大人。年羹堯一聽就是一愣,心說這譚天譚桂林乃是劍山的大帥,輕易不肯出頭,今兒個他露了面兒,說有要事相商,不知是為了什么?跟劍俠們商議之后,童林提出要求,要到江邊會會譚天,看看究竟是為什么。張方過來說:
  “師叔,我陪你一路同往!”
  就這樣,童林帶著張方、劉俊、老少英雄二十名,騎快馬趕奔江邊跟譚天見面。譚桂林一看童林來了,急忙施禮:
  “童俠客一向可好!譚某有禮了。”
  童林對譚天一向挺敬佩,趕緊以禮相還,找了一座帳篷,招待譚桂林,雙方分賓主落坐,軍兵獻茶。茶罷擱盞,童林首先發(fā)言:
  “來到大江這邊,要見童某,不知有何事相商?”
  “童俠客,我就跟你說了吧!自從上次在龍虎觀決斗之后,我家英王灰心仕途,不愿意跟朝廷繼續(xù)為仇做對,經(jīng)過數(shù)日的苦思瞑想,愿意向朝廷請罪。”
  “噢!”童林就是一愣,這真沒有料到,回頭看看張方,張方看看大伙兒,屋里一陣沉悶。童林一笑:“譚大帥,此話當真?”
  “童俠客,這么重要的事情,焉有玩笑之理!如果童俠客不信,請看我?guī)У挠⑼醯挠H筆書信!”
  譚桂林把英王的親筆信拿出來,雙手往上一遞。童林接過來展開觀瞧,一看是真的。因為事關(guān)重大,急忙命人拿著這封信趕奔劍州去請示欽差年大人。
  次日天光漸亮,消息傳回,年大人指示童林全權(quán)處理。童林這心就放下了,跟譚天商量:
  “大帥!既然英王愿意請罪,這乃是光明大道,原來我們就說過,他跟當今天子康熙圣祖乃是手足弟兄,只要他認個錯,料皇上不會對他下毒手,弟兄團聚,誰看著不好呢!也慢說英王不會有事兒,就拿譚大帥和各位英雄來說,只要棄暗投明,朝廷決不會怪罪。這一點,我童林可以擔保。”
  “多謝童俠客!個過話好說,事兒難哪!若大的劍山,有許多結(jié)尾的事情,需要進一步地商談,我們雖然樂意啦,手下的人想得通想不通還很難說。為了把事情辦得盡美盡善,我家英王千歲提出,請童俠客率領(lǐng)老少英雄趕奔劍山,我們進一步商談。童俠客肯賞臉否?”
  “可以,明天我就去!”
  “如此說來,我在劍山恭候大駕,一言為定。”
  譚天高高興興領(lǐng)著人走了。他一走,張方急得直跺腳:“師父哎!您上當啦。您想,那英王富昌比滑的還滑,這譚天比鬼的還鬼,能投降嗎?這一定是他們又出了鬼主意,以投降為名,設(shè)下天羅地網(wǎng),把咱們爺兒們騙進劍山,然后來個一網(wǎng)打盡。我說師叔,咱們要到了劍山還回的來嗎?”
  童林一笑:“張方!我看這個事情,明知上當咱也得上。萬一不是上當,我們不去,顯著我們沒有誠意,豈不是把事情弄壞了嗎!”
  “哎呀!師叔啊!既然您已經(jīng)答應(yīng)啦,我看這樣吧!這個事咱們只好來個將計就計,借此機會,一鼓作氣,大破劍山,捉拿富昌。咱們趕緊回奔劍州,稟明欽差年大人,馬上就分兵派將。”
  童林點頭,帶著老少英雄連夜回奔劍州,見年羹堯稟報了一切。年大人同意張方的分析,做兩手準備。如果英王是假的,那就趁熱打鐵,一鼓作氣,攻占劍山。年羹堯把老少英雄請來,偏副將軍也在座,大家共同制定了個完整的進軍方案。最后年大人傳令,命令岳鐘祺率領(lǐng)水陸軍兵三萬,封鎖岷江以及所有的出入口,把劍山包圍,不準走脫一個賊寇。第二支令,命令壞事包孔秀、左臂花刀洪玉爾、穿云白玉虎劉俊、牛兒小子、虎兒小子、夏九齡、司馬良、吳霸等人,每人帶軍兵二百、火鴿子一只、藥包子一個,做好縱火的準備,但等劍山一聲炮響,四面舉火,要火燒劍山篷美島。各位小英雄領(lǐng)命下去,各做準備。第三支令,命令夏侯倫、骷髏鳥秦鳳、賽南極昆侖子諸葛洪圖、司馬云山等人,各帶軍兵五百以及引火之物,埋伏到東西南北,準備截殺英王的人。年大人坐鎮(zhèn)劍州指揮,童林和張方率領(lǐng)其他英雄趕奔劍山談判。一切就緒之后,童林帶著張方以及老少英雄四十二人,水手八十四人,于次日趕奔劍山蓬萊島。簡短捷說,等進了九州十八彎,越過青龍?zhí)叮瑏淼剿癯牵髱涀T天正帶著人在此恭候,一看童林來了,真是喜出望外,在船頭上一拱手:
  “童俠客,張少俠,果然言而有信,譚某恭候多時了。”
  童林以禮相還:“譚大帥!但不知你我在何處談判?”
  “童俠客!我們都安排好了。地點選在天王殿,我家英王正在殿內(nèi)恭候各位光臨。”譚天說著話往里相讓。
  眾人棄船登岸,順著盤山道一直來到天王殿。童林閃目一看,這座天王殿是金碧輝煌,論氣派和大小,不亞于北京的皇宮和紫禁城。再看劍山的人,頭頂花帽,身披錦服,懸燈結(jié)彩,正在此列隊恭候。童林笑著跟大伙兒打過招呼,一直走進天王殿。就見英王富昌高坐在蓮臺之上,站殿將軍、各位護法以及招賢館聘請的各路英雄,足有五百余人,全都在此等候。童林搶步來到龍書案前,向英王一抱拳:
  “王駕千歲,童林有禮了。”
  張方晃著夾扁頭也說:“王駕在上,天下第一的劍客張方有禮了。”
  英王富昌欠身離座:“嘿嘿嘿嘿!歡迎,歡迎,各位不必客氣,請坐。”
  譚天命人調(diào)開桌椅,大家就座。童林眾人坐在東邊客位上,譚天眾人坐在西邊主位上。英王富昌居中而坐。命人獻茶,茶罷擱盞,童林首先發(fā)言:
  “王駕千歲,各位英雄,童某不才,奉年大人所差,來到劍山面見各位,商談受降事宜,不知咱們怎樣進行?”
  大帥譚天一笑:“童俠客,不必著急,談判是要進行的,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我們先坐一會兒,把水喝透了,一會兒就開飯,吃足了飯咱們再談也不晚。”
  童林一想,客隨主便,到了人家這兒,就得聽人家的。喝了一會兒水,談了一會兒閑話,酒筵擺下。大家吃完飯,殘席撤去,接茬兒喝水,這就過了兩個多時辰,還沒談?wù)聝骸M钟悬c兒著急了,第二次站起身來問英王和譚天談判何時進行。就在這時候,旁邊站起一人:
  “嘿嘿嘿嘿!童俠客,你著什么急呀?方才我們譚大帥說啦,談判是要進行的,不過呢,在談判之前,我還有點兒事兒,不知童俠客肯不肯賞臉?”
  童林一看,說話的是回王的駙馬絕命書生張文禮,前次在龍虎觀給雙方解圍的就是他。童林就問:
  “請問張將軍,有什么事情,只管講來。童某愿聞高論。”
  “哈哈哈哈!童俠客!久聞童俠客的大名,我也曾見識過童俠客的武藝,但是,我總覺得事情匆忙,還未足飽眼福,我想請童俠客在各位面前大顯身手,練練您的絕藝,讓我們大伙兒開開眼,長長見識。不知童俠客肯賞臉否?”
  童林就一愣,心說這是談判呢,怎么又談到練武上頭啦?
  我吃飽了,喝足了,沒事兒蹦跶什么?心中十分不悅。張方挨著童林坐著,一聽就明白了,他趴到童林的耳邊兒:
  “師叔!聽見沒聽見?來啦!這幫小子沒安好心哪。不談?wù)聝海缶毼洌磥硭麄兪切膽沿蠝y,另有打算。依我之見,非打不可。師叔,您就練練武,練完之后,看他們還說什么?”
  童林一想也好,沖著張文禮一抱拳:“張將軍!童林無非是一農(nóng)夫出身,我沒學過什么精湛的武藝,但是我對武術(shù)一道非常酷愛,臉憨皮厚,我愛練。既蒙張將軍不棄,我可就人前出丑了。”
  童林說到這兒,推案而起,把長大的衣服甩掉,先練了一趟八卦柳葉綿絲掌,又練了一趟子母雞爪鴛鴦鉞。童林這一練不要緊,天王殿上是鴉雀無聲,人們?nèi)季劬珪竦乜粗瑳]有一個不挑大拇指的。童林確實是武藝高強,拳腳精奇,兵器出眾。等童林練完了一收招,還沒等回歸本隊,張文禮就過來了:
  “童俠客!高,果然是高!在下不才,想在童俠客面前接接招,我跟您學幾手,不知童俠客肯賜教否?”
  童林一聽,他要跟自己比武,打是不打呢?又一想,看來談判是假,伸手是真,已經(jīng)到了這步上就不用留客氣了。童林打定主意,點了點頭:“好吧!既然張將軍愿意跟童林伸手,卻之不恭,在下奉陪就是。”
  欻!兩個人身形一轉(zhuǎn),在天王殿就伸了手。張文禮覺著自己不含糊,但是跟童林一比,差得就不是一點兒半點兒了。打斗到六十多個回合,絕命書生張文禮一個沒注意,被童林使了一招叫老君關(guān)門,雙掌正打在張文禮的左右肋上。就聽啪的一聲,把個張文禮打出兩丈多遠,一個跟頭摔倒在地,翻了兩翻,動了兩動,噗!一口鮮血噴出腔外,絕氣身亡。童林一抖摟手,喲!心說壞啦,這一掌打得太重了。張文禮一死,天王殿里是一陣大亂。英王富昌把桌子一拍:“童林!這可是你的不對呀!本來今天是個喜事兒,大家都是練武的人,留個紀念。沒想到你下了毒手,把回王的駙馬爺置于死地,你安的什么心?莫非你仗憑武藝,欺壓我等不成?”
  劍山的人抓住這件事兒,一個個擼胳膊挽袖子,齜牙咧嘴,各拉刀劍,就要動手。張方嘭的一聲蹦到桌子上去了:
  “等一等,都不準打!”然后他轉(zhuǎn)過頭來跟英王說:“王駕千歲!沒有你們這么不講理的。不錯,張文禮是死在我?guī)熓宓恼葡吕玻}打哪兒咸,醋打哪兒酸,萬事得有個原因。我且問你,提出比武的是誰?是張文禮,不是我?guī)熓濉<仁潜任洌攬霾蛔尣剑e手不留情,誰也不能留客氣,不是我?guī)熓宕蛄怂褪撬蛄宋規(guī)熓澹攬鰝觯谒y免。你怎么能歸罪于我們呢?王駕千歲,我看出來了,你們沒有誠心打算談判,分明是立下一條計策,把我等騙進劍山,想一網(wǎng)打盡,這張文禮就是信號。我說的對不對?我說英王,如果我說的對,咱們就不要演戲啦!干脆,該怎么的就怎么的,亮家伙咱們就伸手。我們既來了就不怕,怕了就不來。你說吧!打算怎么辦?”
  張方伶牙俐齒,一頓話把群賊都給鎮(zhèn)住了,把英王弄了個瞠目結(jié)舌,無言可答。正在這時候,老道鎮(zhèn)西劍客司馬漢玄走出人群:
  “張方啊!可認識貧道?”
  張方甩臉一看:“認得。這不是小偷嗎?前者跑到我們公館,溜到我屋里,把我?guī)煾纲n給我的寶物脈門弩叫你給偷來了。對不對?”
  “對。張方,我偷脈門弩是有原因的。我恨的是老道歐陽修,不該縱徒行兇,把三教鎮(zhèn)洞之寶給了你,讓你仗著此物為非作歹。我偷來,就是不讓你發(fā)威。張方!當初你之所以那么蠻橫,就憑著這弩,如今沒有了,你還發(fā)的什么威!”
  張方聞聽一笑:“嘿嘿嘿嘿!司馬漢玄哪,你說錯啦!人要有了能耐,不在有武器和暗器。我張方是天下第一的劍客,打遍天下都沒有對手,有弩沒弩都是一回事兒。那脈門弩在我手里有用,要放在你手里狗屁用也沒有。”
  “哎!張方,這話可是你說的!如果你說脈門弩落到我手沒用,今兒個我就打一下試試,你敢應(yīng)戰(zhàn)嗎?”
  “敢哪!你拿出來吧!今天我就用我的身體接一接脈門弩,你看怎么樣?”
  這下可把老道司馬漢玄的鼻子都氣歪了。他請示英王,從倉庫里取出脈門弩。鎮(zhèn)西劍客司馬漢玄把寶弩在手中一托,對準了張方:
  “張方啊!我看是你的嘴硬,還是脈門弩厲害!接弩!”
  張方把脖兒一拔,小肚一腆,手一背:“來吧,請!”
  這一來,把童林及老少英雄都嚇壞了,心說張方這小子越來越變成二百五了,這玩藝兒有抬杠的嗎?這要被脈門弩打上,十二個時辰化為膿血,你還活得了嗎?人們正替他著急,可是說時遲,那時快,就見鎮(zhèn)西劍客司馬漢玄大拇指一捺消息,咔吧!消息一翻,打算用脈門弩打張方。哪知道連捺了四次沒打出脈門弩。司馬漢玄一愣。張方哈哈大笑:
  “我說司馬漢玄,實話告訴你,你偷的那是假的,真弩現(xiàn)在還在我的身上,你是空喜一場。”
  司馬漢玄一聽,一跺腳,這才知道上當了。張方說的是真情嗎?一點都不假。張方這小子比鬼的還鬼,比滑的還滑。他在劍州找了個鐵匠師父,花了五兩銀子,打造了個假脈門弩,沒事兒他就在身上背著,大伙兒看見的是假的,那只真弩始終在腰里帶著,誰也不知道。張方就怕有人把脈門弩給偷去,給搶去,所以才整了個假的搪塞,結(jié)果司馬漢玄上了當。他費了九牛二虎的勁,整了個假的,怪不得打不出來呢!就見張方從貼身的衣服里,噌!一伸手拽出了真脈門弩,光彩奪目,跟那假弩是一般無二。張方把真脈門弩拿出來,對準了司馬漢玄:
  “我說老道,你聽著,你小子犯下了十大不赦之罪。你是個出家道人,貪戀紅塵妄開殺戒,身犯死罪。你乃三清弟子,夜入公館,盜竊國家的寶物,又犯下不赦之罪。你幫著英王富昌倒反朝廷,跟官府為仇,又犯下死罪。歸根結(jié)蒂,你是非死不可。我代表我的老師歐陽修,為了清理三清教的敗類,今天就贈你一弩,你招家伙吧!”
  還沒等司馬漢玄清醒過來,就見張方大拇指一捺繃簧,嘎吧嗞!一道寒光直奔司馬漢玄,老道再想躲可就來不及了,這顆脈門弩正釘在他的腦門子上。因為此弩力量甚大,一下刺透了腦骨。那么大的司馬漢玄連地方都沒動,哼了一聲就死于非命。這一下可了不得了,天王殿整個開了鍋。張方手里托著脈門弩,把眼珠一瞪,大喊:
  “都不許動!哪個不聽話,我可要用弩打他。”劍山的人全傻眼了。張方手托脈門弩沖著英王說:“富昌!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究竟打算怎么辦吧?是投降啊還是不投降?你要投降認罪,請你現(xiàn)在就簽字畫押,刻破中指寫下降書,我們把劍山接過來,把你護送到北京去認罪,或許能保住這條性命;如果你不服氣,非要跟我們干到底,我可告訴你,司馬漢玄就是你前車之鑒。我大拇指一動,當時就要了你的命!你服氣兒不?”
  英王一看張方殺氣騰騰,手里托著這種要命的暗器,真是不知所措。心說,天哪!事到如今,叫孤家如何是好?他看看譚天,又看看軍師燕普和張明志、趙明真,急得他汗珠子就淌下來了。張方手托脈門弩一個勁往前湊乎:
  “哎!我說英王,不說話可不行。我數(shù)三個數(shù),你馬上給我表態(tài);不然,我可就不客氣啦!”
  要知英王是頑抗還是投降,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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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54:43 |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八回 破劍山富昌出逃 一線天燕普墜澗
 話說病太歲張方,手托脈門弩緊逼英王,叫他交降書寫順表,趕緊投降請罪,把個富昌逼得大汗淋漓,不知所措。正在這緊要關(guān)頭,突然從左面兒飛過來一把椅子,掛著風聲奔張方就砸來了。張方急忙一閃身,椅子打空,甩臉一看,正是譚天譚桂林。再看譚天,手舞三簧寶劍,劍眉倒豎,二目圓翻:
  “張方休逼我主,想叫劍山投降不難,得問問譚天答應(yīng)否?”
  譚桂林不顧死活猛撲張方。童林恐怕張方有失,舞動子母雞爪鴛鴦鉞擋住譚桂林。一時,天王殿里展開一場混戰(zhàn)。
  差官隊里老少英雄四十多位各拉兵刃,加入戰(zhàn)斗。劍山的站殿將軍、護法將軍以及聘請來的高人,也都拉家伙參戰(zhàn)。兵對兵,將對將,打得是天昏地暗。病太歲張方,利用混戰(zhàn)的空隙,帶好了脈門弩,從百寶囊中伸手拽出了信炮跟火藥包,按著事先的計劃,一拉芯捻兒把引信點著,信炮騰空而起,嗞!啪!信炮一響不要緊,埋伏在劍山周圍的差官隊和官兵都聽見了。于是,全把信炮點燃,劍山的四面八方就開了鍋!嗒嚯!嗒嚯!嗒嚯!嗒嗒嗒!殺呀!大帥岳鐘祺把令箭搖了搖,把令旗晃了晃,馬步三軍,水陸并進,齊向劍山進發(fā),猛攻劍山蓬萊島。剎那間,到處是殺聲,到處是戰(zhàn)場,陸上打,水里玩兒命,到處是火光。這場戰(zhàn)斗,由打天明打到日頭落,由日頭落又打到半夜三更,雙方死傷慘重。
  單說大帥譚天和軍師燕普兩個人一商議,看來大勢已去,劍山難保了,為今之計,要保住英王趕緊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這兩個人殺開條血路,架著英王轉(zhuǎn)身就跑。張方眼尖,正好看見:
  “呔!我說英王,你跑不了啦,投降吧!各位,追!”
  張方率領(lǐng)一部分人在后面緊追不舍。燕普和譚天不敢戀戰(zhàn),冒煙突火,架著英王直奔天王殿的后宮。等到了后宮,把門關(guān)上就不出來了。張方帶人把這座后宮包圍,喊了半天,不見里邊有人答言。張方心中起疑,一腳把房門蹬開,率人就闖了進去,到里邊一看,空無一人:
  “呀!人哪去啦?難道會隱身法不成,搜!”
  大家七手八腳一搜,最后才知道怎么回事兒。鬧了半天,在窗戶底下有個地道口,蓋掀著,有梯子,通著下頭,原來燕普、譚天保著英王順著地道跑了。張方一跺腳:
  “咳!終日打雁叫雁把眼啄啦,這虧吃的這個暴啊!下去給我追!”
  按下他們暫且不說,單表燕普、譚天保著英王,順著地道一直出了劍山蓬萊島,轉(zhuǎn)過鷹愁澗,來到一線天。這個地方是劍山的制高點,地形復(fù)雜險惡,左邊是一道山洞,深不見底,下邊就是滔滔不絕的岷江江水;右邊就是陡壁懸崖,羊腸小路,只有一腳之寬。人要想通過,必須后背靠著石壁,慢慢往前蹭,稍不小心就要掉下去,九死一生。英王富昌停身站住,扭項回頭看了看劍山,就見大火躥天,硝煙彌漫,還在打著哪!富昌心中難過,眼淚掉下來啦:
  “咳!可惜孤數(shù)十年的心血化為一旦。我的劍山哪!”
  軍師燕普、大帥譚天心中也是非常難過。燕普擦了擦眼淚:“無量天尊!王駕千歲,不必傷心。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有人就有一切,望王駕千歲善保龍體,將來我們終有報仇的那一天。”
  “軍師,如今就剩下咱們?nèi)齻人,走投無路,你我去何處安身?”
  “無量天尊!王爺,貧道倒想起一個去處,不如我們趕奔萬龍長風島,去投十四皇子胤禵,你看如何?”
  英王聞聽低頭不語,心里有點兒為難?為什么?因為十四皇子胤禵也是康熙的兒子,官拜西安侯,統(tǒng)領(lǐng)兵馬,坐鎮(zhèn)川陜,而他對爹很不滿意。因為他認為在弟兄當中數(shù)他最聰明,將來這一統(tǒng)江山理應(yīng)傳給他,沒想到他父親下了一道旨意,命他領(lǐng)兵到西安駐扎,他真是不解。心說,我父年邁,朝不保夕,應(yīng)當把我留在身邊兒才對,倘若老主一口氣兒上不來,我得聽聽旨詔,究竟叫誰繼承皇位?怎么在這個關(guān)鍵的時刻,把我給支走了?自從到了西安的任上,他每日里跟幕僚商議,最后一怒之下放棄西安侯不干,占據(jù)萬龍長風島,扯起大旗,他也獨立了,在萬龍長風島跟他爹抗衡,逼著康熙把皇位給他。由于這胤禵又有勢力,又有兵權(quán),他的萬龍長風島跟英王就不一樣了。他手中光鐵甲兵就操縱著十萬,馬步軍兵加在一塊兒就超過二十萬,聲勢特大。自從他占據(jù)萬龍長風島之后,跟英王富昌兩家互不往來,連音信都不過。英王對此也有戒心,經(jīng)常跟燕普、譚天商議這件事兒,如今不光我們跟康熙爭天下,又冒出個十四皇子,鼎足三分,早晚這天下落到誰手,很難說。那么我們跟胤禵怎么辦呢?英王富昌對此是日夜憂慮,說句實話,他對他這個侄兒不但懷有戒心,而且也非常忌恨。現(xiàn)在燕普提出來,叫他去投靠胤禵,他深感為難。如果當初兩家處得不錯也就罷了,過去連封信都不通,貿(mào)然就去投奔,倘若胤禵心胸狹窄,要了我的命可怎么辦呢?我不等于飛蛾投火,自己找死嗎?故此,他沒有表態(tài)。譚天看出這意思來了:
  “王爺!我看您不必顧慮。據(jù)臣所知,十四皇子還是心胸開闊的人。您是他的親伯父,雖然說你們以往沒有什么來往,畢竟目標是一致的,我們在難處投奔于他,念骨肉之情,我看他不會把您怎樣。難道說他能落井下石,要了您的命向朝廷請功嗎?決無此理。我們可以借助他的勢力,兵合一處,將打一家,共同對付康熙皇上。我想這個幫手,他也是非常歡迎的。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嗯!好吧。既然二卿所見相同,孤答應(yīng)就是。”
  君臣三人商量好了,起身趕奔萬龍長風島,就過這個一線天。方才說了,這兒地形最復(fù)雜,道兒最難走。燕普和譚天走這地方不費吹灰之力,英王就不行了。他低頭往下一看,深不見底,腿肚子都有點轉(zhuǎn)筋,因此寸步難行。燕普在頭前開路,剛走到一線天,正好從對面來了一頭小毛驢。這小毛驢粉鼻子粉眼兒,竹尖耳朵四個小白蹄兒,身上的毛刷亮,跟青緞子相似,脖項下掛著紫銅威武鈴,鞍韂耀眼生輝,干凈俐落就不用提了。就見這小毛驢蹄快如飛,從一線天的盤山道上飛奔而來,正好跟燕普走了個對面兒。燕普一看就是一愣。因為這毛驢沒有主人,他心中暗想:這是誰家的驢?英王千歲寸步難行,正好讓他騎坐。他看了看四外無人,就決心把這毛驢弄到手。他往前一湊手,剛一伸手,沒想到這毛驢前蹄往起一豎,后屁股一撅,啪的就是一蹶子,正好蹬到燕普的大腿上。燕普身子一歪,哎喲一聲,腳底下一滑,掉進萬丈深谷。燕普是人中的劍客,武藝那么高,還能叫毛驢給踢著?其實這事兒不奇怪,人就怕大意。這就叫人有失手,馬有漏蹄,老虎也有打盹兒的時候。燕普未加留神才吃了這個虧。譚大帥一看,啊呀了一聲:“軍師!”往深澗狹谷里一看,連影子都沒了,不知燕普是活還是死。譚天一怒,拉寶劍奔毛驢就來了。心說這個畜牲,你太可氣啦!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我們不但挨人的欺負,還得挨牲口的欺負,我非把你殺了給燕軍師報仇不可!他剛要動手,就聽頭頂上有人咳嗽了一聲:
  “哎嗨!我說譚天,你怎么人跟驢一樣。它一個牲口懂什么?你還不給我住手!”
  譚天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在石頭上邊坐著一個年邁蒼蒼的老者。就見這老頭,紅撲撲的臉膛,大酒糟鼻子頭,一副銀髯飄灑前胸,頭上戴著暖帽,身穿上黃布的衫子,扳尖兒翹尾踢死牛豆包大酒鞋,身上斜背著個包裹,手里拿著個趕驢的鞭子,二目如電,精神抖擻。譚天不看則可,一看認識,這老者乃是乾坤八大名劍的第二位,云龍九現(xiàn)周尋老劍客。譚天一看完了,在這緊要關(guān)頭遇上周尋,看來我命難保!
  周尋老劍客從哪兒來的?從杭州來。干什么來?看徒弟黃眉童子苗吉慶。因為他就這么一個寶貝徒弟,一旦分開,就有點放心不下,結(jié)果正趕上三打劍山。老人家登高一望,對劍山的事情是一目了然。原來他不想插手此事,就想坐山觀虎斗,哪知道事情巧了,偏遇上普燕、譚天正保著英王從此路過。冤家路窄,周老劍客將毛驢放出去,把燕普踢到深澗之中,譚天要伸手,他這才說話。云龍九現(xiàn)雙腿一飄從懸崖上跳下來,來到譚天的面前:
  “如果老朽沒有認錯的話,你不就是譚天譚桂林嗎?”
  譚天單手提劍點了點頭:“不錯,正是在下。您不是云龍九現(xiàn)周老劍客嗎?”
  “對啦。一點兒都不假。譚大帥,你身后邊那個人,是不是英王富昌?譚天哪!你不必瞞我,你們劍山發(fā)生的事我全清楚。如今劍山丟了,你們是無路可去,被我給碰上了。譚天!你不要執(zhí)迷不悟,老朽奉勸你,乖乖兒地把寶劍扔了,跟我趕奔劍州公館衙門前去請罪。你放心,我決不虧待你,也不虧待英王,至于朝廷怎么處治你們,那是另外一回事兒。倘若不聽良言相勸,老朽可不是饒人的,大概你心里有數(shù)吧?”
  譚天就知道,這一關(guān)不好過呀!事到如今,他也就豁出去了。譚天把三簧寶劍晃動幾次:
  “嘿嘿嘿嘿!周老劍客,你不用往下說啦!我譚桂林大將不保二主,寧愿為英王把我這條命搭上也在所不惜。有能耐,你把我們君臣抓住;沒能耐,我們君臣就逃過去。老匹夫!廢話少說,你就伸手吧!”
  “哎喲!譚桂林,真是好樣兒的。佩服,佩服!既然你執(zhí)意要跟老朽動手,那我就卻之不恭啦!”
  周老劍客把袖面兒高挽,把腰中的帶子勒緊,把小毛驢叫過來,讓它在石砬子旁邊等著,而后就直奔譚天。事到現(xiàn)在,譚天的眼珠子都紅了,不容分說,擺劍就刺。老劍客往旁邊兒一閃身,探單掌奪寶劍。譚天撤劍走下盤砍老頭的雙腿,周尋飛身縱起來躲過這一劍。二人就在山根之下戰(zhàn)在一處。可是譚天是個明白人,他知道不是周尋的對手,因為人家是乾坤八大名劍,身份太高了。怎么辦呢?他一邊打一邊跟英王說:
  “王駕千歲,您別在這兒傻等著。臣在這兒阻擋一陣,您老人家按著原來的計劃逃命去吧!王爺,快走!”
  譚天的用意很清楚,別賣一個搭一個,我呀,豁出去啦!英王也不傻,一開始他有點舍不得,猶猶豫豫沒動,后來一聽譚天急得聲音之中都帶著哭味兒,沒辦法了:
  “愛卿!寡人先行一步了。”
  就見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三步一個跟頭,五步一個趔趄,鉆進草叢之中。跑出去一段路,回頭一看,譚天仍然在跟周尋決戰(zhàn),英王把牙關(guān)一咬也顧不了許多,順著山路奔正東就下去了。他也不知道跑出去有多長時間,摔了有多少跟頭,手掌也破了,膝蓋也破了,還跑丟了一只鞋。把他累得下氣兒不接上氣,最后實在爬不動啦,一看前面是一片小樹林,他到樹林里找了塊石頭,靠著樹往這兒一坐,就覺著天昏地轉(zhuǎn),昏昏沉沉,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兒。富昌心中暗想:現(xiàn)在就剩我一個人,我能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能不能到萬龍長風島?這都很難說。再說,即使沒有官兵追趕,這萬龍長風島在哪個方向,我心里都沒數(shù),這不要我的命嗎!真難死我也!英王昏昏沉沉地要睡覺,后來他靈機一動,醒悟過來,心說,睡不得,這一覺要睡過去,準保叫官兵把我抓住。我還得忍著點兒繼續(xù)逃走。想到這兒他一橫心,接茬兒往前跑。沒等出這樹林,突然就見眼前人影兒一晃,把他嚇了一跳。欻!閃身躲在樹后,閉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盡管他躲得挺快,也沒逃開對面人的眼睛。對面有人問話:
  “哎!誰?”英王沒言語。對面的人又說:“你是不是英王?”
  英王一聽好懸沒拉在褲子里,哎喲我的娘哎!壞啦!對面正是童林的寶貝徒弟壞事包孔秀、吳霸兩個人。另外還有兩個,一個叫高平,一個叫方亮。原來這高平和方亮,乃是劍山的兩個小寨主。這兩個人比較聰明,手下管著三百多人,一看劍山大勢已去,這哥兒倆一商議,干脆,咱們投降得啦。就這樣,他們率部起義,正好遇上壞事包孔秀和吳霸哥倆。孔秀跟吳霸一商量,就叫他們二人幫著抓賊。您說這事兒巧不?正在這兒埋伏著,遇上英王了。英王富昌跑了一天一夜也沒離開劍山。高平眼尖,一看是英王,他心就一動,趴在孔秀耳邊放低聲音一說經(jīng)過,孔秀大喜!心想,我們破劍山為什么?就為抓這個英王富昌。要能把他抓住,這是特大首功一件。我們動用了好幾萬兵馬,幾百名劍俠,誰都沒有達到目的,該著我孔秀走運。但是他又擔心英王跑了,因此,他把吳霸、高平、方亮叫到跟前,定了一條計策,這三個人點頭同意。高平邁步直奔英王!
  “王駕千歲,您別藏著啦!是我。”
  英王聽著聲音耳熟,強打精神揉揉眼睛一看,瞅著挺熟,想不起名兒來了:
  “你,你,你……”
  “我不是高平嗎!我是巡山的小寨主,是您的臣哪!”高平說著話一點手,把方亮、孔秀、吳霸叫過來了:“王爺,這不都是您的臣子嗎!他是方亮,這個姓孔叫孔二,這個姓吳叫吳三,我們都是巡堡寨的。”
  這真把英王給騙住了。你想,那么大的劍山,好幾萬人,英王能挨個兒都認識嗎?但是對高平、方亮他印象比較深,這兩個人一報名,英王點了點頭:
  “卿家,快來救我。”
  “是。王爺,我們正到處找您哪!都把我們急死啦。老天爺睜眼,在這兒遇上您了。王爺您放心,有為臣在此,保您平安無事。”
  英王這才放下心來,仰天長嘆:“天哪!謝天謝地。沒想到我富昌轉(zhuǎn)危為安。”
  高平和方亮架著英王出了樹林,找了塊僻靜之處,地上鋪了塊毯子,讓英王坐下:
  “王爺您餓了沒餓?”
  這一提醒,英王就覺著肚子里把抓柔腸,一天一夜水米沒沾唇了:“噢:倒是餓啦。”
  “您等著,現(xiàn)在就給您拿吃的去。”
  你想在戰(zhàn)場上有什么吃的?都是一些炒面糊末,要不就是白薯。把這些東西給英三拿來,高平歉意地一笑:
  “王爺,戰(zhàn)場之上沒有熟食,您先將就著吃一口,等咱們到了平安之處,再想法兒吃好的。”
  英王還從來沒吃過這個呢!把炒面塞到嘴里,又喝了口水,又吃了幾口糊末。怪不怪?真香啊!英王是越吃越愛吃,一邊吃一邊還叫好:
  “好香,好吃,啊呀!我過去怎么就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呢?”
  孔秀心中暗笑:過去給你你也不吃!這就叫餓了吃糠甜如蜜,飽了吃蜜也不甜。看來這個人哪,隨高就低,此一時彼一時,一點兒不假。一會兒英王吃飽了。
  孔秀走上前問:“唔呀,王駕千歲,您認識我嗎?吾叫孔二,也是這塊兒的巡山小寨主,因此您不太熟悉。王爺,我有個辦法。您跟我們往外走,要遇上敵兵,您肯定是害怕,為了叫您不害怕,吾給您吃上點兒藥,這種藥吃下去能壯膽子。您看怎么樣?”
  “咦!還有這樣的藥?”
  “有有有,您等一等。”孔秀說著從百寶囊之中拿出個小瓶兒來,把瓶蓋掀開倒出三顆紅色的丸粒,就像仁丹那么大,往前一遞:“唔呀王爺,您把這三粒丸藥喝到肚里,一會兒您的膽子就大了。”
  英王信以為實,拿過來摁嘴里,咽進肚里去了,等吃到肚里,覺得腦袋嗡的一聲,躺在地上,人事不省。鬧了半天孔秀給他吃的是麻醉丸。孔秀一笑:
  “混賬烏鱉羔子,我看你還往哪里走?”
  說完又跟高平、方亮一商議,找了個大口袋,把英王塞到里頭,又把口袋嘴系上。這是為什么?就是為了謹慎。因為劍山的戰(zhàn)斗還沒結(jié)束,到處都在打仗,劍山的人分布得什么地方都有,萬一把英王給搶回去,不是白費勁了嗎!所以孔秀才出了這個主意。他們輪流扛著這個口袋,離開劍山,不敢走大道,繞山路趕奔劍州,費了九牛二虎的勁兒才過了岷江,再往前走是一帶山崗,回頭一看,劍山的火還著著,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喊殺聲跟連珠炮聲。他們走完山路,又走出去二十多里路實在走不動了,眼前出現(xiàn)個小村莊,高平跟孔秀商議是不是歇一歇兒,吃點兒東西再趕路。孔秀本不愿意,但是一算計這個路程,還有一百多里,也實在困乏,打打尖也未嘗不可,便點頭同意,他們奔小山村就來了。一看這山村,哩哩啦啦,有幾十戶人家,都緊靠山坡,村口還真有一座店房,挺大的院套,店門關(guān)著,幌還沒搞。高平邁步前來叫門,手拍門板連問幾聲,叫了好半天,有個伙計把門開開,看看高平他們,又瞅瞅那口袋:
  “四位,有事兒嗎?”
  “我們四個要住店,來這討口水喝,吃點兒東西。”
  “哎!四位,實在對不起,小號已經(jīng)荒了,我們的店不開啦!”
  “什么?不開怎么那幌子還沒摘呢?伙計,這么辦吧!我們加倍給錢,就討口水喝吃點兒東西,你看怎么樣?”
  “這不行啊!我家掌柜的不樂意!”
  正說著話,里頭響起腳步聲,走出一個黑大個兒來。黑大個兒出來看看:“怎么回事兒?”
  “掌柜的,這四位要住店,我說咱們這店荒了,人家說加倍給錢,就討口水喝,吃點兒東西。”
  “噢!好吧!誰讓咱們忘了摘幌子哩!那么,四位,請進吧!”
  高平千恩萬謝,讓吳霸扛起口袋,四個人進了店房。黑大個兒用手一指跨院兒:
  “伙計,把這四位讓進跨院兒,好生招待。”
  伙計把孔秀他們四個人讓進跨院兒,把燈點上,讓他們坐下,拎了兩只木桶,讓四個人凈了面,燙了腳,然后退出去,又呆了一會兒給沏了一壺熱茶。這四個人喝完心里這個痛快,孔秀就問這伙計:
  “唔呀!伙計貴姓?”
  “免貴,姓藍。”
  “噢,藍伙計,我們肚子餓啦,你給我們想法兒弄點兒吃的。”
  “好好!方才我們掌柜的就發(fā)話啦。不過新鮮的菜都沒了,就得趕上什么給你們做點兒什么。”
  “可以,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一定加倍給錢。”
  “哎哎!”伙計退出去。時間不大,拿著大托盤給托進了五香干豆腐、五香豆腐絲、一碗辣椒、白面饅頭,還有四碗面湯。這四個人兒一看,有稀的有干的還真不錯。把伙計打發(fā)走了,他們把門關(guān)上,四個人在這兒吃,孔秀突然靈機一動:
  “唔呀,咱們不能光吃,還得給英王吃點兒,這要把他餓死,回去沒法交待。”
  孔秀放下筷子,把口袋打開,把英王弄出來。一看英王沉睡不醒,又取出解藥,塞到他嘴里頭,時間不長,英王才明白過來。英王睜開眼睛一看,一盞孤燈,昏昏暗暗,瞅著面前這幾個人,回憶回憶方才的事情,英王就知道壞了,因此他低頭不語。高平過來:
  “王爺,實在對不起您哪!咱得把話說清楚。不錯,當初我們是保過您,可是那為的是混飯吃,而今劍山已破,我們都拉家?guī)Э诘模芘阒粔K兒掉腦袋嗎?不能啊!這就得各投生路。因此,我們已經(jīng)投靠了朝廷。不過王爺您放心,這一路之上我們決不叫您為難,我們現(xiàn)在仍然是您的巨子,這不,我們吃飯也沒忘了您,管好壞的,您先將就著吃一口,明兒到了劍州,一切都會好的。來來,您先吃點兒面湯吧!”
  英王一聽,到了劍州,落到官府手里,那還有好嗎?這要到了北京,就得把我凌遲處死。想了想,老婆生死不知,女兒下落不明,劍山的人馬也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英王這心就像油烹著似的,什么也吃不進去。他搖搖頭,一句話也沒說。孔秀把面湯端過來,在旁邊苦勸。那意思就是你要是不吃,我們就給你灌。哪怕吃一口呢!不至于把你餓死。正在這時候,店房那伙計送湯來了。聽見伙計敲門,孔秀他們忙三選四拿了床被子把英王給蒙起來,然后把門給開開。就見這伙計托著方盤,里邊有熱氣騰騰的四碗雞蛋湯,往桌上一放:
  “四位久等啦!方才我們掌柜的說了,還剩了點兒雞蛋,就這么著給你們四位做了碗湯,沒別的說,幾位包涵吧!”
  伙計說完退出去了。孔秀一看,這店房掌柜的還真通人情。四個人端起湯就吃,另外給英王也吃了點兒。不吃便罷,等這四碗湯喝下去,孔秀就感覺到不妙,肚子里發(fā)熱,嗓子眼發(fā)成,腦袋瓜兒嗡嗡直響。唔呀,不好!孔秀一想,我們上當了,莫非說這湯里有蒙汗藥不成?想快點兒找涼水解。他心里明白腿打栗,剛一站起來,覺得頭重腳輕,咕咚一聲摔倒在地。其他人也接著全躺下了。這時候那伙計推門進來,往屋里看了一眼,一陣冷笑:
  “掌柜的,他們?nèi)既耸虏皇±玻 ?
  伙計喊完,就聽外邊一陣腳步聲,闖進一伙人來,為首的是四個大個兒,歲數(shù)都不大。走在頭前這個,就是那黑臉掌柜的,身后跟著十來個人。他來到屋里,看了看孔秀等四個人,二話沒說,狠狠地踢了他們幾腳,然后趕奔英王,把英王抱起來回轉(zhuǎn)大廳,命人趕緊取解藥,時間不長,英王明白過來了。睜開眼睛一看,屋里的人換了。開始他眼花沒看清,后來這才看清楚,在人叢之中有他的寵臣叫樸八海。就見樸八海跪倒在地,放聲慟哭:
  “王爺,臣救駕來遲,讓你受苦啦,臣罪該萬死!”
  書中代言,這個樸八海,在前文書說過,他背叛朝廷,投靠英王,英王對他非常喜愛,親口封他為第二十三名站殿將軍。只因劍山吃緊,缺兵少將,英王降下一道圣旨,讓樸八海到劍山周圍聯(lián)系英雄好漢,招兵買馬。前兩天,樸八海來到藍家店,來找藍氏四猛。這老藍家哥四個是親弟兄,藍勇、藍猛、藍剛、藍強,江湖送綽號叫藍家四猛,獨霸藍家店,手下有一百來人。樸八海過去跟他們處得不錯,這次來,順便勸說這哥兒四個保英王富昌。好不容易把這四個人說得心活,準備把店房關(guān)了張,收拾收拾東西,跟樸八海進劍山,偏趕在這時候,差官隊三打劍山,把劍山給破了。樸八海弄了個無家可歸,他正準備帶領(lǐng)藍家兄弟趕奔劍山去救英王,偏巧高平、孔秀他們來了。一開始樸八海沒注意,后來那伙計發(fā)現(xiàn)了,說那口袋里頭裝著個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樸八海和藍勇讓那伙計暗中看看,伙計看明白是英王,這才回來送信兒。不然的話怎么送去四碗湯呢!原來那湯里給下了迷糊藥了。
  他們把英王給救過來,當場說明實情,英王放聲慟哭,摟著樸八海眼淚滴滴嗒嗒,濕透前胸:
  “愛卿,咱們劍山完啦!”
  樸八海也哭,藍氏四猛也難過。樸八海擦擦眼淚:
  “王爺,您老人家不必難過,留得三寸氣在,何愁大仇不報!就憑王爺您這個身份,有福有德,遲早您還有成功的一天。您別說劍山完啦,我們再換個地方不是一樣嗎!還可以東山再起。”
  藍氏四猛也苦勸,英王的心情這才好轉(zhuǎn)。樸八海吩咐擺宴,殺雞、殺鵝、殺豬,廚房里馬上升起了火,不多時擺了一桌豐盛的酒席給英王壓驚。樸八海突然想起孔秀他們幾個來,回頭問伙計:
  “那幾個小子干什么哪?”
  “都給捆起來了。正等著您的示下。”
  “帶上來!拿涼水先把他們解過來。”
  涼水噴到四個人的頭上,一會兒全明白過來了。但是雙臂倒剪,已經(jīng)成了人家的俘虜。店房的伙計把他們四個推進大廳,借著燈光孔秀一看,英王居中上坐,到底還是叫他跑了!孔秀這個懊喪勁兒就別提了。樸八海把桌子一拍:
  “呔,如果我沒認錯的話,你是不是童林的徒弟,叫壞事包孔秀?”
  孔秀冷笑一聲:“唔呀!正是我老人家。兔崽子!今天我一時不慎,中了你的煙泡鬼吹燈。而今落到你手,是殺是剮任憑你便!皺皺眉頭就不是童俠客的門徒!”
  “好!那我就成全了你。今天要給我們王爺消消氣兒。來人!”
  “有!”
  “把他們四個綁在明柱之上開膛掏心!”
  把孔秀、吳霸、高平、方亮綁在明柱上,剝光了衣裳,就要動手。英王恨得牙根兒都癢癢,告訴樸八海:
  “先把高平的心給我掏出來!這個小子,素日我待他不薄,劍山剛破,他就把我出賣了。要不是他把我給騙了,我也不能落到他們手里頭。”
  樸八海點頭,拎著尖刀來到高平近前,先給高平來了倆嘴巴子。高平在一愣的功夫,就覺得肚子火燎燎的,噗!被撲八海一刀扎進肚里,把刀尖兒往上一挑,高平這條命就交待了,硬叫人家把心給摘了出來。樸八海殺氣騰騰又趕奔方亮,一刀把方亮的肚子刺破,開膛摘心。然后手提尖刀又撲向孔秀和吳霸!
  要知二少俠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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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55:15 |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九回 捐前嫌伯侄言好 拒規(guī)勸父女絕情
 話說樸八海殺了高平、方亮,然后拎著血淋淋的尖刀奔向孔秀和吳霸。孔秀心頭一涼,暗道不好,看來我們這條命是保不住了。但是,孔秀跟張方犯一個毛病,臉皮特別厚。到了現(xiàn)在,他也不愿意死,還沒等樸八海動手,孔秀先說話了:
  “唔呀!等一等,我有話說。”
  “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我當然有說的,我不打算死。”
  “什么?你不打算死?”
  “對啦。我還想活他百十多年。”
  “哈哈哈!小子,你是嚇瘋啦,在這兒說胡話吧?慢說你活百八十年,現(xiàn)在我就打發(fā)你歸位。”
  孔秀一看,扯開嗓子就喊開啦:“唔呀!救人哪!救人哪!”
  孔秀一喊,吳霸也喊上了。吳霸的個頭大嗓音也洪亮,一嗓子能聽出多遠去。樸八海火往上撞,用手來捂孔秀的嘴,他一著急沒注意,正好把手指頭塞到孔秀嘴里頭。孔秀牙關(guān)一咬,把樸八海的二手指頭給叼住了,樸八海疼得嗷嗷直叫。兩頭一使勁,嘎叭!把手指頭給咬下去了。孔秀不解恨,把半截手指頭嚼了幾下,咽到肚里頭了。樸八海疼得直蹦高,他剛要伸手,就聽見房坡之上有人喊道:
  “呀呔!窮賊,休要傷我的弟兄,病太歲到了。”
  欻欻欻!隨著聲音從房上跳下二十余人,為首的正是病太歲張方。在張方的身后跟著穿云白玉虎劉俊、夏九齡、司馬良、左臂花刀洪玉爾、牛兒小子、虎兒小子以及各位英雄。大伙兒下了房,往里頭一闖,就展開了混戰(zhàn)。
  張方從哪兒來的?原來劍山一亂,張方幫著童林大鬧天王殿,展開了混戰(zhàn),雙方各有傷亡。因為都打亂套啦,彼此難以相顧,直戰(zhàn)了一天一夜,張方這才找到童林。一看童林跟血人似的,渾身上下被血染透了。不單童林如此,天靈俠王鳳等老少英雄們都是這樣。大家見面,格外歡喜,一直到次日中午戰(zhàn)斗才告結(jié)束,官兵占領(lǐng)了整個劍山蓬萊島。大帥岳鐘祺牢牢控制住岷江,接管了劍山的水寨。官兵到了山上之后,頭一個任務(wù)就是滅火,等把大火撲滅了,接管了整個劍山,這后事可太多了。抓了幾千名俘虜要處理,清點庫房,清查戰(zhàn)利品,這就耗費了很多的精力。另外,還有一股頑匪進行頑抗,童林和岳鐘祺還得派人前去征剿,搜捕殘匪。然后,童林一點名,缺少了孔秀和吳霸。童林心中一驚,認為他們兩個兇多吉少,但是在死尸堆內(nèi)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倆,不知道弟兄二人落到何方,便派張方領(lǐng)了伙人四處尋找。張方帶著人從劍山里找到劍山外,也沒找著。后來,從俘虜?shù)淖炖锊诺弥ⅲf孔秀、吳霸、高平、方亮把英王抓住,裝到一個口袋里,回了劍州。張方大喜,急忙趕回劍州,結(jié)果一問,他們沒回來,就知道半道上出了事兒。于是分兵三路,四處尋找,誤走藍家店,才遇上此事。這就叫不巧不成書。張方聽到他們倆呼救的聲音,順聲音來到這里。
  閑言少敘,書歸正文,張方領(lǐng)著眾人來到院里,急忙命人搶救孔秀、吳霸。單說樸八海,一看差官隊來了,嚇得他魂不附體。他不敢戀戰(zhàn),跟藍氏四猛一商議,保住英王奔后院就跑。張方不舍,帶著大伙就追,可是由于天黑霧大,張方他們不敢深入,恐怕上了人家的當,結(jié)果讓樸八海和藍家四個小子保著英王跑了。到次日天亮,張方他們一找,英王沒影兒了。真是后悔不迭呀!但總算把孔秀和吳霸找著了。孔秀聽說英王富昌跑了,連連的口打咳聲:
  “唔呀!我真倒霉,特大的功勞到了手又丟掉了。”
  張方一笑:“你小子命淺福薄,還能立功嗎!要不是我領(lǐng)人趕到,焉有你們的命在。你這就得算撿了個大便宜。快走吧,我童師叔還惦記著你們呢!”
  就這樣,老少英雄火焚藍家店,趕奔劍山去見童林。
  此刻,欽差大人年羹堯已經(jīng)把公館遷往劍山的天王殿。消息傳出,全川震動。老百姓聽說劍山破了,英王跑了,那個高興啊!買賣鋪戶懸燈結(jié)彩,放起了爆竹;各個城鎮(zhèn),都耍起龍燈,表示祝賀。年羹堯就把這件事情修下本章,派專人奔北京去報捷。然后,年羹堯把劍山交給岳鐘祺,又把公館移到成都府。因為有件大事兒還沒完,沒抓住英王,還得繼續(xù)搜捕。
  按下差官隊咱們不必細說。單說樸八海和藍氏四猛保著英王富昌好不容易這才來到陜西地界。英王富昌口打咳聲,想不到九死一生得到這條后命。原來他不打算去萬龍長風島,但現(xiàn)在走投無路,只好投靠胤禵,命樸八海前去聯(lián)系。結(jié)果英王想錯了。樸八海到了萬龍長風島,見了十四皇子胤禵,把經(jīng)過一說,胤禵親自列隊迎接,把英王富昌接進島上。爺兒倆一見面,胤禵哭拜于地:
  “伯父,恕侄兒迎接來遲,伯父受驚啦!”
  “我的孩兒!真沒想到咱爺兒兩個還能見面!”
  英王說著也哭了。胤禵把英王接進金龍殿,設(shè)御宴款待,把手下各位將軍、軍師、大帥叫過來參見英王。英王這心才放下,在酒席筵前哭著把劍山丟失的經(jīng)過講了一遍,說到傷心之處,英王又放聲慟哭,胤禵苦苦解勸:
  “伯父,不必難過。有道是好事多磨。您歷經(jīng)了七災(zāi)八難,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您放心,遲早這大清國的江山,非屬于您不可!侄兒愿助伯父一臂之力!”
  英王富昌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拉著胤禵的手,不住地搖頭:“孩兒啊!以往全怪伯父心胸狹窄,錯疑你啦。鬧了半天,你這么明白事兒。好,侄兒啊!這江山我個要了,我寧愿助你一臂之力,早晚我讓你當大清國之主,伯父愿效犬馬之勞!”
  這爺兒倆互相謙讓,親近得不得了。但是胤禵仍然堅持讓富昌當了萬龍長風島之主。一切大事都由英王決定,胤禵愿作幫手。
  書中代言,胤禵為什么要這樣做呢?十四皇子非常聰明,他知道,英王在川東三十來年,德高望重,手下的人不少,別看劍山丟了,人心沒散,就靠著英王的名字,四海的英雄早晚都得來歸。到時候勢力仍然是很大,他想借助英王的勢力得天下。故此,才這樣對待英王。他們爺兒倆同心合力,攜起手來共同對付康熙,比當初單干就強得多了。果不出十四皇子所料,自從他收下英王之后沒到一個月,四方的英雄逐漸來投,大股的千數(shù)來人,小股的四五百人,還有幾十個人的,陸陸續(xù)續(xù)就來了兩萬多人。這些人絕大多數(shù)都是從劍山逃跑出來的,聽說英王占據(jù)萬龍長風島,大家相繼來歸。萬龍長風島聲勢浩大,沒過幾天喜訊傳來,軍師燕普來了。英王富昌簡直都不敢相信,降階相迎,一看真是燕普,君臣二人,抱頭痛哭。等進了金龍殿,英王就問:“自從那天你失足跌入萬丈深淵,我認為你不在人世了,鬧了半天,你還活著。”
  燕普苦笑了一聲:“唉!王爺,別提啦!自從我掉入深澗之中,幸虧下邊是水,仗憑我水性高強,才保住這條性命。因為我身上傷勢甚重,沒有辦法,特趕奔少華山天明寺去找我的好朋友海空羅漢。蒙他收留,給我調(diào)治傷癥,我身體這才復(fù)原。聽說王爺落到萬龍長風島,臣我這才來投。”
  英王大喜,設(shè)御宴款待燕普。十四皇子胤禵建議,云臺劍客燕普仍然是萬龍長風島的軍師,可以調(diào)動十萬人馬。燕普當天走馬上任。沒過幾天,喜訊兒傳來,大帥譚天也來了。英王亮出全隊迎接,君臣見面,喜出望外。等進了大殿,英王一問譚天怎么來的,譚桂林口打咳聲。自從那一天大戰(zhàn)云龍九現(xiàn)周尋,兩個人打到五十多個回合未見輸贏,后來譚天看英王逃走了,不敢戀戰(zhàn),這才落荒而逃。這些日子,他沒敢露面兒,一直隱居到一個朋友的家中,后來聽說英王落到萬龍長風島,故此前來報號。英王一看,還有點兒希望,我手下這班人馬雖然損失慘重,但主要的人還在。只要有軍師、大帥,我何愁天下不得!因此英王格外高興,在萬龍長風島熱烈祝賀了三天。簡短捷說,每一天都有人到萬龍長風島來。有身份高的,有身份低的,英王一律歡迎。
  且說這一天,英王富昌身坐金龍寶殿,跟十四皇子胤禵、軍師、大帥正在商量下一步如何對付官軍的事,突然有人來報,英王的三女兒霞娘跟駙馬爺桂平前來投奔。英王一愣,他一共有三個女兒,大女兒、二女兒早已外嫁,唯獨三女兒霞娘,他是愛如珍寶,劍山一丟,一家人離散,富昌就認為老伴兒和女兒都死在亂軍之中了。沒想到女兒來了。但是使他不解的是,怎么駙馬還來啦?我三女兒還沒嫁人,憑空哪來個駙馬哪?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急忙命人把女兒接上萬龍長風島。
  單說三公主霞娘,一見父親,痛斷肝腸,爺兒兩個抱頭痛哭,富昌哭得死去活來:
  “丫頭,你還活著,你娘呢?”
  “爹!我娘上吊啦!”
  “哎呀!”一句話把英王慟的昏厥不醒,好半天才緩過這口氣來。英王富昌頓足捶胸,哭得是目中帶血。因為他跟佟桂氏感情深厚,不但是結(jié)發(fā)夫妻,而且是患難夫妻,幾十年來同甘共苦。沒想到劍山一破,老伴兒尋了短見,英王覺著對不起夫人,哪有不難過之理哪?哭罷多時,止住悲傷。他一看在三公主霞娘的背后站著個漂亮的小伙兒。這小伙兒二十歲左右,白凈面皮,尖下頦兒,長得儀表堂堂。回頭問霞娘:
  “丫頭,此人是誰?”
  “爹爹!他就是我的丈夫,您的駙馬。他姓桂叫桂平桂無雙,有個綽號叫魚龍變化。”三公主說著回身點手把桂平叫過來:“駙馬,你還不快過來見過爹爹,等待何時?”
  桂平一躬到底:“兒臣參見父王。”
  英王大喜。他沒想到在這戰(zhàn)亂當中,事情出了這么大的變化,女兒不僅嫁了人,而且還找了這么好個女婿,就這小伙兒,在萬把人當中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英王讓駙馬和女兒坐下,細問前情:
  “丫頭,你是怎樣找得這個女婿的?快把經(jīng)過給為父講來!”
  三公主霞娘就把經(jīng)過講了一遍。
  原來劍山一亂,消息傳到后宮,夫人佟桂氏一看大勢已去,把三女兒霞娘喚到面前,說:
  “孩子!我跟你爹一輩子,同甘共苦,我也想到遲早有一天會發(fā)生這樣的事。因為咱們對抗朝廷,不能有好結(jié)果。但是我勸你爹又勸不了,只好憑天由命。如今官軍打山,我是萬無生機了,所以一死全節(jié)。不過孩子,你年紀幼小,一朵鮮花還沒開,我不忍心讓你陪著我死,娘死后,你趕緊逃命去吧!”
  佟桂氏說完,關(guān)上房門上吊死了,等霞娘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晚了。她哭著用寶劍挖了個坑,把母親掩埋。霞娘一想,我得逃走,但是身大袖長是個女孩兒,恐怕多有不便。就這樣她女扮男裝,化裝成個小伙子,帶了口寶劍,鉆進人叢,趁著混亂的機會,她真就逃出劍山蓬萊島。可是離開劍山,霞娘有點兒為難了,上哪兒去?從小在劍山蓬萊島長大的,周圍舉目無親,兩眼一抹黑。她走著,走著,想起一件大事兒來。因為逃得慌忙,沒帶路費,分文皆無。霞娘又一想,我娘上吊死了,我爹恐怕也得不了好結(jié)果,剩下我一個人,活個什么勁兒呀!還不如陪著我娘一塊兒死了呢!霞娘越想心路越窄,看道邊有個樹林,她把包裹、兵刃放下,解下帶子,上了吊了。就在她剛上吊的時候,樹林外邊來了五個人,五匹馬,為首的是個漂亮小伙兒,就是這位駙馬爺桂平桂無雙。原來圍著劍山有六個莊子,其中最遠的就是桂家莊,桂家莊有一位員外爺,人送綽號忠義大俠桂祝安。桂祝安就有一個兒子,就是魚龍變化桂平桂無雙。老兩口子愛如珍寶,老頭把平生的能耐傳授給兒子。現(xiàn)在桂無雙尚無娶妻生子。這一天,桂平閑暇無事,帶領(lǐng)著四個仆人騎著馬帶著弓箭上郊外行圖打獵,正好射中一個兔子。那兔子帶箭逃走,桂無雙不舍,率領(lǐng)家人在后頭追趕,結(jié)果,把兔子追丟了。正在尋找的時候,可巧遇著三公主霞娘在林中上吊。桂無雙一看,樹上掛著個人,手刨腳蹬還沒咽氣。見死焉能不救,趕緊從馬上跳下來,把霞娘給救了。因為霞娘女扮男裝,桂平也沒看出是男的還是女的,把她放到平地,趕緊搶救,可救了半天,霞娘這口氣兒也上不來。桂平心里著急,這個人眼看就保不住命了。后來有個家人給出的主意:
  “少爺!這個人嗓子眼里有痰,如果這口痰要出來,這個人的命就保住啦。”
  桂平也聽別人說過,心里著急,我怎么能把這口痰弄出來呢?他想起一個土辦法來,嘴對著嘴,往外抽這口痰。這一招果然奏效,真把霞娘這口痰給吸出來了。霞娘這口痰吐出來,時間不長,悠悠轉(zhuǎn)醒。一看身邊跪著個小伙兒,身后站著四名大漢,就知道被人搭救了。霞娘急忙站起身來,飄飄萬福:
  “恩公在上,我給恩公叩頭了。”
  這一下把桂平嚇了一跳,聽聲音看動作,他才發(fā)現(xiàn)是個女人,不由得滿臉通紅,覺得剛才有些粗野。在那個年代,男女授受不親,嘴對嘴給吸痰,這實在沒法兒交待。這時,桂平不知該說什么好。幸虧出主意的那個家人有經(jīng)驗,趕忙過來,躬身施禮:
  “這位姑娘,請起,請起!方才我家少爺在此行圍打獵,正好遇上你尋此短見,故此設(shè)法搭救。姑娘,你是哪兒的?叫什么名字?看你穿衣打扮,并非普通人家的女兒,為什么要上吊呢?”
  經(jīng)過這個家人一問,霞娘眼淚掉下來了,心說,當著恩人不能說假話,就把身份講說一遍。桂平聞聽大吃一驚,鬧了半天我救的這個人是英王富昌的三公主,心說,下一步我該怎么辦呢?有心轉(zhuǎn)身就走,恐怕這個霞娘還得死;不走,她是個女人,我得想法安置。這就把桂平給難住了。霞娘也沒詞了。事到如今,無處投奔,是接著茬兒死,還是跟著桂平走,現(xiàn)在是舉棋不定。正在這時,突然有人口誦佛號:
  “無量天尊,善哉,善哉!”
  就見從樹林之中走出一位女道姑。只見她頭戴魚尾道冠,魚頭朝前,魚尾朝后,兩根飄帶飄灑前胸,身穿青布道袍,腰系水火絲絳,斜挎兜囊,手拿拂塵,背背寶劍。往臉上看,清水臉兒,尖下頦兒,彎彎的細眉,一對大眼,多少有點兒皺紋。看歲數(shù),徐娘半老,能有三十七八。
  書中代言,她可不是三十七八,已經(jīng)年過七旬。來的這女道姑是誰呀?就是乾坤八大名劍的第六位,呂娩娘呂老劍客。呂娩娘這是干什么來哪?來尋找她徒弟奇劍坤元子于秀娘。呂老劍客云游天下,忽然靈機一動,想起徒兒于秀娘。她到了直棣正定府于家莊,結(jié)果撲了空。一問于老劍客,才知道于秀娘趕奔四川找童林去了。呂娩娘一想,我閑著也沒事兒,不如也去四川走一趟。她就這樣來在四川,可巧遇上了這個事兒。方才發(fā)生的事情,老劍客呂娩娘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發(fā)笑,看來這也是姻緣有份。老劍客動了慈悲之念,這才出來跟桂平和霞娘見面。桂平和霞娘不知道她是誰,趕緊過來給道始施禮。呂老劍客一笑問桂平:
  “年青人!你叫什么名兒?”
  “我叫桂平桂無雙。”
  “噢!家在哪兒住?”
  “就在前面不遠的桂家莊。”
  “桂家莊有位忠義大俠桂祝安,你可認識?”
  “那正是家父,我是他兒子。”
  “這么說,咱們還不見外,我跟你父親是多年的朋友。”
  “是嗎?請問您尊姓大名?”
  “我呂娩娘是也!”
  “啊!”桂平聞聽,急忙跪倒,磕頭帶響。他真沒想到,站在面前的就是世上聞名的乾坤八大名劍,見著日娩娘,如同見著神仙一般。桂平磕完頭站起身來:“老劍客,無論如何,您得請到我家里坐一坐!”
  呂娩娘點頭:“我正要叨擾。”帶著霞娘,來到桂家莊。
  桂平先給父親送信兒,桂祝安聽說呂娩娘來了,那還了得。吩咐家人,灑掃庭臺,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凈凈,點起檀香,敲鑼打鼓,像接神一般,把呂娩娘接進廳堂,桂祝安撩衣便拜,讓呂娩娘給拉住了:“老俠客,咱們?nèi)亲约胰耍伪乜吞祝 ?
  桂祝安高高興興把一家人全都找來,逐個兒的給作著介紹,囑咐準備素席,款待呂娩娘。另外,桂祝安一看,旁邊兒站著個漂亮小伙兒,滿面通紅,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偷著問桂平他是誰,桂平臉一紅,把方才的經(jīng)過跟他爹講說一遍。桂祝安聞聽氣得胡須直抖,用手點指:
  “畜牲!沒事兒你給我找事兒,你說這應(yīng)該如何處理?”
  呂娩娘樂了:“老俠客,誰讓這事兒讓我趕上了呢!我就專門為解決這事而來。我出個主意,不知老俠客肯聽否?”
  桂祝安急忙施禮:“老劍客,有話只管吩咐,小老兒愿聞高論。”
  呂娩娘一笑:“老俠客,這就叫千里姻緣一線牽,事情活該湊巧,霞娘上吊,遇上你兒,你兒嘴對嘴吸痰,救了她這條性命。男女授受不親,有此舉動,你說怎么辦呢?依貧道之見,不如讓他們結(jié)為夫妻,你收霞娘做個兒媳婦,不知你意下如何?”
  “這……老劍客!那英王,他,他……”
  “我明白啦!你是說英王富昌是國家的反叛,你收反叛之女做兒媳婦,恐怕不便,對呀不對?老俠客,我看你不要有所顧忌。英王富昌是富昌,他女兒是他女兒,不可混為一談。英王的結(jié)果是他咎由自取,我敢保和他女兒沒有關(guān)系。不是貧道說句大話,我徒弟于秀娘乃是童林的未婚妻,童林是我徒弟女婿,只要我跟他講清道理,童林在年大人面前多美言幾句,保險霞娘平安無事。老俠客也不會受牽連。”
  桂祝安聞聽此言,不住地點頭:“多謝老劍客玉成此事。”
  于是,呂娩娘從中為媒,把霞娘許配給桂平,而且經(jīng)呂娩娘建議,立刻就大拜花堂。就這樣,霞娘嫁給了桂平。呂娩娘把這事辦完了,急于去找于秀娘,順便把這件事兒跟童林說一說,呂娩娘就走了。
  過了數(shù)日之后,霞娘想起父親來了。因為聽老百姓傳言,劍山雖破,她父親沒死,已經(jīng)逃離虎口,落到萬龍長風島,父女之情,哪有不關(guān)心之理。霞娘就想去找她爹,桂平有點兒不同意,認為妻子一走,怕回不來,霞娘說:
  “這么辦吧!如果丈夫不放心,咱們倆一塊兒去。”
  桂平晃晃頭;“賢妻,你見著你爹,說點兒什么?”
  霞娘口打咳聲:“丈夫,這回我見到我爹,沒有別的說的,我勸他老人家趕緊去北京認罪,不要再與朝廷作對,再下去決無好結(jié)果。”
  桂平點頭:“妻呀!倘若你爹不聽你的呢?”
  “丈夫,他要聽我的更好,倘若我爹忠言逆耳,我已盡到女兒之情,那也就講說不起了。然后咱們回來,就好好過日子,我也就死了這份兒心了。”
  如此,桂平同意了。小夫妻兩個跟忠義大俠桂祝安一商量,桂祝安開始也是不太同意,后來一看兒媳婦非要去見爹,也不好從中阻攔。他也希望通過霞娘能把富昌勸得回心轉(zhuǎn)意,因此忠義大俠這才點頭。小夫妻帶好了足夠的川資路費,從桂家莊起身趕奔萬龍長風島。非只一日,這天到了。父女一見面,英王富昌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兒,跟霞娘一打聽,霞娘并不隱瞞,把經(jīng)過如實地講述了一遍。說完了,沒想到英王富昌勃然大怒,冷不丁把桌子一拍:
  “丫頭啊!你真給我丟人現(xiàn)眼哪!我原以為劍山一破,你能跟你母親同時盡節(jié),哪知道你貪生怕死,女扮男裝,逃離劍山。你不樂意死,為父也不怪你,你不應(yīng)該跟桂平結(jié)為夫妻。尤其不能容忍的是呂娩娘從中插手,給你們?yōu)槊阶鞅#媸菤馑牢乙玻∧菂蚊淠锬耸峭忠稽h,跟為父有解不開的仇疙瘩,你跟桂平成親,無異于為父的仇敵,這還了得,我豈能要你這樣的女兒!來呀!把他們兩個人給我綁出去殺了。”
  十四皇子胤禵一看,英王這么做也有點兒過分,急忙說:
  “伯父且慢,侄兒有下情回稟。伯父!您不覺著這么做有點兒過分嗎?我看我妹子沒犯什么罪,嫁夫找主,理所應(yīng)該。即使她嫁給桂平,也不算什么過錯。至于呂娩娘有什么打算,有什么貪圖,那另作別論,二者不能混為一談。您豈能就因為呂娩娘從中插手,就要了女兒的性命哪!”
  英王本來剛愎自用,聽不得不同意見,但是胤禵說話了,他不得不認真考慮。因為這萬龍長風島是人家的,要不順著胤禵,人家一翻臉,就沒有容身之地。他一聽胤禵言語之間袒護霞娘和桂平,沒有辦法,只好收回成命。霞娘和桂平謝過英王,又謝過胤禵,英王這氣兒才消了:
  “你二人在前殿無事,到后邊休息去吧!來人,給他們收拾房子。”
  聽爹這么一說,霞娘急忙擺手:“爹爹且慢!女兒的話尚未說完。”
  “噢!還有什么事兒?”
  “爹,咱們是親父女,無話不談哪!爹爹,女兒有一事不明,我打算問一問。”
  “說吧,什么事兒?”
  “爹,難道說,您還不接受教訓嗎?還要繼續(xù)跟朝廷做對不成?想當初,那劍山蓬萊島銅幫鐵底,勢力雄厚,都架不住官兵一擊,何況眼下的萬龍長風島!爹爹,我看您應(yīng)該汲取以往的教訓,痛改前非,向朝廷認罪。呂娩娘老劍客說得好,她跟童俠客和差官隊交情都不錯,只要您老人家能夠認罪,看在女兒我的分上,朝廷肯定保您不死。爹爹,如果您繼續(xù)為非做歹,恐怕后果不堪設(shè)想。女兒此番前來,就是為了此事。爹爹!您不要再打啦。”
  英王聞聽,火往上撞,他沒想到女兒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勸自己投降,他氣得連跺腳帶拍桌子:
  “大膽!放肆!霞娘你瘋了不成?我看這話不是你說的,一定是呂娩娘給你出的主意,一定是童林給你想的辦法。你哪是勸我,分明你給人家當了槍使,給官府做了爪牙,這還了得!來呀!把他們推出去殺了!”
  刀斧手上來把夫妻兩個人綁出去了。大帥譚天轉(zhuǎn)身過來:“王爺!我看殺不得。王爺請想,三公主一片孝心,所以才向您陳說利害。她看不到遠大的前程,替您擔心,才說了肺腑之言,我看情有可原。望王駕千歲手下超生,把三公主就饒了吧!”
  譚天這一求情不要緊,大伙兒都跟著求情,英王萬般無奈,這才降旨,把桂平和霞娘放了回來。英王余怒未消,用手點指霞娘:
  “丫頭!你聽著,我不殺你,可以;但是,從今以后斷去父女之情,你別承認我是你爹,我也不承認有你這么一個女兒。趕緊給我滾出萬龍長風島。來呀!把他們捧走,快攆走!”
  就這樣,英王降旨把霞娘和桂平趕出了萬龍長風島。等小夫妻到了無人的地方,霞娘放聲慟哭。沒想到爹爹如此固執(zhí),什么話也聽不進去。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就是父親,如今一斷去父女之情還活個什么勁兒?霞娘又要尋死,多虧桂平再三解勸,霞娘這才止住悲聲。小夫妻商議此后怎么辦,霞娘給出了個主意:
  “咱們上成都府,找老劍客呂娩娘去,把實情稟報老劍客,干脆讓官府迅速派兵攻打萬龍長風島,不要有所顧忌了。”
  桂平也愿意給官府出力報效。小夫妻商議之后,也沒回桂家莊,就奔向成都了。
  按下他們兩個走了不提,單表英王富昌越想越傷心,越想越生氣,把御案上的硯臺也摔了,御筆也扳折了,簡直像發(fā)了瘋。他咬牙切齒,大罵呂娩娘,大罵忠義俠桂祝安和桂平。胤禵一看,急忙解勸:
  “伯父!如果您還沒出了氣,咱們想辦法報仇。您何必氣成這個樣子?”
  “不把老桂家的人斬盡殺絕,難消我氣!孩兒,無論如何,你得給伯父出氣。老桂家的人,一個也不能留。”
  “好!伯父,不就這點兒事嗎?我現(xiàn)在就派人。”胤禵說到這兒,往左右看看,一眼看見站殿將軍鐵板劍客林元。這林元乃是萬龍長風島的頂梁柱。“林元哪,方才發(fā)生的事情你都看見啦。我伯父恨透了桂祝安和桂平,因此我命你帶著幾個弟兄去攻打桂家莊,把老桂家的人斬盡殺絕,把腦袋捎回萬龍長風島,好讓我伯父消氣兒。你懂嗎?”
  “遵旨!”鐵板劍客林元領(lǐng)旨之后,點了四個人。這四個人就是藍家四猛,藍勇、藍猛、藍剛、藍強。這五個人收拾東西,化了裝,偷偷地離了萬龍長風島,趕奔桂家莊。但是鐵板劍客林元知道忠義大俠桂祝安獨霸一方,那也是了不起的人物,手下也有百八十人,要輕舉妄動就不會成功。因此他們白天沒敢露面兒,藏身在山林之中,一直等到定更天,這五個人換好夜行衣,才偷偷地進了桂家莊。來到忠義俠桂祝安的府門外,看看左右沒人兒,飄身上墻,輕輕地進了院里。看了看上房有燈光,鐵板劍客林元來到窗臺跟前,點破窗欞紙往屋里觀看。忠義大俠桂祝安老夫妻正在圍燈而坐,旁邊站著兩個丫鬟。夫妻兩個正談?wù)搩合眿D跟兒子的事兒,老太太哭天抹淚,正埋怨當家的:
  “不應(yīng)該讓他們小夫妻去那萬龍長風島呀!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怎么辦?咱們老桂家就這么一個兒子,倘若桂平有個閃失,豈不是挖苗斷根了嗎?”
  桂大俠也有點兒后悔,心說,他們小夫妻該回來了。莫非遇上什么兇險不成!
  就在這時,忽聽見一陣狂亂的砸門聲。二位老人大吃一驚。
  要知桂祝安一家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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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55:35 | 只看該作者
第二○○回 桂家莊慘遭血洗 探敵情拜望二老
話說忠義大俠桂祝安正擔心兒子桂平和兒媳婦霞娘,老夫妻倆長吁短嘆。鐵板劍客林元聽得清楚,看得明白,這老家伙把牙關(guān)一咬,高聲喊喝:
  “吠!老匹夫,還不開門受死!”
  藍氏四猛也跟著吵吵開了:“開門,開!我們要你的狗命來啦!”
  把桂老夫人嚇得魂不附體,急忙把燈吹了。忠義大俠站起身軀,甩掉英雄大氅,拽出金背鬼頭刀,也往院中高聲喊喝:“什么人?”
  “哈哈哈!老匹夫,你開開門就知道啦。我們是萬龍長風島來的!”
  桂祝安就知道不妙,很可能兒子出事兒了,不然萬龍長風島不能來人。他跳到天井當院,留神觀看,在對面兒站著五個人,四個大個,為首的是個出家的老道。他一看這老道,渾身上下一身白,手里提杈條杖,身后背著個兜子,鼓鼓囊囊,裝著十二塊鐵板,面色瓦灰,一副黃焦焦的須髯,二目兇惡,閃著藍光。桂大俠看罷多時,并不認識,用刀一指斷喝:
  “膽大的狂徒!夜入民宅,要想何為?”
  鐵板劍客林元冷笑了幾聲:“你就是桂祝安吧?我且問你,你那狗子桂平哪里去了?”
  “你找我兒子什么事兒?”
  “桂祝安!你兒欺騙了三公主霞娘,竟敢勾搭英王的女兒,真是罪大惡極。貧道奉了英三千歲和十四皇子之命,特來殺你一家。老匹夫,自作自受,拿命來!”林元說罷,一晃杈條杖撲奔忠義俠。
  桂祝安知道這禍是兒子桂平引起來的。事到現(xiàn)在也講說不起,晃動金背鬼頭刀與林元戰(zhàn)在一處。藍氏四猛一看,林元老劍客戰(zhàn)住桂祝安,他們四個騰下手來撲奔上房,見人就殺,把老桂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四十多口斬盡殺絕,桂老夫人也慘死在刀下。桂祝安一看,哎喲了一聲,心里難過,一個沒注意,鬼頭刀被杈條杖崩飛。緊跟著,惡道又一杈條杖,正打在桂大俠后背上,把桂老俠客打了個跟頭,藍勇跳過來,一刀把桂大俠的人頭砍掉。可嘆,眨眼之間,老桂家的人幾乎被斬盡殺絕。這五寇前院后院仔細搜查,一看沒有活的了,這才把桂祝安的人頭用包袱皮包好,回萬龍長風島交差。
  老桂家的人都死了嗎?沒有。還剩下一個,就是老總管桂忠。因為桂忠外出到縣城給老夫人買藥,幸免于難。他抓齊藥,騎著驢回到桂家莊,砸了半天門,里頭沒有答應(yīng)。老頭急啦,登著驢背跳到院里,聞著一股血腥味兒,桂忠就知道不好,掌起燈光一看,院里到處是死人,把老頭子嚇壞了。等桂忠明白過來,知道家中出事兒了。這可怎么辦?這老頭還不糊涂,他一想,少爺跟女主母肯定都上成都的公館了,我干脆送信兒去吧!他把左鄰右舍全都招呼來,讓鄰居們幫著看守尸體,便騎著毛驢趕奔成都。一路之上,饑餐渴飲,這一天終于到了成都府。這成都,人口數(shù)十萬,乃是一座大城。好不容易他找到公館衙門,從驢上跳下來,跟門軍說明來意。頭幾天,來了個小伙兒叫桂平桂無雙,是小夫妻兩個,來找童林,現(xiàn)在就住在公館,這事門軍知道,就讓桂忠等候,轉(zhuǎn)身到里邊送信兒。
  最近公館也很忙,欽差年大人每日召開會議,商量進兵的方案,研究目前的形勢,要調(diào)集大軍,攻打萬龍長風島,正在籌備期間。頭些日子,桂平帶著霞娘來了,經(jīng)老劍客呂娩娘的薦舉,童林把他們收下了,待如上賓。呂娩娘都給安排好以后,帶著徒弟于秀娘走了。什么原因?公館之中盡是男的,于秀娘跟童林還沒有成親,經(jīng)常碰面多有不便,所以人家?guī)熗饺チ硪粋地方住下,如果有用著的時候,人家再回來。桂平和霞娘不然,人家已經(jīng)拜了天地,結(jié)為夫妻,可以住在一起,所以就安排到后院。此刻,桂平、霞娘和眾人正在廳堂之中開會,門軍進來,趴到桂平耳邊一說他家來人了,說有急事找他,桂平就大吃了一驚,向童林告了假,急匆匆來到公館門外。一瞅是老管家桂忠,便問:
  “老哥哥,您怎么來啦?”
  “我的少爺呀!完啦,你們一家人,老爺子、老夫人,男男女女,全叫人給殺啦。”
  “哎呀!”桂平聽了,一仰脖就昏倒于地。
  這時,有人到里邊送信兒,童林一聽,會議不開了,率領(lǐng)老少英雄趕到公館門外,趕緊把桂平抬到里邊,把桂忠也帶到里邊兒。經(jīng)過緊急搶救,桂平這才明白過來,頓足捶胸,放聲慟哭。大伙兒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兒,細問桂忠,桂忠就把事情講說一遍。童林聞聽,劍眉倒豎,虎目圓翻,嘎嘣嘣咬碎鋼牙,就知道殺人的兇手是英王派來的,肯定是萬龍長風島的賊寇。當務(wù)之急,必須前往桂家莊看看,人家為了投靠官府,死了好幾十口,能不管嗎?但是童林事情又多,很難分身,經(jīng)過商議,童林在公館維持一切,由張方代表差官隊,率領(lǐng)老少英雄二十個人到桂家莊給桂大俠治喪,順便了解情況。桂平、霞娘、老少英雄都騎著快馬,離開成都到了桂家莊。
  咱們簡短捷說,這時候,鄉(xiāng)親們大伙兒湊錢買了棺材,已經(jīng)把老桂家的人裝殮起來了。正中廳堂是桂老夫妻的棺槨,周圍是仆人的棺槨,整個桂家是冷氣逼人,凄涼萬端。桂無雙跪倒在地,趴到父母的棺柩前面放聲慟哭,霞娘也哭得死去活來,在場的人無不落淚。幸虧張方能張羅:
  “各位!大家別哭啦。先給二位老人家超度亡靈,然后咱們想辦法報仇。”
  在張方的張羅下,院里高搭靈棚,把棺木全都停好了,從附近請了一幫道士跟和尚,給死者超度亡魂。桂平夫妻頭頂麻冠,身披重孝,在靈堂守靈。張方利用這個機會,了解了左鄰右舍,對案情基本有點兒清楚了,但是兇手是誰?來了多少?叫什么名兒?誰也不知道。單說這天晚上,桂平夫妻仍然守靈,張方有點乏累,帶著壞事包孔秀、牛兒小子、虎兒小子、夏九齡、司馬良、穿云白玉虎劉俊、左臂花刀洪玉爾、吳霸等人,到跨院兒休息。張方一邊喝著水一邊兒罵:
  “弟兄們,經(jīng)過這幾天了解,案情基本有了眉目。可以肯定,殺人兇手是萬龍長風島來的,根據(jù)前因后果推斷,是英王派來的人。他把桂平夫妻攆出萬龍長風島,還有點兒不解恨,就歸罪于桂大俠,因此,就派人血洗桂家莊。是可忍,孰不可忍哪!你們看見了,有多慘哪!光人就殺了四十多口啊!真是罪大惡極!”
  眾人聽罷,頻頻點頭,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就打破萬龍長風島,把英王抓住,千刀萬剮。他們正在屋里談?wù)撌聝旱臅r候,突然就聽院里有人喊:
  “壞啦,欞棚著火啦!”
  張方率人趕緊趕到靈堂一看,大火已經(jīng)起來了。張方一面命人救火,一面感到問題奇怪,趕緊抖身上房,定睛瞧看,就見后院有黑影晃動。病太歲一拉劉俊,兩個人就追下去了。黑影兒跑得慢,張方他們追得快,來到桂家莊村頭就給攆上了。張方一看,還不是一個呢!仔細一數(shù),五個!病太歲高聲喊喝:
  “呔!給我站住。兔崽子,你們跑不了啦!有種的,你就站住!”
  對面這五條黑影還真就站住了,一字排開,拉好了陣勢。這時張方領(lǐng)著劉俊眾人就到了。一看,一個老道,四個大個兒。誰呀?正是鐵板劍客林元和藍家四猛。他們不是走了嗎?怎么又回來了呢?其中有點兒原因。因為林元血洗桂家之后,拿著桂老夫妻的人頭,回到萬龍長風島,見英王富昌請功,富昌一看,挺高興。后來一聽說桂平?jīng)]死,他覺著鐵板劍客林元這事兒辦得不夠完美,因此又緊皺雙眉。胤禵怕伯父生氣,就把鐵板劍客林元狠狠地訓斥了一頓:
  “你看你這事兒辦的!雖然把桂祝安殺了,但是桂平?jīng)]有死,沒有挖苗斷根,早晚是禍患。我伯父最恨的是桂平,你怎么就把他放過呢?”
  林元一撲棱腦袋:“王爺,我不是有意把他放過的,只因桂平夫妻不在家,故此才漏網(wǎng)了。”
  “你們還回去,一定得把桂平殺了,把人頭也照樣拿回來。要辦成此事,立下大功一件;要辦不成,休要回來見我!”
  鐵板劍客林元和藍氏四猛費力沒討好,挨了一頓訓斥,這五個人便垂頭喪氣,離開萬龍長風島又回到桂家莊。這次回來,是找桂平來的。可是他們進了桂家莊一瞅,老桂家明燈蠟燭,人來人往,他們趴在房上一看,院里一幫老道,一幫和尚,正在超度,左鄰右舍還來了不少人,下不了手。他們也不知道桂平在哪個屋,放了一把火,打算把桂平引出來殺掉。沒想到張方和劉俊率領(lǐng)眾人追出來了。
  閑言少敘,單說病太歲張方,一看對面這五個人,就斷定他們是兇手。為了把事情弄清楚,張方把夾扁頭一晃,一陣冷笑:
  “嗨嗨嗨,我說老道,你叫什么名兒?這四位,你們叫什么名兒?敢不敢報通名姓?”
  老道冷笑了兩聲:“丑鬼!要問貧道,有名有姓,我是萬龍長風島的,十四皇子駕前為臣,官拜站殿將軍,江湖上人送綽號鐵板劍客林元是也!這是我的四個朋友,人稱藍氏四猛,藍勇、藍猛、藍剛、藍強。”
  張方點點頭:“會過,會過!當初在藍家店我們見過面兒。我說五位,血洗桂家莊是你們干的嗎?”
  “就是我們干的!”
  “那你們?nèi)ザ鴱?fù)返,又是什么道理?”
  “因為前次我們沒有殺了桂平,這次回來補這個空子,斬草除根!”
  “好樣兒的,好樣兒的!不轉(zhuǎn)彎兒抹腳照直說,這就不含糊。你知我是誰嗎?我乃天下第一的劍客張方是也!我老師就是乾坤八大名劍第五位,三教圣主歐陽修老劍客,我是他不肖的弟子。我父就是鐵扇仙風流俠張子美,我?guī)熓寰褪钦鸢朔阶厦胬鰝b童林。看見沒,我身后這些位,都是我的師兄弟兒。林元!殺人償命,今兒個我要叫你們償命。你們是叫我費事兒呀,還是自己伏綁?”
  “哈哈哈哈!鬧了半天,你就是張方!我們綠林人要提到你的名字,無不恨得咬牙切齒,即使我殺不了桂平,我也不能把你放過。弟兄們,上!”
  藍氏四猛晃掌中鬼頭刀直奔張方。張方往下一退,一揮手,孔秀壓單刀敵住藍勇,劉俊晃刀敵住藍猛,牛兒小子敵住藍剛,虎兒小子敵住藍強,八個人就戰(zhàn)了四對兒。張方手提三棱套風錐直奔林元。等到伸上手張方一看,鐵板劍客果然厲害,憑自己的能耐,抵擋不住。張方心里著急,要早知如此,把我?guī)熓逋謳砭秃昧恕U谶@時候,就聽身后有人高喊了一聲:“張少俠客閃退一旁,把他交給我啦!”掌中槍一晃飛身過來一人。張方回頭一看,此人身穿孝服,正是小俠客魚龍變化桂平。原來桂平領(lǐng)人把火救滅,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他就知道是殺人兇手來了,提大槍追到村外,一看張方有點兒抵擋不住,這才大吼一聲,來戰(zhàn)林元。鐵板道人林元一看來的小伙兒,穿著一身白,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肯定他是老桂家的親屬,不然他就不能這身打扮。
  “無量天尊,對面的娃娃,你是何人?”
  “小俠客桂平!”
  “噢,你就是桂平!”
  鐵板道人心中高興,要什么來什么。你看我殺張方雖然出氣,但是不如桂平這顆腦袋值錢,我把他這腦袋捎回去,英王高興,能給我記首功一件;捎不回去,還得挨頓臭罵,把飯碗還許打了。想到這兒,老道晃杈條杖大戰(zhàn)桂平。等伸上手他一看,桂平這條槍可不讓人,啪啪啪,上下翻飛,變化無窮,使了個神出鬼沒。鐵板道心中暗想,要想要他這條命還真得費點兒勁兒,眼珠一轉(zhuǎn),有了主意,虛晃杈條杖,轉(zhuǎn)身就跑。桂平認為他敗了,拉槍就道:
  “惡道,哪里走!”
  這一追上當了。老道把杈條杖交在左手,一伸手從兜子里拽出一塊五毒鐵板,回身照桂平就打來了。桂平一看,眼前一道光華,不知是什么東西,趕緊一歪臉,腦袋躲開了,肩膀沒躲開,這塊鐵板正拍在肩頭上,啪!把桂平打得身子一側(cè)歪,摔倒在地,頓時人事不省。原來,他這鐵板是用毒藥煨的,叫五毒鐵板,沾到皮膚上就中毒,十二個時辰這人準死無疑。張方一看,桂平受傷,急忙拉家伙過去應(yīng)戰(zhàn)。林元從兜里又拽出一塊鐵板,抖手奔張方就打來,張方往旁邊一閃,鐵板走空,沒打著。事情也湊巧,正好這塊鐵板揍到壞事包孔秀后背上。孔秀正在大戰(zhàn)藍勇,就覺著后背上啪的一下,把他打得噔噔噔,緊搶幾步,摔倒在地,眼前發(fā)黑,人事不省。眼看張方眾人就要出事兒,老少英雄從桂家莊殺到了。林元一看不好,口打胡哨,帶著藍氏弟兄一溜煙逃了。張方也沒敢追,因為眼前有倆傷號還不知道生死。急忙命人把桂平和孔秀抬回桂家莊,到屋里把衣服剝掉,用燈光一照,張方大吃一驚。一看桂平的肩頭,腫個大包,四四方方,紅腫高大;再看孔秀的后背,也是如此。兩個人眼窩塌下去了,光進氣兒不呼氣兒,摸了摸脈,脈搏微弱,看來九死一生。張方的經(jīng)驗非常豐富,知道兩個人中了毒器。這可怎么辦呢?難道就眼瞅著他們倆死嗎?老家人桂忠,一邊擦眼淚一邊說:
  “張少俠客,您先別著急,離我們這兒不遠,有一座廟叫光天寺,光天寺有個出家的和尚。這和尚,人送綽號叫妙手賽華佗,專治內(nèi)外兩科,我們不如套輛車把我們少爺和這位少俠客送到光天寺醫(yī)治。”
  張方一想,有病亂投醫(yī),管他叫賽華佗賽扁鵲,能把病治好就行,便點頭答應(yīng)。留下別人在桂家莊等著,他親自護送兩輛車趕奔光天寺。二十幾里地的路程,車老板兒把鞭子一晃就到了。
  等次日天明,來到光天寺的門前,大車站住,張方親自叩打門環(huán)。時間不長,出來個小和尚:
  “阿彌陀佛!施主有事啊?”
  “請問這是光天古廟嗎?”
  “不錯,小廟就是光天寺。”
  “這里的主持和尚叫妙手賽華佗的可在嗎?”
  “在,在!剛起來。”
  “好(口來)!我們是求醫(yī)的,有兩個人昏迷不醒,打算求大和尚大發(fā)慈悲給救一救。請你給傳稟一聲。”
  “好,好!請施主稍候。”
  小和尚說罷,轉(zhuǎn)身走了。不多時,賽華佗親自接出來了。張方一看,這和尚歲數(shù)可真不小,身子還有點兒不太利落,似乎一條腿長,一條腿短,皺紋成堆,滿臉的壽斑。就見老和尚雙掌合十:
  “阿彌陀佛!歡迎施主光臨,是來看病的嗎?”
  “大和尚,麻煩您啦。我這兒有兩個病人,請您給醫(yī)治醫(yī)治。”
  “好好好!里邊請!”
  說話間,張方命人把桂平和孔秀抬進光天寺,提鼻子一聞,全都是藥味兒。鬧了半天這個光天寺整個兒是個醫(yī)院,兩廊下擺著不少床鋪,全是百八十里以外前來就醫(yī)的,因為路遠走不了,全都住在廟里。有十幾個小和尚,圍著白布圍裙,穿著白布套袖,來回在這兒護理。張方無暇觀看別的,把妙手賽華佗請到屋里,老和尚先凈了凈手,把圍裙系上,戴好套袖,來到桂平和孔秀的面前,仔細察看。老和尚一皺眉,先號號脈,再翻翻眼皮,問張方得的是什么病。張方口打咳聲,也不隱瞞,把受傷的經(jīng)過講述一遍。妙手賽華佗要看看傷口,把他們倆衣服解開,瞅著瞅著,大和尚搖搖頭,沒有說話。張方心里增個疙瘩:
  “大和尚,您看這病能不能有救?”
  “施主您貴姓?在哪行發(fā)財?”
  “實不相瞞,您聽說有位奉旨的欽差年羹堯沒有?我是年大人手下的辦差官,叫張方。”
  “噢!鬧了半天是差官老爺。實話跟你說,這二位受傷可不輕啊!治倒可以,但是一時半時可不能好啊!”
  “啊呀老和尚,只要能保住他們的性命,就是在這兒多住幾天,我們多花點兒銀子,也在所不惜。”
  “好!那貧僧就盡量給治。”
  大和尚說完話,點手把小和尚叫進來,低聲囑咐幾句。小和尚出去,時間不長,把藥箱子拿來,等打開蓋兒,張方一看,好啊,十八般兵刃樣樣俱全哪!帶尖兒的、帶刃兒的、帶鉤的、帶刺兒的、麻花兒的、擰勁兒的;小刀子、小剪子、小鉤子、小撓子、小錐子,是應(yīng)有盡有。就見這和尚命人升好了一堆火,先把這些家什消了毒,開始給兩個人動手術(shù)。先把傷口破開,把淤血擠盡,然后,把爛肉用刀剔除,上好刀傷藥。這個手術(shù)直做了兩個多時辰,才告結(jié)束。大和尚累得滿頭是汗。等最后包扎完了,給他們吃了藥,和尚長吁了一口氣:
  “阿彌陀佛!張施主,這二位的命算保住了。”
  “多謝!不知得多少錢哪?”
  “唉!出家人普度眾生,分文不收。如果施主覺著過意不去,多給幾個香資也就是了。”
  “好好好!我這兒有紋銀二十兩,原捐作香資。”
  小和尚把銀子拿走,張方跟妙手賽華佗一商議,這兩個人怎么辦呢?是拉回莊子,是住到廟上?老和尚說,他們剛動完手術(shù),不宜顛簸,最好住到寺內(nèi)。張方同意,命夏九齡、司馬良在這兒護理,他領(lǐng)人先回到桂家莊,把桂家莊的事情安排完了,張方又領(lǐng)人起身趕奔成都府,見年大人和童林稟報了經(jīng)過。童林點了點頭,總算把桂平和孔秀救活了,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半個月之后,桂平、孔秀身體康復(fù)。張方又領(lǐng)了一百兩銀子,捐作香資,對老和尚表示酬謝,領(lǐng)上兩個人回到桂家莊。桂平見著霞娘,夫妻二人又驚又喜,經(jīng)過商議,不在桂家莊呆了,那里一個親人都沒有,觸景傷情。最后,把房產(chǎn)地業(yè)全都變賣,夫妻兩個帶著桂忠起身趕奔成都府,正式入伙兒。
  這回,老少英雄全都湊齊了,研究攻打萬龍長風島的事兒。很多人都提出來,要想打萬龍長風島,必須了解島里邊兒的情況,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怎么能了解島里邊的情況呢?桂平一聽站起身來:
  “年大人,童俠客,我倒有個主意。我聽我父親給我講過,他有兩個好朋友,一個叫古天杰,一個叫古天書,號稱古氏二老,住在離此不遠的二老莊。據(jù)說這兩個人原來就占據(jù)萬龍長風島,開墾山林,住了半輩子。后來,十四皇子胤禵領(lǐng)兵占領(lǐng)了萬龍長風島,二老一賭氣,離開這座島嶼回到家鄉(xiāng)。我看,要想了解萬龍長風島的奧秘,非找到古氏二老不成!”
  桂平說完了,司徒朗站起身來說:“海川哪!桂少俠一句話把我提醒了。不錯,二老莊這倆老頭跟我還有一點兒交情,不如咱們就去一趟二老莊,問問他們不就清楚了嗎?”
  童林點頭,就帶著司徒朗、病太歲張方以及老少英雄二十人,攜帶著貴重禮物,到二老莊拜望古氏弟兄。
  到門前一叫門,這二老真還接出來了。童林一看,這倆老頭個兒都不高,跟一對土地佬差不多,都是大禿腦門子,一個黃臉兒,一個黑臉兒,就像一個模子刻的似的,一瞅就知是一奶同胞的親弟兄。別看兩個老頭歲數(shù)不小,精神卻很旺盛。童林過來施禮:
  “二位老人家就是古氏弟兄不成?小可童某有禮了。”
  “哎喲,不敢當,不敢當!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童俠客?”
  “不錯,正是在下。”
  “哎呀,歡迎,歡迎啊!哎喲,這么多高人,都是誰?”
  司徒朗過來了,用手一拍古氏弟兄的肩頭:“老朋友!你們認識我是誰嗎?”
  “啊呀!有點兒眼熟,想不起來了。”
  “哈哈哈哈!你們這叫貴人多忘事啊!連好朋友司徒朗都忘了不成?”
  “哎喲!老伙計,你還活著?”
  “嗯!對付活著吧!”
  “歡迎,歡迎!莫非你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里邊請,里邊請!”
  大家說說笑笑來到廳堂,古氏二老吩咐手下人,做飯的做飯,沏水的沏水,非常熱情。時間不長,酒宴擺下,眾人團團圍坐。童林把禮單往上一獻,手下人把禮物搭進來了。古氏弟兄一看送來這些禮物,少說也得值一百兩銀子,二老就愣住了:
  “童俠客,這是何意?咱們都是武林同道,我歡迎你們來串門兒,怎么還送禮呀?無功受祿,寢食不安哪!”
  “二位老人家,我們來求你們來啦。”
  “是嗎,有話請講,凡是我們知道的……”
  “不,您先別著急。這禮,您必須得收下。這不單是我們送的,也有欽差大人年羹堯的一份心意。”
  二老說什么也不要,司徒朗從中給打圓場,最后,到底把禮物收下了。
  古天杰問:“童俠客,請您明言,有什么事兒求我們?”
  童林聞聽,口打唉聲:“二位老人家,大概你們也有耳聞。前次欽差大人三打劍山,好不容易才把劍山攻破。美中不足的是,罪魁英王富昌領(lǐng)人投奔了萬龍長風島,我們不把英王抓獲,沒法回京交旨。但是,對于萬龍長風島的形勢我們一點兒都不知道。聽說二位老人家想當年占據(jù)萬龍長風島,開墾山林,三十余載,想必了解島內(nèi)的形勢,為此今天特來領(lǐng)教。”
  張方在旁邊補充:“二位老人家,這回你們明白了吧?送禮不白送。這叫禮下于人,必有所求。請二位老人家把萬龍長風島的內(nèi)幕和盤端出來吧!”
  “這個……”古天杰看著古天書,古天書瞅瞅他哥哥,兩個人沉默不語,面現(xiàn)難色。
  童林覺著有點兒抹不開,一瞅這倆老頭不那么痛快,看了一眼司徒朗。司徒朗快人快語,用手一拍他們弟兄的肩頭:
  “老伙計,怎么啦?把你們難住了不成?咱們都是自己弟兄,沒有不說的話,你們有什么為難之處,也盡管講出來,我們決不強人所難。”
  “這個……老伙計,既然你說到這兒,我們只好對你明講。當初我們占據(jù)萬龍長風島,共是三十六年,對山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可是后來十四皇子胤禵去了。一開始我們不了解他是怎么回事兒,認為他是當今天子的皇子,又是那么大的西安侯,到我們島上視察,我們敢阻攔嗎?后來才弄清楚,鬧了半天,他要占據(jù)此島。為這件事情,我們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不睦。可是你們知道,人家西安侯要兵有兵,要將有將,我們兩個人怎么對付得了?最后只好忍痛割愛,把島子給了他。可臨分手的時候,西安侯十四皇子給了我們紋銀十萬兩,就算把島子買下了。我們說什么也不要,他派人把銀子送到我家,說得清楚,這十萬兩銀子買我們哥兒倆一個嘴嚴,將來不管到了何種地步,對島子里的秘密不準向外人言講。如果對外人說了,就要血洗二老莊,不但殺我們,連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也一個不剩。老伙計猜想,那胤禵說話是算數(shù)的。我們倒不怕死,牽連了幾百口鄉(xiāng)親,我們于心不忍!”這倆人兒說到這兒把嘴一閉,再也不言語了。任童林怎么勸,司徒朗怎么講,這兩個人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唉聲嘆氣,什么也不講。童林是個紅臉漢,一看人家不樂意說,也不能逼人家,萬般無奈,最后站起身來說:
  “二位,這么辦吧!方才我們有言在先,不能強人所難,既然二位老人家真有難處,我們非常同情。方才所說就算揭過去,童某告辭了。”
  司徒朗冷笑一聲說:“二位,沒你們幫忙,我們照樣兒也得破萬龍長風島,好啦!后會有期。”
  大家回到成都,見著欽差大人年羹堯一說,年大人緊鎖雙眉,唉聲嘆氣。本來抱挺大的希望,結(jié)果冷水潑頭。就在這個時候,孔秀在旁邊一個勁兒的冷笑,大伙兒不明白孔秀笑什么。就見壞事包孔秀來到童林的面前,趴到海川的耳邊嘀咕了一陣兒,童林先是皺眉,后來晃頭,最后點了點頭。孔秀又湊近欽差大臣年羹堯,趴到耳邊嘀咕了一陣兒,年羹堯的表情跟童林相似,最后也點了點頭。孔秀往旁邊一站,就見年大人眼望病太歲張方!
  “張方,你看怎么辦?這事兒遇上難題啦!你這小子詭計多端,有主意,每逢關(guān)鍵時刻,能難住別人就是難不住你。我看這樣吧,聘請二老出頭幫忙的事,你就包下來。如果你能說動古氏弟兄,就算立下大功一件。你看怎么樣?”
  張方明白啦。鬧了半天,孔秀這小子怪不得他剛才咬耳朵,原來是冒壞水兒哪!張方氣得直瞪孔秀,孔秀樂得直晃腦袋。張方?jīng)_著年大人一擺手:
  “大人,這可不是兒戲,您別聽壞事包的,這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您想,我童師叔那么高的身份,各位英雄那么大的面子,他們都不肯出頭,何況是我呀!我就是神仙變的也無濟于事。大人,這事兒我辦不到,我也不打算立這一功。”
  年大人把臉一沉:“唉!張方,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本帥乃是奉旨欽差,我跟你說話就是命令,你不要不識抬舉。我命你三天之內(nèi)請出二老,起碼也得把萬龍長風島的地圖弄到手,否則,我要你項上的人頭!”
  張方一聽一咧嘴,心說這位年大人真是翻臉無情啊!官大一品壓死人,光棍兒不吃眼前虧。張方萬般無奈,只好躬身領(lǐng)命:
  “是,遵命就是。”
  年大人又把話拉回來:“哈哈哈!張方,你可別往心里去,有道是能者多勞。希望你多為朝廷出力,多為本欽差分心哪!”
  老少英雄也一個勁兒地鼓勵,張方一樂:“哈哈哈!我這陣兒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好好好,大人放心,三天之內(nèi)我把這事兒辦成也就是了,你們眾位就聽信兒吧!”說著用手指了指孔秀:“壞事包,咱倆這筆賬也記著。騎驢看唱本——走著瞧。我張方可不是饒人的,早晚我非要找回來不可!”
  孔秀又吐舌頭,又晃腦袋,在旁邊手舞足蹈,把張方氣得鼻子都歪了。他回到自己屋里頭,把東西歸整歸整,一溜煙兒跑到二老莊。
  張力到了莊口一想,怎么辦呢?我見著人家說什么?要說的話已經(jīng)說絕啦,再說一遍也沒用。最后一想,干脆我豁出這張厚臉皮去了,再試試看。他到小鋪買了四包點心,來到古氏弟兄的門外,啪啪啪敲門,家人開門一看:
  “您不是張少俠客?”
  “不錯,是我。”
  “您又回來,莫非拉下什么東西了?”
  “沒沒沒,沒有。煩你轉(zhuǎn)告二老,我有點兒事兒要求見。”
  “哎!您稍候片刻。”家人去了時間不長,出來了,“二位老人家有請,在里邊恭候。”
  張方拎著點心來到廳堂,到門口一看,二老站在門口等著呢!張方把點心包放在臺階上,躬身施禮:
  “二位老人家,在下有禮了。”
  “張少俠,里邊請!”
  張方拎著點心進屋,把點心往桌上一放:“二位老人,禮物雖薄,略表寸心。你們老哥兒倆別打起來,一人兩包,二一添作五。我孝敬二位啦!”
  倆老頭一聽氣樂了。我們七八十歲了,沒吃過點心?能為這打起來!二老一樂,命人獻茶,茶罷擱盞,問張方:
  “少俠客,去而復(fù)返,莫非還有什么事兒嗎?”
  “是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哪!我說二位老人家,方才我們來了一幫,七嘴八舌的,這話始終沒有談透。我也不好插嘴。我覺著,事情要是談透了,二位不會拒絕我們,是不是?要說一點兒情面不講,非把人家給拒絕了,那還有人味兒嗎!是不是?你們二位闖蕩江湖多年,哪能不懂這點兒人情呢!因此,我這次回來接茬兒談,把利害給你們說透,要求二位老人家助我們一臂之力。”
  二老不等張方說完,把臉往下一沉:“少俠客,免開尊口!你說話沒說透,我們不那么認為。我們覺得談得夠多的了。該說的話都說啦,我們不能幫忙就是不能幫忙。我們決不能把幾百口子的命當玩笑。請少俠客回成都吧!”
  張方一看,這倆老頭挺倔,可有點掛不住了。他把夾扁頭一晃:
  “我說二位呀!咱們可把話說清楚,你們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牽著不走打著倒退。”
  “張少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莫非你還威脅我們不成?”
  “這可談不到。你們打聽打聽,我張方可不是好惹的。我要求人辦事兒是一定得辦到。要辦不到,我可沒個完。”
  “噢!少俠客,既然你沒個完,你還打算怎么樣呢?莫非你還要對我們哥倆下毒手不成!”
  “那倒不至于。不過我非要叫你們倆幫忙不可。你們服氣兒不?”
  “是嗎?那我們就是不幫忙,你能怎樣呢?”
  “好(口來)!你們倆敢說三個不幫忙?”
  這哥兒倆氣得鼻子都歪了,心說,這小子是沒事兒來找茬兒慢說三個,三百個我們也敢說。
  要知張方有何高招打動二老,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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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56:02 |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一回 索地圖張方用智 長風島下書擺擂
話說古氏二老一聽張方不說人話,勃然大怒。古天杰把桌子一拍:“張方,請人可沒有這樣請的,你這是干什么?我們愿意幫忙,那是人情;不愿幫忙,乃是本分,你可不應(yīng)該口出狂言,實在欺人太甚!”
  張方一晃夾扁頭,瞪著小圓眼珠,啪!一拍桌子:“我說二位,你們兩個人再敢說一句不幫忙!”
  老哥倆一聽,干什么?難道要動武不成?古天杰一瞪眼睛:“我就是不幫忙,你要怎樣?”
  沒想到張方樂了:“嘻嘻嘻!不幫忙,那就算了吧!”
  這個泄氣呀!二老以為張方有什么高招呢,鬧了半天,是瞎咋唬。二老一想,這小子可真是個蘑菇頭,快點兒把他打發(fā)走就算了。
  “張少俠,話已說絕,我們哥倆還有點兒事情要辦,恕不奉陪。來人!送客。”
  什么叫送客?這就是往外攆他。哪知張方坐在太師椅上連動也沒動,把二郎腿一擔,晃著夾扁頭:
  “嗨嗨嗨,我說二位老爺子,你們可真有兩下子!我有千條妙計,你們有一定之規(guī),真叫人佩服啊佩服!我看這樣吧!方才的事情咱們不談了,談點兒別的可以嗎?二位請想,當今世上,五花八門,要談的事兒太多啦。往大處說,古往今來,天上飛的,地下跑的,草里蹦的,水里鳧的,五大派八十一門所發(fā)生的事情,乃至人間的悲歡離合,那還有個完嗎?咱們隨便談?wù)勗趺礃樱俊?
  二老無奈,只好忍著氣重新坐好:“少俠,那你就談吧!”
  “二位老人家,請問,你們對萬龍長風島是真了解,還是不了解?”
  “少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二位老人家請想,你們?nèi)绻媪私猓筒荒荛]口不談。我家童師叔等老少英雄二十余人,不遠百里登門拜望,我張方又第二次來,人情可為重矣!可是卻遭到二位的拒絕,難免使我懷疑,可能你們對萬龍長風島根本就不清楚。不然的話,你們?yōu)槭裁粗蛔植徽勀兀坎恢艺f的對還是不對?”
  “張方,方才咱們有言在先,談別的,不談這個事兒,你怎么又問起這個事兒來啦?”
  “方才是公事,現(xiàn)在是閑談,說一說,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二老點點頭,心說,罷了,張方這個東西鬼點子真多呀!想到這兒,沖他一笑:
  “張少俠客,你也不用使激將法,干脆咱就把話說開了。我們弟兄占據(jù)萬龍長風島三十余載,對島內(nèi)的一草一本沒有不知道的,就是我們閉著眼睛摸,也知道是什么地方。不僅如此,我弟兄還精心畫了一幅島圖。”
  “什么?你們手里有萬龍長風島的島圖?”
  “對,不信,請你上眼。”古天杰從抽屜里頭拿出個精制的小檀木盒兒。這盒兒是長方形的,把鎖頭打開,從里邊取出一卷白綾子。把這白綾子輕輕地展開,往桌兒上一鋪,張方就往前一湊乎。古天書用手一推他:“慢著!離遠點兒,別往前靠近,最好別伸手。”
  張方瞪著小圓眼一看,上頭圈圈點點,勾勾畫畫,確實是一幅圖。有幾個大紅字兒,寫得很清楚:萬龍長風島詳圖。古天杰用手指著這張圖:
  “少俠客,看見沒?這張圖非常詳細,把萬龍長風島一切的事情,全畫到上面了。要有了這張圖,破萬龍長風島,就不費吹灰之力;要沒有這張圖,想破萬龍長風島勢比登天。你看,我們哥倆是吹呀,還是果有此事?”
  “沒吹沒吹!難怪二位老人家名聲遠震,今日一見,真是細心人哪!好啦,把圖給我吧!”
  “啊!”二老急忙把圖收起來,擱到小盒兒里,重新鎖到抽屜里頭:“張方,方才叫你看的目的,無非是證實一下我們哥倆沒說玄話,更沒吹牛。既然你看了就算啦,圖是決不能給。”
  “我說二位老人家,你們要真不給,我可要偷啦!您知道我病太歲還有什么能耐嗎?我還有個綽號叫妙手神偷賽方朔,氣死金眼毛遂。這偷,乃是我一大特長。二位老人家,我要是把圖偷到手跟你們交給我就大不相同了。你們要交給我這是人情,我回去跟我童師叔、年大人、老少各位英雄一說,大伙兒對你們二位不但領(lǐng)情,而且感恩,遲早朝廷還得嘉獎;可是這張圖要叫我偷來,我們不但不領(lǐng)你的情,還得恨你,遲早破了萬龍長風島,也許你們二位還得受株連、打官司。此中的利害,望二位詳察。”
  “哈哈哈!算啦算啦,張方,你別往下說了。你有千條妙計,我們有一定之規(guī),不幫忙就是不幫忙!這張圖說什么也不給,你有什么招隨便想去。送客!”
  過來幾個家人,一架張方把他給推了出去。張方一回頭,咣當!人家把大門關(guān)上了。把個病太歲氣得咣咣直放屁,晃著腦袋離開二老莊。他到了莊外的樹林里,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往地上一坐,這就發(fā)了愁了。心說,這個事兒真他娘的難辦哪!可恨古天杰、古天書這倆老頭,死硬不開竅,軟硬不吃,叫我如何是好?又一想,我這樣回成都也沒法兒交待呀!欽差年大人限我三天的時間辦成此事,我要這樣灰溜溜地回去,非受處分不可。也罷,既然我話已經(jīng)說出去了,我就得這么辦。不如今夜晚間再進二老莊,前去偷圖,無論如何,也要弄到手。張方打定主意,站起身來,把塵土撣掃干凈,然后找了個小鋪買了幾個燒餅,打了二兩酒,又回到樹林,吃完了,喝完了,找了個土坡往這兒一躺,閉目養(yǎng)神。連日來,病太歲確實也有點兒累了。這一躺下,時間不長就睡著了。這一覺也不知睡了有多長時間,突然被一陣冷風把他吹醒。張方打個冷戰(zhàn),把眼睜開,再看,滿天的星斗,四外一片漆黑。張方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瞅瞅北斗七星,估摸著時間在二更天左右,正好進莊盜圖。他把周身上下緊襯利落,把三棱呂祖套風錐背好,檢點百寶囊,看看脈門弩,全收拾完了,張方一塌腰趕奔莊內(nèi)。他施展陸地飛騰法,時間不長又來到古氏弟兄門前。病太歲左右觀看,大街上靜悄悄的,連一個行人也沒有,便抖身上房。他趴到房上往院里一看,漆黑一片,可能老古家的人早就熟睡了。張方先掏出一塊問路飛蝗石,甩手扔到院里,傾耳一聽,一無雞鳴,二無犬吠,三無人語,這才把心放下,雙腿一飄,輕輕落到地上,躡足潛蹤,直奔廳堂,到這屋聽聽,到那屋聽聽,四外一片寂靜。張方仗著膽子把廳堂的門推開就進了屋,直奔那張八仙桌兒。為什么呢?因為古氏二老讓他看圖的時候,就是這張桌子,他眼睜睜看見那張圖就鎖在抽屜里。他來到桌案前邊兒一看,抽匣鎖著。他用大拇指一撩繃簧,微微較勁,嘎吧!把鎖頭擰開,把抽匣輕輕地抽出來,一看里頭,果然有個檀木小盒兒,不由心中大喜。他伸手剛要拿這盒兒,就覺著脖子叫人給掐住了。他急忙一撒手,就在這時候,廳堂里頭燈火點上,古氏弟兄站在了他的背后。老古家的家人提著燈籠,把門窗全堵上了。抓張方的正是古天杰。古大爺一陣冷笑:
  “張方,你小子真要偷我?沒想到吧!我們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餌釣金鰲,真把你給等來啦!你夜入民宅,偷取人家的東西,已經(jīng)犯下了大罪,我一定把你扭送官府,按律治罪,綁!”
  家人往上一闖,不容分說,把病太歲張方就給捆起來了。張方心說,人要倒霉,喝口涼水都塞牙。想到這兒,張方高聲喊喝:
  “等一等,且慢!聽我說兩句行不行?我說完了,你們再送我走!”
  古氏弟兄一擺手,家人退下:“張方,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二位老爺子,咱們就把話說清楚吧!我今兒晚上來是看看動靜,并非是真來偷東西。我再蠢,也不能蠢到這種地步,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無非是開個小小的玩笑,望二位高抬貴手,把我放了就得啦!”
  “沒有那么便宜!”
  “我說二位,我本身就是辦事的差官,你們能把我送哪兒去?送到官府,我一句話,不是還得把我放了。你們豈不弄個往返徒勞?這又何苦的呢!如果不把我送到官府,把我關(guān)押在你們家,你們可就犯了大罪了。私扣國家的辦差官,該當何罪呢?我童師叔豈能善罷甘休,欽差年大人又焉能放過你等?二位,干脆就把我放了,我還感謝你們,你看這有多好!”
  “不行!張方,要把你放了,可有個條件。你還來不來啦?”
  “不來啦。一定不來啦。”
  “你還敢不敢前來偷圖?”
  “不偷啦,這回我就死了心了。把所有的招全都抖摟出來了,沒咒可念了。二位,這回我回到成都,見到年大人和我童師叔,說什么我也不干了。他們有什么能耐叫他們施展去。”
  “你起個誓。”
  “好(口來)!我說話要口不應(yīng)心,將來不得善終,刀砍、槍扎、馬踩、車軋、天打五雷轟、吃東西噎死!”
  “別說啦!張方,下不為例,就這一回,如果你小子再敢來,休怪我二人對你不客氣。把繩子給他解開!”
  家人過來把繩子解開了。張方活動活動筋骨,一看身上什么也沒少,把呂祖套風錐重新背好,拉把椅子一坐:
  “哎呀二位!可把我嚇得不輕啊!能不能賞我一口水喝?”
  二老讓家人給他把水端來,張方喝了兩碗:“二位老人家,成全人就成全到底吧!我為了偷這張圖,連晚飯都沒吃,能不能賞給我點兒吃的?”
  倆老頭一聽,這小子臉憨皮厚,這在什么節(jié)骨眼兒上,他還惦記吃的呢!
  “好吧!給他拿來!”
  時間不長,給他端來兩個饅頭,一碗粥,還有一碟炒雞蛋。張方饑不擇食,一會兒就吃個干干凈凈。他把嘴一擦:
  “啊!多謝二位老人家。我可走了。咱們后會有期。這次雖然來得匆忙,走得慌速,但是給我病太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常趕集沒有碰不上親家的時候,人生在世,短不了求人幫忙。二位你們記住,將來有用我張方之處,盡管說話。我辦不到,還有我老師歐陽修;我老師辦不到,我還有三親六故,遲早我要報答二位的恩德。咱們交個忘年交,再見!”
  張方說完,一躬到地,而后出了二老莊,奔成都府就下去了。二老口打咳聲,回到房中。古天杰看看古天書,古天書看看古天杰,老哥倆沉悶不語。為什么呢?這心里也不是個滋味兒。如今這個事情是騎虎難下,左右為難。幫著官府,就得得罪萬龍長風島,幫助島上就得得罪官府。就拿眼前這事兒來說,把張方也難為得夠嗆,別看他說得好聽,這人算得罪下了。老哥倆一商議,趕緊把這張圖藏好,別讓張方這小子偷走。其實桌子里這盒兒里邊根本就沒有圖。二老轉(zhuǎn)身奔后院內(nèi)書房,開門進屋,把家人攆出去。這屋里靠東墻有一只大柜,乃是硬木雕花的,蓋兒鎖著。他把鎖開了,揭起蓋兒,那盒兒就在里邊擱著,盒兒里邊乃是萬龍長風島的島圖。老哥倆重新檢查完了,這才放心,又把柜鎖好,把燈熄滅,退出書房回屋休息。他們倆剛走,房上黑影一晃來了個人。誰呀?病太歲張方。他根本就沒走,方才看他直奔成都而去,其實他出去沒五里地,又回來了。張方心說,方才我使的那叫定神丸,是迷惑古氏二老。只要你們稍一疏忽,我就能鉆空子。剛才二老的一舉一動,都看在張方的眼里。古氏弟兄剛走,張方就來到門外,不由心中暗笑。他拿出萬能的鑰匙,把房門打開,直奔那只大柜。他個兒小夠不著,搬了把椅子,登著椅子把柜門兒打開,把那小盒兒輕輕取出。為了謹慎起見,張方把小盒兒打開做了檢查,果然是萬龍長風島的島圖。他這個樂勁就別提了。他把小盒兒背在身上,輕輕把大柜又關(guān)上,從椅子上下來,轉(zhuǎn)身形離開書房,抖身上房。心說,二位喲,實在對不起,我可要走了。他飛身形跳到外面,一塌腰欻欻欻,回奔成都府。
  次日中午,張方到了公館。把門兒的人一看,躬身說:“少俠客,您回來啦!快點兒里邊請吧!老少各位都等您哪!”
  “先等等!我哪能就這樣進去哪!請你們到里頭通稟一聲,讓我童師叔列隊迎接。”
  單說昆侖俠童林、天靈俠王鳳、世界妙手司徒朗、老俠石昆、光明俠明燈明照遠以及大和尚方天力等人,正在談?wù)搹埛降氖虑椋T軍進來稟報,說張方回來了,讓大家列隊迎接。孔秀一聽,把腦袋一撲棱:
  “唔呀!這個混賬烏鱉羔子!不用問,他是把事情辦成,端起架子來了,不如派幾個人出去,把他拽進來得了。”
  牛兒小子一瞪眼:“師兄,我出去,提溜著耳朵把他拎進來!”
  “且慢!”童林一想,張方也真不容易呀!既然他有此要求,滿足他也就是了。童林真的就列隊迎接。
  張方一看童林出來了,急忙躬身施禮:“師叔哎,我可擔待不起,我給您施禮啦!”
  “孩兒啊!你辛苦啦。不知見著二老沒有?”
  “哎呀!一言難盡哪!有話咱們到里邊兒詳細說吧!”
  眾人把張方讓到廳堂里邊兒,張方坐下就把經(jīng)過講說一遍,說得大家捧腹大笑。最后病太歲張方從身上解下包裹,取出萬龍長風島的島圖。童林把圖展開一看,心中大喜。老少英雄,挨個兒全看了看,無不稱贊張方有膽有謀,辦了一件大事。張方把胸脯一拍:
  “各位!不是我姓張的吹牛,我要想辦到的事兒,沒有辦不到的。請各位轉(zhuǎn)告欽差大人,應(yīng)該給我立首功一件。另外,我為了盜圖,破費了不少銀子,應(yīng)該加倍還我。”
  逗得大伙兒都樂了。童林命人準備了幾樣好菜,款待張方。張方剛吃了一口菜,公館門外一陣大亂,報事的跑進來說:
  “童俠客!可了不得了,二老莊的古氏二者找到門上,口口聲聲前來要圖。非要跟張少俠玩兒命不可!”
  張方一聽把吃的那菜吐了出來:“娘呀,我的姥姥!師叔,我可捅了馬蜂窩了。我不管啦,你們對付吧!”他拿起萬龍長風島的島圖,拉著司徒朗:“師伯,快保護我,咱倆躲一躲!”
  司徒朗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叫張方拉到后院去了。童林命人把酒菜撤下,列隊迎接古氏二老。到公館門外一看,古天杰和古天書滿臉塵土,大汗淋漓,兩個人的氣色非常難看。童林上前見禮:
  “二位老人家,趕緊里邊請!”
  “你們辦的好事!”古氏弟兄怒氣沖沖來到大廳落座。
  童林就問:“二位,你們這是從哪兒來?”
  “從家里來。童俠客,張方呢?”
  “張方另有公干。”
  “童俠客!不是我們說你,你們派張方這么做,可有點兒于理不合呀!差官隊為什么偷人家的東西?這不是匪類嗎!你們口里說抓賊,你們本身就是賊。沒有說的,快把萬龍長風島的島圖還給我們。不然我們就死在你的面前。”古天杰、古天書連喊帶叫,又拍桌子又跺腳。
  童林滿臉通紅:“二位老人家息怒。咱可得把話說清楚,我并沒有讓張方去偷圖。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哎呀!童俠客,你們別裝糊涂啦,張方這小子,三番五次到我家,軟硬兼施,非叫我們哥倆出頭幫忙,說的話簡直不堪入耳。我們看他是個晚輩,又年輕,沒跟他計較。誰想到張方這小子膽大包天,跑到我們書房打開大柜,把島圖給偷來了。童俠客,我們說得非常清楚,我們不能幫忙。如果幫了你們,二老莊就得遭到血洗呀!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魚情看水情,看在數(shù)百口生命的分上,你就把圖還給我們吧!”
  童林怎么勸,二老也不答應(yīng)。最后童林說:“好吧!既然二位老人家說到這兒,童某決不叫你們?yōu)殡y。來呀!把張方叫來,叫他把圖也拿來。”
  有人到里邊送信兒,等了好半天,張方跟司徒朗這才出來。就見張方手里托著萬龍長風島的島圖,拎著那只小盒子,一見古氏弟兄,張方一樂:
  “二位來啦!挺好吧?是坐車來的,是坐轎來的?”
  “哼!張方,你小子真是不仁不義,你曾經(jīng)發(fā)過誓,因何言行相違?你就不怕應(yīng)誓不成?”
  “哎呀!二位,我這條小命不值錢,愛怎么的就怎么的。雷劈也好,馬踩也好,得什么報應(yīng)我也不在乎。為什么我這么做呢?我上為朝廷,下為百姓,就是死了也值得。可不像你們倆,前怕狼,后怕虎,美其名曰保護二老莊的鄉(xiāng)親,其實是你們貪生怕死,是膽小鬼。不就是要這張圖嗎?給你。”
  張方連盒兒帶圖扔到古氏弟兄面前。二老撿起來一看,一點兒不錯,正是自己的東西,趕緊把圖擱進盒兒里,重新帶好,眼望童林說:
  “童俠客,并非我們不懂人情,實在是為難哪!從今以后,咱們井水不犯河水,這件事兒就過去了。再見!”
  “二位,吃完飯再走。”
  “不不不!你們這飯我們不敢吃。”二者說著活起身告辭,揚長走去。
  童林心中十分不悅,回到屋里,長吁短嘆,低頭不語。各位劍俠對二老的做法也頗為不滿。正在這時候,張方撫掌大笑:
  “師叔哎,您請放寬心,別看我把圖給了他們,已經(jīng)沒有用了。方才我把師伯司徒朗請到后院,利用這段時間,又復(fù)制了一份。”
  張方一伸手,從袖筒里拽出一張圖,往桌上一鋪,大伙兒一看,這個樂就別提了。心說張方這小子,鬼點子真多。為什么剛才張方拽走司徒朗呢?原來他早有準備。司徒朗對于畫圖頗有研究,當初他占據(jù)云南玲瓏島,就是親手畫的圖,要復(fù)制這么一張,不費吹灰之力。童林覺得這一招可損點兒;又一想,緊急關(guān)頭,也就講說不起了。海川拍了拍張方的肩頭:
  “孩兒啊!雖然你做得很對,但是今后這種事兒,如能不做還是不做的好。”
  “師叔哎!我也不愿干這種事兒,不過這倆老頭太氣人啦。一路酒席對待一路賓朋,對他們也只好如此。”
  童林急忙把這張圖保管好了,將來好按圖破島。就在這時候,門上的人進來稟報,萬龍長風島派人下書來了。童林一想,萬龍長風島居然敢派人來下書,不知為何?
  “下書人現(xiàn)在何處?”
  “在門外候信兒。”
  “他叫什么名字?”
  “他說他姓畢叫畢云,江湖人稱云游俠。”
  “請!”
  童林把屋里安排好了,時間不長就聽門外響起腳步聲,門前人影一晃,走進一個人來。此人身高八尺掛零、細腰奓臂,雙肩抱攏,面如美玉,三綹墨髯,一身短靠,腰佩寶刀,氣宇軒昂,二目如電。來人緊走兩步,躬身向前:
  “童俠客在上,小可畢方有禮了。”
  “免。請坐!”
  “謝坐。”
  有人搬了把椅子讓畢方坐下。童林就問:“請問畢大俠,要見童某所為何故?”
  “童俠客!我奉英王和十四皇子所差,特為給童俠客、年大人下書而來。”
  “書信何處?”
  “就在我的懷中。”畢方說著,把書信取出來,雙手往上一遞。
  童林展開書信一看,上面是英王和譚天的口氣,大致的意思是說:連年征戰(zhàn),老百姓苦不可言,我們經(jīng)過再三思慮,愿意和平解決兩家的爭端,特定于五日后在大佛寺舉行談判,希望你們本著一顆誠心,派出幾名代表,到大佛寺商談兩家爭端事宜。望不要失信。童林把信看完,轉(zhuǎn)給司徒朗眾人,老少英雄全都過了目。童林把信往桌兒上一放,問畢方:
  “畢大俠,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畢方一笑:“童俠客,信中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看沒有必要解釋了。我家英王千歲和十四皇子愛民如子,不愿意再打下去了,愿意和平解決。因此,在大佛寺舉行談判,此乃一顆誠心,決無虛假。望童俠客稟明欽差大人,派代表屆時出席才是。”
  “好吧!我希望你們言行如一。我們也不樂意這樣打下去。請你回復(fù)英王和十四皇子,五天后在大佛寺不見不散。修書不及,我就不寫信了。”
  “是。如此說來,小可告辭了。”
  劉俊眾人把畢方送出公館。等畢方走了,老少英雄湊到一起,把欽差年大人也請了出來。年羹堯看完那封來信冷笑一聲:
  “海川哪,這又是一計。我料英王口心不一,肯定又是耍花招。”
  童林點點頭:“大人,卑職也是這么看。無奈假戲要真唱。既然人家提出要談判,我們不會顯著心不誠。我的意思,還是派人參加為好。”
  “嗯!你說的有理。各位,你們看呢?”
  張方頭一個站起來:“大人!我說幾句。英王富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一肚子就是壞水兒。不用問,他們經(jīng)過日夜研究籌劃,又定下了詭計,在大佛寺布置下天羅地網(wǎng),等著咱爺兒們往里鉆。我?guī)熓逭f得對,明知是當,咱們得上;明知是假戲,我們得真唱。如果我們不去,一則顯著我們沒有信用,二則顯著我們不誠心。因此,我們非去不可。不過我有個建議,派的代表,用不著什么重要的人物,去幾個人,逢場作戲,擺擺樣子也就算了。”
  年大人點頭贊成。經(jīng)過研究,決定派三個代表:首席代表就是病太歲張方;陪伴的兩個代表,一個是壞事包孔秀,一個是泥腿僧張旺。等這三位談判代表一定,大伙兒樂得肚子都疼。為什么哪?在差官隊當中,數(shù)這三個人壞,結(jié)果就叫他們參加。張方還樂意干這個事兒,馬上點頭答應(yīng)。到了第五天上,張方帶著張旺和孔秀,另外有四名跟班兒的,一共七個人,起身奔大佛寺。
  大佛寺在哪兒?就在成都府東門外八十五里處。這個大佛寺,是三不管的地方,地處勝家莊、藍家店、樸家店的正中心,乃是一座多年的古剎禪林。那個地方非常肅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英王指定在此談判。
  單說張方他們一行七人騎著馬來到大佛寺。一看,古剎禪林一片寂靜,四外環(huán)山,廟宇坐落在平川之上,古木叢林,真好比世外的仙境。張方幾個人甩鐙下馬,仆人叩打門環(huán),就見角門一開出來兩個小和尚,看看張方這幾個人,小和尚說:“阿彌陀佛!各位,你們是成都府來的官人嗎?”
  “正是啊!我說這就是大佛寺嗎?”
  “正是。”
  “那么請問小師父,你們可曾接到通知,在此處談判嗎?”
  “知道,知道。萬龍長風島的人早就到了,專門在此恭候各位差官老爺。”
  “好,請你到里邊送個信兒,就說差官隊的全權(quán)代表來到了。”
  “是。”
  小和尚到里邊送信兒,過了好半天才從里邊傳出腳步聲,走出四十多個人來。為首的正是大帥譚天、軍師燕普,在他們身后跟的都是劍山的余黨和萬龍長風島的將軍們。一個個威風凜凜,相貌堂堂,分列兩旁。大帥譚天單手捺劍來到張方近前看看,不由一愣:
  “張方,你們差官隊的代表在什么地方?”
  張方一笑:“譚大帥,你怎么瞪著眼看不見人哪?我們就是代表。”
  “哈哈哈哈!張少俠客,你真能開玩笑。前幾日我家王駕千歲的信寫得明明白白,要派最有權(quán)力,身份最高的人參加。就像你們?nèi)贿配參加嗎?張方,我可不是小瞧你們,如果你們要做為官方的代表,這個會我們不參加了。請你回去送個信兒,讓你們那里說話算數(shù)的、身份高的人參加才是。”
  “喲!我說譚大帥,你的口氣可不小啊!我張方是什么人,你清楚不清楚?我代理過欽差大臣,手中握有大權(quán)。別管我身份高低,我是奉年大人派遣而來,我就能替官方做得了主,一能簽字,二能畫押,三能作出決定。怎么就沒有資格參加呢?你不是隔著門縫瞧人把人看扁了嗎?”
  譚天把腦袋一撲棱:“不行不行!事關(guān)重大,我們不能跟你談判。請你回成都,把這個事情跟年大人講講。會期可以延,但你們必須派主要人當代表。童林必須參加。沒有童林,我們不談判。”
  譚天說完把袖子一甩,進了大佛寺,咣當!把門給關(guān)上了。病太歲晃了晃腦袋,看看孔秀和張旺:
  “看來咱們是白遛腿兒。人家嫌咱資格低,不跟咱們談。”
  孔秀氣得直撲棱腦袋:“混賬烏鱉羔子!既然不談就算啦,我們回去。”
  張方一行七個人轉(zhuǎn)身又回到成都,見著年大人和童林,把經(jīng)過講說一遍。年大人一皺眉,心想,莫非萬龍長風島的賊寇,這回真想談判?不然為什么提出這種要求呢?經(jīng)再次研究,重派出三名代言。首席代表就是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幫著童林的一個是老劍客方天力,一個是南俠司馬空。
  書中代言,南俠是三天前來的。因為司馬空跟童林交情莫逆,老俠客是趕奔昆侖山看望一個道友從成都府路過,聽說童林幫著年大人查辦劍山,特意到這兒來看望,結(jié)果被童林給留到這兒了。
  年大人這次派出的三名代表,不但德高望重,藝壓武林,而且代表著僧道俗三教。此外,童林還帶著張方和孔秀做小打兒,另帶著八名仆人。張方這次腰板兒硬了,到了大佛寺門前是連打帶叫:
  “里邊人聽著!談判代表又回來了,還不列隊迎接嗎?”
  小和尚扒著門往外一看,果然比上次來的人多,撒腳就往里邊跑去送信兒。不多時,只見譚天率領(lǐng)眾人列隊迎接。張方嬉皮笑臉地說:
  “我說潭大帥,上回你拒絕跟我們談判,說我們的資格不夠。這回怎么樣?你看這個代表資格硬不?”
  譚天一看有童林,又有方天力和司馬空,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趕緊抱腕當胸:“童俠客,二位,歡迎,歡迎!里邊請。”
  童林以禮相還。眾人下了馬,走進大佛寺,就在大雄寶殿的天井當院擺開桌案,分賓主落座。童林一看,萬龍長風島的代表也是三個人。首席代表就是大帥譚天,挨著他的是軍師燕普,在他們倆下首坐著個高大的和尚。這個人瞅著非常眼生,以往沒見過面。這和尚紫微微一張大臉,散發(fā)披肩,月牙金箍勒頭,臉上有一道橫疤,身體魁偉,相貌兇惡,看樣子有七十歲掛零。在他的身后站著八名小和尚,給他捧著一對兵刃是短把荷葉追風鏟。童林看罷多時,沖著譚大帥一抱拳:
  “譚大帥!既是談判,有話請講當面。童某愿聞高論。”
  “哈哈哈!童俠客,我家王駕千歲給你那封親筆信,看過了嗎?”
  “我拜讀過了。”
  “信上說得非常清楚,我們連年征戰(zhàn),給老百姓帶來無限的災(zāi)難。我家王爺有好生之德,愛民如子,不忍心再這樣打下去。經(jīng)過深思想了一個解決的辦法,就在這座大佛寺立下擂臺。因為這座大寺在三莊之間,故此這座擂臺起名叫三莊擂……”
  要知這三莊擂如何打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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