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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醫(yī)科大學(xué)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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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redboy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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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夢異俠] <童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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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24:29 |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五三回 昆化俠大鬧九仙宮 鹍鵬道力戰(zhàn)童海川
 且說童林見老道倚仗自己力量故意刁難人,與龍善伯交回墨角棒時再三刁難,緊抓墨角棒不放。這兒早已把童林氣得火冒三丈。但海川仍是強壓怒火,向龍善伯說道:“老劍客,您把接棒的事讓與我!”童林說著奔這老道來了:“仙長,我替龍老劍客前來接棒!”說著話,叭!把墨角棒就抓在手中。海川單臂一較力,唉!往懷里一拽,結(jié)果紋絲沒動,沒奪過來。“喲!”童林心中暗想:這個老道好大的勁頭哇!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這個人不僅輕功高強,而且這個硬功的勁兒也夠意思!童林再次較力,往懷里一拽,嗨!又沒拽動。你別看兩次沒拽動,再瞅這老道也變了模樣啦:臉上露了汗了,腦筋蹦起來多高。您再往他的腳下看,他這兩只腳蹬得這地方的磚全都碎了,可見他使了多大的勁兒。童海川第三次較力:“你給我撒手!”就這一下不要緊,老道身子往前一栽歪,噔噔噔拖了三步。雖然說童林沒把棒奪過來,但是這老道得算栽!因為眾人看得清楚,童林要再使點勁兒,老道就可能摔倒。海川啊,為了讓他下臺階,松了手了。老道臉一紅,心頭咚咚直跳,有點掛不住了,扭回頭沖著童林,把眼睛一瞪:“童俠客,高!我太服你啦!要棒不難,還棒也容易,但是我有一個條件,常言說:見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今天你們這十三位都是出乎其類拔乎其萃的英雄漢。我打算在各位臺前領(lǐng)教一二!如果你們勝了我了,寶棒我不但要還,我還要服輸認罪;如果勝不了我,哈哈,對不起,寶棒要不要,你們自己來決定!”老道說到這兒,翻了臉啦。刷,把外衣脫了,把王佛巾摘了,用一塊青綢子把頭發(fā)一包,渾身上下緊襯利落,穿一身元青色的短道服,飛身形跳到月臺,張開臂膀,亮出門戶,點著喚童林:“童俠客,請過來吧!我素知你的無形八卦柳葉綿絲掌是一絕,你的大力昆侖掌蓋世無雙,貧道早有耳聞,今天我想開開眼!童俠客,請賜教吧!”童海川早就壓不住火兒了,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頓。童林正要解扭襻脫大衫,在一旁的一位過來了,道:“賢弟,你在旁邊陪著老劍客歇一會兒,我過去。我看這位道爺很愛武術(shù),你們這一比劃呀,我覺得手心腳心都刺癢,我現(xiàn)在上了癮了,不比不行。我打算跟道爺伸伸手,你請到旁邊落座。”不等童林點頭,這位老者飛身形跳到天井當(dāng)院。大伙一看是誰呀?北俠秋田。秋老俠客有個綽號叫獨占九州笑鰲頭北昆侖秋佩雨呀!那在山頭跺一腳,地方顫三顫、晃三晃,誰不知道哇!北俠秋田在老一輩的俠劍客當(dāng)中脾氣是最不好,翻臉不認人哪!就因為跟童林常在一起,受大家的熏染,這老頭兒磨煉得不大高兒了,一般的事情他不動怒,能不翻臉的事兒他不翻臉。可就今天的這事兒來說,北俠可氣壞了,肺子都要炸啦!你說這老道是什么東西?偷了我們的墨角棒不還,千方百計給我們出難題,出了一層又一層,一個借口又一個借口。像這種人是非打不可!我秋佩雨會會你!我看你有什么能耐!老俠客出于這種心情,這才頭一個搶著跟他動手。
  這老道一看童林沒過來,北俠過來了,不怎么高興,鼻子翅一扇乎:“無量天尊!老俠客,你姓秋叫秋佩雨吧?”“不錯!”“哈哈哈哈!秋老俠客,恕貧道不能奉陪!”北俠一聽,人家不跟自己伸手,老俠客那火兒就更大啦:“仙長,為什么?”“哼!老俠客,您可別生氣呀!我是個實在人,心里怎么想,我就怎么說。這個場合您伸不上手哇。要說童林嗎,還有情可原。您,白給!您說您八九十歲的人啦,一巴掌把您打個跟頭,這還出不出這九仙宮?您還見不見人?換句話說,您還想回山東不回?見著您那父老鄉(xiāng)親,有何面目待人啊?哈哈哈哈!老俠客,請回吧!我不能跟您伸手!”哎喲,這老道說的話不多呀,比罵秋老俠客的祖宗還厲害。秋田打出世以來,闖蕩江湖六十五年,從來沒遇上過這樣的人兒,也從來沒有一個人敢當(dāng)著這么多的人羞臊自己!說我不配跟他動手的主兒,沒有!這老道也太狂點兒啦。把北俠氣得渾身顫抖,七竅生煙:“好(口來),仙長!大話不是說的,咱們動手試試。如果我秋佩雨不是仙長的對手,殺、剮、存,當(dāng)請自便!今天這手我是非動不可!”“著!”北俠提腰往空中一縱,縱起有七八尺高來,劈面一掌,奔老道的面門。這一掌叫“單掌開碑”。秋北俠手上有鷹爪力,有鐵砂掌,打到石頭上,石頭都得碎,何況打到人身上呢!老道一瞅,北俠執(zhí)意要動手,而且巴掌到了,老道一想:“我給你來一下,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厲害!”一不躲,二不閃,騎馬蹲襠式,站到院里頭,把左手往后一背,把右掌往前一伸,“接!”他拿這巴掌接北俠一巴掌,剎那間兩掌碰在一處。啪,就這一下不要緊,把北俠秋田震得噔噔噔倒退了十幾步。身后是個柱子,正好碰到柱子上,被這柱子迎一下,北俠摔倒了。老俠客頓時感覺到膀臂酸疼,骨節(jié)都要掉了。“哎呀!”北俠抬起手來看了看,虎口冒了血跡兒啦!
  就這一掌把北俠就給震怕了。老俠客心中暗想:可了不得,云南盡出高人哪!我只說,帽兒山鐵扇寺全國英雄盛會,高人全在那兒呢。沒想到這無名的地方,居然藏著這樣的高人。看來我秋田白活,今天我算栽了硬跟頭了。老頭子把心一橫:我寧愿死在九仙宮,我也不能服軟兒呀!想到這兒,飛身形往上一縱,晃雙掌又奔老道。
  老道哈哈大笑:“老俠客,太自不量力啦!看這樣子你是非打不可啦。恕貧道得罪!”呼啦一聲,人家一亮門戶,跟北俠戰(zhàn)到一處。啪啪啪啪啪,十幾個回合,北俠傻眼了,不認得人家的掌法。要說秋佩雨闖蕩江湖六十五年,那所見的掌法、拳術(shù)太多了。什么五祖點穴掌,什么大力昆侖掌,什么神佛似花拳、六合拳、八卦拳、九宮拳、羅漢拳,達摩掌、昆侖掌、峨眉掌、武當(dāng)掌、七形掌、五形掌,沒有不會的。但是這老道使的掌法,沒見過!那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難猜難解呀!把北俠戰(zhàn)得懵頭轉(zhuǎn)向,眼花繚亂。
  童林在旁邊一看:壞了!我可不能讓我老哥哥栽跟頭。老頭兒脾氣暴,真叫人拍一巴掌,這老頭子就得抹脖子。童林這兒忙準備。還沒等海川過去,南俠司馬空跳過去了:“無量天尊,老俠客您往旁邊閃一閃,讓與貧道!”
  北俠心想:可來了幫忙的了。這才虛晃一招,跳出圈外。一只手扶桌子,一只手叉腰兒,張著大嘴呼哧呼哧就喘開氣啦!再看渾身上下這汗都濕透了。北俠一想:我算完啦,我算心服口服啦!今后再有這場合,我是絕不登場啦!老頭子心里太難過了。
  再看,上去的正是南俠司馬空。要說在老一輩的劍俠當(dāng)中,司馬道爺性格最善良,最溫柔,就像個女人的性格。什么場合也不愛說話,你跟他開玩笑也好,你動氣也好,老道一笑就算拉倒。今天情況可變了,把司馬道爺也氣壞了。心說:對面這老道太不通情理。咱們都是三清弟子,講的是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慈悲為本,善念為懷。你怎么能夠殺生害命呢?你偷了人家的東西,還不允許人家要;人家找上門兒來,你還凈出難題!一會兒比氣功,一會兒比輕功,這又提出來當(dāng)場比武。太刁難人啦!人常說: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呀!你這是干什么?逼得啞巴說話呀?你目中沒有我們十三個人,你分明是騎著我們脖子拉屎,搬著我們鼻子尿尿!司馬道爺火兒實在壓不住,這才過來,兩個老道戰(zhàn)在一處。南俠叫南昆侖,昆侖什么意思?就是力大無邊。盡管叫這個綽號,跟人家一伸手,白給!十六七個照面,南俠冒了汗了,招數(shù)遲鈍,身形滴溜溜亂轉(zhuǎn),只有招架之功,并無還手之力。那個老道一邊打著一邊笑,看那意思胸有成竹,這十三個人兒我全包下啦!可南俠勉強對付到二十個回合,飛身形跳出圈外:“無量天尊!貧道領(lǐng)教了!”言下之意:我認輸。
  南俠這一敗下來,龍善伯老頭子掛不住啦,心中一想:這事兒在我身上發(fā)生的,人家大伙兒為什么呢?還不是為我嗎?幫著我找棒,幫著我大鬧九仙宮。有不少人都栽了跟頭,我能在旁邊看著嗎?于心也不忍哪!老頭子想到這里,大吼一聲,跳到天井當(dāng)院。一見面,龍善伯可翻了臉了,用手指這老道:“出家人,你可不對!我龍善伯活到九十二歲,我可以說不虧誰的,不欠誰的。綠林的規(guī)矩我守,真正的朋友我交,我從來沒有失禮對不起人的地方!今天,這個事情使我實在不解呀!我說仙長,我哪兒得罪你了?虧你的人情?欠你的金錢?還是因為什么受人恩德,漏掉了人情,漏掉了禮節(jié)兒啦?或者因為我沒到九仙宮前來拜望?你得說明原因!哎,我在屋里頭說話,我說我會回光返照絕命雙棒,你兄弟就挑禮啦。就因為這個理由,就把我雙棒偷走,對我們百般刁難。這個理說得過去嗎?再又說回來啦,我說我會絕命雙棒,我真會呀,我不是吹呀!我也沒說我這雙棒天下無雙,誰也不是我的對手!這話我可沒這么講,你們這叫借口哇!偷了我的棒,傷了我的朋友,今天又百般地刁難,你拿我龍善伯當(dāng)什么人啦?難道我就是那么好欺侮的嗎?仙長,你這叫欺人太甚哪!我龍善伯不才,今天我要領(lǐng)教領(lǐng)教。今天我要輸在你手中,雙棒我不要了!”再看龍善伯一指旁邊的石塔。因為這廟里有三座石塔,都有兩丈多高,九層,花崗巖雕刻的。龍善伯說:“你看見沒有?假如說我輸給你,一腦袋撞死在石塔之下,我連你的九仙宮的門兒我都不出!”這老道一聽:“哎喲!老劍客,話可別說絕了,弓可別太拉滿了。干什么事情都得留有余地呀!您要這么一說,我可不敢動手。再逼出人命來,而且死在我的廟里頭,好說可不好聽!”“拿命來!你少收買人心!今天有我沒你,有你沒我呀!”龍老劍客往上縱,就是一掌。老道轉(zhuǎn)身軀,接架相還,兩個人兒戰(zhàn)在一塊兒。那十二個人在旁邊看著,一看龍善伯不僅棒法精通,掌法也精呀!那么大年紀了,就像去掉牙的猛虎,磨掉角的蒼龍一般。精神抖擻須髯飄擺,身形亂轉(zhuǎn),快似猿猴,兩臂搖開,呼呼掛風(fēng)。可再看那老道也不示弱;那老道是越打越勇,把兩臂掄開,也是呼呼掛風(fēng)。童林看出來了,老道使的是什么掌法,叫“七星蓮花掌”。童林在第三次學(xué)藝的時候,師爺鎮(zhèn)古俠董乾董化一曾經(jīng)跟他講過:在當(dāng)今的世上幾種掌法不好惹,一個是我教你的大力昆侖掌,另外還有一種掌法叫七星蓮花掌。這個掌法怎么使如何接,給童林講過,只是時間倉促沒講細。童海川多聰明,你那一說,他就記住了。方才他沒看出來,通過這一段比武,童林這一瞅:哎喲!七星蓮花掌!我?guī)煚敻艺f過了,這種掌法最吃功夫,跟我的柳葉綿絲掌差不多,按外傷內(nèi)。看起來,軟綿無力,打上去,柔中帶剛。他再看這個老道越打越勇,如果時間打長了,龍善伯老劍客未必是他的對手。海川一想:我過去吧,別等我們這些人都趴下,讓老道又找著借口了。
  正好兩個人沒分輸贏呢。海川把腰中的帶子勒了勒,大灑鞋提了提,把鞋帶系緊,把大辮子往脖子上一盤,辮梢一掖,長大的衣服款掉,童林到了院里了。正趕這時候龍善伯操掌打老道,老道迎接他的掌,兩個腕子正好擰在一塊兒。還沒等分輸贏呢,童林就到了。海川把雙掌伸到底下去,往上一兜。這一招兒叫“海底撈明月”。“開呀!”啪!這一下把兩人的掌就震開了。龍善伯倒退了幾步,好懸沒摔倒,覺得膀臂發(fā)麻。老道覺得手腕子發(fā)酸,臉上發(fā)燒。退出幾步定眼觀瞧,一看是童林。
  就見童海川二目放光,往天井當(dāng)院一站:“老道!剛才我在旁邊看見了,您的七星蓮花掌堪稱一絕,童某佩服。請過來吧,我領(lǐng)教領(lǐng)教!”
  “無量天尊!”老道就打了個哆咦。哎喲!這童林真不善吶。他怎么能猜出來我使的掌法是七星蓮花掌呢?壞啦!就沖他能說出我的掌法的名字來,今天大概我不是他的對手。他明白,在這十三個人當(dāng)中主要打的是童林,龍善伯都得排到二號。如果我贏不了童林,我這跟頭算栽定啦!我要能把童林給搬倒,這臉就露到天頂上去了。
  老道出自這種心情,強自咬牙鎮(zhèn)定精神:“童俠客,老想跟你過過招,我盼的就是有現(xiàn)在。既然童俠客肯賞臉,來來來,貧道奉陪!”啪,頭一掌叫“穿心掌”,直沖童林的心口。海川上身一斜,把這一掌閃過去。老道使了個抽撤連環(huán),晃左掌“單鳳朝陽”,打童林的太陽穴,童海川趕緊使了個縮頸藏頭,老道掌法打空。兩掌剛過去,就見老道腳尖一點地,啪,使了個陰陽跺子腳,點童林的心門兒。海川往后一跳,連讓老道三招。老道一愣。問道:“童俠客,你怎么不還手!”“哈哈哈哈,仙長,并非童某不還手。我這人有個講究,跟任何人動手,我都要讓三招。何況跟您哪。第一,咱們萍水相逢初次相見,感謝您的款待,我讓你頭一招。你是出家之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我尊敬你,讓你第二招。這第三招,道爺你可別挑禮呀,真要動手,童某可撒野!倘若把你打死或打傷,這第三招算是給你賠禮啦!”老道一聽:無量天尊!童林這口氣太大了。咱倆還沒伸手呢,你就有把握贏嗎?啊,先讓了我一招,這玩藝兒說話太苛刻啦。老道火往上撞,往上一縱,晃雙掌大戰(zhàn)童林。童海川一伸手,就使大力昆侖掌。這掌法都是跟董乾董化一學(xué)來的。一招換一招、一式換一式,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北俠、南俠、龍善伯、鐵掌李元等等眾人一看,一挑大拇指:還得說咱們海川,不愧是咱們的硬臺柱哇!不但年輕,確實有能耐。發(fā)招老練,掌上掛風(fēng),伸手抬腳,那是爐火純青啊!打山山開,蹬山山裂呀!這要是打在人身上還好得了嗎?
  再看對面那老道,也不含糊。因為這老道打了好幾陣啦,都是硬手哇。再遇上個童林,要沒有兩下子,能招架得住嗎?一伸手兩人三十回合,沒分輸贏。但是,三十回合一過去,老道就不行啦,累得是鼻洼鬢角熱汗直淌,胸脯子一起一伏大口喘氣。童海川一看,心中暗笑:你不行啦,我這一巴掌下去,我就把你打死。又一合計:別介,無怨無恨,點到為止。我何必下其毒手呢?童林一想:這么辦得啦,我也不打你,多會兒把你累得動不了,自己趴下告饒了,多會兒算拉倒。想到這,海川改換掌法,就使出柳葉綿絲掌,腳下使出轉(zhuǎn)八年大樹的功夫,拿這老道就當(dāng)了大樹啦。你說童林這份轉(zhuǎn),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老道本來就招架不住,抬頭一看,把他嚇壞了。由于童林身法太快,他也分不清真假來了,就見前面是童林,后面也是童林,左面是童林,右面還是童林。老道急得滿頭大汗,心里砰砰直跳,“無量天尊!”老道心中暗想:我命休矣!童林那掌夠多厲害,沾上我就完了啦。要知現(xiàn)在,何必當(dāng)初,這不是自找難看嗎!可是現(xiàn)在勢成騎虎,追悔莫及呀!
  正在這么個時候,九仙宮大殿的廟頂上有人喊了一聲:“二弟!你還不給我住手。童俠客,掌下留情哪!”隨著喊聲,唰!跳下一人,好像四兩棉花掉在油缸里,聲息皆無。童海川趕緊打墊步,跳出圈外,撤雙掌定眼瞧看。
  欲知來者何人,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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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24:52 |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五四回 陶景亮義結(jié)童海川 白玉虎受唇鐵扇寺
  且說上面說到,九仙宮老道正在被童林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并無還手之力之際,忽然,房上跳下一位老者喝令老道住手。童林跳出圈外,注意觀看。
  這位老者年邁蒼蒼。哎喲!這老頭兒老得不像樣了,都禿了頂,就是后腦勺還有那么一撮白頭發(fā),跟三冬雪一樣。頭前的白胡子跟發(fā)際都連了宗了。紅臉膛,白眉毛,大獅子鼻子頭兒,通紅的嘴唇。眼睛往外鼓鼓著,一對藍眼珠。老者穿著又肥又大的土黃布的袍子,腰里系著根布帶。別看那么大年紀了,從屋上往下一跳,就像棉花瓜一樣。
  童林和大伙兒都不認識。老頭兒一跳下來,再看伸手的那老道,規(guī)規(guī)矩矩跪在老頭兒面前:“哥哥,您回來了。”偷雙棒的那位咕咚也跪下了:“大哥,您怎么回來啦?”就見這老頭兒渾身直哆嗦,用手點指他們倆:“二弟,老三吶,臨行之時愚兄是怎么告訴你們的?不準給我惹事招禍。可你們忠言逆耳呀!這是怎么回事?因為什么把九仙宮鬧得烏煙瘴氣?我剛才全問清楚了。禍打根起,都在你們身上引起來的,我豈能容饒!我打死你們以正教規(guī)!”老頭兒說著,把巴掌舉起來了,照老道腦袋上就是一巴掌。
  就見老道端肩縮脖子把眼睛一閉,一動也不動,等著挨打。童林一看,覺得有點下不來臺。一看人家稱兄道弟,甭問,這是哥兒仨啦。能讓這老頭兒打嗎?海川急忙過來探單臂,哎!把老頭兒的手給接住了:“老人家且慢!打不得!”老者回頭看了看童林:“童俠客?您真是大仁大義,像這等人你還給他求情嗎?”童林說:“老人家,您先消消火兒!事從兩來,莫怪一方,也不能怪仙長和那位朋友,我們也有責(zé)任。望求老人家高抬貴手,童某我這廂有禮了。”童海川左腿一曲,要給老頭兒下跪。老頭兒一看不能打了,急忙把掌撤回,把童林攙起來:“童俠客,你是折我的陽壽哇!”童林這才不施禮了。老頭兒揮手叫這老道和他的三弟:“還不謝過童俠客!”你看這老道這么大歲數(shù),在這老頭兒面前規(guī)規(guī)矩矩,跟小孩兒一樣,整理衣襟,深深地給童林鞠了三躬:“多謝童俠客求情!”偷雙棒那個人一躬到地:“多謝童俠客!”“過去,向龍老劍客賠禮!”“唉!唉!”兩人又過來給龍善伯賠禮。那龍善伯剛才一肚子火兒,現(xiàn)在一看啊,云消霧散。為什么呢?人都是這樣,順著好吃,橫著難咽,江湖綠林道,拜把過節(jié),講的就是這樣。千不對,萬不對,只要一認錯,那就算完了!還能說揪住不完嗎?龍善伯老劍客以禮相還。挨個的大伙兒都見過,這老頭子這才吩咐:“快快快!擺桌子,拿椅子!”“是啦!”小老道忙里忙外,手腳不閑。一會兒把椅子排好,把桌子擺好。老頭兒請眾位歸座,老頭兒坐下了。那兩個人不敢坐,垂手站在老者的背后。就見老者沖著龍善伯、童林一作揖:“老劍客、昆侖俠,唉,實在是沒辦法,老朽老矣,有些事兒我顧不過來呀!我這兩個兄弟不知好歹,不知深淺,對幾位多有冒犯,請童俠客別往心里去呀!來呀,把寶棒交還!”這老道規(guī)規(guī)矩矩地把墨角棒還給龍善伯。童林大伙兒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歷盡艱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寶棒終于到手啦,還得感謝這老頭兒哇。童林一抱拳:“敢問老人家尊姓大名?那二位都是誰?”“哈哈!童俠客,既然問到這,老朽就告訴你。你可聽說在云南有三隱乎?我是滇池派的。老朽姓陶,叫陶宏陶景亮。”回手他一指那老道:“他是我二弟,叫陶成陶景堯。”他又一指那個人:“這是我們老三陶春陶景順。”剛說完,龍善伯大吃一驚。龍老劍客趕緊站起來了:“莫非三位就是云南的三隱士、滇池派的三位教主不成?”老頭兒笑著,晃晃腦袋:“哎呀!愧領(lǐng),愧領(lǐng)!不錯,正是我三人。”
  童林也聽說過,他知道,這大爺人送外號“天外一野叟、萬年不老翁”,陶宏陶景亮;二爺叫“一聲長鳴震天下、鹍鵬道人”,陶成陶景堯;老三叫“神偷無影、千里地行仙”,陶春陶景順。這是云南最出了名的三位隱士,滇池派的三家教主,怪不得他們的武藝這么精通呢!童林一想:怪我!我怎么到了云南帽兒山?jīng)]想到這個事兒呢?我聽我老師、我?guī)煚斒孪雀艺f過呀,早晚到了云南,你記住要拜望云南三隱。哎呀,因為事兒忙,我把這事兒給忽略了!要這么說,這是幾位老前輩。
  童林撩衣服要給幾位老前輩磕頭,被這三人給攔住了:“童俠客,咱們不是一個門戶。肩膀頭齊為兄弟,就沖你這個仁義勁,就沖你這功夫,我們交下你了!你就是兄弟,我們?nèi)耸歉绺纾 蓖忠粩[手:“嚇死我也不敢呀!您是老前輩。”“不不不!”陶宏說,“你要不答應(yīng),你是瞧不起我們哥仨!”大家哈哈一笑。老三陶景順吩咐一聲:“在下準備吃喝!”這就在九仙宮盛排筵宴。雖然是素齋素飯,做得也是非常得味。
  大家一邊吃著一邊閑談,陶宏就把自己的情況講述了一遍。這是什么原因?原來這陶宏是滇池派的大教主。人家滇池派的教徒有十二萬多人,分布在云南各個角落,各個山區(qū),各個湖泊。老頭兒身為大教主,能不去看看嗎?沒事他得拿出半年時間到各處去轉(zhuǎn)悠,這一次又出遠門兒了。在臨出門時又傳這風(fēng)聲,鐵扇寺又撒請?zhí)瑐髡埣恚刚執(zhí)煜赂鏖T各戶的高人,要在云南帽兒山鐵扇寺舉辦全國英雄盛會,看童俠客登臺獻藝,表演內(nèi)家功。哎呀,陶宏一琢磨:濟慈、濟源沒安好心,他們打算借這次盛會,把童林給廢了。老頭一想:我跟濟源、濟慈都在云南,而且離得都不太遠,平常低頭不見抬頭見,倘若他給了我請?zhí)阏f是去,還是不去?不去,瞧不起人,我把他們給得罪了;去,我從自己的內(nèi)心反對這件事兒。老頭一想:得了,正好借這機會去看看我的弟子徒孫,我不在家呆著。
  可老頭臨走的時候告訴二弟三弟:“你倆記住,如果濟源、濟慈派人下請?zhí)f拒絕,就說我不在。沒有我的話,你們不許動,把事兒全推我身上。想必濟源、濟慈也知道咱們派戶的規(guī)矩,他們不能怪你們。”哥倆點頭:“大哥您放心,我們一定這么辦。”“另外一件事,不許給我惹事。聽著,你們要是給我惹了事,不管是誰,決不輕饒,按教規(guī)處置。”倆人也點頭。就這樣,老陶頭這才離開馬蹄嶺三老莊,云游天下,把家里這點事交給二弟三弟了。
  老頭走后沒有一個月光景,真叫他猜著了,鐵扇寺派金角羅漢親自來下請?zhí)_@金角羅漢是濟源、濟慈的五徒弟,在廟里很夠個分兒。他親自出面,那就說明對請的人相當(dāng)重視。金角羅漢不但來送請?zhí)帶了一份兒厚禮。什么厚禮呀?有十三層玲瓏寶塔,是玉石雕刻的,上面有一百二十八顆鉆石;另外還送了一雙稀世珍寶并頭蓮,黃金白銀各千兩。別的不要求,就要求這老哥仨到鐵扇寺一坐,給我們助威。金角羅漢說得明白:“你們不用伸手,你們?nèi)齻人往那兒一坐,喝點水吃點好東西,扇著扇子,就算幫了我們大忙了。我們二位師父說了,事過之后還有重謝。人不親義親,義不親山親,咱們都是近鄰,諒三位不會不去吧?”
  二爺鹍鵬道人就把事先編好的瞎話端出來了:“無量天尊!大師父,實在對不起!從哪方面來說,我們也得去。慢說到那兒站腳助威呀,就是到那兒賣命,也是份內(nèi)應(yīng)該的,誰讓我們和二位師父處得都不錯呢!不過有一樣,我哥哥不在家,你也知道滇池派的規(guī)矩,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大哥不發(fā)話,誰敢動呀?他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嗎?要不聽他的,一瞪眼打死你。這事兒等我哥哥回來,我們商量好了,一定去。”金角羅漢直咧嘴:“哎喲,眼看九月九日重陽會到了!但不知大教主什么時候回來?”“歸期不定。只要鐵扇寺這會不散,我們哥仨一定去!禮物我們不敢收,您千萬帶回去,見著二位師父濟源、濟慈二位老當(dāng)家的,多替我們致謝吧!”金角羅漢磨了半天,他那意思是,大教主不在,你們是二教主、三教主,哪怕你們出面呢!結(jié)果,兩個人也拒絕了。金角羅漢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他走了不久,這三爺陶春好動不好靜,陶春沒事就對二哥說:“二哥,看來這次鐵扇寺的英雄會的規(guī)模可不小哇!生在武林之中,難得有這么一次盛會。二哥,我去看看熱鬧行不行?”“不不不,不行!大哥說了,少惹事兒,就在家呆著!”“就離帽兒山這么近,尿泡尿的工夫,我看看就不行嗎?我不惹事還不行嗎?”你說三爺今年六十多了,跟二哥這么哀求,管得太嚴,不是這么回事。最后陶成一想:也行,背著我大哥,叫老三蹓跶蹓跶。還是告訴他千萬別惹事。“哎,你也別上廟上去,也別露面,擠在人群里,看看就回來。”“唉!”三爺陶春就這樣走了。
  頭一天他去啦,從頭到尾全都看過了,把三爺陶春牢牢地吸引住了。頭一場,童林登上比武臺,登臺獻藝,這就把三爺給吸引住了。接下來,童林雙鉞斬八橫,把莫氏哥八個全都給鏟除了,人心大快。哎呀,把三爺看得那個過癮哪!緊接著,空同派二教主也來了,大寶劍劍斬陸秉章。緊接著二教主非要跟童林比武,童林沒辦法,掌鎮(zhèn)李華堂。李華堂抹了脖子了,死得那么暴,又那么慘。總而言之,一宗宗一件件,他都看得那么明白。后來到梅花圈比武,寶棒對寶棒,都誰死了誰受傷了,給他心里打了深深的烙印。一直他看到什么時候呀?老劍客龍善伯的墨角棒對公孫越的血美梨花棒,兩人打得難解難分。
  回來之后,他就向二哥說了:“哎呀!”他說得有聲有色,把二爺陶成也給迷住了。“哎呀!”二爺說,“我不知道,我要知道也要跟你偷著看看去。這多精彩呀!沖你這么一說,你看誰勝誰敗呀?”三爺說:“現(xiàn)在很難說,童林那邊的意思,也要寶棒會寶棒。這場完了,再接著往下比。但是這個寶棒的比試,誰輸誰贏還很難預(yù)料。我觀看龍善伯的棒還比不了公孫越,我很替龍善伯擔(dān)心哪!”二爺說:“你說那怎么辦呢?”“就說哪!咱也不能伸手,只能去看熱鬧去。我想,童林那幫人不能白給,此之中必有辦法。”這老二呢,也動了好奇的心了:“老三呀,你閑著也是閑著,呆著也是呆著,晚上不行蹓跶蹓跶。你到飲馬河甘家堡探聽探聽,看看他有什么好辦法,回來跟我說說。要不然我也睡不著覺。”
  你看,這哥倆是何苦呢!吃飽了撐的。這樣,三爺陶春夜探甘家堡,正趕上龍善伯與童林閑談。龍善伯正說呢:“明天比武,我就打算使回光返照絕命雙棒,今天我得練習(xí)練習(xí)。”到后院一練習(xí),啪!把這棒往空中一扔,讓三爺給偷跑了。三哥偷棒有自己的打算,他打算把這幫高人請到廟里來,讓二哥開開眼。二哥膽小不敢出面。你說光聽我回去白話,那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我把這些當(dāng)事的高人全都引到廟上,讓我二哥也高興高興,見識見識。就這樣,他把寶棒偷回九仙宮。
  見著二哥,陶春把事兒一說,鹍鵬道人長嘆一聲:“三弟呀,你可要捅婁子!請神容易送神難哪!人家不答應(yīng)怎么辦?”“沒關(guān)系,憑咱哥兒倆的能耐還怕這個嗎?咱又沒什么仇,就是比武較量,就是大哥知道了也不能責(zé)怪咱們。”后來這哥兒倆商量同意了,三爺這才假意賣棒,把童林等眾人引到九仙宮,發(fā)生了這些麻煩。
  閑言少敘,書歸正傳。大爺陶宏不放心,回來了。正趕上這個事兒,他能不恨這倆兄弟嗎?我不讓你們?nèi)鞘聝海銈冊趺慈鞘聝耗兀颗e掌要打,被童林給攔住了,以至現(xiàn)在言歸于好。
  大爺陶宏就說了:“現(xiàn)在寶棒我們已經(jīng)歸還了。來日,我們哥仨還要趕奔甘家堡親自去賠禮。望求童俠客和龍老劍客千萬別往心里去!”海川一笑:“老人家,別客氣!話說一遍鐘走一轉(zhuǎn),我們說完了就是完了,一定不會結(jié)仇的,而且往后咱們還要深交一步。路長久遠,咱還是好朋友,也備不住我童林有求于三位的時候。”大爺把胸脯一拍:“童俠客,今天咱們雖然初次見面,我也看出來了,你是交朋友的人,熱心腸俠肝義膽!咱把話說到這,只要童俠客將來遇上困難,有為難遭折之處,只要給我們哥仨賞句話,赴湯蹈火我們是萬死不辭!”
  您記住這個茬兒,仨人許愿,將來得還愿。到了下文書,童林大鬧云南八卦山,會李昆李太極,緊跟九宮八卦連環(huán)堡群雄二次大聚會,童林得用人哪,那時才聘請?zhí)帐先[參加。這三隱大鬧英雄會,各練絕藝。這是后文書,咱暫時先不提。
  童林一看在這兒耽誤的時間可不短了,起身向三老告辭。三老戀戀不舍,一直送到大山門外才拱手告別。
  按下這哥仨回去暫不說,單表童林跟龍善伯老劍客老少十三位往回走。走到半路遇上病太歲張方眾人。這么老半天這些人兒才到,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張方一看:喲,那不是我?guī)熓鍐幔魁埨蟿鸵不貋砹耍掷镞提著墨角棒。張方可樂了:“師叔,喂!龍老劍客,怎么樣,都出什么事兒啦?”“哼!”童林一笑,心說:不管出什么事兒,要等你,黃瓜菜都涼啦!童海川把他們截住,往回一擺手,那意思是:大家都回去吧。逐漸地把眾人都湊到一起,把童林圍到當(dāng)中。海川一邊走,一邊介紹經(jīng)過。大伙聽了是又驚又喜呀!張方把腦袋一晃:“嘿,童師叔,您這人真好說話!要換我呀,我非把這哥仨(尸巴)(尸巴)打出來不可!那老頭兒也是肉尖心兒,他一看他兄弟不行了,他才出面說好話,他早怎么不露面兒呢?那都是定好了的圈套兒啦。這人是個老滑頭!”海川一笑:“管他滑頭不滑頭,咱事兒辦得挺圓滿。不過,多疑的心也不應(yīng)該有哇!張方哪,往后你不要心胸太狹窄!”“嘿嘿!師叔,我跟您比是沒法比,但是我要遇上這些滑頭,我是絕不留情!”你看,他又來能耐了。
  簡短捷說,大家又回到了飲馬河甘家堡。沒去的人全都出來了,一聽凱旋而歸,圓滿收場,眾人無不歡喜。
  童林一到院里頭,雍親王胤禛接出來了:“海川哪,過來吧!都把我氣死啦!”童林大吃一驚:“爺!您跟誰生氣?”“咳!咱們自己的人還能氣著我嗎?我讓鐵扇寺的禿驢氣著啦!你快到屋兒看看去吧!”童林忽然想起來了,臨走時讓穿云白玉虎劉俊拿著自己一封信奔鐵扇寺下書,告訴鐵扇寺一聲,今天的比武延期,推遲到明天。肯定這事兒是在劉俊身上引起的。童海川一溜小跑進了屋,往屋里一看嚇了一跳。一看劉俊在床上躺著呢,二目失神,臉色蒼白,胳膊拿藥布包著。海川一驚,老少的英雄也都到了屋里了。大伙兒都圍到床前,問劉俊怎么回事兒。劉俊長嘆一聲:“咳!師父,都把我氣死啦!”童林詳細追問經(jīng)過,穿云白玉虎劉俊就敘說了一遍。
  原來他奉童林之命,奔帽兒山鐵扇寺下書。開始還都挺順利,小和尚們一直把他讓進大殿。劉俊進大殿一看,好么,公孫越聘請的各位高人都在,濟源、濟慈正陪著他們說話。穿云白玉虎劉俊把這封信往上一遞,濟源大大咧咧把信接過來了。看完之后,啪!把這封信往桌子上一扔:“彌陀佛!劉俊,要這么說,你們今天不能參加英雄會啦?”“對,因為龍老劍客今天身體不爽。”“嘿嘿嘿嘿!什么他媽的身體不爽!你們有意延期,這就叫出爾反爾,說話不算!你把這封信拿回去,要請假可以,讓你師父來!讓童林親自請假,你不配!”公孫越在旁邊也插了言了:“我說老龍頭怎么的,給打怕啦?今天在家休息休息,明天準備挨打。我說,眾人看是這么回事兒吧?”嘩!群賊哄堂大笑,拿穿云白玉虎開玩笑。劉俊也不是好慧的,那小伙兒的能耐,在年輕人當(dāng)中那也是頭一把。只是在各位劍俠面前顯不出他來。劉俊火兒往上撞,心中暗想:我不能有辱師命啊!你們當(dāng)著我的面罵我老師,譏笑各位劍俠,能容得嗎?劉俊也翻了臉啦,用手指著濟源、濟慈的鼻子:“二位師父,請你們說話嘴下留德!我再告訴你們,我?guī)煾笇懶攀强蜌饽兀屛疑觼韨口信兒。”“什么口信兒?”“讓公孫越拿最好的胰子把脖子和腦袋洗干凈,準備挨揍!讓你們兩位把脖洗凈些,準備換刀!到時候要剁你們的驢頭!”劉俊這句話可捅了馬蜂窩了。嘩!大雄寶殿就開了鍋啦!“殺他!殺他!割他的舌頭,敲他的門牙!不能讓這小兔崽子跑了!”嘩!往上一闖。劉俊明白:這個場合不能伸手,伸手也白搭。就憑自己的能耐,伸手就得趴下。他看眾人往上一闖,劉俊咕咚躺下啦,一抱肩膀,嘿嘿一陣冷笑:“各位,來吧!今兒我這一百多斤賣給你們啦!”他這么一鬧,把大伙兒還僵住了;他要伸手呢,這幫人就不留客氣了。濟源用手點指著劉俊:“好小子,你方才辱罵了酒家,我要不給你留點記號,我氣難平呀!”說著話他把劉俊的左胳膊抄起來了,兩個手指頭一使勁兒,咔叭一聲把劉俊的胳膊給掐折了:“回去吧!叫你老師給你接骨!你回去告訴童林,明天叫他準備挨揍!轟下鐵扇寺!”就這樣,把穿云白玉虎給攆下來了。
  劉俊疼痛難忍,抱著胳膊跑回飲馬河甘家堡。到家一看,師父不在,見雍親王胤禛,就把這事兒從頭到尾都說了,把胤禛氣得,叭!把茶杯都摔了。胤禛心想:這和尚真是粗暴無禮。“快快快!”把人找來,去叫大夫,把大夫找來給劉俊接骨。骨給接上了,吃上接骨丹,吃了止痛藥。
  劉俊正在屋里著急呢。正趕這時候,童林回來了。劉俊把以往的經(jīng)過講說一遍,就見童林劍眉倒豎,虎目圓翻,用手點指帽兒山鐵扇寺:“濟源、濟慈欺某太甚!俺童海川豈能與爾善罷甘休!”老劍客龍善伯也過來了:“海川呀!你幫我的忙,我也得幫你的忙!我呀,非得賣賣老不可,非得用墨角棒打死公孫越,給咱孩子出氣!”“打,不打不行啊!”嘩!引起大家的公憤,各拉兵刃,要大鬧鐵扇寺。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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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25:15 |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五五回 雍親王臥病甘家堡 杜清風(fēng)尋釁飲馬河
 且說童林童海川和老劍客龍善伯聽了劉俊的話,氣沖牛斗。老少英雄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能肋生雙翅,飛到鐵扇寺,與這些賊人決一雌雄。后來是震東俠把大伙兒勸住,讓大家好好休息,養(yǎng)足了精神,明日再決一死戰(zhàn),大家這才分別休息。
  到了次日,天光漸亮,童林早早地起來,到院里頭先活動活動筋骨,正在這么個時候,泥腳僧張旺過來了,聲音挺低:“師叔,王駕千歲身子不舒服,昨天晚上又犯病了。”童林一聽,腦袋“嗡”地一聲,他就怕雍親王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吃罪不起,急忙轉(zhuǎn)身奔東院去看雍親王。結(jié)果到屋里一看哪,雍親王靠著枕頭在床上坐著,震東俠和北俠正在這兒陪著閑談。海川這心才放下點兒,緊走兩步給雍親王請了安:“王爺,聽說您不自在?”“哎!海川哪,你坐下。昨晚上又有點犯病,覺著胸膛發(fā)熱,兩眼發(fā)緊。我摸了摸頭有點發(fā)燒。本來想叫你。看你們累得這個模樣,我于心也不忍。今兒早晨起來到茅房去,好險沒摔個跟頭。正好碰上東俠和北俠,我就把這事兒跟他們說了。”“爺,是不是找個大夫看看?”“不必啦!海川哪,快點吃早飯,吃完了咱們好奔鐵扇寺赴會。”海川一皺眉說:“爺,您身體這么虛弱,我看咱們延期吧!”“不不不,海川!怎么說這話呀?就因為咱們延期一天,劉俊讓人家打了,還說些不三不四的閑話。哪能再延期呢!”“這事兒是萬萬使不得!您身體這樣,怎么能去呢?”“我看這樣吧,海川,今兒個我就不去了。你率領(lǐng)老少英雄照樣赴會,別耽誤正事兒。我躺個一天兩天的也就恢復(fù)了。”
  童林跟東俠一商議,也只好如此。但是,雍親王要不去,家里還得留人,一旦有個三長兩短的,誰能夠吃罪得起!經(jīng)過大伙兒一商議,把原班人馬分作兩撥,由童林和老俠客龍善伯、武林武士同、小俠龍小臣以及各位俠客二十余人,趕奔鐵扇寺赴會;把震東俠、侯二俠、北俠、南俠、甘風(fēng)池、丁瑞龍、鐵三爺?shù)热巳粼诩依铮Wo雍親王的安全;把小弟兄們也分成兩撥,劉俊在家養(yǎng)傷,泥腳僧張旺、夏九齡、司馬良、洪王爾留在雍親王身旁;把牛兒小子、虎兒小子都留在家里頭,剩下的小弟兄跟隨童林前往。
  去的人興高采烈,不去的人心里不太高興。像這樣的盛會,每次參加都受益不淺,若不去呀,就好像丟了什么似的。但是童林話已出口,誰也不敢反駁。就這樣做了決定。童林飽餐膳飯以后,率領(lǐng)大家趕奔帽兒山鐵扇寺。
  按下童林他們?nèi)ジ皶惶幔瑔伪砑依锏娜耍@會兒可肅靜了不少。一個是走了一半的人,二一個是雍親王有病,誰也不敢驚動,就在自己的屋里頭悄悄呆著。有躺著的,有看書的,有的兩眼出神惦記鐵扇寺的事情的。單說雍親王躺在屋里頭,心里頭也是七上八下啊。雍親王一擺手,讓北俠、東俠都回去休息。他閉著眼睛考慮鐵扇寺的事情,恨自己的身子骨:我要沒病該多好!今天要去呀,回來就起不來了,又給海川找不少麻煩,拖累眾人,感覺于心不忍。雍親王一想啊,我好好睡一覺,大概醒了也差不多了。也不知海川他們是輸贏勝敗。雍親王心里一煩悶,就睡覺了。整個甘家堡一片寂靜。
  按現(xiàn)在鐘表來說,上午十點鐘,從甘家堡的莊子口來了四個人。這四個人比比劃劃,大搖大擺,直奔南口兒。這塊兒有甘風(fēng)池聯(lián)莊會的莊丁。自從比武以來,這塊兒是戒備森嚴,而且甘風(fēng)池和童林都關(guān)照過:這里住著雍親王,一旦出了事兒,誰也不好交待。所以,這莊丁格外地精神,各拿刀槍棍棒,往來巡邏。對本地人當(dāng)然不能刁難;對外來人,瞅著眼生的,當(dāng)然必須要盤問。這莊丁一看,這四個人不認識,身上都帶著家伙,莊丁一過來橫槍給擋住了:“四位,請留步!”呼啦過來十幾個莊丁,把路給堵住了。就見這四個人停身站住,為首的是個出家的老道,老道微含一笑:“怎么,進莊子都不允許嗎?”“仙長,您別生氣!現(xiàn)在情況特殊,帽兒山鐵肩寺正在比武期間,雙方不得不加強戒備。因為瞅著你眼生,我們必須得盤問盤問。”“那……那好哇!你們打算問什么呢?”“你們四位打哪里來,尊姓大名,為什么事兒,這個您得登一下記,經(jīng)過我們莊主允許才能放進。”“你們莊主是誰?”“甘風(fēng)池甘老俠客。”“哈哈哈哈!老匹夫甘風(fēng)池跑到這兒獨立為王來了!噢,這是他的天下,他一手遮天,我告訴你,這個村莊是大清國,這條道兒是國家的官道,任何人都有權(quán)在這兒出入,甘風(fēng)池他根本管不著!三位,隨我進莊!”往里硬闖,那莊丁能讓嗎?這么一攔不要緊,老道把手伸出來了,沖著這幾個莊丁一指道:“你們還想撒野嗎?哼哼!別動,別動,別動!”用點穴法,九個莊丁全動不了地方了。這個老道把巴掌在他們面前一晃:“看見沒,貧道有好生之德,不然的話,手起掌落,砸碎爾等的腦袋!”
  “三位,隨我進莊!”大搖大擺這四個人就進了甘家堡。他們四人進了大街,往北一拐,打聽甘風(fēng)池的家。有人不知道他們是干什么的,就告訴他們了:“噢,您往前走,那個又高又大的黑門樓就是甘大俠的家!”“多謝!”四個人來到甘風(fēng)池的門前,停身站住,往里頭看看。再一看高大的門樓,上頭有門燈,下頭有板凳。門開著,里邊的人是出出進進。老道站住高誦佛號:“無量天尊!門上哪位聽事?”這家伙的聲音非常洪亮,就驚動了里邊的伙計。伙計跑出來一看,沒見過,道:“啊,道爺,你們找誰呀?”“請問這是隱逸大俠甘風(fēng)池的家嗎?”“不錯,正是呀。您找我們老俠客?”“非也。我聽說這兒住著個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他在家嗎?”“仙長,真對不起!童俠客吃完早飯,領(lǐng)著人趕奔鐵扇寺赴會去了。您有事,最好到鐵扇寺去找。”老道一皺眉,回過頭去跟那三人耳語了一陣。商量了多時,老道又回來了:“請問,既然童俠客不在,都誰在家呀?”“那就看您找誰了。隱逸大俠甘風(fēng)池和另外其他的俠客都在。”“震東俠侯廷在不在?”“哎,在。”“麻煩您給他送個信兒,就說貧道求見。”“好唻,仙長略等片刻。”這個伙計說完轉(zhuǎn)身往里走,一直來到東俠的屋里頭。
  震東俠在屋里正喝水,上首坐著北俠秋田,下首坐著南俠司馬空,鐵掌李元、二俠侯杰、丁瑞龍、鐵三爺眾人都在座。大伙正議論鐵扇寺的事兒,估計這時可能交了手了。究竟龍善伯能否取勝,寶棒勝得了寶棒不,這玩藝兒實在令人擔(dān)心哪!
  正在這時候伙計進來了:“回東俠的話,門前來一道長,領(lǐng)著三人,說要求見您。”“噢!哪兒來的?”“沒說。他非見您不可!”“待我觀看。”震東俠站起來往外就走,可這些人在屋呆著也沒事,心說,大概是來了朋友了?是我們請來幫兵助陣的?怎么這會兒才來?大伙兒也就跟著出來了。
  單說東俠出了跨院到前院,等來到門口,東俠閃目一看,不由地激冷冷打個冷戰(zhàn)。不但震東俠吃驚,后邊的各位老少也無不驚駭。就見對面這老道,身高八尺掛零,長得是大骨架,這人瘦得是皮包骨。挺長一張大驢臉,從腦門兒到下巴能有一尺二寸長。面如瓦灰,皺紋堆累,兩道大抹子眉,一對三角眼,眼角往下耷拉著。大趴鼻子,菱角口,滿嘴黃板牙,頜下散滿一部花白須髯,頭上戴著白綾色道冠,身穿白綾色道袍,腰系一根兒麻繩,背背寶劍,手執(zhí)拂塵,二目如電哪。人們認識他,這就是劍山蓬萊島出了名的劍客杜清風(fēng)。
  這個杜清風(fēng)在三月三的亮鏢會的前后,一再找童林的麻煩,而且在亮鏢會上他再次登臺獻藝,跟童林比試較量。這幫人都見過,知道這老道最不是東西,尤其是使大家最難忘的是雍親王的眼睛被弄傷了,就是他的主謀。這小子今兒怎么跑這兒來啦?往杜清風(fēng)身后一瞅,那還有三人:頭一個是個黑大個兒,長得闊口裂腮連鬢胡子碴,那胡子好像去了尖的鋼針似的,怪眼圓翻,體格健壯。再看這家伙手中拎著個長條的包袱,蹬著雙灑鞋,二目如燈。人們也認出來了,這個就是跟童林對掌的那個野飛龍燕雷,也是劍山的。挨著他是個老頭兒,長得酷似二俠侯杰,但是比侯杰魁梧一些,大奔顱頭,翹下巴。面如冠玉,一部白須髯,穿青掛皂,小辮在后腦勺盤著,手里拎著長條包袱,怎么看怎么像個南極仙翁。這個人也認識,正是賽南極諸葛洪圖。這三個人在公主墳跟童林伸過手,把海川好懸沒累吐血呀,幾乎輕生喪命,就是這三位。后邊跟個和尚,一瞅這和尚長得墩墩實實,好像雕刻的石像;一對怪眼圓翻,大趴鼻子鯰魚嘴,皺紋堆壘;大禿腦門子,身后背著蒲團,灰布僧衣,下邊開口子僧鞋,腰里別著一條鐵杵,咧著嘴在后邊站著,一言不發(fā)。究竟這和尚是誰,誰也不認識。
  侯東俠心中暗想:壞了!海川不在,仇人找到門上來了!哎呀!這是鐵扇寺派來的,還是他們自己找上門來的?甭問,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看樣這兒要出事。侯東俠一想:海川不在,最好別把這事惹起來。我呀先問問他們來的意圖。
  東俠想到這兒,邁步過了門口兒,下了臺階,沖著杜清風(fēng)一拱手:“老劍客別來無恙?侯廷有禮了!”杜清風(fēng)看了看侯大俠:“哼哼!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東俠,你還認識我嗎?”“那哪能忘呢!三月三亮鏢會的事就在眼前。我見過仙長的面,怎么會忘掉呢?”“喲,那認識我就行。東俠,我來找童林來了,聽說他不在。你是他的好朋友,那有事兒我就跟你說了。”“好。此地并非講話之所,請四位到里邊說吧。”
  東俠為什么這么做呢?先禮后兵,這兒不是戰(zhàn)場。有多大仇先撂到后邊,把話得說清楚。就這樣,震東俠把他們四個人讓進客廳。
  到了屋里,分賓主讓座,仆人獻茶。震東俠拱手:“杜老劍客,您找海川究竟干什么呢?”“唉唉,東俠,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你說我找他干什么?難道說那么大的跟頭算是白栽了?難道我就認可丟人了嗎?我找童林沒別的事,我要報仇雪恨!他拋鉞亮劍削掉了我的道冠,傷了我的頭皮,這么長時間才好呀!讓我當(dāng)眾丟丑,至今想起來我仍然氣攻兩肋。今兒個我約了好朋友,要跟童海川比試掌法,結(jié)果還撲空了,倒霉不倒霉!”“噢,杜老劍客!如果你們非要和童林比,那么你們就趕奔帽兒山鐵扇寺,他們都在英雄會上。老劍客樂意去,我派人把你們送去。如果說累了不愿意去,我可找個地方叫你們休息,等候我童賢弟。兩條路請仙長挑選。”
  杜清風(fēng)一看,震東俠挺客氣,夠意思,就沒話可說了。回過頭跟野飛龍燕雷商議:“你看呢?”燕雷這小子比野驢還野,把掌中的茶杯拿起來,啪!摔了個粉碎。這混小子站起來了:“侯廷,童林不在,你們是不是童林的好朋友?你們是不是他的幫兇?他不在可以,今天爺先拿你們練練手,殺你們十個八個的,出一出我胸中的怒氣!”這小子火兒大了,當(dāng)年叫童林一掌震得大口吐血,他至今未忘啊!您說這屋里都是成了名的俠劍客,他跑這兒來拍桌子摔茶碗,誰能受得了哇?北俠秋田就站起來了:“燕雷!你不要過分猖狂!這是什么地方?這是飲馬河甘家堡,隱逸大俠曾風(fēng)池的家,這不是在你的劍山蓬萊島!你呀,給我老實一點!樂意呆著,你老實呆著;不樂意呆著,給我滾!敬酒不吃吃罰酒,老朽可不是好慧的!”北俠這么一喊,早驚動了院里的眾人。壞事包孔秀、泥腿僧張旺、司馬良、夏九齡、洪玉爾、其他的伙計、各位英雄,全把大廳的方門兒給堵上了。大伙兒一看:怎么著,找童林比武,那不找茬兒嗎?一個個擼胳膊挽袖子,這就要伸手。燕雷哈哈一笑:“啊,到了你們這一畝三分地了,你們都覺著有了把握了!我告訴你們,我燕雷來者不懼,懼者不來!今天既然來了,我就沒打算好!童林不在,我就端了他的老窩!”話說到這兒,雙方鬧翻了。
  再看燕雷一腳把窗戶蹬開了,飛身形跳到天井當(dāng)院。杜清風(fēng)、諸葛洪圖,還有那個和尚,都跟著出來了。一字排開,站在北面,指名喚北俠:“老匹夫,你出來!我們知道你是童林的好朋友,你是童林的幫兇!童林不在就拿你頂賬!你過來!”北俠甩衣服拽大寶劍,也跳到天井當(dāng)院。
  震東俠一看哪,沒法兒往下壓了。本來呢,想息事寧人,沒想到這幾個東西太野啦。特別是那個野飛龍燕雷,當(dāng)初就見過他,人情不懂,今天是倍加猖狂。震東俠無奈,一點手,眾人全跟出來了。大家一字排開,站在南面。
  單說北俠,手持大寶劍,點手喚燕雷:“你過來!今天咱倆分個上下高低!不是魚死就是網(wǎng)破!”燕雷哈哈大笑:“老匹夫,你還值得我一揍嗎?今天,我找的是童林哪;可惜童林不在,你當(dāng)了他的替死鬼!”再看燕雷把包袱打開了,從里頭取出虎尾三節(jié)棍。
  這三節(jié)棍是三節(jié),用鐵環(huán)子把它連在一塊兒,乃是鑌鐵純鋼制造,一節(jié)長三尺三,三節(jié)就是九尺九,再加上環(huán)子,就是一丈掛零。
  燕雷是一員猛將,再使這三節(jié)棍,無異于彪虎生翼呀!他把三節(jié)棍操起來,嘩(口楞)(口楞)(口楞)(口楞)直響,在掌中一抖,直奔北俠,兩人話不投機,戰(zhàn)在一處。
  說到這兒,咱得介紹介紹,這四個人從哪兒來呀?是不是鐵扇寺的人把他們派來的呢,不是。因為杜清風(fēng)前面在北京讓童林當(dāng)眾把他打敗。那段書叫“拋鉞亮劍”。童海川扔出子母雞爪鴛鴦鉞,杜清風(fēng)光顧接鉞了,沒小心童林從腰里把寶劍“秋風(fēng)落葉掃”拉出來,唰!把道冠給削掉了。由于他躲得慢點了,把腦瓜皮給削去一層,杜清風(fēng)當(dāng)眾丟丑。這小子懷恨在心,等回到西直門永發(fā)鏢局,他立即主使寧五暗使毒計害童林。結(jié)果沒把童林害了,倒把雍親王胤禛給害了,使童海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到了金鳳山逆水寒潭,取回了八寶鴛鴦露,給雍親王治好了眼睛。杜清風(fēng)一看,一切都失敗了,一賭氣回到劍山蓬萊島。
  這劍山就在四川。他回到劍山的時候,碰見他的朋友,把經(jīng)過講述了一遍。大伙兒就問他:“老劍客,你怎么就落得這么狼狽?”“咳,別提了!沒想到闖江湖六十余載,竟敗在一個大老趕之手!如今落一個身敗名裂啊!不光我敗了,野飛龍燕雷叫童林給打吐血了,我的朋友諸葛洪圖也叫童林給打敗了。給劍山蓬萊島的人簡直丟盡了臉面!”有人就問:“那仙長,您就忍氣吞聲不成?”“不!人為一口氣,佛為一炷香。這氣這仇我是非報不可!”大家一商議,找誰報這仇呢?找大帥譚天譚桂林。譚桂林有個綽號,叫藍天第一手。那也是成了名的劍客呀,是英王富昌手下的大元帥,掌管劍山蓬萊島的軍權(quán)。要論能耐,那是頭一等。他跟軍師云臺劍客燕普相并列。
  要知譚大帥能否給杜清風(fēng)報仇,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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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25:40 |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五六回 譚桂林面拒杜清風(fēng) 魚骨寺挑動石頭僧
 且說杜清風(fēng)發(fā)誓要報仇之后,就在回到劍山的第三天,帶著諸葛洪圖、野飛龍燕雷去求大帥譚天。這譚桂林把他們接進大帥府,置酒款待。在酒席宴前,杜清風(fēng)就把這次去北京參加三月三亮鏢會的經(jīng)過向大帥說了一遍,最后請求譚桂林出頭幫忙。譚大帥一笑:“仙長,我看有點小題大做了吧!”杜清風(fēng)就一愣:“大帥,您說這話什么意思?”譚桂林一笑:“仙長,這您還不明白嗎?童林算個什么東西!他無非是個種地的農(nóng)夫,偶然遇上好機會,學(xué)了幾招粗拳笨腳。要說他如何如何了不起,我不相信。但是他還有一伙兒幫兇,確實挺厲害。我看仙長啊!你先把這氣壓在心里,遲早得有一天,童林得到咱們劍山來。他不來是他的便宜,他要是來了,我定叫他有來無回!那個時候,再給你們?nèi)粓蟪稹D銈兛丛趺礃樱俊倍徘屣L(fēng)晃晃頭:“大帥,就怕他不能來,那得等到何年何月呀?”譚桂林說:“劍山蓬萊島這么多的事情,我能不能就為了你們仨,離劍山去找童林呢?這不叫小題大做?這不叫因小失大嗎?你們?nèi)粍e往下說了。本帥主意已定,我現(xiàn)在不能去找他。”杜清風(fēng)三個人怎么哀求,譚天也不答應(yīng)。這三個人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他們回到站殿將軍府,三個人越想越不是滋味兒。心說話:你譚天端架子不理我們,我們再另想辦法。后來他們又到劍山蓬萊島的后山。后山有一座古廟,叫“魚骨寺”。魚骨守住著師徒爺兒倆。老師叫魚骨羅漢,法號了因;徒弟叫石頭僧。這爺兒倆是當(dāng)今的高人,誰也惹不起。英王富昌沒到劍山之前,這爺兒倆就在這兒出家。富昌開辟了劍山蓬萊島之后,拿這爺兒倆奉若神明,年供柴月供米,不斷地施舍。每逢年節(jié),就把這師徒請去列為上賓,由英王親自倒酒布菜,張口師父長,閉口師父短。究竟是為什么呢?就因為人家武藝太高,英王打算有一天用人家,不得不跟人家打溜須。這師徒二人呢,也有自己的打算:我們是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管你什么英王還是大清呢,都跟我們沒關(guān)系!誰對我們好,我們就向著誰。因此,他們對英王也很支持。英王有意加封這爺兒倆當(dāng)護國軍師,被這爺兒倆給拒絕了,但是有話:如果你老人家遇上不如意的事兒,盡管跟我們打招呼,我們爺兒倆是盡力而為。出于這么一種關(guān)系,劍山的人跟這兩師徒都很熟悉。
  杜清風(fēng)、諸葛洪圖、野飛龍燕雷也經(jīng)常到魚骨寺跟人家學(xué)習(xí)拳腳。這次杜清風(fēng)把這爺倆想起來了。三個人帶著禮物到了魚骨寺。一叫門兒,小和尚把廟門開開了,都認識,這三位都是英王富昌手下的站殿將軍,趕緊到里邊送信兒。時間不大,石頭僧從里面接出來了:“哎喲!三位這是從哪兒來?”“從前山。”“請到里邊吧!”
  石頭僧把他們?nèi)蛔尩阶约耗俏荩『蜕信莶柙谶@兒招待。石頭僧一瞅:杜清風(fēng)腦袋上包著藥布,野飛龍氣色也不太好。心里有點納悶兒:“三位,這是怎么啦?難道說身體不爽,這是怎么受了傷啦?”“無量天尊!”杜清風(fēng)未曾說話口打咳聲:“大師父,我們丟了人啦!”“喲!杜老劍客,就憑你們?nèi)贿@么高的身份,這么好的武藝,還能丟人!怎么丟的?貧僧倒愿聞其詳。”“唉!師父,您別提了!人后有人,天外有天。當(dāng)今出了一個震八方紫面昆侖俠,叫童林。這小子真厲害!奉師之命要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shù),就是振興武當(dāng)。這個人不但武藝高強,而且眼空四海,目中無人,把咱們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全沒放在眼里,見誰打誰。這次我們到了北京,正趕上三月初三亮鏢會。我們?nèi)巳珔⒓恿耍Y(jié)果在比武臺上紛紛敗北。貧道我這腦袋就是叫童林的寶劍給削的,燕雷被打得大口吐血,還就是諸葛老劍客好一些,也是大敗而歸。我們?nèi)齻人是越想越窩囊,越想這口氣越出不來,實在沒辦法了,這才來請見師父。貧道有意請師父出頭,助我們一臂之力,去找童林,給我們報仇雪恨!”石頭僧聞聽啞然大笑:“三位,這個童林幾個腦袋?幾個胳膊?”“咳,跟咱一樣,一個腦袋兩胳膊呀!”“他不也是個人嗎?”“當(dāng)然了,他也是人。”“貧僧就不信,他有這么高的本領(lǐng)!如果我要到了北京亮鏢會上,一掌我就把他打成肉餅!你們相信不?”“哎呀!太相信啦!事先沒有這種準備,因此我們才吃了虧。也知道師父您有這種能耐,故此才來相求。師父要這么說,您一定能給幫幫忙了。”“哎,這么辦吧,你們?nèi)幌壬宰蹋业梅A明我老師。只要他老人家答應(yīng)了,我就跟你們下山。”“哎呀!拜托拜托!”說著把禮物遞過去。
  石頭僧拿著禮物到后邊經(jīng)房,他師父魚骨羅漢正在誦經(jīng)。石頭僧在門外等了一會,聽見里面木魚不響了,他咳嗽一聲,這才進屋。魚骨羅漢一看徒弟拿著不少禮物,就是一愣:“孩子,這是怎么回事兒?”“師父,這是英王手下的站殿將軍杜清風(fēng)、諸葛洪圖、燕雷三位老劍客給您送來的。”“不年不節(jié),因何送禮?”“師父,您這還不清楚嗎?這叫禮下于人必有所求哇!他們?nèi)粊砬笤蹱攤z來啦!”“什么事情?”石頭僧就把經(jīng)過講說一遍。大和尚聞聽,蠶眉倒豎:“阿彌陀佛!噢,有這等事情?徒兒,你是怎么跟他們說的?”“我說了,我要請示老師。師父同意,我就跟他們下山;師父不同意,我就不去。”“徒兒,此事萬萬行不得!你不能下山!”石頭僧聽完就一樂,問道:“老師,為什么呢?”“咳,你想,劍山盡是高人哪!站殿將軍、七十二家宿將、軍師、大帥,都是劍俠的身份。因何他們自己人不去呢?反倒讓你我?guī)熗綆兔Γ@不是反客為主了嗎?再者說,你我乃出家之人,最好少干預(yù)這些事情。你到外頭告訴他們?nèi)唬驼f廟中有事纏身脫離不開,請他們另求旁人。”“師父,咱們素日跟這三位處得不錯,人家都是劍客的身份,張一回嘴不容易。尤其這次親自來相求,恐怕卻之不恭吧!”“嗯——”魚骨羅漢把臉往下一沉:“為師打定主意,不必多說!”“遵命!”石頭僧不敢往下再講了,他知道老師的脾氣。
  石頭僧退出老師那里,把禮物拎到自己屋里。他一進屋,杜清風(fēng)他們就看出不妙來啦:“老師父怎么說?”石頭僧晃晃腦袋:“不行!我?guī)煾覆辉试S,無可奈何呀!”杜清風(fēng)心里不痛快:這老和尚怎么這么不近人情呢?有心親自去找,又一想:不行,要叫人家給碰回來,我這臉往哪兒擱呀?沒辦法,回去吧。因此,三個人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三人回到站殿將軍府。這三個人憋得就甭提了,終日里愁眉苦臉。有一次到后山閑蹓跶,又碰上石頭僧了。三個人把石頭僧圍住,苦苦地哀求,最后把石頭僧實在逼得沒辦法了,眼睛一轉(zhuǎn),有主意了:“三位,這件事情切宜保密,不能外傳。要傳到我老師耳朵里,他說什么也不能讓我走哇!咱定個時間,我借口下山辦事兒,咱四人會齊了偷著走。到那地方把童林打完,咱就回來了,即使我?guī)煾钢懒耍滓沧龀墒祜埩耍銈兛丛趺礃樱俊倍徘屣L(fēng)把大腿一拍:“此計甚妙!要那么著,三日之后我們?nèi)齻人到劍閣。劍閣東關(guān)里有一個店房叫馬家老店,我們在那兒等著你。您可千萬要到哇!”“好啦!三天之后馬家店不見不散!”他們四個人商量好了。
  杜清風(fēng)他們回到劍山,先見軍師云臺劍客燕普。他們跟燕普的關(guān)系相當(dāng)好,幾個人也合得來。跟大帥譚天還差著那么一層。杜清風(fēng)見著云臺劍客,把要求提出來了,我們讓童林給打了,這口氣出不來,要二次下劍山,找童林報仇。無論如何,軍師你得答應(yīng)!這云臺劍客也有私心。前者他也到北京去過,本想露個大臉,沒想到大敗而回。那段書叫“四劍會云臺”,這四劍就是江南的四小名劍莊道勤、何道源、尚道明、李道通。讓這四個人兒把他打回來了,云臺劍客也憋著一股火兒。有心下山報仇,山上的事兒太多,難以張口。如果杜清風(fēng)他們?nèi)チ耍材艽孀约撼隹跉猓钥粦?yīng)允。
  軍師這一批準,他們可以出劍山了。三個人帶好兵刃和足夠的川資路費,離開劍山,趕奔劍閣。到了馬家店。找間房子住下了,等候石頭僧。等到了日期,石頭僧真來了。杜清風(fēng)喜出望外,真是言而有信。石頭僧晃晃腦袋:“我去的日子可不能多,最多一個月我就得回來。我跟我?guī)煾刚埖募伲艺f我上華山采藥,我可沒敢說去找童林哪!這件事要讓我?guī)煾钢溃曳鞘茇?zé)備不可!”這四個人起身走了。
  哪兒找去?后來一打聽,童林領(lǐng)著人到云南帽兒山參加九月九日重陽會。所以這四個人徑直到了云南昭通府。住下之后,杜清風(fēng)一打聽,這次盛會規(guī)模空前,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的門長、各派的派主、各地的教主都派人參加了,連海外派的人都來了不少。真是難得的機會!跟石頭僧一商議:“師父,是不是咱也報個名參加這個盛會?在大伙兒的眼目底下把童林這小子宰了!”石頭僧連連擺頭說:“不可!不可!不可!貧僧我這次來是偷著的,難道你們還不知道嗎?到那塊兒一報名,誰不知道哇!這事兒要傳到我老師的耳朵里,我可受不了哇!三位,此事不妥。”杜清風(fēng)說:“那您打算怎么辦呢?”“好辦吶!咱別湊那個熱鬧,咱跟童林單打獨斗。知道他在哪兒住,把他調(diào)出來定個地點,咱一比不就完了嗎?神不知鬼不覺,何必把此事傳揚出去呢?”“嗯,也好。”四個人商量好了,所以沒奔鐵扇寺。
  經(jīng)過多日的了解,他們才知道童林住在飲馬河甘家堡,住在甘風(fēng)池的家。故此今兒個才找來,結(jié)果還是撲空了,鬧了半天童林和龍善伯、張方等二百四十多人去赴會去了。要按杜清風(fēng)的意思呢,那就找到鐵扇寺去。燕雷不干,燕雷認為:童林雖然不在,這些人都是他的幫兇,怎么也得放倒幾個,先出口氣兒,然后再收拾童林。杜清風(fēng)一想也對,因此這才變臉。這就是他們來的經(jīng)過。
  咱們簡短捷說,書歸上文。野飛龍燕雷拽出虎尾三節(jié)棍和北俠秋田戰(zhàn)在一處。北俠一看,這燕雷的能耐可長了,不由地暗中吃驚。原來燕雷自從在北京失敗之后,回到劍山立志要報仇,他就下上功夫了,把這條三節(jié)棍練得出神入化,二五更的功夫始終沒有斷。故此,這能耐才突飛猛進。北俠跟燕雷戰(zhàn)到四十幾個回合,一個沒注意,大寶劍碰到三節(jié)棍上了,當(dāng)啷一聲,把寶劍就震飛了。北俠嚇得一抖手,轉(zhuǎn)身剛要走,燕雷嘩啦!把三節(jié)棍一晃:“老匹夫!你給我死在這兒吧!”掄三節(jié)棍奔北俠后腦便砸。正在這緊急關(guān)頭,南俠司馬空晃寶劍上來了。南俠用寶劍向外一擋他的三節(jié)棍,嘡啷啷啷!棍是推出去了,把南俠震得膀臂發(fā)麻,“流彩虹”好險沒撒手,北俠利用這個機會才逃回本隊。
  再說南俠把寶劍一晃,高誦法號:“無量天尊!燕雷匹夫,你太猖狂了!貧道司馬空陪你走上幾趟!”“哇呀——”燕雷哇哇怪叫,晃三節(jié)棍奔南俠來了。三十幾個回合過后,南俠也不是他的對手。
  正在這時候,兩個大傻小子牛兒小子和虎兒小子跑出來了。童林怕他倆惹禍,把他倆留在家里了,還對了。牛兒小子手里拎著獨角娃娃槊,虎兒小子手里拎著紫金降魔杵。這兩個跟顯神通一樣,從后院撲到前院,一邊跑一邊喊:“哎!哪兒來的雜種,跑到家里來折騰來了!把他砸成餡兒餅啊!眾位閃身啊!”老少英雄往左右一閃,兩員大漢這才沖進來了。牛兒小子一看南俠正跟一個黑大漢伸手,牛兒小子大喊:“仙長,你先躲在一邊兒去,把這大個兒交給我!”司馬道爺本來就要敵不住了,一聽有人接應(yīng),正稱心意,虛晃一劍,跳出圈外。
  南俠一看是這倆傻小子。就見牛兒小子、虎兒小子拎著家伙闖進重圍。牛兒小子把眼睛一翻,先給燕雷相相面:“哎,我怎么瞅你挺眼熟的呢?在哪兒見過?”燕雷一陣大笑:“哈哈哈哈!傻蛋!你把我忘了,咱不是在北京見過嗎?我還打過你呢!”哎喲,牛兒小子想起來了:“對對對對,那回我?guī)煾缗晌覀兯湍闵系攴浚阈∽訖M挑鼻子豎挑眼,后來非要動手不可。爺爺我跟你伸手了,讓你他媽的給打吐血了,對不對?”“不錯,就是在下!”“好小子,你把我打完了能拉倒嗎?送到門上來了,牛兒小子豈能與你善罷甘休?你著家伙!”掄大槊就砸,燕雷用三節(jié)棍往上一架,鏜啷啷啷啷,半天空中打了一個雷閃,兩人就戰(zhàn)到一處。
  虎兒小子叫甘虎,跟牛兒小子好得不分彼此。這就叫什么人找什么人,什么獸找什么獸。這倆傻蛋兒處得正經(jīng)不錯,形影不離。虎兒小子一看,他的好朋友交手啦,能袖手旁觀嗎?晃動紫金杵,他也上來了:“哎!牛兒小子,咱們倆人打他怎么樣?”“太好啦!”“一邊一個!”三猛戰(zhàn)在一處。
  野飛龍燕雷一邊打一邊生氣:要說收拾童林哪,不費勁。可恨的就是童林的這幫爪牙!拿眼前的這倆小子來說,多厲害呀,將猛兵不熊,要不把這幫人除掉,要想收拾童林,勢比登天還難!今天爺爺我是一個也不留哇!呼(口楞)(口楞)(口楞),嗖嗖嗖嗖嗖,他一棍緊似一棍,一棍快似一棍,一個人力敵二猛。三個人打了個勢均力敵,不分上下。
  杜清風(fēng)在旁邊一看,恐怕燕雷有失,急忙把拂塵卷卷塞進腰里,從背后拽出七星喪門劍:“無——量天尊!燕雷賢弟不必擔(dān)驚,貧道助你!”唰一聲,飛身形擺寶劍,就想加入戰(zhàn)群。在旁邊的隱逸大俠甘風(fēng)池看見了,恐怕兒子跟牛兒小子敵不住他,甘老俠客甩衣服拽寶劍擋住杜清風(fēng)。
  “杜清風(fēng),來來來!老朽不才,陪你走上幾趟!”“好!甘風(fēng)池,甘風(fēng)池,你打起隱居的旗號,隱姓埋名,不出頭露面。哪知道這都是假的!你跟童林一個鼻孔出臭氣,穿連襠褲子,你也給童海川抱粗腿捧臭腳。你就是貧道的仇人,我先把你宰了,再宰你的一家子,然后再找童林報仇!”唰!寶劍直奔甘風(fēng)池的面門。甘老俠客使了一個白蛇吐芯,直奔杜清風(fēng)的頸嗓。杜清風(fēng)閃身上步,劍走下盤,破甘風(fēng)池的雙腳。甘風(fēng)池點地往空中一縱,寶劍走空。老俠客剛往下一落,唰!杜清風(fēng)劍又回來了。甘風(fēng)池見勢不妙,用劍往外一推,鏜啷啷啷,兩劍碰在一處。兩人斜身繞步,這就戰(zhàn)在一處了。
  這一場激烈戰(zhàn)斗,互不相讓,全把壓箱底的招兒拿出來了。甘風(fēng)池叫隱逸大俠,在俠客當(dāng)中名列前茅。別看上了幾歲年紀,老頭的功夫可沒扔下,抬腿伸手全有獨到之處,把寶劍舞動的上下翻飛風(fēng)雨不透。然而他面對的強敵杜清風(fēng)可不是好惹的。杜清風(fēng)的能耐只在童林之上,不在童林之下,甘風(fēng)池哪里是他的對手!也就是二十幾個回合,杜清風(fēng)把寶劍一翻腕子,“著!”寶劍直對甘風(fēng)池的頸嗓。老俠客往旁邊一閃身,哪知杜清風(fēng)把手腕一翻,又是一劍,直奔老俠客的左肋,又一個翻個,奔前心。緊躲慢躲沒躲開,這一劍正好挑在軟肋之上。幸虧甘風(fēng)池躲得快點,寶劍扎得不深,皮里肉外扎了一個口子。把甘老俠客疼得“哎喲”一聲,跳出圈外。單手提劍,手捂?zhèn)冢r血順著手指就淌下來了。徒弟一看不好,趕緊擁上來把俠客扶住,請到屋里頭包扎傷口。杜清風(fēng)嘿嘿冷笑:“咳!鬧了半天隱逸俠就這么兩下!哪個不服,請過來吧!”可氣壞了二俠侯杰:“呔!杜清風(fēng)你休要猖狂!某與你分個上下!”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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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26:07 |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五七回 真仇敵大鬧甘家堡 假張方嚴懲四惡寇
且說這侯杰侯二俠怒戰(zhàn)杜清風(fēng),就見二俠侯杰一抖十三節(jié)骨子鞭,嘩得(口楞)(口楞)響。二俠是個好人,俠肝義膽,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為童林掉腦袋都干。可有一樣,老頭兒的功夫不怎么強啊。要跟杜清風(fēng)伸手,差得很大一截。因此空有其心,無有其力。十幾個照面之后,二俠就抵擋不住,被杜清風(fēng)劍里加腳,正蹬在二俠腿上,把老俠客咕咚!蹬了一溜滾兒。杜清風(fēng)晃寶劍剛要殺二俠,激怒了在一旁的大俠侯廷。
  本來侯廷是個忠厚老實的人,遇事盡量壓服,總是抱著息事寧人的態(tài)度。可哪知對面這四個人都蠻不講理,老俠客實在無奈,這才亮出寶劍小廷鋒,與杜清風(fēng)伸手。二俠利用這機會,從地上站起來,一瘸一拐回歸本隊。
  單說侯大俠跟杜清風(fēng)戰(zhàn)到一塊兒,三十多個回合沒分上下。這就看出來侯廷的功夫可不簡單啊。杜清風(fēng)一邊打著,一邊挑大指稱贊:“罷了!還得說東昆侖哪,年紀雖不小了,可功夫相當(dāng)出眾!”但杜清風(fēng)一想:“你能耐再大,你怎是我杜某的對手呀?你們比童林還比不了呢!”我何不趁此機會要了老匹夫的性命。想到這里,他劍術(shù)加緊,嗖——嗖——頻頻發(fā)動進攻。到了四十五個回合,震東俠就冒汗了。老俠客只有招架之功,并無還手之力,被杜清風(fēng)逼得滿院直轉(zhuǎn)。在一旁就氣壞了鐵掌李元。李元操起雙棒飛身跳入場內(nèi),抵住杜清風(fēng)。
  要說李元的能耐也不善,但是比杜清風(fēng)是天壤之別。十幾個照面被杜清風(fēng)一劍刺中左臂,李元是大敗而回。
  來了四個賊,就兩個伸手的,那兩個觀戰(zhàn)。這么多的英雄抵擋這兩人,竟勢比登天!
  正在這時候,驚動了屋里的雍親王。雍親王因為鬧病,沒到鐵扇寺去。發(fā)高燒,說胡話,腰腿疼。他把眼睛睜開,一聽,怎么這么熱鬧?誰跟誰打起來了?“來人哪!”夏九齡、司馬良從外屋進來了:“您要喝水呀,還是用什么?”“什么都不用。前院怎么回事兒?誰跟誰伸手啦,還是練武呢?”“哎,這……”小哥倆互相看了一眼,沒敢說實話,怕雍親王著急。“他這……什么都沒有。爺,您休息吧!”雍親王多聰明,從他倆的眼色就看出這里有毛病:“不對吧?你們是不是糊弄我?我到前邊看看去。”“爺,您可千萬別動!”兩個人怎么勸,胤禛也不聽。打床上起來,栽栽晃晃奔前院就走,這小哥倆急得直跺腳,在后邊跟著。
  等雍親王轉(zhuǎn)到前院,站到臺階上,長身軀一看,這不打起來了嗎?好幾個掛彩的,鐵掌李元、二俠侯杰、北俠秋佩雨都負傷了。雍親王一瞅前面這老道,我瞅著眼熟哇,這不是那個杜清風(fēng)嗎?那黑大個子不叫燕雷嗎?哎呀!他們怎么找到家里來啦?
  雍親王心里著急,可是啊,他這一露面可惹了禍了,正好讓諸葛洪圖看見。這老頭兒在后邊給杜清風(fēng)和燕雷觀敵瞭陣。他一瞅,從后院出來個人站到臺階上了。雍親王站這地方也高,諸葛建一瞅,嘿,正是雍親王胤禛吶!要把他殺死,比殺一百個童林還強得多。想到這兒,他跟身邊的石頭僧說:“師父,您看看站在高處的那個人兒,您認得是誰不?”“彌陀佛!貧僧不認識。”“他就是當(dāng)今皇上的四兒子,官封雍親王的胤禛。沒跟您說過嗎,他就是童林的后臺。童海川之所以有今天,全是他的力量。沒想到他也沒上鐵扇寺,留在家里了。師父,您看應(yīng)該怎么辦?”“彌陀佛!既然如此,老俠客您等著,待貧僧將他生擒活拿!我也不要他的命,把他交給您,送到劍山交英王處置。”
  這個和尚為什么要這么做呢?原來,他很了解劍山的歷史。咱們總說英王富昌富保臣,他占據(jù)劍山蓬萊島,另樹大旗,和清政府作對。究竟這富昌是什么人呢?鬧了半天哪,他就是當(dāng)今皇上的親大哥,也就是雍親王的親伯爺,一家人骨肉相殘。將來咱們說到劍山蓬萊島的時候,再詳細交待富昌的歷史。可這個事情石頭僧知道。他心說:我要是把胤禛抓住交給富昌,就立下大功一件。富昌愛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那有多好。石頭僧貪功心切,直奔雍親王。
  院里二三百位都是童林的人,能讓他過去嗎?獨棍神佛鐵三爺橫大棍把他攔住:“站住!”“彌陀佛!你少管閑事!把道路閃開!”石頭僧是硬往里擠,把鐵三爺氣極了,掄棍就砸,奔石頭僧的腦袋。石頭僧一看,把大嘴一咧,哈哈大笑:“就你這棍還能砸得動我嗎?”把左胳膊往上一橫,啪!一棍子正砸在他的胳膊上。人們認為,這一下把他胳膊砸斷了。哪料想,不但沒砸動,反而把鐵三爺?shù)墓髯訅|起來三尺來高。那位說,什么原因?這個和尚內(nèi)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會十三太保的橫練,因此鐵三爺?shù)墓髯釉也粍铀2蝗坏脑挘趺唇惺^僧呢?就形容他身上比石頭還硬。另外,這石頭僧從來沒下過山,跟他老師魚骨羅漢學(xué)藝就六十五年。這六十五年,他一點雜念都沒有,光往功夫里頭鉆,硬功、軟功、輕功、馬上步下、長拳短打,無一不能。不然的話,杜清風(fēng)能把他搬出來嗎?單說鐵三爺大吃一驚,哎喲,這和尚身上怎么這么硬?掄棍二次砸,還沒等棍下來,石頭僧就到鐵三爺近前了,掄起巴掌就是一下,正打在鐵三爺?shù)募珙^上。啪,這一巴掌把鐵三爺扇出一丈多遠去,當(dāng)時就動不了地方了。鼓上飛仙丁瑞龍往上一擺寶劍就刺,只見這石頭僧往旁邊一閃身,寶劍走空了。這和尚把左掌往空中一立,對準寶劍,嗨!就是一個切掌,正好砸到寶劍背兒上,當(dāng)!一聲,把丁瑞龍的寶劍砸折。在場眾人無不驚訝。
  丁瑞龍拿著半截寶劍剛一愣的工夫,石頭僧到眼前了。啪!這一巴掌正打肩頭,打得丁瑞龍一溜滾,動不了地方了。夏九齡、司馬良雙雙往上闖,小哥倆剛一過來,被石頭僧一撥拉,東倒西歪想動不能。這就把雍親王給露出來了。
  胤禛本來有病,身子栽栽晃晃的,靠著一根兒明柱,在這往下看著。突然,他發(fā)現(xiàn)一個和尚像瘋狗一樣向自己撲來了,眾人攔擋不住,把雍親王也嚇壞了,他一著急,汗珠子下來了,出了一身透汗,病還好了。
  雍親王一看不好,“唰!”躲在柱子后邊去了,石頭僧沒撲著他。二次一撲,雍親王一轉(zhuǎn)圈,又沒抓著他。這柱子起了保護作用了。胤禛就轉(zhuǎn)身而走,左躲右閃。石頭僧撲六次沒撲著。如果雍親王往人群裹扎也就好了,誰都能保護他。但是人慌失智,雍親王光知道不好逃走,轉(zhuǎn)身形奔后院下來了。后院沒人,人都在前院。這一下給石頭僧提供方便了。
  石頭僧在后頭撒腳就道:“胤禛,你給我站住!你給我站住!”嗖嗖,一哈腰就到了胤禛身后了。這位貝勒爺還真有兩下子,因為他跟童林學(xué)過幾年功夫。嗖!一蹦,蹦進跨院,反手把門兒就關(guān)上了,拿頂門兒杠子頂上了。他認為,這樣能抵擋一陣。哪知道這石頭僧比瘋狗還厲害,“咚”一聲,這一腦袋把大門兒頂?shù)梗旈T兒杠子都飛了。“嗚”一聲,進了院了。胤禛一看不好,吱溜進了屋兒了,反手把門兒關(guān)好。石頭僧過來一巴掌把房門兒打倒,就追進外屋。胤禛一看不好,轉(zhuǎn)過八仙桌,吱溜!跑里屋里去了,讓石頭僧把門就堵住了,再想出都出不去了。
  胤禛嚇得渾身顫抖,站在床旁邊,兩只眼睛盯著兇僧。石頭僧把嘴一咧,哈哈大笑:“哈哈哈哈!王駕千歲千歲千千歲!你受驚了!你別害怕!貧僧無有惡意。您是金枝玉葉,我敢碰嗎?但是我有個要求,您聽話,乖乖地跟著我走。我把你送到劍山蓬萊島,跟你親大爺富昌見上一面。你們爺倆敘敘舊,談?wù)勑摹H绻阋蛔撸毶铱梢鲆傲耍 闭f著話往前跟一步,劈胸一把,就把雍親王給抓住了。
  這陣兒,老少英雄就追到院里來了。可有一樣,遠水不解近渴了,還差著挺遠一段距離呢。石頭僧抓住雍親王的衣服往懷里一帶,雍親王一躲,哧啦!一聲,把雍親王的衣服給扯破了。
  正在這緊急關(guān)頭,從雍親王這床底下,突然鉆出一位來。這位一出來,把腦瓜一晃,高聲喊道:“呀!呔!大和尚休要猖狂,某家在此!還不給我住手?”和尚一瞅,這位長得小個兒不高,干巴巴一團精氣神;臉長得跟鞋底子似的,面黃肌瘦,像個黃病秧子,好似鬧大病剛好;腦瓜溜尖像個胡蘿卜,尖上還長了一撮黃毛,肉崗子眉毛小黃眼珠兒,鼻子下面稀稀的小胡子,不注意看,就像個大耗子成精,穿一身元青色褲褂,底下是酒鞋,身后背著三棱刮面呂祖套風(fēng)錐,斜挎百寶囊。
  和尚不認識他是誰。雍親王一看,喲,是張方。雍親王心想:我是病糊涂了,還是怎么了?我記得他跟海川去鐵扇寺赴會去了,他什么時候回來鉆到我床底下去了?這孩子多頑皮!張方回來,海川回來沒回來呢?雍親王不解。
  書中代言,這可不是張方。您看和張方長得一模一樣,但他不是張方。是誰呀?就是前者咱們說過的,在黑瞎子崗摔死五只黑熊、救了龍小臣的那位。這個人可太了不起啦!叫什么名字?以后再講。不知道的就管他叫張方。咱們暫且就管他叫假張方。
  他這一出來,把石頭僧嚇了一跳:這甘家堡都什么規(guī)矩?大白天在床底下藏著?“呔!對面丑鬼,你是何人?”“哎喲!你連我都不知道哇?你算白活了!要問我的老師,乃八十一門總門長歐陽修。我是他不孝的徒弟,病太歲張方是也!”“啊,張方!”石頭僧耳朵里都灌滿了:說張方是童林的影子,只要有童林就有張方,兩個人形影不離。今日為何見了張方?jīng)]見童林呢?事在緊急,不容多想。
  大和尚一伸手,把張方的領(lǐng)子抓住了:“兔崽子,我摔死你!”嗖,就給摔了。眼看離地一尺多高,繃兒一個跟頭,這假張方站穩(wěn)了,一點也沒摔著:“嘿嘿,沒摔著!”大和尚氣極了,過來又一抓張方。假張方在他襠底下過去了,用他溜尖溜尖的胡蘿卜腦袋,照和尚的襠里,當(dāng)!就是一腦袋,比木頭瓶子還硬,正好扎在和尚的糞門上,把石頭僧疼得“嗷”地一聲,往上一蹦,起來有一丈五尺多高。他忘了這是在屋里。你蹦那么高干嗎?頂上是天花板,叭嚓一下,把天花板頂漏了。和尚這腦袋長到頂上了,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石頭僧是手刨腳蹬,使了半天勁兒,才掉下來。臉都劃破了,鮮血淋漓。和尚下來,再撲張方,假張方一笑:“我說,剛才這滋味兒怎么樣?今天你要不服氣,我都不用使手,拿這腦袋就把你贏了!”說話之間,三晃兩晃,當(dāng)!一腦袋,正撞到石頭僧肚子上,從屋里把他撞到外屋去了。石頭僧剛站起來,假張方往前一蹦,當(dāng)!一腦袋,從外屋又給頂?shù)皆豪锶チ恕_@和尚干脆伸不上手。“彌陀佛!”石頭僧從腰里拽出降魔寶杵,掄杵跟張方戰(zhàn)在一處。院里人一看,是張方。大伙兒根本不知道是假的。
  大伙兒一想:這小子什么時候回來的?跟大伙兒連個招呼都不打,天生的不是個東西!但眾人一瞅,大吃一驚,這小子能耐太大了,跟石頭僧動手,就如同老叟戲嬰兒。這石頭僧成了搬不倒了,根本站不住。左一杖砸不著,右一杖沒砸著。張方只要一伸手,他就是一個跟頭。啪啪啪啪,連著摔了石頭僧十六個跟頭。最后石頭僧起不來了。
  張方過去用兩個手指頭一夾這脖子:“別動!”石頭僧瞪著眼睛挺著脖,紋絲也動不了啦。“哈哈哈哈!就這兩下子,還跑到這兒撒野呀?來來來,我把你拎到前屋去。”張方就像提個小雞子似的,把石頭僧提到了前院。
  這會兒,人們就傳開了:“可了不得啦!張方這能耐長了,把和尚給抓住了!”眾人無不驚駭。張方把和尚拎到前院,擠進人群,直奔杜清風(fēng):“哎呀,杜師父你挺好哇!還認識我嗎?”“無量天尊!丑鬼,你不是張方嗎?”“不錯,不錯,正是在下。杜師父,多日不見,別來無恙乎?您呀!真不對,這么大年紀了,在廟里好好念經(jīng)多好,非要跑到這兒來殺生害命!唉,叫我怎么說呢!您來啦,我也不能不奉陪走幾趟啊!來吧,張方陪你走幾趟!”
  杜清風(fēng)能拿他當(dāng)回事兒嗎?擺寶劍就砍,張方往里一鉆,靠近杜清風(fēng),一伸手把胡子給他揪住了,往下一拽,還喊一嗓子:“留這玩藝兒干什么?”給拽下一綹來。沒把杜清風(fēng)疼死。“好小子!”一寶劍沒砍著。張方一轉(zhuǎn)身又給抓下一綹來:“下來吧!”愣往下拽。時間不大,這杜清風(fēng)有意思了,他的胡子給拽光了半面,還留下半面。“無量天尊!小輩,我跟你完不了!”“是嗎!你跟我完不了,我跟你也完不了!”用手一捅杜清風(fēng),就見這老道紋絲不動了。
  簡短捷說,張方用同樣的辦法,抓住燕雷和諸葛洪圖,把這四個小子全抓住了。別人過來要跟他說話,這假張方一擺手,那意思是:別說話!再看這假張方,一手拎倆,兩手拎四個,離開甘風(fēng)池的家,直奔荒郊。
  時間不大,假張方就把他們四個拎到曠野荒山。回頭看看沒人,把他們四位放下,用手一推他們的后背,啪啪啪啪!這四個人這才能動彈了。等四個人站起來,面對著假張方,一個個目瞪口呆。杜清風(fēng)心里想:他媽的,這小子什么時候長得能耐呢?這武藝比童林可高得多得多呀!哎喲!這虧吃得太大了!就見這假張方在他們四個人面前一站,就像訓(xùn)話似的:“站好!誰也不準亂動!哪個亂動,我立刻要了他的狗命!我問你們幾個,認得我是誰嗎?”“啊——”“說!杜清風(fēng)你說!”“你是張方。”“咬,對啦!燕雷,你說我是誰?”“張方。”“哎,對啦!諸葛洪圖,你說我是誰?”“張方。”“石頭僧呢,咱倆頭一次見面,好好認識認識我是誰?”“你是病太歲,一點也不假。”“我告訴你們四個,按理說,今天應(yīng)該一掌一個,一錐子一個,把你們置于死地。但是,病太歲有好生之德,權(quán)且給你們記過一次。你們四個可記住,往后再遇上我張方,再干上這種壞事兒,我殺你們個二罪歸一。記住沒有?”“啊——記住了!”“為了警告警告你們,看見這棵樹了沒有?”旁邊有一棵榕樹,五條漢子也摟不過來,樹干筆直。假張方到了樹前,把單掌一立:“你們四個小子上眼!”咔!一掌,把大樹折為兩半兒。“你們的腦袋再硬,還能有這樹硬嗎?哪個不聽話,以此樹為例!滾!”這四個小子抹身離開樹林。
  杜清風(fēng)暗想:真他娘的怪道!回頭看了一眼,就是張方啊!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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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26:45 |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五八回 童海川比武鐵扇寺 金蓮花會斗公孫越
 話說杜清風(fēng)等四寇被假張方戲耍了一通,把他們都放了。杜清風(fēng)滿腹懷疑,從這兒回了劍山。假張方也沒回甘家堡,進了樹林就蹤跡不見了。到了后文書,群雄聚會破劍山、真假張方火燒三陽觀、大鬧劍山蓬萊島,還有見面的機會,咱們暫且先不提。
  單說家里邊的眾人,一看張方把四寇拎走,不知他出于什么目的,派人出去觀看。回來人說張方也走了,把四個人也放了,眾人更是疑惑不解。把院子收拾收拾,眾人給雍親王道驚,胤禛一笑:“咳!方才這一嚇,我出了一身透汗,現(xiàn)在反而覺著病體輕多了。各位不用掛念我!不知受傷的幾位如何?”這陣丁瑞龍、鐵三爺、夏九齡、司馬良,業(yè)已恢復(fù)正常。雖說有幾位受傷的,但傷都不重,大家包扎以后也都沒事兒了。如今風(fēng)平浪靜,自然就想到鐵扇寺的童林,不知海川輸贏勝敗。
  咱們一支筆難表兩家的事,話分兩頭,再說童林。童林帶著龍善伯、張方等二百四十余人來到鐵扇寺的后山白沙澗紅雁落沙灘。海川一看哪,今天的人比哪天都多。因為鐵扇寺比武的盛況,早就不脛而走。從遠路來的人成千上萬,但見山坡上、樹上、道邊上全都是人了。童林領(lǐng)著人剛一到,不知是哪位帶頭給叫開好了:“歡迎童俠客!童俠客來啦!”“嘩……!”老百姓掌聲如雷,都替童林叫勁兒。童海川向百姓們招手致意,分人群趕奔梅花圈。等童林他們都站好了,抬頭往對面一看,鐵扇寺的人早都到了。濟源、濟慈陪著公孫越正在那兒坐著喝茶。
  童林到了之后,讓張方過去搭話。張方專愛干這事兒,聞聽此言,答應(yīng)一聲,蹦進梅花圈,沖著濟源他們一拱手:“二位師傅辛苦了!諸位都挺好哇?昨天晚上睡得都不錯吧?”群賊一看是張方,怒目而視。濟慈把火兒壓一壓,站起身來:“彌陀佛!是張少俠客嗎?”“不錯,正是在下。”“童俠客、龍善伯老劍客可曾來了?”“我說這不都在這兒了嗎。”“好!既然如此,貧僧久候多時,現(xiàn)在可不可以比武哇?”“當(dāng)然可以啦!我?guī)煾底屛腋銈兇騻招呼。哎!公孫越,有種的你下場!跟龍善伯老劍客比試棒法!”
  張方說完回去告訴龍善伯:“龍老劍客,就看您的了!輸贏勝敗在此一舉!”老頭子鼓了一百二十成的勁,心說:眾人這么替我叫勁,我要是輸了,我可沒臉見人哪!老英雄甩掉英雄氅,摘了帽子,周身上下緊村利落,從背后拽出墨角雙棒,飛身形跳進梅花圈。
  這時公孫越已經(jīng)下場了,手持一對血美梨花棒,耀武揚威。兩位老人這才見面。公孫越面對龍善伯一陣冷笑:“老劍客,別來無恙乎?昨天我等了您一天吶!可惜您言而無信,怎么沒到場啊?”“啊,老朽因為身體不爽,故此拖延一天。今日下場也不算晚吧?”“哈哈哈哈!好啦!既然如此,大家都想看咱倆來個寶棒對寶棒,俺公孫越領(lǐng)教了!”“唰!”公孫越把血美梨花棒一晃,放出兩道寒光,直奔龍善伯。龍老劍客晃墨角棒,跟他戰(zhàn)在一處。他們兩個人的能耐不分上下,今天已是第三次對棒啦。兩個人心里都是這么想:不分輸贏,今天絕不收兵!非要拼出高低來不可。因此,公孫越一伸手就是猛的。這對血美梨花棒上下翻飛,一招緊似一招。老英雄龍善伯更是懷著一百二十分的勇氣,掄雙棒一步不讓。
  簡短捷說,他們由早晨打到中午,三百多個回合沒分輸贏,把兩旁的人都看傻了。打到三百六十個回合的時候,龍善伯就要使回光返照絕命雙棒。可是沒等到使呢,沒想到墨角棒正碰到血美梨花棒上,耳中就聽到“叭”地一聲,把龍善伯嚇得一哆嗦。再看,把寶棒震折,兩只墨角棒折了一對。龍善伯吃驚非小哇!這可不是自己的能耐不行,是家伙不好使喚。老頭子又心疼、又著急、又上火。正一愣的時候,上了當(dāng)了。公孫越得理不讓人,上邊棒一晃,底下就是一棒,奔向老頭的雙腳。龍善伯旱地拔蔥往上一縱,單棒走空。老頭雙腳剛一落地,公孫越反手一棒,直奔后背。龍善伯躲閃不及,正打在后背上。啪!把龍善伯打出三丈多遠,一個跟頭摔在地上。
  全場的人嘩一陣騷亂,這才知道公孫越的厲害。鐵扇寺的人鼓掌喝彩,拍桌子、打板凳,大喊:“公孫越大師可了不起,我們又打了勝仗了!打得好!”再看濟源、濟慈喜上眉梢,樂得跟彌勒佛似的。
  童林這邊人大吃一驚。童海川帶著張方趕緊撲過去,搶救龍善伯。就在這時候,就見龍老劍客從地上起來了,大口噴著鮮血。老頭兒心里還明白,覺著這臉就像火燒似的難受,心賽油煎一般。老頭兒恨不得有個地縫鉆進去,覺得對不起童林,對不起各位俠義英雄。大伙兒把我捧到天頂上去了,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怎么這么沒出息,我怎么這么沒能為!我這一輸,大伙兒的心里該多難受哇!哎喲!我白活了,我沒臉見人了!
  龍善伯一頭奔西北就下去了,分開人群落荒而走。童林和張方追出來了:“老劍客留步!”“老劍客等一等!”怎么喊,他也不站住。等兩個人追到山腳之下,再找龍善伯,蹤跡皆無。上哪兒去了,誰也不知道。海川長嘆一聲,跟張方這才回來。可是龍善伯的徒弟武林武士同、他侄兒龍小臣,眼淚汪汪:“童俠客,我得找我老師。”“我得找我叔叔去!”童林點點頭:“二位,你們辛苦吧!我現(xiàn)在事多纏身,實在分不開身,就求你們二位跑一趟吧!”“哎!”兩個人在后邊就追。
  按下童林暫且不表,單表龍善伯手里還拎著這半截墨角棒。他一邊往前跑一邊吐血,哇一大口,跑幾步哇又一口。老頭兒怎么用氣功,也壓不下去了,就覺著后背像刀割一樣的疼啊!尤其老頭兒的心難受,一邊跑一邊想:我不能活了,我找個沒人兒的地方,我死了就得啦!世界上再不要臉的人還有比我不要臉的嗎?我辜負了大家的希望,我沒臉見人哪!因此,老頭兒像瘋了似的,一口氣跑出好幾十里地來。
  往前一看,有一帶密林。老頭兒就進了樹林了。到這兒就跑不動了,一屁股坐在一棵樹下,把這對半截的墨角棒往身旁一放,老頭兒眼淚滾滾吶!沒想到我龍善伯闖蕩江湖六七十載,今天這跟頭栽得這么暴,我還有什么臉面活在世上?老英雄想到這兒,又把那半截墨角棒拿起來了。就我這對兵刃是寶中之寶,寶刀寶劍都不能傷它,怎么就被公孫越的血美梨花棒給打折了呢?這不是天意該著嗎?這不是逼我死嗎?看來墨角棒打別人是打不了啦,打我自己還行啊!就別指望別的了。老英雄使足了力量,就拿這半截的墨角棒,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嘿,使出最后一把勁兒,就打算自殺身亡。
  這時從樹后邊轉(zhuǎn)出一個人來,把龍善伯的手腕子給抓住了。這只手好像鋼鉗夾住一樣,龍善伯動都動不了啦。“啊!”老英雄一愣說:“這是誰?”甩臉回頭觀瞧,一看身后轉(zhuǎn)過一個小伙兒。這小伙兒長得可太漂亮了,十八九歲,頭梳日月雙抓髻。系著五彩頭繩,前發(fā)齊眉,后發(fā)遮頸,散發(fā)披肩。粉嘟嘟的面皮,寬腦門尖下頦,臉蛋兒上一邊一個酒窩,黑直的兩道細眉飛通入鬢,一對大眼睛水靈靈像葡萄粒。雙眼皮長睫毛,鼻如懸膽口似桃花,一張嘴露出青白閃亮的小白牙,身穿彩蓮衣,下蹬虎頭靴,紅綢子鞋帶,就像仙宮下凡的善面童子。小伙兒身后背著一對雙棒。
  小伙兒樂呵呵地把龍善伯的手給抓住了。龍善伯不認識:“年輕人,你這是何意?”年輕人笑著說:“老爺子,您這是怎么了?為什么跑到這兒自殺來了?我要不發(fā)現(xiàn),您這條命還保得住嗎?受了什么委屈了?是兒子不孝,還是媳婦給您氣受,把您逼到這步天地?”龍善伯口打咳聲:“年輕人,你猜得都不對。”“那您為什么自殺呀?”“咳!你問這也沒用!”“老爺子,看您說的。天下人要管天下事兒,怎么能說我問沒用呢?萬一您說了我能幫個忙,您不死不是更好嗎?”龍善伯一想也對呀,一琢磨:他剛才托我手那個勁兒像鉗子一樣,這小伙子是個練武的。他還背著雙棒,這對雙棒怎么這么亮?叫什么名兒來?想不起來。老頭兒一合計:我就跟他說說,備不住他可能是個世外高人吶!
  龍善伯口打咳聲把經(jīng)過講述一遍。小伙兒聽罷一陣冷笑:“哈哈哈哈!老英雄,您打敗仗也不至于自殺呀!這么辦,我先給您看看傷癥,治好了,咱們再商議。”“你還會治病?”“啊,學(xué)過兩天。來來來,您就趴在地下。”這陣兒龍善伯感覺后背太難受了,好像萬把鋼刀扎著似的,渾身無力就趴在地上了。這年輕人先掏出塊手絹擦擦手,還挺講衛(wèi)生,把龍善伯后背的衣裳撕開:“您,傷可不輕啊!老爺子,幸虧您會氣功,您要不會氣功,就這一棒得把您的骨頭打斷,筋打折了。誰讓遇上我了呢!我還真能治。”這小伙兒說著話從百寶囊中掏出個小瓶來。這小瓶是玉石的。倒出點粉紅色的藥面,給涂在傷口上。然后小伙兒一運氣,開始給老爺子按摩。時間不長,揉來揉去把傷給揉好了。雖說還有點痕跡,不疼了。
  小伙兒又從兜里取出個瓶兒,從里邊倒出三粒丹藥,讓龍善伯含在嘴里。這藥清香異常,走五官通七竅,到了肚里涼涼快快的,頓覺精神爽朗。哎喲!這年輕人可了不起!龍善伯把衣裳穿好,躬身施禮:“恩公,您可積了大德了!恩公請受老朽一拜!”“別、別!我說老爺子,這可使不得。您多大歲數(shù)了,我才多大年紀。您要給我磕頭,您這是催著我死呢。這不算什么,我?guī)煾附?jīng)常跟我說,天下人要管天下事兒,學(xué)會武藝就是要扶困濟危,除暴安良。您看,頭一回我就遇上您了,我做點好事,我?guī)煾敢欢ǜ吲d。”“嗯!”龍害怕就問:“請問小恩公尊姓大名、仙鄉(xiāng)何處?”“我呀!我是個無名少姓之輩,說出來你也不知道。要問我,人送綽號金蓮花,我叫鳳岐。”“噢,姓鳳!”老劍客一聽姓鳳,這姓可挺少,很可能是旗人,不然的話不能姓這姓。“請問小恩公,你家住在哪兒?”“我家住得遠啦,在陜西鳳翔府吶!”“那請問貴恩師是何人?”“這個這個……老劍客,您甭往下問了。我?guī)煾覆蛔寣ν馊酥v,說出我?guī)煾竵恚峙氯堑湣!饼埳撇筒缓猛聠柫恕?
  就見這小伙兒站起身來說道:“老人家,您站起來活動活動。”“強多了,強多了。”“我看這么辦吧,您在頭前引路,我看看這公孫越去。我到那兒一棒子把他打趴下,好給您出氣。”老頭一聽好懸沒樂了,心說:年輕人真不知天高地厚!我都不行,你能行嗎?龍老劍客心里這么想,你別看他沒說,可臉上帶出來了。這年輕人真精,看出來了。“老劍客,是不是您對我不相信吶?是不是認為我這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嘴大舌長、沒事兒盡呼呼吹牛哇?您吶,不必想這事兒。我這么跟您說吧,我?guī)煾父艺f過,我這能耐呀,除了我?guī)煾钢猓褪俏依玻瑒e人都在我之下。我到那兒,一定能把他贏了。”龍善伯一聽好懸沒樂了,心說:這孩子長得挺好,可真能吹牛,他師父也夠能吹的。天下就你們爺倆,別人都是飯桶。但是人家把自己的命救了,又不能責(zé)怪。老頭兒一想。我被公孫越打得這么慘,叫這年輕人試驗試驗也未嘗不可。“年輕人,你叫鳳岐?”“對,金蓮花。”“鳳岐小英雄,如此說來,咱們就試一試。”“哎,好啦。您走得動嗎?走不動我背著您。”沒等龍善伯說什么,就見這小伙兒一哈腰把龍善伯背起來就往外走。出了樹林就奔上回鐵扇寺后山的大路,走到半路正遇上武士同和龍小臣。
  他們倆正在尋找龍善伯,在半路遇上了:“叔叔!”“師父!”倆人又驚又喜。龍善伯說:“我給介紹介紹,這是我的恩公。沒有他解救,我性命休矣!他要趕奔梅花圈,為我出氣,會斗公孫越。”“啊,是呀!”兩人一看,比我們還小呢,他能行嗎?就見鳳岐一笑:“既然你們一家子遇上了,該著我輕爽一會兒了。這么著,你們背著老人,來,咱們一塊兒回去。”
  簡短捷說,他們原道回去。一進人群,老百姓開了鍋了。嘩!“哎呀!哥哥、兄弟,那不是龍老劍客嗎?他挨打負傷跑了,怎么又回來啦?”“就說呢,你看還有個年輕的,也背著雙棒。”“大概把高人請來要報仇吧?”“哎,咱得好好看看。”
  龍善伯回來直接找童林。海川又驚又喜:“哎呀,都把我急死了!您到哪兒去了?”“咳,別提了!”龍善伯把經(jīng)過講述一遍,然后介紹了金蓮花鳳岐。童林一躬到地:“小英雄,多謝你幫忙!”“您是哪位?”“童林是也。”“哎喲!童俠客,可了不起!您的大名如雷貫耳,耳朵里灌得滿滿的了。我?guī)煾父艺f,你下山之后,別人都不要找,你就找童林,你要能把童林給贏了,你就是天下第一的好漢!沒想到在這兒遇上您了。我說童俠客,我千里迢迢來得可不容易,有機會您得教教我能耐,我領(lǐng)教領(lǐng)教。不跟您過過招兒,我的武術(shù)算白練了。”海川聽完一陣好笑,心說:這年輕人真有點意思,但這陣兒,沒有工夫細問他的身世。
  梅花圈當(dāng)中,公孫越正在那兒發(fā)威呢,把血美梨花棒一晃:“呀——呔!眾位,知道我是誰嗎?復(fù)姓公孫單字越,是海外三怪的頭一怪。方才那老頭兒叫龍善伯,使棒的老前輩,叫我把寶棒打折,口吐鮮血。有敢過來的沒有?我叫得嗓子都啞了,怎么沒人捧場啊?我可要收場了。我要大勝而回!”轉(zhuǎn)身他就要走。金蓮花一聽火往上撞,雙眉倒堅二目圓翻,問龍善伯:“您是叫他揍的嗎?”“啊!不錯,就是他!”“您等著,我過去,他怎么揍您,我怎么揍他!一定給您出氣!”說著話,就見金蓮花把外邊衣服閃掉,從背后抽出雙棒,鏘鋃鋃鋃。這對棒兩頭兒是紅的,中間是白的,跟公孫越使得那對棒一般不二,是一對血美梨花棒。就見這小伙兒甩大胯跳進梅花圈,把雙棒一碰,嘎叭一聲,道:“對面,你可是公孫越?”公孫越一瞅這對棒就大吃一驚:哎喲!世上還有跟我使同樣雙棒的!這小伙兒他是誰呀?他正在發(fā)愣,就見金蓮花哈哈大笑:“公孫越呀!我奉我?guī)煾钢皝碚夷悖黄谠诖讼嘤觥=裉煳乙o死者報仇雪恨!”金蓮花往上一縱,要棒打公孫越。
  按理說呢,咱應(yīng)接茬兒說這比武之事,可誰知事情有變,咱不得不將這比武之事撂到這兒,往下另說胤禛緊急帶童林等人離鐵扇寺回京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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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27:12 |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五九回 為皇權(quán)疲于奔命 爭儲位結(jié)黨營私

  話說,童林應(yīng)昆侖派派主濟慈和濟源的邀請到云南帽兒山鐵扇寺參加武林盛會,他歷經(jīng)風(fēng)險,克服了重重困難,終于克敵制勝,轉(zhuǎn)危為安。本來盛會還沒有結(jié)束,不知為什么,雍親王胤禛突然決定,叫童林退出盛會,跟著他日夜兼程趕回北京。童林對這件事甚為不解,只得唯命是從,與眾位劍俠客告辭,急速上路。一路上他發(fā)現(xiàn)雍親王總是皺頭鎖眉,長吁短嘆,恨不能肋生雙翅飛回京城。種種跡象表明,有件十分棘手而又非常重大的事情正等待他去解決。童林雖然讀書不多,但飽于世故,頗曉分寸,不該問的事情他決不多嘴,因此他看在眼中悶在心頭。在二十五天的疾行中,從未問過這件事。
  這一天寒風(fēng)透骨,冷氣襲人,北京上空烏云密布,大雪飄飄,到處銀裝素裹,把這座古老的京都變成了銀色世界。
  在驛道上有十五匹烈馬奔馳而來,馬蹄踏到厚厚的積雪上,發(fā)出悶乎乎的“得得”聲,馬后揚起長長的雪線。眨眼間馬群沖進安定門,速度驟然緩慢下來。
  為首的是兩匹高大的伊犁馬,一白一紅,白前紅后,只差一馬頭。在白馬上端坐著一位中年大漢。此人鷹鼻鷂眼,顴骨突出,兩耳扇風(fēng),八字胡,方海口,滿頭黃發(fā),目光銳利,一看便知是個堅毅、果斷、機智而又狡黠的人。他頭罩大紅緞玄狐帽,身披青緞子羊羔皮袍,腰束錦帶,足蹬皮靴,手上套著水獺皮縫制的手籠,胸前揣著鑲金琺瑯暖爐,手執(zhí)象牙柄嵌寶馬鞭,由于天寒馬快,須眉和兩鬢掛滿了霜雪。此人是誰?他就是康熙皇帝的四皇子雍親王愛新覺羅胤禛。
  騎在大紅馬上的那人士頭土腦,衣著樸素,好像個莊稼漢,紫微微一張大臉,劍眉虎目,鼻直口方,大耳朵,厚嘴唇上留著兩撇濃密密的小黑胡子,頭戴普通暖帽,身穿粗藍布棉袍,腰束土黃褡包,足蹬千層底實納幫豆包灑鞋,腳背上還蒙著兩塊羊皮,身后背著一對特殊兵刃——子母雞爪鴛鴦鉞。此人身板筆直,猿背蜂腰,二目如電,一團正氣,給人一種印象是忠厚、耿直、老成而又干練。他就是本書的書膽,名噪四海、藝冠武林的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童海川。他現(xiàn)在是雍親王府的總教習(xí),也是雍親王胤禛的貼身保鏢和至友。在他身后的十三匹馬上坐著童林的愛徒穿云白玉虎劉俊、左臂花刀洪玉爾、霹靂狂風(fēng)吳霸、多臂神童夏九齡、小火神司馬良、壞事包孔秀、虎兒小子大力神甘虎,童林的師弟叱海金牛于寶元,徒侄阮合、阮璧、徐云、邵甫以及人稱天下第一壞的病太歲張方。
  如今他們從云南可盼著回到北京了,只見雍親王放松絲僵,長出了一口氣。
  “海川,咱們到家了。”這是胤禛今天第一次講話。
  “是啊!總算到家了。”童林笑著點點頭,也長出了一口氣。
  病太歲張方晃著夾扁腦袋,眨著雌雄眼,抹了一把鼻涕說:“可笑濟源、濟慈這兩頭禿驢,煞費苦心布成天羅地網(wǎng),想把咱們爺們送到極樂世界去,哪知佛祖不收,又把咱們打發(fā)回來了。”
  壞事包孔秀操著一口福建話,怪聲怪調(diào)地說:“唔呀!我看并不是佛祖不收,而是咱們福大、命大、造化大,把他們給嚇住了。”
  雍親王扭回頭,用馬鞭一指他倆笑著說:“小猴崽子,頂數(shù)你們倆能耍貧嘴,一個小錢買兩個瓶子——嘴兒好。”
  一句話把大家都逗樂了。笑聲驅(qū)走了寒冷,解除了疲勞,給人們增添了活力。他們到了雍親王府,不走正門,從夾巷穿過去,來到東側(cè)門。
  雍親王對童林說:“你離家都半年了,快回去看看吧,免得老人惦記。大家都累了,讓他們好好歇幾天。我要有事,再派人找你。”
  “是,那我就告退了。”童林給胤禛請了個安,帶著十三位小弟兄回府去了。
  童林就住在雍親王府后街的一條背巷里。這里原是王府庫房,后經(jīng)修繕讓童林一家居住,有三進院子,十多間房屋,甚是寬敞、幽靜。童林眾人在門外下馬,劉俊上前叩打門環(huán),剛拍了兩下,二爺童森就開門接出來了。
  童森是童林的胞弟,文質(zhì)彬彬,活像個秀才,其實他并沒讀過書,自從搬進北京后,就在雍親王府當(dāng)了更夫頭,手下管著二十四名更夫。童森老實靦腆、不奸不猾,整天價就知道悶頭干活,因此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跟他處得不錯。今天一早他就聽說胞兄今兒個回來,便一溜煙跑回家里,向父親、母親報了喜信兒,之后又提著竹筐到菜市采辦吃喝。童老爹燒火,童媽媽煮飯,一家人忙得腳不沾地,就在這個時候,童林到家了。
  “大哥!”童森拉著童林的手跪下就拜。
  “二弟請起,自家兄弟何須多禮!”童林把童森攙起來,問道:“爹娘可好?”
  童森笑著說:“可硬實啦!連頭痛腦熱都沒有過。”
  “謝天謝地,這我就放心了。”
  “二叔好。”小弟兄們都圍攏上來給重森請安。
  “多謝,多謝!快起來,快起來!”童森不住地作揖,往里相讓。
  “爹!娘!我哥他們回來了。”
  “是嗎?”童老夫妻扶門張望。
  童林大踏步走到二老面前,倒身便拜:“不孝兒給爹娘問安了。”
  “好哇,好哇,快起來吧!”童老爹樂得胡子直抖,童老媽熱淚盈眶。
  叱海金牛于寶元忙撲過去,磕了三個響頭,甕聲甕氣地說:“爹,娘!牛兒小子也回來了,我可想你們了。”
  緊接著小弟兄們都跪下了:
  “師爺好!”
  “師奶好!”
  “我們這給二位老人磕頭了!”
  “都起來吧!都起來吧!”童老夫妻樂得嘴都合不攏了。眾人說說笑笑走進廳房。
  這里的一切對小弟兄們并不陌生,他們經(jīng)常在這吃住,因此誰也不拘束,愿吃就吃,愿坐就坐,就像在自己家里那么隨便。
  劉俊叫夏九齡、司馬良、洪玉爾到廚房去幫廚,叫孔秀、吳霸、甘虎去跨院安排住處,又叫阮合、阮璧去鍘草喂馬,他和張方幾個打掃庭院。小弟兄們聞風(fēng)而動,說笑著,追逐著,干得熱火朝天,霎時四合院里充滿了生機。
  童林和牛兒小子在屋陪著二老說話,當(dāng)他介紹完這次比武的經(jīng)過時,童老爹兩眼發(fā)直,好半天沒喘過氣來。童媽媽聽不太懂,但也聽出兒子擔(dān)了不少風(fēng)險,差一點沒把性命丟了,疼得直抹眼淚,嘆口氣說:
  “孩子,你還是把這份差事辭了吧!跟娘回老家種地去。雖說莊稼人苦點,可是一日三餐,吃也香甜,睡也安然吶。”
  童老爹也喘著粗氣說:“海川,你娘說的對。北京倒是挺好,我看還不如咱老家好。你干這差事雖說吃喝不愁,可總是叫人提心吊膽的,這個滋味實在難熬。干脆你跟王爺說說,咱就回家種地去得了。”
  二爺童森抹抹鼻子也插言說:“哥,我也是這么想的。你現(xiàn)在的處境太危險了,像這種在刀尖上混時光,用鮮血換錢花的日子,實在叫人擔(dān)心,最好過了年咱們就走。”
  童林一語不發(fā),靜靜地聽著,表面上他很鎮(zhèn)定,可心里卻亂如麻團。早在去年他就對這種環(huán)境產(chǎn)生了反感,也想著拔出腿來,過幾年安生日子。不過他又覺得這樣做實在對不住雍親王,當(dāng)初若不是人家提拔重用,焉有今日?因此才舉棋不定。看到一家人這樣替自己操心,他真有些進退兩難。
  “哥,你倒是說話呀!你要是不愿意走,我就陪著爹娘回老家去!”
  童林苦笑了一下,安詳?shù)卣f:“二弟,你先沉住氣,別耍性子。其實咱們想的都一樣,我何嘗不愿過太平日子?只是……只是我覺著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雍親王正在用人之際,對咱們又恩深似海,我怎忍心說走就走不顧旁人呢?為人處事不能光找自己合適,也應(yīng)該替對方著想著想呀!”
  童森噘著嘴說:“這么說,你是不愿意走嘍?”
  童林笑笑,轉(zhuǎn)身對二位老人說:“爹,娘!請你們放心,到時候我會說話的。兒子已是三十多歲的人了,對利弊二字也懂得一些,我一定多留神、多注意就是了。請不必替兒子操心。”
  這時劉俊走進廳房說:“師父!飯菜好了,什么時候吃?”
  童老爹說:“現(xiàn)在就吃。大概你們都餓壞了吧?”
  說話間大家一齊動手,調(diào)開桌椅,不多時小弟兄全都來了。一共擺了兩桌,上席坐的是童家二老、童林、童森、劉俊、牛兒小子、虎兒小子和病太歲張方,下席是吳霸、夏九齡、司馬良、孔秀、徐云、邵甫、阮合、阮璧、洪玉爾。
  壞小子張方捧著酒壺先給兩位老人把酒滿上,晃著夾扁頭說:“這是我替大伙孝敬師爺、師奶奶的。祝爺爺福如東海,祝奶奶壽比南山!”
  “托福,托福。”二老笑著把酒抿了一口。
  童林接過酒壺又給爹娘滿上。緊接著大伙輪流給二老敬酒,大廳里笑語歡聲好不熱鬧。
  這頓飯直吃到掌燈后才吃完,大伙動手把碗筷收拾了,涮鍋洗碗,把廳房收拾干凈,又沏了兩壺濃茶,這才落座閑談。童林對徒弟們說:
  “王爺有話,叫咱們歇息幾天。你們可要聽話,誰也不準惹是生非。上半天在家練功,下半天自行安排,掌燈之前必須歸宿。哪個不遵規(guī)定,我可不客氣。”
  小弟兄們連連稱是,童林又轉(zhuǎn)過臉對劉俊說:“你是大師兄,我可把他們交給你了,出了差錯,唯你是問!”
  大家又閑談了一會兒,都感覺有些乏累了,才告辭回屋休息。
  童林先把父母送回寢室,然后才回到自己房里。原來童森有家口,他們一家住在西院,童林還是獨身,故此住在前院。他進屋后把雙鉞和寶劍掛在墻上,脫掉粗布棉袍,坐在火盆旁取暖。房外的雪還在下,風(fēng)還在刮。童海川面對炭火想開了心事。一會兒他想怎樣做才能把這份差事辭掉,還不至于得罪雍親王;一會兒又想鐵扇寺比武的事,也不知結(jié)果怎么樣了,那些武俠正干什么?后來又想到雍親王為什么突然決定退出武林盛會,急匆匆趕回北京。雖然他不清楚胤禛這樣做是什么目的,但可以斷言,決不是一件小事。眼下自己的命運已與雍親王拴在一起,榮辱與共,唇齒相依,但不知等待自己的是福是禍呢?想到這兒,童林嘆了口氣,往椅背上一靠,慢慢合上了眼睛。
  胤禛急匆匆回到府邸,在眾人簇擁下走進內(nèi)書房。他破例免去了奴仆和下屬的參拜,也不急于見到后妃,仰臥在團龍椅上,單獨把大總管何春留下問話。何春先把門戶關(guān)嚴,而后湊近胤禛壓低聲音問道:
  “王爺收到奴才的信沒有?”
  “廢話,不見信我能回來嗎?”胤禛不耐煩地一皺眉。
  “是,奴才該死!”何春嚇得急忙跪下了。
  胤禛一擺手叫他起來,瞇著眼睛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詳細奏來。”
  “嗻!”何春定定神,一字一板地說,“十一月二十三日寅時,康熙老佛爺突然病倒,雖經(jīng)幾位太醫(yī)調(diào)治,也未見效。入夜時老佛爺?shù)牟「又亓耍裰腔杳裕f話含混不清。皇后見事不妙,急忙傳下懿旨,把神力王、睿親王、德親王、御前大臣景桂、大學(xué)士隆科多、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阿靈阿以及十四阿哥胤禵、八阿哥胤禩、三阿哥胤祉召進內(nèi)宮,要安排老佛爺升天后的大事。別的事情都好辦,就是立誰為君的事情定不下來,因此直吵了一夜也沒個頭緒。可喜的是,十一月二十四日丑時皇上老佛爺?shù)凝報w轉(zhuǎn)安了,還喝了半碗人參湯,大伙兒才松了一口氣。皇后想抓緊時間,問問皇上立儲的事,誰知老佛爺竟怒目而視搖頭不答。十一月二十五日大學(xué)士隆科多抽空來到咱們王府,把上述經(jīng)過都對奴才講了,他叫我立即給您發(fā)信,催您趕快回來,奴才才給您發(fā)了那封信,派專人日夜兼程送到您手里。奴才惟恐信落到旁人手里走漏了消息,所以只寫了“京中有急事,萬望見字火速還都”這幾個字。這就是事情的經(jīng)過。”
  何春見胤禛的臉沉下來了,心里有點害怕,忙壯著膽子補充道:“這可是王爺向奴才交待過的。”
  胤禛突然問道:“現(xiàn)在老佛爺?shù)牟∏樵趺礃恿耍俊?
  “回王爺?shù)脑挘x天謝地,他老人家已經(jīng)康復(fù)了。只是,只是御醫(yī)說,老佛爺這次得的是傷寒病,是從氣上得的,必須舒肝理氣節(jié)勞安神好好地將養(yǎng)一陣子,否則,舊病復(fù)發(fā)就不好辦了。況且皇上年歲已高,就更得注意了。”
  “就這些了嗎?”
  “嗻,是……不……還有,聽說立儲的事還沒定下來;再就是在老佛爺養(yǎng)病期間,朝中大事暫由三阿哥胤祉、八阿哥胤禩、十四阿哥胤禵以及大學(xué)士隆科多、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阿靈阿等八位王大臣會商決定。”
  胤禛一聽,霍然坐直,雙眉緊鎖,腦筋蹦起來多高。他緊閉著嘴唇,把牙咬得咯咯直響。何春嚇得急忙把嘴一捂,連大氣也不敢出了。
  內(nèi)書房靜得叫人可怕,只有胤禛“呼呼”的喘息聲和他的咬牙切齒聲。他倒背著手在屋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五臟像沸騰的油鍋。他恨三阿哥胤祉和八阿哥胤禩,更恨十四皇子胤禵。在三十五位弟兄當(dāng)中除了胤祥之外他都恨,因為他們都是他繼承皇位的障礙。尤其是胤禩、胤礽和十四皇子胤禵,他們?nèi)齻都有可能繼承皇位。胤礽本來是老二,因大阿哥胤禔早喪,他就成了諸子的長兄,因此他從兩歲起就被立為皇太子,成了皇位的繼承人。后來就因他急于早日登極,竟背著皇上結(jié)黨營私,拉幫結(jié)伙,又抱怨皇上壽祿太高,因而激怒了康熙萬歲,于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初四將他廢黜并削爵定罪,圈禁在內(nèi)苑。只因皇上怕落下罵名,才沒有把他殺掉。胤礽雖然被廢了皇太子,可是他和他的黨羽并不死心,千方百計,軟硬兼施,日夜都想著復(fù)位。據(jù)胤禛所知,皇上對胤礽還抱有父子之情,每逢年節(jié)都派人給他送吃送喝,還為他偷著流過眼淚。可見胤礽復(fù)位并不是沒有可能的。一旦他再次被立為東宮太子,皇位可就沒有旁人的份了。
  胤禛又想到胤禵,更是又氣又恨。胤禵是十四皇子,與自己同出一母,俱是德妃所生,可是在性格和愛好上卻與胤禛截然不同。尤其使胤禛不能容忍的是胤禵竟偏向著胤礽、胤祉和胤禩,處處與他做對,他還曾揚言說:“皇上大行后,誰都有可能繼承皇位,唯四阿哥胤禛不可。”胤禵才華出眾,詩詞超群,又寫得一手好字,頗受康熙鐘愛。二年前諸皇子在暢春園給皇上祝壽時,皇上竟當(dāng)著諸子的面破例允許胤禵可以用明黃腰帶。誰都知道,明黃是至尊至貴的顏色,屬皇帝專用。為此人們紛紛揣測皇上的用意,一是明確對胤禵特殊寵愛,一是當(dāng)眾暗示胤禵是皇位繼承人。使人不解的是皇上一直沒立他為東宮太子,也沒賜給他任何封號,至今胤禵仍然是個沒有爵位的普通皇子,究竟皇上安的是什么心呢?為什么在皇上養(yǎng)病期間,卻命他參與朝廷大政,而把我這個赫赫的親王排斥在外呢?
  想到八阿哥胤禩,胤禛更是怒不可遏。此人八面玲瓏,極會見風(fēng)使舵。他跟胤礽的關(guān)系很密切,當(dāng)初曾極力主張?zhí)訌?fù)位,后來又搖身一變自成一黨夢想取而代之。雖說他繼承皇位的希望很渺茫,然而此人活動能量很大,切不可低估了他的作用。胤禩一向與胤禛不對付,他倆是二餅吃八萬——死不對眼!倘若胤禩得勢,對胤禛是百弊而無一利。皇上竟重用這樣的人參與朝政,實在令人不服。想到這,胤禛似乎看到胤禩那張蠟黃臉,正呲著虎牙向自己發(fā)笑。他忍無可忍,“啪!”一拳擊到桌子上,把銀壺玉盞震起來多高。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請王爺饒命!”何春跪在胤禛腳下不住地求饒,他還認為是他惹王爺生氣了呢。
  胤禛如夢方醒,他幾乎忘記了這個忠實奴仆的存在,同時也感到氣大傷身,有失尊嚴,急忙把何春拉起來,拍著他的肩頭笑著說:
  “別怕!本王不是為你。你做得很周到,很好,本王還要重賞你呢。”
  “謝王駕千歲,千千歲!”何春受寵若驚,趴到地上直磕響頭。他站起來問:“王爺,您餓了吧?奴才下去準備。”
  “嗯,是有點餓了,不過還挺得住。你現(xiàn)在就拿我的名片把大學(xué)士隆科多請來,就說本王有急事找他商量。越快越好!”
  “嗻!”
  “等等!傳話下去,本王要與大學(xué)士隆科多共進晚膳,酒菜一定要豐盛些。”
  “嗻!奴才這就去。”何春又請了個安,這才興沖沖地退了出去。
  胤禛不像方才那么激動了。他坐在安樂椅上邊品茶邊想心事。他心底最最關(guān)注的就是繼承皇位的事,說白了就是他一心想當(dāng)皇帝,說起來他這種欲望已經(jīng)萌生十幾年了。在胤礽還沒被廢黜時,他就想過這件事;不過,他認為這是難以實現(xiàn)的。沒想到后來胤礽被廢,東宮的寶位空起來,諸皇子都眼紅了,這才引起太子之爭,你死我活,折騰得烏煙瘴氣。胤禛也不例外,他比誰都心急。不過,他的手段很高明,干得非常隱蔽。他有自己一套戰(zhàn)術(shù),既不像胤禩、胤祉那樣鋒芒畢露;也不像胤禵、胤(礻我)那樣清高自恃,坐等其成;而是有計劃、有步驟地收買人心,偷偷地擴充實力,并能巧妙地取悅圣心。即使是他最恨的人,他也同他們保持良好的關(guān)系,假親假近。他通過多年苦心經(jīng)營,果然大見成效,首先抓住了大學(xué)士兼吏部尚書又是親舅父的隆科多,他二人推心置腹,無話不談。胤禛通過隆科多了解朝堂機密,隆科多也想找這位實力雄厚的親王做靠山,借以保住高官顯位,正因為這種關(guān)系才使他倆越來越親密。胤禛曾暗示隆科多,一旦自己繼承皇位,就提拔他為首相,總理朝政;隆科多也向胤禛表示過,一定竭盡全力讓他繼承皇權(quán)。隆科多說話挺算數(shù),到處打探消息,無論朝中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管是大事還是小事,都及時給胤禛通風(fēng)報信兒。同時隆科多還是胤禛的高級參謀,經(jīng)常給他出謀劃策。胤禛自從有了這個助手,不但消息十分靈通,而且也省去了自己出頭露面引起懷疑的麻煩。胤禛對這位親娘舅是非常感激和信賴的。胤禛讀過很多書,對歷代典故十分熟悉,他深知秀才造反的弊病,一個人要想成其大事,不掌握軍隊和刀把子是不行的,為此他緊緊抓住了身為兵部尚書頭銜的川陜總督年羹堯。年羹堯是當(dāng)代名將,深受康熙皇帝的賞識和重用。他西征過兩次,每次都以全勝告捷,康熙加封他為平西侯大將軍之職,坐鎮(zhèn)川陜,一支令可以提調(diào)九鎮(zhèn)兵馬、封疆大吏,是紅極一時的顯赫人物。胤禛對年煞費苦心,除了經(jīng)常贈送重禮之外,還娶了年的妹子為側(cè)妃,從此連上了親屬關(guān)系。胤禛對這位內(nèi)兄極其關(guān)照,年羹堯?qū)ω范G言聽計從,也相當(dāng)尊重,他倆的親密程度不次于和隆科多。胤禛想一旦為皇位之事發(fā)生爭斗,他內(nèi)有隆科多的支持,外有年羹堯的聲威,還愁大事不成?
  盡管條件對胤禛如此有利,可是他還不敢掉以輕心,又抓住了以童林為首的一伙劍俠。胤禛對武術(shù)一道十分崇拜,他認為練武不僅能強身壯體,還有特殊用場。他深知正宗劍俠這些人膽子大、講義氣,不畏權(quán)勢,又重感情,他們?yōu)榕笥芽梢詢衫卟宓叮绻煤昧耍褪且恢зN身衛(wèi)隊,還能發(fā)揮特殊的作用。因此他才對童林加倍恩待,對成名的俠劍客禮賢下士,裝出一副思賢若渴、愛才如命的樣子。當(dāng)他看到幾百名武林高手拜倒在他腳下時,他感到躊躇滿志,十分寬慰。
  胤禛對皇父康熙也在耍弄權(quán)術(shù),千方百計騙取信任。但是他發(fā)現(xiàn)皇父是位極難對付的奕手,深沉老練,喜怒不形于色,內(nèi)心世界變幻莫測,極難揣摩,立儲之事就是明顯的例證。自從二哥被廢之后,對皇位繼承人的問題他守口如瓶,從不披露,給人一種似隱似現(xiàn)、若有若無的感覺,誰也猜不出他是怎么安排的。說他信任胤祉吧?可他曾公開說過胤祉才學(xué)橫溢,詩文并茂,然而只能為臣不可為君。說他信任胤禵吧?可是又不加封他王位,在皇子當(dāng)中他的地位是屬于第三等的。對胤禩呢,素?zé)o好感。有一次胤禩病得要死,康熙連問也不問,足見父子之情何等淡薄了,可是為什么還叫他同另外七個人同兼朝政呢?
  想到皇上對自己的態(tài)度,更是讓人難以捉摸。說皇上對自己不信任吧,卻恩封雍親王,在儲皇子當(dāng)中名列一等;可是在緊要關(guān)頭,皇上又不用自己參與政事,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胤禛思前想后,萬分惆悵,因此才急于見到隆科多,以解謎團。
  掌燈之后,隆科多才急匆匆來到雍親王府。胤禛降階而迎。
  “王爺吉祥,奴才給您請安了!”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外甥應(yīng)給舅父請安。”
  二人相視一笑,手挽手走進內(nèi)書房。胤禛請隆科多上坐,隆科多再三不肯,只得分賓主落座。
  胤禛吩咐一聲:“來人吶,傳膳!”
  “嗻。”
  早已等候在外面的宮娥、太監(jiān)們聞風(fēng)而動,他們像粉蝶穿梭似的,輕盈麻利,不多時把一桌御宴擺好。胤禛揮手把眾人叱退,只留下何春、何吉二人在身邊侍候著。胤禛親自給隆科多滿一杯酒,雙手往前一遞,說道:
  “感謝舅父為我勞神,水酒一杯,聊表寸心。”
  隆科多慌忙站起來,將酒接過,無限感激地說:“王爺過謙了,卑職理應(yīng)為王爺效勞。”
  說罷一飲而盡。何春又把酒滿上,隆科多把酒端起來舉過頭頂說:“卑職借花獻佛,這杯酒全當(dāng)給王爺接風(fēng)洗塵了!”
  “多謝,多謝!”胤禛接過酒杯,一仰脖子也干了。
  酒過三巡,胤禛首先問道:“老佛爺龍體可好?”
  “陛下洪福齊天,已經(jīng)大安了,用不了許久,就可以臨朝聽政。”
  “嗯。”胤禛點點頭,接著問,“聽說老三、老八、老十四都參與了朝政?”
  “千真萬確,這是皇后決定的。”
  “皇上是什么態(tài)度?”
  “還用說,自然是照準了。”
  胤禛把筷子一摔,氣忿地說:“我真不明白,皇上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隆科多手捻著花白胡子,慢條斯理地說:“老佛爺天資聰敏,運籌帷幄,他這么做自然有一定的道理嘍。”
  “什么道理?純粹是亂彈琴!”胤禛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憤憤地說,“老三是個滑鬼,老八是只狐貍,老十四剛愎自用,自恃清高,純屬是個腐儒。像他們這號人,懂得什么軍國大事?我懷疑皇上是不是老糊涂了?”
  隆科多聞聽此話嚇得一哆嗦,眨巴著眼睛沒敢接茬。
  胤禛一口氣兒干了三杯酒,眼珠發(fā)紅,臉色青白,一把抓住隆科多的袖子:“舅舅,咱爺倆榮辱與共,血肉相連,沒有不能談的話。你說,我有沒有繼承皇位的希望?”
  “有,當(dāng)然有了。卑職一直是有信心的。”
  “根據(jù)是什么?”胤禛急不可待地追問著,似乎隆科多是未卜先知的神仙。
  隆科多笑道:“根據(jù)我早就說過多次了。王爺文武兼?zhèn)洌赂咄兀现\深算,處事果斷,這都是他們望塵莫及的。王爺明察秋毫,何必多慮。”
  胤禛不以為然,搖搖頭說:“關(guān)鍵還在我皇父身上,就怕他另有打算。”
  “您指的是他?”隆科多用手比了個十四。
  “對!本王擔(dān)心的就是胤禵。從皇上破例允許他可以用明黃腰帶那件事來說,就是個信號。”
  隆科多點點頭說:“卑職也有此同感吶。”
  胤禛急得直喘粗氣,連連問道:“真要那樣怎么辦?咱豈不前功盡棄了?難道本王就認輸了不成?嗯,你說呢?”
  隆科多把眼前這杯酒喝干,借著酒氣兒,瞇著小眼說:“沒那么便宜!俗語說‘事在人為’,咱不好多用點心計嗎!”
  “對,有備無患。此事全仰仗舅舅成全了。”
  “不,光靠我一個人可不行,還要加緊抓兵權(quán)。”隆科多往前探著身子,壓低聲音說:“抓兵權(quán),一定要抓住兵權(quán)!唐太宗曾發(fā)動過玄武門之變,宋太祖曾故弄玄虛黃袍加身,明成祖滅其侄取而自代,他們都成為圣賢君主,更何況王爺乎!”
  胤禛一聽喜上眉梢,呵呵大笑。他將眉毛一挑說:“這才叫英雄所見略同呢!本王早就做了這方面的準備。我手中有個川陜總督年羹堯。”
  “太好了,太好了!”隆科多豎起大拇指說,“王爺這步棋走得太高了。年大將軍既是當(dāng)頭炮,又是臥槽馬,舉足輕重,足可以牽制全面。”
  胤禛聽了十分得意,又給隆科多滿上一杯酒問道:“他最近有什么消息沒有?”
  隆科多一拍腦袋說:“您看我這腦子有多渾!王爺不問我還忘了,年將軍就住在北京的公館里。”
  “怎么,他已經(jīng)回京了?難道職務(wù)有了變動?”
  “不不不,事情是這樣的:經(jīng)查實,英王富昌在四川扯旗造反,要與老佛爺爭奪天下,年羹堯不敢隱瞞,已據(jù)實上奏。老佛爺大怒,急召年羹堯回京面奏,故此年才奉旨進京。至今算來他回來已經(jīng)四十二天了。”
  “可曾面奏過?”
  “當(dāng)然了。在他回京后的第三天,皇上就召見了他。”隆科多又嘆口氣說:“依我看,皇上這次得病的病源就是英王造反。”
  胤禛咬著嘴唇說:“果然如此,富昌真造反了。野心家!蠢貨!他有幾個腦袋?”
  富昌字保臣,姓愛新覺羅,他是順治皇帝的長子,康熙帝玄燁的胞兄,胤禛的親伯父,賜爵英親王。他也是因為對儲位不滿,才鋌而走險的。關(guān)于他的一切到下文書還要詳細交待。若不是因為嫡親關(guān)系,胤禛還不定得說多少難聽話呢。他把話鋒一轉(zhuǎn)問:
  “皇上是怎么決定的?”
  隆科多將雙手一攤:“這不,還沒等決定呢,皇上就病了。”
  胤禛一皺眉:“你們八位不是參與政事嗎?為什么還不采取措施?”
  隆科多苦笑了一下說:“事關(guān)重大呀!誰敢擅自參言?”
  胤禛往椅子背上一靠,閉上眼睛陷入深思。隆科多也沒的可說,低著頭觀賞那只九龍雕花白玉杯。何春、何吉連大氣也不敢喘,在一旁垂手直立。
  胤禛突然坐直身子,問隆科多:“我倒有個想法,明天遞個折子,要求見皇父問安;順便再遞份折子,保舉年勇堯為欽差大臣,查辦劍州,迅速平息叛亂。你看穩(wěn)妥不穩(wěn)妥?”
  “這個嗎……”隆科多晃著腦袋,兩眼盯著天花板,尋思了好一陣,忽然一拍大腿:“高,實在是高!一箭三雕,一舉三得!我贊成!我贊成!”
  隆科多果然切中胤禛的謀略。一、要求當(dāng)面向皇上請安,增進父子的感情;二、直言上諫,與膽小怕事者截然相反,愈顯得鶴立雞群與眾不同;三、也是最主要的,抬高年羹堯的身價,使其掌握更多的軍隊,以保障將來奪位的成功。因此,隆科多對胤禛是十分欽佩的,連連稱贊不已。胤禛眉頭一皺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舅舅,你可要防備老三、老八、老十四他們點兒,說不定他們會從中使壞。”
  “王爺放心。明天是我入值的日子,您的奏折一到,我立刻就呈給皇上。”
  “好,好!這我就放心了。舅舅,我還想先見見老年,給他先交個底兒,你看有必要嗎?”
  “嗯,也好。不過可要抓緊點,預(yù)防旁人搶到咱們前邊去。”
  “對,今晚我就見他。”
  胤禛的話剛出口,就聽門外有人輕輕咳嗽了一聲。胤禛示意叫何春去看看。不多時何春稟報說:
  “兵部尚書年大人來了!”
  胤禛樂得一拍大腿:“說曹操曹操就來了,他在哪兒?”
  “回王爺?shù)脑挘甏笕吮粷M貴滿老爺請到外廳去了,正陪著他說話呢。”
  胤禛站起來說:“快請!把年大人請到這里來。快!快!”
  “嗻!”
  “等等!”隆科多也站起來說,“卑職先告退了。”
  “這叫什么話?咱們不分彼此,你又何必回避?”
  “不,卑職不在場,你們談話更方便些,尤其是年大人。卑職手中還有幾件公事要辦,所以向王爺告假。”
  胤禛想了想說:“也好,那我就不留了。來呀,送客!”
  隆科多走了幾步又轉(zhuǎn)回身來對胤禛說:“還有件事,需提醒王爺,您最好別離開北京,以防……”
  “明白,明白。”胤禛詼諧地說,“昆曲《豆汁計》中有句臺詞說:‘我是不走的了。’”
  說罷二人相視大笑。
  隆科多走后,胤禛叫人把內(nèi)書房收拾干凈,又多點了幾支蠟燭,把火盆里的炭火撥旺。待一切就緒后,他吩咐一聲:
  “快請年大人來。”
  要知雍親王同年羹堯談了些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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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27:36 |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六○回 眾英雄王府聚會 待出征瘟神登門
  話說在胤禛與隆科多、年羹堯密商后的第三天,康熙帝果然批準胤禛的奏章,任命年羹堯為欽差大臣,查辦劍州,平息叛亂,并賜他上方劍一口,先斬后奏,便宜行事;金牌一面,可提調(diào)西南、西北九鎮(zhèn)六邊兵馬,代天巡狩,如朕親臨。
  消息傳出,朝野轟動,胤禛更是欣喜若狂。這天,他用罷早膳,坐在暖閣里閉目養(yǎng)神,何春一推門進來了,滿臉賠笑說:
  “稟王爺,年羹堯大人求見。”
  “嗯,快請他到這里來。”
  “嗻。”
  時間不長,門外響起腳步聲,胤禛急忙迎了出去。
  年羹堯四十掛零的年紀,中上等身材,面如冠玉,皮膚油潤細膩,寬寬的前額,濃重的眉毛,八字黑胡,胡梢上翹,再配上那對明亮的大眼,顯得雍容華貴,傲骨英風(fēng),儀表非凡。他穿著一身便裝,四名跟班手提禮品跟在他身后。他一見胤禛,忙搶步屈膝:
  “卑職請王爺安。”
  “免了,免了!本王還沒給你道喜呢。”
  年羹堯笑道:“若非王爺舉薦,卑職怎會有今天?特來謝恩。”
  “哈哈哈哈,你可真會說話!屋里坐,屋里坐!”
  進屋后,兩人又謙讓了多時,胤禛只好正坐,年羹堯在旁邊相陪。何春獻茶,何吉端上糕點。
  胤禛問道:“你準備什么時候動身吶?”
  “卑職打算陛辭后就走,最遲不超過三五日。”
  “還有什么要辦的事沒辦嗎?”
  “沒有了。無非都是些瑣碎的事情和禮節(jié)性的拜會。”
  胤禛笑笑說:“別忘了,得到三爺、八爺和十四爺府上報個號,別讓人家挑禮。”
  “是!卑職都有安排。”
  胤禛冷笑道:“逢場作戲嘛!給他們一個好印象,就能省掉不少麻煩。”
  “王爺說的是。現(xiàn)在還看不出幾個王爺對我有什么懷疑。”
  “這就好。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胤禵倒沒什么,老三,老八可不是好對付的。他們比孫猴子還多三變,你可千萬小心著點。”
  “是,卑職記住了。”年羹堯喝了口茶拱手道,“卑職這次來謁見王爺,一是致謝,二是恭聽教誨,請王爺明示。”
  胤禛指著年羹堯,笑著說:“你呀,想得可真周到。教誨二字我可不敢當(dāng),說幾句知心話還將就。”收斂了笑容,鄭重地說:“你這次到劍州,要采取果斷措施,將叛匪一舉殲滅,才能取悅圣心,你我才有可能立于不敗之地。”年羹堯不住點頭稱是。胤禛接著說:“對英王富昌不必手軟,也無需請旨定奪。他自己死了就算了,假如抓住活的便就地正法!”年羹堯一驚,眼光閃動了一下。“還有,凡屬叛匪務(wù)必斬盡殺絕,不留禍根。”
  “嗻!卑職記住了。不過……”
  “說嘛!不過什么?”
  年羹堯正正身子說:“據(jù)卑職所知,英王拳養(yǎng)了一大批武林高手,僅俠劍客就有幾百名之多,這些人身懷絕技,來無蹤,去無影,是很難對付的。他們不同于軍隊,有時摸不著,看不見,要想鏟除干凈恐怕不易。”
  “哈哈哈……”胤禛大笑道,“本王早就料到了這件事,已替你作了安排。”
  “嗯?請王爺明示。”
  胤禛說:“我把童林推薦給你,由他去對付讓你頭疼的人。怎么樣?”
  “您指的是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海川?”
  “對。還滿意嗎?”
  “太好了!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您舍得了他?”
  胤禛嘆口氣說:“舍不得也得舍呀!大局為重嘛。本王只有忍痛割愛了。”
  “謝王爺?shù)亩髻n。”年羹堯倒身便拜。
  胤禛把他拉起來,說:“咱可把丑話說到前頭,凱旋之后你還得把海川還給我,可不是永遠歸你。”
  年羹堯笑道:“當(dāng)然,當(dāng)然了。君子不奪人之美嗎,卑職豈敢貪心。”
  “好,一言為定!我現(xiàn)在就把海川叫來,讓你們熟悉熟悉。何春哪!快把童林請到這來。”
  “回王爺?shù)脑挘焙未盒χf,“童教師早就來了,聽說您正在會客沒敢進來。”
  “好,好,快快有請!”
  “奴才這就去。”
  年羹堯說:“卑職見過童教師幾次,不過都很匆忙,從來還沒坐在一塊兒聊過天兒呢!”
  胤禛笑道:“今兒個你們好好聊聊,本王保你們談得投機,相處得融洽。”
  正在這時,何春把童林請來了。童林走進暖閣,往上邊看了一眼,單腿一屈:
  “小人給王爺請安!”
  胤禛滿臉堆笑,雙手相攙:“海川吶!我不是說過嗎?自家爺們兒,又在自己家里,用不著這套啰嗦嘛。”
  童林又來到年羹堯面前,拱手道:“小人童林給大帥見禮!”說著撩衣要拜。
  “免了吧,免了吧!方才王爺不是說過嗎,都是自家人,還是隨便點好。”
  胤禛讓童林坐下,關(guān)切地問:“這幾天歇得怎么樣?緩過乏來沒有?劉俊他們可好?”
  “多謝王爺關(guān)心,我和他們都挺好。”
  “二位老人好嗎?本王也沒倒開工夫看看去,實在抱歉吶!”
  童林笑道:“您不是說都是自家人,用不著這些啰嗦嗎?”
  胤禛今天特別高興,吩咐準備酒菜。不多時,酒宴擺下,三個人團團圍坐。胤禛主席,年羹堯坐在客位,童林在末座相陪。胤禛忽然想起件事,對二人說:
  “請等等!我這還有寶貝呢。”
  他親自動身奔到套間,不多時雙手托著一只華美精致的玻璃瓶回到座位上,往桌上一放得意地說:
  “你們看!這乃是法蘭西國特制的葡萄酒,香甜可口,質(zhì)地純正。此酒乃是三天前我皇父賜給我的,本王不忍一人獨占,愿與二公分享之。”
  年羹堯和童林聞聽,急忙站起,同聲說道:
  “這是皇上踢給王爺?shù)模业蓉M敢僭越!”
  胤禛笑著說:“快坐下,快坐下!既然皇上把酒賞給我了,我就有權(quán)把它賞給任何人,這與僭越是連不上的。來,咱們把它干了。”
  年羹堯與童林只好從命。何春把葡萄酒啟開,先給雍親王滿上,又給年羹堯和童林每人倒上一杯,然后退到外邊去了。
  胤禛舉杯在手,鄭重地說:“來,我敬你們二位一杯!祝年兄旗開得勝,祝海川平步青云,更上一層樓。”
  “謝王爺!”年羹堯一飲而盡。
  童林可沒敢喝。為什么?因為他不懂胤禛的意思。胤禛猛省,道:
  “瞧,我這腦袋有多臭,差點把這么重要的事忘了。”他轉(zhuǎn)回臉來對童林說:“海川吶!我跟你商量一件事。這次年大人奉旨查辦劍州,急需特殊的幫手,本王想把你推薦給他,不知你可愿意?”
  童林甚覺突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年羹堯在一旁補充說:
  “據(jù)下官查知,劍州有座劍山蓬萊島,山勢陡峭,地理復(fù)雜,前有大江為屏,后有萬山為障,周圍密布林海,人煙稀少,雁過拔毛,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人難進,實乃世上罕見的賊穴。英王富昌率眾萬余盤踞在里邊,經(jīng)多年經(jīng)營,把劍山蓬萊島修得銅幫鐵底,固若金湯。大江中布滿戰(zhàn)船,扼守幾十處渡口。島上筑有三道石城,幾百座望樓和戰(zhàn)堡,溝塹交錯,四通八達,就好似一張大蜘蛛網(wǎng)遮住那方圓三百里的天地。據(jù)悉,島上還備有火炮百門,火槍數(shù)千條,并指定專人訓(xùn)練指揮,百發(fā)百中。”
  年羹堯把眼前的一杯葡萄酒喝干,又吃了一口炒雀舌,接著說:
  “英王還不惜重金收買和雇傭了一大批武林高手,身份高的被封為軍師、大帥和副元帥;低一等的被封為站殿將軍和各路指揮使;再次一點的均封做羽林護衛(wèi)。方才我對王爺說過了,最叫我頭疼的就是這伙人。他們不僅武藝超群,殘忍狡詐,同時還依靠門戶關(guān)系,結(jié)交的人廣,熟識的人多,上上下下,山南海北,都有他們的同黨,碰一個就好像捅了蜂子窩。要想徹底全殲,談何容易!咱們王爺也看到此中的難處,因此才把你推薦給我,為此下官喜不自勝,萬望童教師助年某一臂之力。一旦凱旋,不僅龍顏大悅,百姓稱頌,就是下官也忘不了童俠相助之恩。望教師爺不要推辭。”
  胤禛點點頭,問童林:“海川吶!年大人的話你都聽清楚了吧?那你就表示一下吧。”
  童林急忙站起來,拱手道:“海川乃一介武夫,蒙工駕錯愛,才有今日,焉敢不聽驅(qū)使?既然大帥不嫌在下駑鈍,童某雖肝腦涂地,也在所不惜。只是擔(dān)子太重,我擔(dān)心挑不起來。”
  胤禛撫掌大笑:“我說海川吶,你也學(xué)滑了。說出話來滴水不漏,哪能像你說的那么嚴重啊!幫忙是人情,不幫忙是本分。你這次去乃是半公半私,打勝了,有你的功勞;戰(zhàn)敗了,你不擔(dān)任何責(zé)任。這就叫旱澇保收,光賺不賠。這你還不放心嗎?”胤禛又看看年羹堯:“年大人,你說呢?”
  “王爺說的極是。只要童教師肯隨我去,下官就求之不得了。一定叫童教師擔(dān)功不擔(dān)過。”
  童林拱手道:“謝大帥關(guān)照。”
  胤禛拍著桌子說:“痛快,痛快!那咱們就一言為定了。”
  “一言為定。”三個人同時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胤禛又問童林:“劉俊他們干什么呢?”
  “正在家中練武。”
  “快點把他們都叫來!幾天不見,怪想他們的,今兒個叫他們也樂和樂和。”
  “是。”童林說了聲告退,轉(zhuǎn)身去了。
  胤禛問年羹堯:“怎么樣,你還滿意嗎?”
  “當(dāng)然,當(dāng)然!卑職太高興了。不過……不過我挺替童林擔(dān)心。劍山那伙賊寇可不是好對付的。”
  “哈哈……”胤禛笑道,“我可不是替海川吹牛,他現(xiàn)在的功夫可了不起呀!別看他人稱俠客,其實他的武藝比劍客還高呢。就拿這次鐵扇寺比武盛會來說,咱們海川可露了臉啦!他一口氣連勝數(shù)陣,真可說藝冠群芳,所向無敵,實在是了不起!了不起!”
  胤禛眉飛色舞越說越高興,把童林那些露臉的事都對年羹堯講了,年羹堯也聽得入了神,不住地點頭稱贊。胤禛拍了拍年羹堯的肩頭笑著說:“老年,你就放心吧!只要海川一出頭,就沒有辦不了的事兒。”
  “那好,有王爺這番話,我就算吃了定心丸了。”
  這時童林回來了:“爺!我把劉俊他們喚來了。”
  “好哇!快叫他們進來。”
  不多時劉俊在前,小弟兄們在后,很有次序地走進暖閣。一齊施禮道:
  “小人們給王爺問安!”
  “免了,免了!快見過年大人。”
  眾人又轉(zhuǎn)過身去給年羹堯叩頭。
  “不敢當(dāng)!各位請起。”
  “謝大人。”
  小弟兄們往后一退,垂手侍立一旁。年羹堯手捻胡須左右打量,只見這十三個小伙子黑、白、丑、俊什么相貌都有,瘦小的精神,胖大的威風(fēng),全都是英雄氣概。年羹堯笑著問于和:
  “你叫什么名字?”
  于和甕聲甕氣地說:
  “我呀,叫于和于寶元,也叫牛兒小子。”
  年羹堯笑了:“為什么叫牛兒小子呢?”
  于和撓撓后腦勺,粗脖子紅臉地說:“我也不知道,大概我長得像牛,他們才管我叫牛兒小子的吧。”
  傻英雄這番話,把年羹堯與胤禛樂得前仰后合。笑罷多時,年羹堯又問張方:
  “你叫什么吶?”
  書中代言,這么多人,年大人為什么要問牛兒小子和張方呢?就因為這二位的長相太特殊了。牛兒小子高人一頭,寬人一臂,頭似麥斗,眼似銅鈴,胳膊粗腿壯,就好像銅鑄的金剛,鐵鑄的羅漢,在人群里一站特別顯眼。張方呢,長得身高不滿五尺,小胳膊小腿,小頭小臉,小鼻子小眼,小短臉,趴鼻梁子,小圓眼睛,高顴骨,縮腮幫,兩只小黃眼珠滴溜溜亂轉(zhuǎn),三分像人,七分像猴,夾扁腦袋夾頭頂,腦袋頂上還長著一撮黃毛,叫人看著又可笑又有意思。因了如此這般,年羹堯才問他倆。
  張方一看年大人問他,十分得意,趕緊往前大跨一步,挺胸答道:
  “回大人,我叫張方。我爹是鐵肩仙風(fēng)流俠張鼎張子美。我還有個小小的綽號叫病太歲,最近又新得了一個外號叫打遍天下無對手,空前絕后第一人。”
  張方剛說到這,牛兒小子不愛聽了:“大人,別聽他瞎吹,他除了冒壞沒能耐,人家都管他叫天下第一壞!”
  眾人聽了,哄堂大笑,把胤禛和年羹堯的眼淚都樂出來了。
  童林沖著于和、張方一瞪眼,叱道:“大人問話,都規(guī)矩點!”
  嚇得牛兒小子一縮脖子,退歸原位。張方一吐舌頭,趕快把頭低下了。
  胤禛笑道:“海川,你這就不對了,現(xiàn)在可不是給他們立規(guī)矩的時候,今兒個例外,叫他們越隨便越好。”
  年羹堯接著問張方:“愿意跟我去攻打劍山嗎?”
  張方說:“愿意!我就喜歡抓賊玩兒,又開心,又解悶。”
  “你看咱們能打勝仗嗎?”
  “當(dāng)然能了。”
  “為什么?”
  “這……”張方偷著看了一眼童林,不敢信口開言。
  年羹堯笑道:“別怕,你是怎樣想的就怎樣說好了。今兒個你師叔不敢怪你。”
  “是,那我就說了,如有不妥之處,還請王爺、大人擔(dān)待。要說必勝,就因為咱們占著五利,英王卻占著五弊。康熙圣主英明,平三藩,收臺灣,服四夷,靖海域,一統(tǒng)中華。故此天心順,人心服。此利一也。此次興兵,乃有道伐無道,舉國上下無不擁戴,故此軍心振奮,士氣旺盛,必然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無堅不摧,無敵不破。此利二也。俗話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戰(zhàn)將易得,主帥難覓。可喜的是這次興兵是年大人掛帥,年大人乃文武進士出身,才高八斗,學(xué)富五車,弓馬純熟,武藝出眾,知人善任,執(zhí)法如山,身先士卒,公正廉明。我們有這樣的統(tǒng)帥,必然鞭敲金鐙響,高唱凱歌還。此利三也。”
  張方說到這,喘了口氣,往四周看了兩眼,他一看在場的人都聚精會神聽他白話,不由得喜上眉梢,說得更歡了。
  “雍親王真是個好王爺,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準知道劍山的賊寇不好對付,才把我?guī)熓逋4ㄍ扑]給年大人。我也不是替我童師叔吹,只要他一露面,管保能逢兇化吉,遇難呈祥,天大的困難也難不倒壓不垮他。這是因為他不僅武藝高強,身懷絕技,還因他品德高尚人緣兒太好,捧他的人多,愛他的人多,幫忙的人多,助威的人多,這就叫沒有梧桐樹,引不了鳳凰來,他要一出頭,就能帶動五大派八十一門的英雄,以及那些隱居山林不出頭的奇?zhèn)b怪劍,他們定會幫助我?guī)熓骞テ苿ι剑幤脚逊恕_@就是第四個有利條件。”
  張方說到這兒不往下說了。年羹堯忙催促道:“說呀!快接著說。”
  雍親王也有點急不可待:“不要有顧忌,你想怎么說就怎么說,有本王給你做主。”
  張方還是不肯說,晃著夾扁頭,翻著小黃眼珠,盯著童林。童林一見又是氣又是笑:
  “張方啊,你就說吧!今兒個破例,我不會責(zé)怪你的。”
  “是,遵命。”張方如蒙大赦,又清清嗓子,提高聲音說:“我童師叔走到哪,我們都得跟著,這就叫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格高嘛。我呀,一天也離不開我?guī)熓澹叩侥模腋侥摹K撬沂囚~,魚兒沒水就活不了啦。我可不敢在各位面前逞能,也不是自吹自擂,帶我打仗準沒虧吃,因為我對賊太有研究了。不論大賊、小賊還是公賊母賊,我全對付得了,他們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們要屙什么屎,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上有年大人的英明決策,下有三軍用命,前有我童師叔打先鋒,左右有各位俠劍相助,再加上有我這個文武兼?zhèn)涞闹嵌嘈牵鼙?藬持苿伲蚺摇_@就是我要說的五大利也。”
  “說得好!太好了!”胤禛撫掌大笑,連聲稱贊。
  年羹堯也豎起拇指,贊許說:“天時,地利,人和,果然所見不差,佩服,佩服。”
  張方一聽,直樂得手舞足蹈。孔秀有點不服氣,操著福建腔插言道:
  “我說張方,不要得意,你不是說我們有五利,英王有五弊嗎?五弊是什么,你小子還沒有說呢。”
  “是啊!”胤禛道,“孔秀!本王知道你的鬼點子也不少,既然張方?jīng)]說,你就替他說了吧!”
  孔秀膽小,想了想說:“英王造反,悖天逆理,人心向背,他無道我有道,此弊之一;劍山乃彈丸之地,方圓不足三百里,叛軍雖然不少,無非都是些烏合之眾,此乃弊端之二;據(jù)我所知,劍山的大帥譚天只夠一將,不配為帥,軍師燕普乃是三清道士,哪懂得什么兵書戰(zhàn)策?他們是井底之蛙,沒見過大天日,英王叫他們領(lǐng)兵,還不領(lǐng)到屎坑里去?此弊之三;英王本性多疑,不分賢愚,他手下的戰(zhàn)將來自五湖四海,分幫論派,貌合神離,只知搶功貪賞,而不愿同甘共苦,似這等上下不和、將帥不睦而又各豎一幟的軍隊,哪能打勝仗?此弊之四也。還有……還有……”孔秀說著說著沒詞兒了,兩眼盯著天花板不住地亂轉(zhuǎn)。
  “第五弊呢?你倒是說呀?”張方直著脖,一個勁兒地催促。
  把孔秀催得更答不上來了。牛兒小子弊了半天,搶話說:“這有什么難的!他們上上下下都是渾蛋,這不是第五弊嗎?”
  眾人聽了,哄堂大笑。把胤禛樂得眼淚都出來了:
  “說的妙,妙極了!來,本王敬你一杯酒喝。”
  牛兒小子接過酒杯喝了一口,問胤禛:“光我自己喝哪行,他們怎么辦?”
  胤禛立刻喊來何春吩咐說:“傳我的話,給他們開兩桌,務(wù)必要精美豐盛。”
  “嗻。”
  小兄弟們一聽,同聲說道:“謝王爺?shù)馁p。”
  不多時暖閣之中設(shè)了三席,胤禛、年羹堯、童林為上席,劉俊、張方、牛兒小子、虎兒小子、孔秀、夏九齡、司馬良一桌,阮合、阮璧、徐云、邵甫、洪玉爾為一桌。眾人團團圍坐,開懷暢飲。年羹堯利用這個機會,向小弟兄們逐個詢問了姓名,了解了他們的出身和經(jīng)歷,通過這番談話,彼此都熟悉了。
  年羹堯問胤禛:“這些小英雄都隨我出征不成?”
  “這個自然。方才張方不是說了嗎?他們都離不開海川哪!”
  “太好了,卑職很喜歡他們,真有點舍不得離開他們了。”
  胤禛聽了哈哈大笑。這頓飯吃的時間可不短,從辰時吃到未時,大家酒足飯飽,才把殘席撤下。童林說:
  “王爺累了吧?我等告退了。”
  “別價!我今兒個一點都不累。別走別走,再多坐會兒。”
  這時聽外邊有人說:“何總管!您出來一趟。”
  何春答應(yīng)一聲,來到房外,一看叫他的正是門吏阿滿。何春嗔怪地說:
  “你這個人好不曉事,跑到王爺鼻子底下吵吵來了。倘若王爺怪罪下來,你能擔(dān)得了嗎?”
  阿滿連連稱罪,他解釋說:“小人也知道不妥,無奈實在是等不及了,只得把您喊出來稟告了。”
  “什么事把你急成這樣?”
  “回總管的話,咱們府門外來了一位老者,個不高,可橫得邪乎,張嘴童林,閉口童海川,罵罵咧咧的,非要見童教師不可。”
  “你沒問他是哪來的,有什么事嗎?”
  “哪能不問呢!可他什么也不肯說,就是一個勁兒地吵著要見童林,都吵了快半個時辰了。”
  “此人現(xiàn)在何處?”
  “我已經(jīng)把他讓進門房去了,不然他蹦得更歡了。”
  何春知道雍親王曾有話,凡是來找童教師的,不論是什么人,都不準慢待,意思是不準以王府的勢力壓制人家,不然的話,就沖他這頓吵鬧,早把他送到有司衙門去了。他思考了一會兒對阿滿說:
  “你先出去,容我請示后再說。”
  “是,是。”阿滿一溜小跑回到前邊去了。
  何春轉(zhuǎn)身走進暖閣,湊到童林身邊,小聲把事情講了。童林一愣,從經(jīng)驗判斷,不像是好事。他趕緊站起來,朝胤禛和年大人一抱拳:“小人先告?zhèn)假,去去就來。”說罷退出暖閣,一直來到前邊的門房。俗話說,侯門深似海,更何況這是堂堂的雍親王府。從暖閣到門房少說也有半里地,要穿過十三重院子。
  童林一推門走進門房,阿滿正從里邊出來,二人幾乎撞了個滿懷。阿滿一見童林,如釋重負。
  “哎喲我的教師爺,您可來了,您快進去看看吧!這個老頭真難對付,又吵又鬧,把房蓋都要鼓起來了。”
  童林并不搭話,三步兩步走進套間,只見靠南墻的一張方凳上坐著一個陌生人。此人身高不滿六尺,端肩弓背,形似猿猴,光頭沒帶帽子,禿頭頂,禿腦門,后腦勺上留著一條花白小辮,小窄臉,尖下頦,兩道肉崗子眉毛,深深的眼窩鑲嵌著一對紅眼珠,波浪似的大鷹鉤鼻,一字形的嘴,山羊胡撅著,兩只扇風(fēng)耳,一沒耳垂,二無耳輪,就是兩只大耳片往上豎長著,面如姜黃,兩腮塌陷,顴骨突出,瘦得青筋暴露,小窄肩膀,短胳膊,十個手指又尖又細,好像兩把鋼鉤,身穿毛藍布褲褂,腰系布帶,高腰白布棉襪,腳穿厚底灑鞋。桌上放著一只包袱,見棱見角,可能是兵器,旁邊還放著棉袍和氈帽。只見他瞪著血紅的眼睛,正發(fā)脾氣,把兩名值班的小廝嚇得躲出去多遠。童林看罷一拱手。
  “老朋友!實在對不住,讓你久等了。”
  那老者兩只眼睛盯著童林,冷笑道:“好難見的童俠客,你的架子可不小哇!”
  童林微微一笑,沒作任何解釋:“敢問老人家仙鄉(xiāng)何處,貴姓高名?找童某所為何事?”
  “哼!”那老者把右腿一抬,蹬到方凳上,從懷里取出鼻煙聞了兩下,不慌不忙,大大咧咧地說:“老夫祖居云南玲瓏島,復(fù)姓司徒,單字朗,人送綽號世界妙手九尾猔(犭易)!”
  童林聞聽,倒吸了一口冷氣,暗道不好,今兒個免不了有一場兇殺惡斗。
  原來童林雖然沒見過他,可早就聽過他的大名。此人生來好斗,心狠手辣,性情暴烈,喜怒無常,天不怕,地不怕,稍微不順他的心,張口就罵,揚手就打。
  司徒朗早年曾拜在江南四小名劍頭一位劍客莊道勤門下學(xué)藝,從這方面說,他還是童林的大師兄。滿徒后,他又拜海外八魔為師,學(xué)藝二十五載。平日他又勤學(xué)苦練,為此學(xué)就了一身絕藝,善使一對日月五行輪,翻天三百六十路,變化無常,招數(shù)奇特,打遍江南沒有對手。他還從八魔那里學(xué)會一套幻術(shù)速宗太陰掌,這套掌法包括鷹爪力、混元氣、鐵沙掌、金沙掌和棉沙掌的奧妙,要柔有柔,要剛有剛,剛?cè)岵⒂茫窆黼y搪。數(shù)年來,死在他掌下的高手不下百名,受傷的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了。還是在童林學(xué)藝的時候,就聽二位老師何道源、尚道明提到過他。二位道爺一再告誡童林,將來要遇上司徒朗的時候,一定要當(dāng)心謹慎,能不動手就別動手。二位道爺?shù)囊馑己芮宄麄儞?dān)心童林不是司徒朗的對手。他既然是童林的大師兄,又是同門同戶的人,哪能變臉動手呢?這不是里外不分了嗎?原來這里邊有點岔頭。方才不是說了嗎?司徒朗生來好斗,是人不服,尤其對名氣高的,他是非斗不可。別人比斗都是點到為止,他可就不然了,不把對方打死或是打傷了,他是絕不罷手。據(jù)說,猔(犭易)是一種怪獸,龍頭蛇尾,虎爪龜背,其性殘忍,兇暴好斗,人們就根據(jù)這個才給司徒朗送個綽號,叫九尾猔(犭易),說他長了九條尾巴,比猔(犭易)還好斗,這是其中的一個原因。另外,莊道爺雖然是他師父,可是師徒不和,經(jīng)常鬧矛盾。后來莊道爺一賭氣把他除了名,斷絕了師徒關(guān)系,原因就是莊道爺看不慣他的脾氣。司徒朗一口氣回到玲瓏島,才又拜了海外八魔為師。他曾揚言,等我學(xué)會了大陰掌,非把江南四小名劍以及他們的弟子徒孫平了不可!因而引起幾位道爺?shù)木瑁粌H他們老四位日夜防范,還囑咐童林多加小心。所以說童林與司徒朗的門戶關(guān)系已經(jīng)名存實亡。沒想到今兒個司徒朗找到門上來了,因此童林才感到事情不妙。
  童林經(jīng)過長期磨煉,比當(dāng)年老練成熟得多了,聽司徒朗報過名姓之后,不慌不亂,不卑不亢,很從容地坐在另一只方凳上,心平氣和地說道:
  “原來是司徒老俠客。在下久聞大名,轟雷貫耳,今日得見尊容,實在是三生有幸。”
  司徒朗冷笑了兩聲:“姓童的,少跟我扯淡!你知道我找你的目的嗎?”
  “正要請教。”童林稍微提高了點聲音。
  司徒朗道:“老夫不遠千里而來,就是要會會你這個震八方紫面昆侖俠!換句話說,也就是來教訓(xùn)教訓(xùn)你!”
  “哈哈!”童林聽罷放聲大笑,聲震屋宇直達戶外。
  司徒朗一愣:“童林,你笑什么?難道你以為我不是你的對手嗎?”
  童林止住笑聲,正顏厲色,二目放光道:“老俠客!我笑你太有些狂妄了。我童林雖然闖蕩江湖的年限不多,可會過高手也不算少,而像你這樣無禮的人,實屬罕見。”
  “你說什么?”司徒朗霍然站起,雙拳緊握,眼露兇光,把牙齒咬得咯咯山響。“童林,實不相瞞,我這次找你就是要分個魚死網(wǎng)破,真在假亡,有你沒我,有我沒你!”司徒朗頓了一下,又冷笑著說:“當(dāng)然了,我知道你有靠山,有勢力,你可以依靠胤禛,借官府的勢力來壓我,若真如此,我也不怕。”
  “哈哈……”童林又是一陣大笑,“老俠客!你只管放心,童某從不仗勢欺人。”
  “那好,那你就找塊地方,咱們伸伸手吧!”
  童林想了想說:“明天怎么樣?請你屈尊大駕,到我家里去比武怎么樣?”
  司徒朗獰笑道:“難道這兒這么寬綽,不能伸手嗎?”
  童林說:“這是雍親王府,并非比武的場所,恐怕不方便吧!”
  “算了!你那小心眼老夫早就猜出來了。你是怕驚了胤禛的駕,不好交待是不是?我這個人還有個毛病,就是不怕當(dāng)官的,你拿他當(dāng)回事,我拿他當(dāng)個草芥。你怕他,我偏不怕。我可說完了,就在這比,換地方不行!”司徒朗說著說著,提起包袱,往外就走,一邊走一邊叫號:“童林!有種的,快跟我出去!”
  童林真有點左右為難,心說:“究竟伸手不伸手呢?”
  要知二人打起來沒有,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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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27:59 |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六一回 病太歲言激傻牛 昆倉俠奮戰(zhàn)司徒

  話說司徒朗執(zhí)意要與童林比武,童林無奈只好奉陪。不過有一點他弄不清楚,自從闖蕩江湖以來,沒記得得罪過司徒朗,也沒傷害過他的門下,他為什么對自己這般仇恨?即使他生性好斗,目中無人,也不至于動這么大的肝火呀?
  書中代言,還真叫童林猜著了,司徒朗這次找童林,的確另有原因。前文書說過九月九重陽會,那是鐵扇寺的監(jiān)寺濟慈和濟源發(fā)起的。目的是想把童林置于死地,借以打擊武當(dāng)派的勢力,抬高鐵扇寺的地位。為此,濟慈和濟源傾注了全部心血,花掉了十幾年的積蓄,遍請各門各戶的名家、高手,號稱千人。司徒朗也在被請之列。按計劃,濟源安排了三個人專門對付童林,頭一個是鐵面伽藍佛濟源本人,假如他勝不了童林,就由混元俠李昆登場;倘若李昆也不是童林的對手,最后出場的就是司徒朗;一旦這三位都不能達到目的,他們還有最后的一招,用暗算的手段將童林除掉。不過,他們認為最后這一招是多余的,有這三個人對付童林必然穩(wěn)操勝券。濟源是鐵扇寺的副門長,功底踏實,武藝超群,尤其他的硬氣功,更是深奧絕倫。他們設(shè)想,濟源斗童林,只能勝,不會敗,最糟也能打個平手;李昆人稱混元俠,乃是云南八卦山九宮連環(huán)堡的大莊主,二十歲闖蕩江湖,三十歲成名,三十五歲出任八卦門副門長,身經(jīng)百戰(zhàn),所向無敵。李昆最得意的掌法,叫混元掌,翻天二百六十招,神出鬼沒,令人叫絕,為此他馳騁江湖四十八年沒有對手。他們設(shè)想,李昆繼濟源之后斗童林如果不能制勝,他們就讓最毒最狠最難斗的司徒朗壓軸。估計那時童林已經(jīng)精疲力竭,只要把這位九尾猔(犭易)一放出去,準保叫響。誰知到了九月初九,李昆和司徒朗都缺席了。
  原來李昆是個好靜不好動的人,也許是上了年紀,對爭強斗勝的心已經(jīng)淡薄,雖然他對童林也不服氣,四莊主法禪還被童林打得吐過血,可是他又一想,事從兩來,莫怪一方,干脆我就裝病算了。所以他只派了幾個代表,向濟源請了病假。
  司徒朗原打算參加重陽盛會,一心要與童林分個高低,可是后來聽說濟源請了八百多人,對此他頗有反感。一方面他認為這是小題大做,為了一個童林,何必如此興師動眾?另方面在被邀請的人當(dāng)中,有許多人跟他不對付,他一看這幫人就別扭。像西藏黃衣主教大喇嘛西堯達措、劍山的軍師無形劍客萬俟羽休、站殿將軍杜清風(fēng)、昆侖山八角臺的昆侖二僧等等,都跟他死不對眼。其實不為別的,就是互相不服氣,你看不起我,我瞧不起你,結(jié)果造成了嚴重對立。另外,司徒朗這個人非常自負,不管干什么,總喜次匹馬單槍,他歷來反對人多勢眾,說那叫攢雞毛湊撣子,不算英雄好漢,只有單打獨斗才是大丈夫的本色。司徒朗還反對用暗箭傷人,他說這不是人,是鬼。人就要光明磊落,敢做敢當(dāng),落地摔三節(jié),四面見線,嘡嘡有聲。因此他對濟源和濟慈的安排堅決反對。他是這樣想的:童林要是遭了毒手,身敗名裂就算了,倘若該著他走運,沒受任何傷損的話,我就單獨會會他。基于上述原因,他才沒參加重陽盛會。
  上月初,重陽會結(jié)束了,鐵扇寺以失敗告終。原因是老方丈水晶長老出面了,大罵濟源、濟慈,逼他倆解散重陽會,當(dāng)眾向武當(dāng)派賠禮認錯。濟源、濟慈還真聽話,遵師命一一照辦了。消息傳到司徒朗耳朵里,他對解散重陽會一事并沒有什么想法,惟獨對童林更加深了憎恨,下決心要找到童林一試高低。在他來北京之前,先到過一趟八卦山,看望好友李昆,順便征求一下他的意見。他見到混元俠,把要找童林比武的事說了。李昆當(dāng)即表示反對,勸司徒朗打消這種念頭。李昆說: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你跟童林又沒有直接的利害沖突,他又沒得罪過你,你何苦又冒這個風(fēng)險?”
  司徒朗不服地說:“聽你的意思,我肯定不是童林的對手了?”
  李昆也沒客氣,說了聲:“懸乎。”
  司徒朗逼問道:“為什么?你根據(jù)什么這樣說?”
  李昆笑道:“當(dāng)然有根據(jù)了。你仔細盤算過沒有?童林一出世就大鬧雙雄鎮(zhèn),掌打了鐵背龜雷春;之后到北京,雪地遇貝勒,在雍親王府當(dāng)了更夫頭;再后,五小鬧府,被童林釋放,才引出地壇會二俠,藝服一輪明月照九州侯杰。只因皇宮丟寶,童林負罪下山東,制服鐵掌俠李元;以后又大鬧杭州擂,雙鉞分雙劍,藝服北俠秋田秋佩雨,掌打鐵臂羅漢法禪,威震杭州擂,一舉成名。他曾月下會斗西風(fēng)長老,人送綽號震八方紫面昆侖俠。從那之后,曾引出多少高人不服他,結(jié)果怎么樣?誰不服誰倒霉,誰不服誰栽跟頭。遠的有分水獸馬彪馬云龍、野飛龍燕雷、羽士清風(fēng)俠杜清風(fēng)、賽南極諸葛洪圖,乃至云臺劍客燕普;近有濟源和濟慈,結(jié)果都落得身敗名裂,慘不可言。縱觀前后,我勸你還是死了這份心的好。做為知心良友,恕我直言奉告了。”
  司徒朗起聽越有氣,冷笑道:“兄弟,你未免有點談虎色變了吧?我這個人就是死了爹哭娘——擰種!就沖你這么一說,不去也得去,不把他姓童的打個半死不活的,決不回來見你!”
  司徒朗一甩袖子離開了八卦山,毫不猶豫,直奔北京而來。事先他已派人摸清了童林的去向,準知到北京撲不了空。一路上他的氣更大了。為什么?無論他走到什么地方,打店也好,吃飯也好,人們都在談?wù)撏帧_@童林簡直成了神話般的人物,都要捧到天頂上去了。司徒朗吃不香睡不好,恨不能肋生雙翅,一下飛到童林面前。你想,他把勁兒都憋足了,眼珠子能不紅嗎?閑言少敘,書接前文。
  童林正在左右為難的時候,大總管何春來了。他看了一眼司徒朗,問童林:
  “教師爺,他就是要我找您的那位嗎?王爺有話,叫您把這位老爺子陪到演武廳去,爺要見見他。”
  童林一愣,忙問道:“王爺是怎么知道的?”
  何春一笑:“咱們王爺洞察秋毫,橫草不過,豈能瞞得了他!方才您走了,王爺就覺得奇怪,問我發(fā)生什么事了,我敢不說實話嗎?容我說完,爺就這么吩咐下來了。”
  童林深知胤禛的脾氣,很喜歡湊熱鬧,沒他或許打不起來,有他跟著一摻合,非動手不可。但上命難違呀!童林不敢怠慢,只得遵命照辦,忙緊走兩步,沖司徒朗一拱手:
  “司徒老俠客,我們王爺要見見您,請吧!”
  司徒朗也是一愣,他光想與童林比武,可沒料到這一手。心說,他所說的王爺,肯定是四皇子雍親王胤禛了。聽說他這個人很不簡單,為人隨和,禮賢下士,對練武的人挺來熱,一點架子也沒有。他還酷愛武術(shù),手底下挺利索。他為什么要見自己?有這個必要嗎?噢,明白了。他是童林的主子,能不給童林撐腰助威嗎?肯定是想給我來個下馬威!又一想,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你胤禛又算得了什么?不去見他,就算栽了!
  司徒朗打定主意,冷笑道:“好哇!難得王爺這么賞臉。童教師,請頭前帶個路吧!”
  “請!”童林陪著他,穿宅過院,直奔演武廳。
  演武廳建在后花園院內(nèi),是胤禛演武的地方,地勢平坦、寬綽,方圓有半里地大小。廳房坐西朝東,共七間,斜山轉(zhuǎn)角,磨磚對縫,游廊抱廈,十分講究;白沙子鋪地,三合土打夯,即使陰雨連綿,也不會翻漿泥濘。院里有兩株柏樹,枝干挺拔,四季常青,在樹下吊著沙袋子硬弓、狼牙箭、跳板、石鎖、砘子。游廊里戳著兵器架子,十八般兵器樣樣俱全,遠處還有三架箭靶子,中間畫著紅心和虎頭。在演武廳上方高掛一塊大匾,是胤禛的手筆,上寫“尚武精神”四個大字。左右明柱上還掛著一副木雕對聯(lián),上聯(lián)寫:“健體強身護疆守上”;下聯(lián)配:“發(fā)揚國粹定本安民”。筆走龍蛇,蒼勁有力,可見胤禛對書法頗精。
  這時風(fēng)停雪住,霧散云開,斜陽西照,滿院生輝,并不十分寒冷。仆人們遵命把演武廳的四扇殊門大開,胤禛已經(jīng)移駕在此。只見他身披大紅玄狐斗篷,頭罩三塊瓦皮帽,腳蹬暖爐,居中而坐。年羹堯在側(cè)坐相陪,劉俊、張方等十三位小英雄在兩旁垂手侍立,房廈之下還站著十幾個太監(jiān)和仆人。
  童林把司徒朗領(lǐng)到臺階下,停身站住。司徒朗挺著胸脯,揚著臉,丁字步往那一站,不卑不亢,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童林邁步走進演武廳,來到胤禛面前躬身道:
  “稟王爺,他就是找我的人,名叫司徒朗,人稱九尾猔(犭易),世界妙手,功夫相當(dāng)了得。”
  “知道了。”胤禛打斷了童林的話,兩眼盯著司徒朗。當(dāng)他看到司徒朗那份傲慢勁兒,心中十分不悅,可是當(dāng)眾人的面,他又不愿落個心胸狹窄的名聲,只得裝出一副宰相肚里能撐船的樣子,心平氣和地問道:
  “請問老英雄,您就是九尾猔(犭易)司徒朗嗎?”
  司徒朗原以為胤禛一見面就會拍桌子瞪眼地耍威風(fēng),他把要答對的詞兒都準備好了,萬沒想到胤禛會這樣客氣。他遲疑了一下,很尷尬地說:
  “啊,不錯。我是司徒朗。”
  胤禛笑道:“本王聽童林說過,你是位很了不起的英雄,今日有幸相見,歡迎,歡迎!請屋里坐吧!”
  童林用手相讓:“老俠客,請屋里坐!”
  司徒朗這時已經(jīng)沉住氣,心中暗想:難怪很多人拜倒在胤禛門下,此人果然平易近人,沒有臭架子,又一想,安知他不是在要弄手腕?我又不是小孩,焉能被你的虛情假意所迷惑!想罷,他一抱拳:
  “承蒙關(guān)照,我沒有時間坐。”
  胤禛問道:“您找童林有什么事嗎?”
  “對,有點事。可是一不求幫,二不借債,我是找他比武來的。”
  “好哇!”胤禛大笑道,“本王最喜愛武術(shù),也最歡迎有人找海川比武,借此機會我也開開眼,長長見識。海川吶!”
  “在!”
  “既然司徒老俠客找到門上來了,可卻之不恭啊!你就陪人家過過招吧。”
  “遵命。”童林心說,怎么樣?我就知道有他非熱鬧不可,看來這場惡斗是避免不了了。
  童林來到院里,把棉袍脫掉,帽子摘了,把大辯盤到頭上,渾身上下,拾掇了個干凈利落,沖司徒朗一抱拳:
  “老俠客請吧!”
  司徒朗把包袱、外衣和棉帽放到樹下的石凳上,也把小辮盤到頭上,緊了緊腰中的布帶,抬手動腿,沒有半點繃掛之處,沖著童林一揚手:
  “姓童的,你先進招吧!”
  說著話就見他往下一塌腰,雙臂齊搖,“唰唰”亮開了門戶。童林一看認識,這一招名叫“二郎擔(dān)山”。海川也不客氣,吐氣吸胸,雙手一上一下,亮了個“頂天立地”的架式。
  恰在這時,傻英雄牛兒小子猛地撲到二人中間,高叫道:
  “師兄,殺雞焉用牛刀!把這個糟老頭子交給我了!”
  說著話到人到掌也到了,掄起大手奔司徒朗面門便打。童林再想攔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牛兒小子怎么過來了?誰叫他伸手的?這還用問嗎?除了壞小子張方還有誰。說起來張方也是一片好心,因為他知道司徒朗太厲害,惟恐童林吃虧,才唆使牛兒小子這樣做的。為什么他不唆使旁人,偏叫傻小子出面呢?因為他是童林的親師弟,從小沒有爹娘,孤苦伶仃十分可憐,莊道勤老劍客才把牛兒小子交給童林。童林心地良善,對于和比親兄弟還疼。由于他比常人少點心眼,即便做點錯事童林也不怪他,另外這個傻家伙氣力足,能耐大,在這些人當(dāng)中僅次于童林。張方想叫牛兒小子頂一陣,盡管勝不了司徒朗,也可減輕童林的負擔(dān)。就在童林與司徒朗拾掇衣服的空隙,他把傻小子于和拉到僻靜之處,說:
  “我說師叔,你太不夠意思了!”
  于和瞪著眼珠子問道:“壞小子,我怎么不夠意思了?”
  張方道:“我且問你,童林對你好不好?”
  “當(dāng)然好了,比親兄弟還疼哪。”
  張方道:“他要是被人打死,誰還疼你呀?”
  “放你娘的紫花屁!我?guī)熜植潘啦涣四兀∧阈∽釉僬f這樣的屁話,我非打你不可。”
  張方道:“你懂什么!你沒看見那個老頭嗎?他找你師兄玩兒命來了,不把童林整死他決不算完。你還不過去打他等什么?”
  牛兒小子雖然少點心眼,但他知道師兄的脾氣,要不經(jīng)童林的允許,非挨訓(xùn)不可。想到這他問張方:
  “你怎么不過去打他?”
  張方一聽,咳,這小子一點也不傻,他倒攀起我來了。冷笑道:
  “我哪成啊!我是狗熊,你是英雄。打這個老頭非你不可。”
  “那我?guī)熜忠R我怎么辦?”
  “哪能呢!他這么疼你,能罵你嗎?”
  正在這時候,司徒朗和童林全準備好了,眼看就要伸手,張方可急了:“你還磨蹭什么?還不快去!”牛兒小子這才大吼一聲沖了過去。
  且說司徒朗,正要會斗童林,沒料到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來,而且來勢甚猛,人到巴掌也到了。司徒朗急忙往旁邊一歪腦袋,閃身上步把于和的巴掌躲開,探右臂往于和胳膊上一搭,左掌一立,猛擊于和的前胸。于和急忙把右手收回,與左手并在一處,使了個“老君關(guān)門”,往外一封。司徒朗收掌現(xiàn)腿,踢于和的小腹。于和吐氣收腹,身子往旁邊一扭,司徒朗一腳踢空,還沒等他收腿換招,于和的大巴掌就到了,“嘭”的一聲,把司徒朗的腳脖子抓住了。于和哈哈大笑:
  “老糟頭子,這回我看你往哪跑?我摔死你就得了!”
  只見于和單臂用力一提,司徒朗來了個大頭朝下,身子就懸起來了。于和一甩胳膊,呼一聲把司徒朗掄過頭頂,對著磚地就摔下去了。胤禛和年羹堯同時驚呼了一聲,心說,這個傻小伙真夠狠的!誰知司徒朗大頭朝下,眼看要沾地,他把臉往上一揚,腰一用力,雙腿上掀,使了個云里翻的工夫,雙腳落地,輕如鵝毛。結(jié)果一點也沒摔著。
  司徒朗定了定神,怒問道:“小輩為誰?竟敢不宣而戰(zhàn)!”
  牛兒小子嚇得直眨巴眼兒,心說,這老糟頭子真有兩下子,叫我白費勁兒了。不行,我還得拾掇拾掇他。
  “你問我呀?我叫于和于寶元,綽號人稱叱海金牛,還有個外號牛兒小子,可不告訴你!”
  這話差點沒把司徒朗氣樂了,他才知道對面這條大漢缺心眼兒。但他也聽說有這么個牛兒小子,也是莊道勤的徒弟,童林的叔伯師弟。聽說他一出世大鬧太湖,之后又幫著童林大破清水潭烈焰寨,為此名聲大噪。司徒朗知道他是童林的得力助手,倘若把他廢了,就等于摘掉童林一條膀臂。
  司徒朗想罷冷笑道:“牛兒小子,你這么做可不對呀!我斗的是童林,可不是你。你怎么不言語一聲就動手呢?難道這是童林叫你這么干的嗎?”
  傻英雄一聽,可有點吃不住勁兒了:“你胡說,我?guī)熜植艣]叫我這么干呢!”
  “那就是你的主意了?”
  “也不是,全是夾扁頭冒的壞水!”
  張方一聽,氣得一撲棱腦袋,暗罵道:這個傻家伙,一點沒剩,全給抖摟出來了。好在司徒朗沒聽懂,他也不知道誰是夾扁頭。遂說道:
  “牛兒小子,你想不想把我贏了?”
  “當(dāng)然想了!方才叫你揀個便宜,要不是你會翻跟頭,就把你腦袋摔碎了,不信再來。”
  司徒朗大笑了幾聲,搖搖手說:“你還差得遠哪!方才揀便宜的是你不是我。別看你把我的右腳脖子抓住了,我要是把右腿一收,左腿一伸的話,孩兒啊,你可就廢了!”
  牛兒小子把眼睛一瞇也樂了:“你唬人!你吹牛!我才不信呢。”
  “好,信不信由你。”司徒朗冷笑道,“你快找個地方歇會兒去吧,我要會童林。”
  “別價!咱倆還沒分出上下來呢。或是我贏了你,或是你被我打了,我?guī)熜植拍軇邮帜亍!?
  司徒朗一聽,這多好,都是他的了,看來這家伙不傻,里外不吃虧,我得教訓(xùn)教訓(xùn)他。
  “牛兒小子,這么說你是非要跟我分個高低了?”
  “對,一點不錯。”
  “那你可別后悔呀!”
  “廢話!后悔就不吃這碗飯了。”
  “好唻!”司徒朗往后一撤身,亮了個“白鶴展翅”的架式說:“那你就進招吧!”
  “來了,你接拳吧!”
  于和往上一撲,就是一個“通天炮”。司徒朗說了聲:“來得好!”“唰”,往下矮身,牛兒小子拳頭走空。司徒朗往前一上步,雙掌直立,打于和的左右華蓋穴。于和急忙往左邊一閃,右胳膊往外推出雙掌,掄起左拳猛擊司徒朗的太陽穴。司徒朗使了個“羅漢伏虎式”往下一蹲,順式飛起右腳踢于和的迎面骨,倘若這一腳要是踢上,于和的腿非折了不可。于和也不示弱,就見他猛地把兩腿一叉,司徒朗一腳蹬空。牛兒小子一看有便宜可撈,探雙手奔司徒朗的腳脖子就抓,他還想把人家的腳脖子抓住,像方才似的把人家掄起來摔死。司徒朗早就防備上了,知道他這招厲害,急忙把腿一收。傻英雄雙手抓空,由于他發(fā)招太猛,身子不由地往前一探,腦袋可就送到司徒朗眼前來了。就見司徒朗掄起巴掌奔于和的后腦勺便拍。書中代言,這一巴掌可是鐵沙掌,真要拍上就得腦漿迸裂,于和再想躲可就來不及了。傻英雄心頭一涼,暗道:完了,牛兒小子歸位了。說時遲,那時快,耳中就聽見“啪”一聲,司徒朗的胳膊一揚,身子一側(cè)歪,好懸沒來個腚蹲兒。怎么回事?難道于和腦袋太硬,沒打動嗎?不是。方才說了,司徒朗用的是鐵沙掌的工夫,力量可以開碑裂石。牛兒小子不會金鐘罩的功夫,也不會天華寶蓋闊氣功,豈能受得了呢!原來這一掌是被童林給搪住了。不然的話,傻英雄是準死無疑。
  方才說了,童林剛要跟司徒朗伸手,沒想到牛兒小子上來,不容分說就伸上手了。童林一看大大不悅,他向來反對這手,剛想過去制止,被張方攔住了:
  “師叔!爺叫你吶。”
  童林一聽雍親王叫他,不敢怠慢,急忙上了臺階,來到胤禛面前。
  “爺,您叫我?”
  “嗯。”胤禛點點頭說,“海川吶!你先沉住氣,讓于和替你一陣也好嘛。”
  “爺,司徒朗太厲害,我怕……”
  “怕什么?”胤禛有些不耐煩,“我看沒啥可怕的,叫他們練練手嘛。你總不能老跟著他們哪!何況他們都是成手了,也應(yīng)該碰碰橫的,你說是嗎?”
  “爺說的是。不過人家是找我來的。”
  “別聽他那套!他來由他,在這兒聽咱的。你要是不放心,等會兒于和不行了,你再上手也不晚。”
  “是!”童林不敢反駁,只好捺著性子提著心在一旁觀戰(zhàn)。別看牛兒小子折騰得挺歡,童林早就料到他不是司徒朗的對手,所以早就做好了準備。當(dāng)司徒朗舉掌要砸于和的腦袋時,童林使了個猛虎出洞,飛身形跳到當(dāng)場,探右臂翻手掌往上一搪,才把司徒朗的掌開出去。書中代言,童林也使的是鐵沙掌,不然怎么力量那么大呢?
  且說九尾猔(犭易)身子一側(cè),差點坐到地上,凝神一看,原來是童林,不由得火撞頂梁,跳著腳罵道:
  “童林,你不是人!偷著下手,你算個什么東西?”
  童林并不還口,他瞪了一眼于和,怒叱道:“還不給我退下!誰叫你湊這份熱鬧來著?”
  傻英雄嚇得一吐舌頭,連大氣也沒敢哈,乖乖地溜到一邊去了。
  童林沖司徒朗一抱拳:“請老俠客恕罪!全怪童某不好,我這廂賠禮了。”
  司徒朗余怒未消,蹬著血紅的眼珠喝道:“我問你為什么暗下毒手,你算什么俠客?不對我解釋清楚可不行!”
  童林笑道:“小可只是搪了一下,這不叫暗中下手,更談不到暗下毒手。”
  司徒朗剛要分辯,童林接著說:“你在明處,我在暗處,我要成心算計你,打哪不行?何必非搪你這一掌呢?要說我搭救了我?guī)煹埽页姓J;說我暗下毒手可屈枉了點。”
  司徒朗冷笑道:“任憑你如何狡辯,我也不服你。我也沒有閑工夫與你爭論,你就拿命來吧!”
  司徒朗冷不防就是一掌,直擊海川的面門。按理說這可有點不應(yīng)該。他說人家暗下毒手,結(jié)果他也這么做了。童林被牛兒小子弄得有點理虧,也不便與他計較,只得閃身上步把掌躲過。司徒朗轉(zhuǎn)身又是一掌,直奔童林的面門。海川往下矮身,躲過他的第二掌。司徒朗飛起一腳,直扣海川的心窩。童林吐氣收胸,使了個老虎偎窩,“刷”地退出去八尺多遠,司徒朗這腳又踢空了。九尾猔(犭易)收住拳腳,喝問道:
  “童林!你為什么不還手?”
  童林一笑:“你我二人原是叔伯師兄弟,同出身一個門戶,您年長,我年少,為此這頭一招我不能還手。俗話說遠來者為客,你千山萬水來到北京,我應(yīng)該盡地主之情,因此第二招我也不能還手!方才我?guī)煹苡诤投嘤械米铮姨嫠蚰r禮,所以又讓了你第三招。”
  司徒朗氣的胡子撅起多高,怒斥道:“姓童的,少在我面前賣關(guān)子,我可不吃這一套。說句粗話,我尾巴尖都白了,什么世面沒見過?想打我一巴掌,又給個甜棗吃啊?沒門兒!”
  童林道:“再一再二,可沒有再三再四的,童某可要得罪了。”
  司徒朗并不搭話,使了個單掌開碑,奔童林面門便劈。童林急忙一甩臉,把掌讓過,右胳膊往司徒朗胳膊上一搭,左手使了個“橫掃千軍”,“呼”一聲奔司徒朗的軟助便打。司徒朗急忙撤步轉(zhuǎn)身,把童林的左掌躲過,他就勁兒使勁兒,掌隨身轉(zhuǎn),使了個單風(fēng)貫耳,直奔海川的耳根臺。童林使勁兒往下一蹲,掌從頭上掠過,他使了個“臥牛偏踹”,左腳橫著猛蹬司徒朗的迎面骨。司徒朗雙腳點地,騰身躍起,童林一腳蹬空。此時司徒朗的身子正懸在空中,“啪”,他在空中使了個“鳳凰旋窩”,身子往后挺,雙腳往前伸,兩個腳尖直奔童林二目便點。童林不敢怠慢,使了個“縮頸藏頭”往下一塌腰,司徒朗的雙腳可就點空了。他在空中一緩腰,雙腳落地,還沒等他站穩(wěn)呢,童林的雙掌就到了。這一招名叫“雙風(fēng)貫耳”。就見童林的兩只手像鉗子似的,奔司徒朗的腦袋就夾來了,真要是夾上,就成柿餅子了。司徒朗急忙往下一蹲,雙掌夾空。司徒朗剛想站起來,就見童林把雙掌一并,手背朝天,手心朝下,“嘿”一聲就按下來了。這一招非常厲害,這叫三環(huán)套月的掌法,不給對方留喘息之機。司徒郎說聲不好,隨機應(yīng)變,用兩只腳后跟使勁一蹬地,腦袋往后一甩,身子平著就射出去了。在場的人見了無不稱贊。哪知司徒朗的身子還沒站穩(wěn)呢,童林的雙掌又到了。這招可真厲害,名叫“惡狼掏心”。童林使的是鷹爪力,十個手指就好像十把鋼鉤,直奔司徒朗前胸掏來,真要給掏上,慢說是心,連肝都得掏出來。事在燃眉,刻不容緩,司徒朗再想躲避,勢比登天,他心頭一驚,把眼一閉,把牙一咬,把胸脯一挺,心說:“掏吧,全給你了!”哪知童林并沒下手,反而收回雙掌,往后一撤身,拱手道:
  “得罪,得罪!”
  司徒朗睜眼一看就愣住了,摸了摸,一點傷也沒有,連衣服都沒破,就知道童林給自己留了情了,臊得他面紅耳赤,無地自容,仰天嘆道:“司徒朗,司徒朗,你白活呀,枉稱世界妙手九尾猔(犭易),純粹是只飯桶!”可是他還是有點不服氣。愣了片刻之后,他把眼珠子一瞪,又來神了:
  “姓童的,別看你給我留了情,我一不領(lǐng)情,二不道謝。你沒什么了不起的,全怪我有失檢點,才叫你鉆了空子。我還得跟你比一比!”
  司徒朗就像瘋了似的,撲到石凳跟前,一伸手把包袱解開,從里邊取出一對兵刃。但見這對兵刃長約二尺往里,一尺七八,純鋼制造,光華奪目,冷氣逼人,原來是一對“日月五行輪”。這種兵刃,比刀劍還快,里圈是鋸齒,可以鎖拿對方的兵刃,兩頭有尖,中間是把手,小巧玲瓏,形狀奇特。因為右手輪上造著日頭,左手輪上造著個月亮,故此名叫日月雙輪。又因為司徒朗會使二十五路五行絕命輪,因此這對兵器又名日月五行輪。
  且說司徒朗把雙輪掄起,抹回身來到童林面前,把雙輪一分,喝道:
  “姓童的,你不也有家伙嗎?咱們倆就比試比試吧!”
  童林本不想動家什,可一看司徒朗那副神情,不比決完不了,萬般無奈,只好從劉俊手中拿過“子母雞爪鴛鴦鉞”。海川把雙鉞往懷中一抱,鄭重地說道:
  “老俠客,兵刃不同于拳腳,碰上一點就不是玩兒的,這一點您比我清楚,我看還是不比的好。”
  司朗冷笑道:“姓童的,什么我都懂,你就不必費唇舌了,今日不分個上下,我決不算完!”
  童林道:“咱們可要把丑話說在前頭,你勝了怎么樣,敗了又怎么樣?”
  司徒朗縱聲大笑道:“問得好,問得妙!假如我勝了你,這次來北京的目的就算達到了,只要你不找麻煩,老朽塵土不沾,轉(zhuǎn)身就走,咱倆的過節(jié)就算完了;倘若我又敗在你手下……”
  司徒朗說到這猶豫了一下。病太歲張方插言問道:
  “又敗了怎么樣?你倒是說呀!怎么舌頭卷餅啦?”
  小弟兄們聞聽,哄然大笑。司徒朗環(huán)顧眾人,朗聲答道:
  “我要是敗了,就拜童林為師!讓他收個老徒弟!”
  張方晃著夾扁腦袋,尖著嗓子喊道:“老朋友,你可得說話算數(shù)哇!這嘴和肛門可是兩回事。”
  眾人聞聽又是一陣大笑。司徒朗圓睜二目,把胸脯拍得直響。
  “老朽歷來說一句是一句,倘若反悔,你們就罵我祖宗!”
  張方還想貧嘴,一看童林把臉沉下來了,嚇得他一縮脖子,把話咽回去了。童林拱手道:
  “老俠客言重了,嚇死童某也不敢欺師滅祖。倘若我僥幸,你能夠不記仇,我就求之不得了。”
  司徒朗笑而不答,說了聲“請!”拉出進攻的架式。童林把雙鉞一分,一上一下護住身軀,也說了聲“請!”意思是叫司徒朗先伸手。九尾猔(犭易)毫不客氣,“噌”地往前一縱,左手輪一領(lǐng)童林的眼神,右手輪直奔童林頭頂劈下。童林的眼睛牢牢地盯著對方,他把左手鉞一舉,往上一架,右手鉞一翻,奔司徒朗前心便刺。司徒朗急忙收回雙輪,一夾童林的兵刃。童林收右手的鉞,現(xiàn)左手的鉞,“刷”地直奔司徒朗的脖頸。司徒朗往后一退,童林落空,兩個人身形轉(zhuǎn)動,就戰(zhàn)在一處。眾人提心吊膽在一旁觀戰(zhàn),都替童林捏著把汗。
  要知童林究竟這一回是敗還是勝,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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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28:39 |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六二回 感情義二俠結(jié)拜 受皇封隨軍西征
話說童林會斗司徒朗,雙鉞對雙輪,打斗到五十四回合不分輸贏,在場的人都替海川提心吊膽。童林一邊打著,一邊偷眼觀看,只見司徒朗把雙輪使得掛風(fēng),冷氣侵人,道道寒光奪人二目,他身法靈活,動作敏捷,快似猿猴一般,發(fā)招換式都有獨到之處,不愧人稱世界妙手,論功夫可在震東俠侯廷和北俠秋田之上,倘若自己稍有不慎,后果實難想象。因此他全神貫注,不敢有半點大意。
  再說司徒朗,一邊打著一邊心里起急。他滿以為伸手得來,用不了費多大的勁就能取勝,哪知恰得其反,不但勝不了人家,反而招招被動,形勢極為不利。再看童林,招數(shù)穩(wěn)健,快而不亂,柔中帶剛,魚龍變化,神鬼難測,那雙鉞好似閃光的流星,圍著自己上下轉(zhuǎn)動,稍要失神,就有性命之憂。司徒朗暗中贊嘆:罷了,罷了,難怪童林名揚四海,今日一見果真不凡。何道源、尚道明果然有眼光,他倆算看對了,我這才明白了為啥叫童林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shù)的根據(jù)。甭說旁人,我算服了。
  書說扼要。眨眼間二人就斗到一百個回合。童林使了個魁星點狀元,右手鉞奔司徒朗咽嗓刺去。司徒朗用右手輪往外一撥,就聽見“鏘鋃”一聲,五行輪的鋸齒把鴛鴦鉞咬住了,兩件兵刃卡在一起。司徒朗用力往下一壓,童林的身子隨著往前一傾。司徒朗眼睛一亮,心說,哎喲!沒想到還有這么一手,真天助我也,他把左手的五行輪往前一推,明晃晃地刃鋒直奔童林的脖項,嘴里還喊了聲:“姓童的,你也有今天!”他就忘了,童林還閑著一只鉞呢。海川不敢怠慢,把單鉞掄起來,用力往下一砸,正砸到五行輪上,把司徒朗震得左臂發(fā)麻,虎口發(fā)熱,“嘡啷”一聲,單輪落地。司徒朗大吃一驚,就在他驚魂未定的時候,童林用力將右手鉞往懷里一拉,司徒朗身不由己往前一栽。這就叫瞬息萬變。方才是司徒朗占主動地位,牽著童林走;現(xiàn)在又變成童林占主動,牽著司徒朗走了。
  且說童林,右手一拉司徒朗,將左手鉞一順,冷森森的寒光直刺對方的前胸,這一招迅猛異常,防不勝防,即便是大羅神仙也難逃活命。司徒朗把眼一閉,只好等死。童林可沒下毒手,只是用鴛鴦鉞的尖子輕輕點了他前胸一下,僅把他的衣服扎了個眼兒,皮肉毫無損傷。童林又用力一甩右臂,把司徒朗那只五行輪甩脫,飛身跳出圈外,將雙鉞往懷中一抱,拱手道:
  “恕童林冒昧,多有得罪了!”
  再說司徒朗,滿以為自己算交待了,沒想到童林再次手下留情,只臊得無地自容,站在那如醉如癡,呆若木雞。
  小弟兄們一見,歡呼跳躍,手舞足蹈。病太歲張方晃著夾扁腦袋喊道:
  “我說老爺子,這回你服不服?方才你說的話算不算?”
  “張方!”童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司徒朗呆愣片刻,冷不丁把五行輪撿起來,就要橫輪自殺。幸虧童林眼快,急忙縱身過去一把拉住:
  “老俠客,這是何苦!難道你叫我童林落下不義之名嗎?”
  “這個……”司徒朗直眼盯著童林,不知如何是好。
  童林安撫他說:“您老不愧叫世界妙手,令童某長了不少見識,受益匪淺。雖然我僥幸取勝,論經(jīng)驗和功底,遠不如老俠客。如不嫌棄,童某愿高攀一步,與老俠客結(jié)為生死之交如何?”
  “你說什么?”司徒朗幾乎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童林笑道:“我想跟您叩頭拜把子,可否賞臉?”
  此刻,司徒朗心似油烹,臉似火燒,又慚愧,又內(nèi)疚,覺著對不住童林。通過這次比武,他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第一次感到自己不對,世界上還有像童林這樣的好人。
  “童俠客!”他抓住童林的雙手,氣堵咽喉,熱淚盈眶,顫巍巍微地說:“千不對,萬不對,全是我的不對。在您面前,我乃是有罪的人,怎敢與俠客爺高攀?”
  童林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何況你我俱是凡夫俗子。有道是不打不相識,請老人家不必過謙了。”
  胤禛對童林所為極表贊成,這樣就等于自己又增加了名幫手,他笑著走下臺階,對司徒朗說:
  “老俠客,海川說的對,不打不成交嘛!本王愿給你們二位主盟,你可愿意嗎?”
  司徒朗雙膝跪倒,往上磕頭:“適才小人在王駕面前失禮,真是罪該萬死!王駕寬仁大度,法外施恩,即使是草木金石也要動情,何況人也!”
  胤禛以手相攙,拍著他的肩頭說:“本王最贊成你們俠義道上的人,甭管有多大的過節(jié),多深的誤會,只要想通了,立刻就能改變過來,這才叫英雄本色。圣人說,知錯必改,乃為俊杰嘛!”
  胤禛吩咐設(shè)擺香案。不多時,在演武廳內(nèi)擺好香案,但見蠟燭高燒,香煙繚繞,正中央供著劉關(guān)張三位神主,桌前鋪下拜墊。童林和司徒朗并肩站好,一齊跪倒,大拜了三拜。司徒朗虔誠地說:
  “過往神靈在上,信士弟子司徒朗在下,今與童俠客結(jié)為金蘭,但愿福禍與共,同甘共苦,倘若口不應(yīng)心,必遭橫報。”
  童林道:“弟子童林,愿與司徒老俠客結(jié)成生死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如有半點虛情假義,不得善終。”
  二人說罷,又磕了三個頭,然后又拜過主盟人胤禛。童林整理衣服、帽后,對司徒朗說:
  “盟兄在上,受小弟一拜!”說著跪了下去。
  “賢弟請起,愚兄受之有愧。”
  這時小弟兄們?nèi)紘鷶n過來,給師父、師伯賀喜。司徒朗急忙把包袱打開,要給大伙賀喜錢。胤禛笑道:
  “老俠免了吧!賞錢從我這出了。何春吶?”
  “奴才在。”
  “到賬房打個招呼,合府上下每人賞銀五兩!”
  “嗻。”
  司徒朗一聽,暗中咋舌。心說,王府里至少有上千人,每人五兩,就是五千兩,榨干了我的油也拿不出這么多銀子來呀!胤禛還吩咐在暖閣擺酒設(shè)宴,以示慶賀。年羹堯因有公務(wù)在身,向胤禛告了假回府去了。
  這時暖閣里已點上燈蠟,外邊夜幕沉沉,又飄起小雪。
  胤禛先舉杯為二俠賀喜,然后問司徒朗的來歷。司徒朗也不隱瞞,實說了一遍。胤禛笑道:
  “幸虧你早來了一步,要遲來幾天,你可就撲空了。”
  司徒朗不解其意,看看童林。童林解釋說:“四川有股叛逆,起兵造反,當(dāng)今圣上已任命年大人為欽差查辦劍州,王爺薦舉我隨軍出征。”
  “噢,原來是這么回事。”司徒朗說,“但不知何時起駕?”
  童林說:“最遲五日。”
  司徒朗笑道:“看來咱們哥兒倆是天緣有份哪!”
  說罷他突然緊鎖雙眉,若有所思,對童林道:
  “盟弟呀!既然咱們一個頭磕在地上,就是一家人了。我說的對與不對,還望包涵。”
  胤禛笑指司徒朗:“我說老俠客,你還是有點見外吧?既然是一家人,就應(yīng)該推心置腹,無話不說呀!”
  “這……這個嗎……”司徒朗臉一紅,覺得很不自然,急忙說道,“爺責(zé)備得極是。怪我,怪我!既然爺這樣開朗、坦誠,那我就知無不言吧!說實在的,我有點替童賢弟擔(dān)心哪!據(jù)我所知,劍山蓬萊島乃是一座人間魔窟,除了城堡、寨墻之外,他們還修了數(shù)不清的消息機關(guān),有自動車、自行人、飛天弩、連珠炮、翻板、轉(zhuǎn)板、陷坑、陷阱,以及各種三環(huán)套月的埋伏,一旦進入他們的埋伏圈,輕則帶傷,重則喪命,僥幸的被人家生擒活拿,倒霉的粉身碎骨。”司徒朗眼望童林關(guān)切地說:“賢弟呀!你要切記愚兄的話,不可步入險地,沒有把握的事千萬別做。”童林點了點頭。司徒朗接著說:“英王手下有個大帥叫譚天譚桂林,人稱‘藍天第一手’。此人善使一把寶劍,會天、地、人三盤劍術(shù),堪稱爐火純青,所向無敵。還有那云臺劍客燕普,更是極難對付的人。我會過不少劍客,大多是有名無實之輩,惟獨使我欽佩的就是這個燕普,比人不僅劍術(shù)高超,掌法、拳腳也極為出眾,可謂武術(shù)界中的佼佼者。今后賢弟要遇上他,且不可等閑視之。”
  “說的好。”胤禛撫掌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要想干掉對手,就必須了解對手的情況,做到腹中有數(shù),避其長而攻其短,才有可能立于不敗之地。海川吶,你可要好好的記著!”
  童林點頭稱是。司徒朗接著說:
  “據(jù)我了解,劍山蓬萊島的后山還有兩座廟宇,一處叫雙羊觀,一處叫魚骨寺。雙羊觀中有兩個出家的老道,俱是世外高人,了不起的武術(shù)大師,頭一個叫張明志,第二個叫趙明真,人送綽號‘橫推太極,腳踏八方無對手’和‘冷眼觀潮,笑指武林無高人’。這兩個老道,來無蹤,去無影,神龍見首不見尾,令人難以捉摸。據(jù)說他們會一種神功異能,遠在數(shù)里之外,能取人的首級,實在叫人毛骨悚然。”
  童林插言道:“小弟也聽說有這么兩個人,可是誰也沒見過,鬧了半天他倆就住在劍山蓬萊島雙羊觀?”
  “對,千真萬確。”司徒朗說,“其實我也沒見過這兩個人,我是聽海外八魔告訴我的。他們之間處得不錯,有時書信往來,故此知道他倆的下落。”
  病大歲張方有點不服氣,晃著夾扁腦袋插言道:“師伯!照你這么說,這倆老道太神了,怕不是狐仙蟒怪變的吧?”
  司徒朗笑道:“世上焉有鬼怪之理,無非都是些荒誕之言。張明志、趙明真都是人,與我們同樣的人,所不同的,就是人家的武功特別高罷了。”
  張方道:“難道就沒有人能治得了他們嗎?”
  “怎么會呢!俗話說,能人背后有能人,好漢背后還有好漢。我看比他們高的人肯定有,只是還不知道是誰而已。”司徒朗喝了口酒,又繼續(xù)說:“除了雙羊觀之外,就是那座魚骨寺,廟中住著師徒二人,方丈叫了因和尚,徒弟叫慈云羅漢。要談到功夫,也是了不起的人物。了因善使一對金如意,氣功占著一絕,自稱‘達摩再世’。那慈云羅漢,人稱銅頭鐵臂石頭僧,使一條降魔寶杵,重一百四十六斤,臂力過人,勇不可當(dāng),分明是人中的惡煞。這師徒二人性情古怪、深居簡出,很少與外人打交道。至于他們的出身來歷我就不清楚了。估計他們既然住在蓬萊島上,與英王的關(guān)系不錯,不然的話,水火豈能并存?”司徒朗嘆了口氣,“說一千,道一萬,這就是我要說的話。童賢弟,你千萬要謹慎啊!”
  張方又插言道:“我說師伯,您就放心好了。我也不是替我?guī)熓宕蹬#灰弦宦睹妫裁磸埫髦尽②w明真,禿驢和尚蛋子的,都通通見鬼去吧!”
  童林氣得把筷子一摔:“放肆!這是什么地方,你竟敢胡言亂語!”
  張方一摸后腦勺,不敢往下說了。司徒朗勸道:
  “賢弟!年輕人都這樣,你又何必動怒。你我年輕時,不也是這樣嗎?算了,算了。”
  胤禛道:“老俠客,你這次進京還有別的事要辦嗎?”
  “沒有,我是專程找我兄弟來的。”
  胤禛又問:“你準備什么時候離開北京?家中還有事要辦嗎?”
  司徒朗道:“老朽乃獨居生活,無兒無女,也無任何牽掛,本應(yīng)陪著我兄弟一同去四川,以盡微薄之力;無奈島上還有些雜亂的事情需料理料理,所以我今晚就得告辭回去。”
  童林擺手道:“不行,不行!您怎么也得到我家住兩天再走。”
  司徒朗道:“你是忙人,跟我不一樣,怎好叨擾?”
  胤禛道:“海川說的對。既來之,則安之。他哪能放你回去!就是本王也不答應(yīng)啊。”
  司徒朗無奈,只得說:“既然王爺和童賢弟如此熱誠,老朽遵命就是了。”
  童林一看,在王府里折騰了一整天,也該叫王爺歇歇了,因此匆匆用罷晚膳,起身告辭。胤禛確實累了,也沒挽留。就這樣童林陪著司徒朗,帶著隨身之物離開王府。臨走的時候,司徒朗向胤禛稱謝,表示今后如到北京,一定來王府給王爺請安。胤禛送到院里,這才拱手告別。
  童林把司徒朗請到家里,待如上賓。司徒朗知道童林是大孝之人,因此對童老夫妻格外尊重。其實論年紀,他比童老夫妻還大著幾歲,可是他伯父長、伯母短稱呼得非常親切,竟使童老夫妻深感不安。
  童林與司徒朗食則同桌,坐則促膝,行則并肩,臥則同榻,談不盡的知心話,道不完的魚水情,只恨相見甚晚。這才叫酒逢知己千杯少。
  光陰如電,眨眼三天過去了。司徒朗執(zhí)意告辭,童林挽留不住,讓劉俊取來白銀五十兩遞了過去。童林說:
  “這點銀子本拿不出手,權(quán)當(dāng)?shù)芤稽c心意,請盟兄笑納。”
  司徒朗笑道:“兄弟!哥哥我的路費還夠用的,焉能讓你破費。”
  童林道:“您有多少是您的,這是我對盟兄的一點意思,您還能駁我的面子嗎?”
  司徒朗一定不受,童林堅持要給,張方急忙解圍說:“師伯,您就收下吧!我?guī)熓宓钠馕抑溃鍪值腻X是決不往回拿了。您要覺著不好意思的話,我就替您收了。”
  司徒朗笑道:“恭敬不如從命,那我就收下了。”說著把銀子接過,揣在懷內(nèi)。
  童林率領(lǐng)十三位小弟兄,送出司徒朗,依依惜別。可是司徒朗走了不遠又回來了,握著童林的手說:
  “賢弟,我先回島料理一下,然后我要入川,協(xié)助你攻打劍山。另外我總覺得心里沒底,我打算順便多邀幾位朋友,好給兄弟你助陣。”
  童林大喜,一再稱謝。張方道:“老伯,您說話可得算數(shù)啊!切記,要請就請那有棱有角的,可別找一幫吃貨。”
  司徒朗笑道:“小子!你放心。不比我高的人我不請,管保一個頂十個。”
  張方說:“好唻!我們可在劍山恭候著,越快越好。”
  童林一抱拳:“請盟兄一路珍重。”
  司徒朗說:“祝愿賢弟萬事如意。再會!再會!”說罷灑淚而別。
  書中代言,這位九尾猔(犭易)可不是放空炮的人。他果然請了不少高人協(xié)助童林大破劍山蓬萊島,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且說童林,直到看不見司徒朗的影子,這才回歸府第,剛走到鼓樓大街,童森從對面跑來了,一見童林就急著說:
  “大哥,王爺派何總管找你呢,說有重要的事情,叫你快去王府一趟。”
  童林叫童森帶著小弟兄先回家聽信兒,他一個人大步流星趕奔雍親王府。
  大總管何春正在門口張望,一見童林。趕緊迎了上來:
  “我的教師爺,您可來了!年大人和王駕千歲已等您多時了。”
  童林不解其意,邊往里走邊問何春:“這么急,有什么大事嗎?”何春笑道:“不但是大事,還是喜事。您到屋里就知道了。”
  童林看著何春神秘的樣子,更感到迷惑不解了。
  何春把童林領(lǐng)到暖閣門外,喊了聲“童教師到!”然后把門推開,陪童林走了進去。只見胤禛正與年羹堯談得高興,一個個眉飛色舞,滿臉喜氣。童林先見過胤禛,又見過年大人。胤禛不等童林坐下就說:
  “海川吶!本王得給你祝賀呀。”
  童林忙問道:“什么喜事,把二位樂成這樣?”
  胤禛說:“叫年大人說說吧!”
  年羹堯叫童林挨著自己坐下,莊重地說:“自從那天咱們分手,回府后我連夜寫了一份奏章,一是謝恩,二是保舉你隨我一同進川。今兒一早,我上殿陛辭,才知道皇上批準了我的本章,加封你為正三品隨行官并賞下朝珠黼褂,頂戴花翎,你說這不是大喜的事嗎?”
  胤禛補充說:“皇上這可是破例呀!你頭上沒有半點功名,一句話就賞了個正三品,要不我怎么這么高興呢!”
  童林聽了一愣,就好像錐子扎心似地那么難受。年羹堯頓感茫然,他看了一眼胤禛,不知童林這是什么意思。胤禛也收斂了笑容:
  “海川,你不高興?”
  童林忙答道:“王爺和年大人誤解了。因為我感到太突然太意外,簡直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胤禛這才轉(zhuǎn)憂為喜,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原來如此!我說的嗎,這樣的喜事你要有抵觸,可就令人難解了。”
  年羹堯笑道:“把我嚇了一跳。我還以為海川有什么想法呢!”
  童林面北而立,整衣再拜,恭恭敬敬磕了四個頭,高聲說道:“我重謝皇恩浩蕩,臣童林謝主龍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就對了。”胤禛和年羹堯撫掌大笑,交口稱贊。
  書中代言,童林說的可不是真心話,他對這件事情并無半點高興之處。為什么?原來童林雖然讀書不多,但對人情世故、官場沉浮卻看得很透徹。他曾經(jīng)想過,要做官就要做個清官,為民做主,伸張正義,執(zhí)法如山,鐵面無私,一塵不染,剛直不阿,只有這樣才能留下芳名,對得起良心。然而,談何容易!官場之中錯綜復(fù)雜,相互傾軋,以權(quán)謀私者比比皆是,仗勢欺人者遍及各個角落,有哪個不貪贓枉法的?有幾個兩袖清風(fēng)的?特別是那些皇親國戚、達官貴人,他們手中的權(quán)力越大,做的壞事也越多,官階越高心就越黑。幾年來,他進出雍親王府,所聞所見的事情還少嗎?只是為了混口飯吃,假裝糊涂罷了。再說伴君如伴虎,誰知道皇上老子什么時候“犯病”?他要一不高興,只須一句話就叫你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古往今來,此例多如牛毛,怎不叫人毛骨悚然!至于贓官,那實在是太可卑了,一害國家,二坑百姓,喪失人性,就知道管錢叫祖宗,不擇手段地往上爬,往前爭,罵名千載,畜狗不如。童林對這種人是深惡痛絕的。但是,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憑自己一介平民,豈能扭轉(zhuǎn)乾坤?最好的辦法是潔身自守,做一個奉公守法的安善良民,無論做什么事情,對得起良心就得了。他本打算隨年羹堯入川后,盡快把叛匪平息,回來就辭職,一家人回鄉(xiāng)種地去,萬沒料到又被皇上突然授了正三品隨行官,這下就好像戴上緊箍咒,再想往下摘可就不易了。這就叫事與愿違,他心里怎能好受呢?假如照直說出來,那就會引來滅門大禍,他深知抗旨不遵的嚴重后果,所以只好說了一套瞎話,又演了一出戲,這才瞞過胤禛和年羹堯。閑言少敘。且說雍親王笑著對童林說:
  “海川吶!到了四川好好干,再求年大人提拔提拔,將來可是前途無量啊!”
  “是!小人一定為朝廷多出力,以報皇恩于萬一。”
  年羹堯道:“我已經(jīng)替你講過思了。你現(xiàn)在就回家準備準備,后天一早咱們就出發(fā)。”
  “遵命。”童林問胤禛,“爺還有什么吩咐嗎?”
  “沒有了。后天我就不送你們了,祝你們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早日奏捷。至于你家里的事情只管放心好了,全有我哪!”
  童林又請了個安,這才退出暖閣,回歸家中。到家后,小弟兄們?nèi)珖蟻砹耍瑔栭L問短。童林就把方才的事情講了一遍。小弟兄們一聽,樂得又蹦又跳。童老夫妻聽說兒子做了官,更是喜不自勝,趕快叫童森到佛堂上香點蠟親自朝佛祭祖,然后又是辦酒菜,全家賀喜。
  童林內(nèi)心雖然很痛苦,可表面上卻沒有流露出來。他不愿別人看出自己的心事,再引出沒有必要的麻煩來。
  第二天童林帶著小弟兄到街上買了些應(yīng)用之物,下午誰也沒出門,各自打點行裝衣物,收拾兵刃和暗器,到了晚上,全家人團團圍坐,說不完的心頭話,童老夫妻含著眼淚,千叮嚀萬囑咐,叫兒子早去早歸。童森夫妻讓大哥保重身體,說著說著,一家人都哭了。童林心如刀絞,暗下決心,這是最后遠行,回來就辭官,以免全家老少為自己操心。直到深夜,眾人才歸房休息。
  童林幾乎一夜未曾闔眼,思前想后,心亂如麻。到了第二天,天將破曉,他就起來了,可巧童森也起來了。怕驚動了二老,他輕手輕腳地把小弟兄們?nèi)泻羝饋怼4蠹沂嵯匆旬叄莶萦昧T早點,各帶應(yīng)用之物,把馬匹全牽出來,離開家門。童森含淚把門關(guān)好。此刻天剛亮,大街上冷冷清清,童林一行十四匹戰(zhàn)馬,越過正陽門、大柵欄兒,穿過珠市口,逕直來到天壇對過的大校場。但見轅門大開,彩旗飛舞,欽差大人的衛(wèi)隊、虎賁軍以及隨從人員差不多都到了。中軍官李天順,人稱李大刀,在轅門口遇見童林,忙單腿打千道:
  “童教師,不,童大人您早!”
  童林滾鞍下馬,以禮相還:“請問李將軍,大帥可曾駕到?”
  “沒有,還沒到時辰呢。請里邊坐吧!”
  說著話二人并肩往里走,小弟兄在后邊相隨,早有軍兵把馬匹接過去了。
  中軍官李大刀當(dāng)初也是雍親王府的教師,此人辦事認真,膽大心細,很受胤禛器重,后來便把他推薦給年羹堯了。年羹堯一直把他帶在身邊,做一名侍從武官。這次西征,破格提拔他當(dāng)了中軍。由于他頭上沒有功名,以往也沒什么功績,因此名為中軍官,實則并無品級,相比之下,他比童林可就差多了。李大刀經(jīng)常去王府找胤禛,表面上是禮節(jié)性的拜會,實則是向胤禛傳遞情報,其中有軍事上的,人事上的,方方面面,無所不包。童林早已看出他是胤禛派在年羹堯身邊的耳目,對這種人他一向側(cè)目相待,只是表面上不便流露罷了。李大刀素知童林是胤禛最得意的人,而今又是堂堂正正三品隨行官,因此顯得格外殷勤,他給童林引見了有關(guān)官員,如:虎賁軍統(tǒng)領(lǐng)金明,侍從武官長馬天民,文案吏目何左,隨軍參贊悵期文、古月先,帳前都尉哈力寶,掌印官阿太,司印官蘇爾滸,督糧官趙顯懷,總文案孫尚修,副將李開、曹健,參將蒙托、阿爾色楞,都司楊玉,游擊將軍蔡猛等人。這些文官武將都知道童林是有來歷的,因此畢恭畢敬。童林熱情地跟眾人打過招呼,坐在旁邊休息。
  日出卯時,就聽見銅鑼開道的聲音,中軍官李大刀喊道:“欽差大人到——”眾人呼啦一聲站起,列隊到轅門外迎接年大人。
  年羹堯今日穿的是一身官服,頭戴纓帽、寶石頂、雙眼大花翎,身穿一品麒麟黼褂,脖項下掛著朝珠,外罩皇上恩賜的黃馬褂,足蹬厚底官靴,腰佩上方劍,在親兵的護衛(wèi)下,更顯得威風(fēng)凜凜,令人望而生畏。眾人把欽差大人接進觀武廳,年羹堯居中而坐,下屬參謁之后,列立兩邊聽候訓(xùn)示。
  年羹堯首先叫中軍點名,結(jié)果一個不少,全都到齊了。接著他宣布行軍紀律以及注意事項,最后他極其嚴肅地訓(xùn)示道:
  “這次本帥奉旨西征,旨在滅除匪患,保國安民。我等身受朝廷厚恩,理應(yīng)竭力相報。倘若有人貪生怕死,臨陣退縮,玩忽職守,抗令不遵,唯軍法從事,決不寬饒!”
  年羹堯目光炯炯,掃視著眾人,又看了看身上佩帶的上方寶劍,而后問道:
  “中軍官!什么時辰了?”
  “回大帥,已到辰時。”
  “傳令下去,點炮起隊!”
  “遵令!”
  年羹堯在眾人的簇擁下坐上八抬大轎,童林及眾文武官員紛紛上馬,就聽見“咚咚咚”三聲炮響,軍中奏起出征大樂。隨著雄壯的軍樂聲,大隊人馬開出大校場,直奔永定門。
  在永定門外的接官廳上,站滿了進行的官員,他們在此已恭候多時了。為首的正是三皇子胤祉和十四皇子胤禵以及六部的滿漢大員。年羹堯下轎,眾人下馬,同眾官相見。三皇子胤祉手舉酒杯,滿臉賠笑說:
  “祝年大人早日班師,本爵還要在這里迎接。”
  年羹堯拱手道:“借您的吉言。”說罷把酒接過來一飲而盡。
  十四皇子胤禵說:“年大人!您這次西征,可是我和三王爺保舉的,別忘了常和我們通信喲。”
  年羹堯知道他這是買人情,忙拱手道:“二位的大恩,在下銘刻肺腑,來日方長,必當(dāng)答報。”
  仨人哈哈大笑。年羹堯又同送行的官員打過招呼,然后對胤祉和胤禵說:
  “下官公務(wù)在身,不敢耽擱,就此告辭了。”
  “好,好!請一路珍重吧。”
  年羹堯二次升轎,眾人上馬,浩浩蕩蕩直奔四川進發(fā)。
  百官回城不提。
  且說童林,坐在馬上緊鎖雙眉,心事重重,不知道此次西征能耽擱多長時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真是吉兇難料。想到這里,他深深地嘆了口氣,遙望天空,又下起小雪來了。
  要知童林此行情況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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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29:04 |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六三回 年欽差劍州遇險 童海川力挫八寇

  話說康熙五十六年的春節(jié),年羹堯和童林是在劍州度過的,背井離鄉(xiāng),人地生疏,面對頑敵,給這個重要的節(jié)日蒙上一層慘淡的色彩。
  他們來到劍州一晃已經(jīng)二十多天了。迎來送往,官場應(yīng)酬,了解民情和敵情,熟悉環(huán)境,占去了大部分時光,加上布置城防,排兵演陣,開倉放糧,安置災(zāi)民,就更忙得不可開交。童林的職責(zé)是保衛(wèi)公館及年大人的安全,又要協(xié)助欽差了解敵情和民情,參贊軍機,掌握各方面的動向,擔(dān)子是相當(dāng)重的。他每天起早貪黑,里外張羅,沒有一天安穩(wěn)的時候。每當(dāng)深夜,旁人都熟睡了,他還要起來查幾遍崗,圍著欽差的寢宅仔細搜巡檢查。只有當(dāng)他確認不會發(fā)生意外時,才松口氣,回到自己屋里休息。
  徒弟們都心疼他,但又說服不了,只好暗地里幫他料理事情,以減輕師父的負擔(dān)。其中最突出的有兩個人,一是穿云白玉虎劉俊,一是病太歲張方。
  劉俊是江浙人,帶藝投師,是童林的頂門大弟子。他為人忠厚,處事老練,頗有長者之風(fēng)。他性格酷似童林。吃虧讓人,推功攬過,從不炫耀自己。論武藝,他鶴立雞群,一把單刀神山鬼沒,深受童林的器重。幾年來,他跟著老師轉(zhuǎn)戰(zhàn)南北,飽經(jīng)風(fēng)霜,患難相扶,同甘共苦,使他眼界大開,學(xué)到了不少見識、武藝也隨之猛進。因此,他為自己有這樣一位好老師而感到驕傲,雖然他僅比童林小四歲,然而師徒之情卻勝過父子。入川以來,他每天都替老師捏著一把汗。他深知劍山蓬萊島乃是一座魔窟,許多殺人不眨眼的魔鬼都隱匿在那里,他們隨時隨地都可能潛入劍州,突然出現(xiàn)在老師面前。這些魔鬼嗜血成性,吃人不吐骨頭,心毒手黑,什么殘忍的事都能做得出來。他們對老師童林恨得要死,老師隨時都會受到威脅,隨時都可能遇上風(fēng)險、意外乃至慘遭毒手。做為掌門大弟子的劉俊,除了精心照顧童林的食宿之外,就是全力保護老師的安全。他把小弟兄分成三撥,每撥四人,都由他統(tǒng)率、指揮,日夜都守候在童林身邊和房外。當(dāng)遭到老師拒絕時,他們就偷著保護,從不懈怠。一個多月來,童林瘦了,劉俊也掉了幾斤肉;童林的眼睛熬紅了,劉俊的眼上也布滿了血絲。
  再值得一提的就是病太歲張方。他是瓜州人,父親是赫赫有名的鐵扇仙風(fēng)流俠張鼎張子美,師父是六合一氣真靈子、面壁百年不老翁、八十一門總門長歐陽修。從門戶上排輩,他還是童林的師叔呢,由于他父張老俠跟童林是結(jié)拜弟兄,因此他又是童林的盟侄了。張方生性活潑,聰明,思路敏捷,鬼點子極多、又善于舌辯,一肚子轉(zhuǎn)軸,膽子大,主意正,這是一般人比不了的。不過有時候他也愛耍小聰明,往往吃虧誤事。他雖是歐陽修的弟子,但武藝并不十分高明,除了輕功和夜行術(shù)之外,其他武藝都拿不出手。他也不想苦心鍛煉,他認為一勇之夫不足論,關(guān)鍵在智慧,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嘛。費那么大勁兒練武有啥用?有點看家護身的本領(lǐng)就夠了。在這種思想支配下,所以,他的武功始終保持在原有的水平上,相反,他的智慧卻大有長進,旁人看不到的事情他能看到,別人解不開的事情他能解開,旁人辦不到的事情他能辦到,別人說不出的話他能說,他天生一副厚臉皮,不怕丟人,不怕現(xiàn)眼,不怕譏諷,不怕議論。別看他鬼點子多,轉(zhuǎn)軸多,可是他人品并不壞,深明大義,明辨是非,抑惡揚善,除暴安良,天生一副俠肝義膽。他生平最崇拜的就是童林,甚至超過他的父親和老師,為此他對童林畢恭畢敬,言聽計從。二年來他和劉俊一樣,跟著童林打山破寨,與惡人周旋,風(fēng)風(fēng)雨雨,跌跌撞撞,闖過了數(shù)不清的難關(guān),躲過了無數(shù)次風(fēng)險,同時也分享過勝利后的喜悅。尤其在九月九重陽會上,他大顯身手,背鼎掛旗,只身入虎穴,大鬧鐵扇寺,真是一舉成名,威震武林,受到特殊的贊揚。其實張方心里最清楚,原來有一個假張方幫忙,他二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真假難辨。每當(dāng)張方遇上了棘手的事情或遭到風(fēng)險的緊要關(guān)頭,假張方必挺身而出替他解圍。他們倆配合得相當(dāng)默契,珠聯(lián)璧合,一個在明處,一個在暗中,因此人們誰也不知道世界上有兩個張方。究竟假張方是誰?為什么如此為張方賣命?連張方本人也不清楚。入川以來,張方和劉俊的心情是一樣的,對童林又心疼又擔(dān)心。每逢童林出門辦事,他總是跟在后邊,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審視每個人的面部表情以及各種動作,直到童林平安回來,他才松一口氣。童林入睡之后,張方不是躲在床下、桌子下,就是躲在梁柱上和氣眼里,暗中替童林保鏢守夜。只有在他認為平安的情況下,他才閉上眼睛打個盹兒。當(dāng)然了,其他弟兄也都是盡心盡職,無一例外,只是相比之下,他和劉俊顯得更突出罷了。
  大年初一這一天,更忙得不可開交,別的不說,光是到公館拜年的人就擠破了門。所幸年欽差一律擋了駕,這才叫大伙松了一口氣。下午沒事可干,童林抓緊時間睡了一大覺,晚飯后,他來到年大人書房。年羹堯正埋頭審閱一份卷宗,見童林來了,忙起身讓坐。
  童林笑著說:“大過年的,您應(yīng)該歇歇了,千萬要保重身子啊。”
  年羹堯也笑著說:“你不也是一樣嗎?我聽說你昨天晚上連眼都沒合過。”
  童林道:“昨晚是年三十兒啊,哪有睡覺的?”
  “那平時呢?”
  “這個……”
  二人相視大笑。
  從出京到現(xiàn)在,年羹堯和童林相互都有了較深的了解,雖然還沒達到推心置腹的程度。童林很欽佩年羹堯的才干及那種認真的作風(fēng),尤其欽佩他治軍有方,執(zhí)法嚴明;同時也發(fā)現(xiàn)年羹堯好大喜功、剛愎自用、性情暴虐等毛病。好在兩人的關(guān)系是比較融洽的,年羹堯?qū)ν謴臎]擺過官架子,也沒發(fā)過脾氣,一直拿童林當(dāng)朋友對待。這當(dāng)然與雍親王有關(guān)系,同時也說明童林的辦事能力無可挑剔。
  年羹堯指著桌上的卷宗對童林說:“海川,我看這個人可疑性很大,肯定有鬼。”
  童林往卷宗上一看,上寫:“寶昆,字滿倉,正藍旗人,姓那拉氏,四十七歲,曾任宗人府左丞,后調(diào)鴻臚侍卿,康熙五十年因受賄遭議處、降級罰俸,外調(diào)四川劍州府署理知府,五十二年晉知府。”
  童林看罷,沉思不語。他是來到劍州后才與寶昆相識的,他發(fā)現(xiàn)寶昆這個人過于虛偽和俗氣,客氣得叫人肉麻,謙遜得使人惡心。據(jù)反映他與劍山蓬萊島上有些瓜葛,有人說他與英王富昌私通過書信,有人說他受過劍山的賄賂,還有人舉發(fā)他私給劍山送過糧草,然而卻查無實據(jù),缺乏足夠的人證和物證,因此無法定罪。就根據(jù)這些,年羹堯已將他革職留用,另委主簿尹國祥署理劍州政務(wù)。據(jù)童林所知,寶昆的根子挺硬,那就是十四皇子胤禵。本來因受賄一案,是要把他革職定罪的,只因他曾在十四皇子府上當(dāng)過長史,胤禵念及舊情,上下打點,多方周旋,最后才得以轉(zhuǎn)危為安,外調(diào)到四川來做官。也正是這種原因,年羹堯才沒將他拘捕,以待證據(jù)確鑿之后再采取行動。據(jù)了解,二十三小年那天,他家來了個不速之客,自稱是老鄉(xiāng)來向?qū)毨柡玫模侨酥淮袅似坦し蚓痛颐Φ刈吡恕V劣诖巳耸遣皇菍毨サ睦相l(xiāng)?他們二人都談了些什么?他倆是什么關(guān)系?就不得而知了。另據(jù)了解,臘月二十八那天,那個不速之客又出現(xiàn)在寶昆家里,自稱是來給寶昆送年貨的。那人放下四瓶滬州老窖和八包果子,連口水也沒喝就走了。對這些情報,年羹堯很感興趣,都記在寶昆的卷宗上了,他要下點力氣把寶昆這個謎揭開。倘若寶昆確實與劍山的叛匪有勾連,不僅可以清除內(nèi)奸,還可以順藤摸瓜,了解劍山的情況,對下一步大規(guī)模剿匪提供方便。另外,寶昆是十四皇子胤禵的人,此案落實,胤禵是逃不脫責(zé)任的,雖然不至于掉腦袋,然而對他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而對雍親王來說,無疑是件大好事。連日來,年羹堯暗中傳訊了所有的知情人和派在寶昆周圍的密探,一遍又一遍地詢問了每個細節(jié),案情較有進展。為此,他很興奮,他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專心致志地剖析這件案子。恰在這時,童林來了。
  “海川,我打算下令把寶昆捕起來審問,你看如何?”
  童林想了想說:“證據(jù)充足嗎?”
  “差不多。”
  童林又問:“捕他的理由是什么呢?”
  年羹堯回答說:“他是劍州知府,在他的治下竟允許叛匪如此猖狂,說他治理不善也可,問他個剿匪不力也可,這不都是理由嗎?何況我們手中還掌握著他許多可疑的罪證。”
  童林已看出年羹堯的傾向,只好說:“既然大人覺著有把握,當(dāng)然可以把他抓起來。”
  “好,就這么定了。明天一早煩你帶上幾個人去逮捕他。”
  “遵命!”
  年羹堯好像去掉了擔(dān)子,伸了個懶腰。童林道:“大人可用過晚膳?”
  “還沒有。咱們一塊兒吃吧!”
  “不,我吃過了。”童林急忙招呼人準備晚飯,然后告辭出來。
  定更后,公館一片寂靜,除了值班下夜的人在輕輕走動之外,其他人都安然入睡了。童林一如既往,挎著寶劍,圍著年羹堯的寢宅來往巡察。這時年羹堯屋里的燈光已經(jīng)熄了,總管年福輕手輕腳從屋里退出來,一看童林站在院里,忙過去打招呼:
  “童大人,您還沒歇著?”
  童林壓低聲音問:“年大人睡了嗎?”
  “睡了,睡了。剛躺下就打開呼嚕了。”
  童林點點頭說:“你也歇著吧!明天的事還挺多呢。”
  年福笑笑,給童林請了個安,轉(zhuǎn)身回屋去了。原來年大人住在里間,年福帶著兩個家人就住在外間,以備大人隨時使喚。
  一切又恢復(fù)了平靜,童林倒背雙手在院中散步,遠處不斷傳來爆竹聲,起花、躦天猴、二踢腳此起彼落,劃破夜空,放出各色各樣的光亮。童林的心一下飛到北京,想起年邁的爹娘和胞弟童森一家,不知他們此時此刻正干什么?不由得從心里涌起一股子思鄉(xiāng)之情。突然,墻頭上有條黑影閃動了一下。童林心頭一驚,以閃電般的速度追了過去。那黑影見事不妙,回身舉掌便打。哪知不等他的掌落下來,童林的右掌已打在他華蓋穴上,那人“哎喲”一聲栽倒院里,就地翻滾,一口鮮血噴灑在方磚上。童林剛想跳下去把他拿獲,就覺得腦后生風(fēng),一把利斧朝他劈下。童林將身一縱,跳到正廳的前坡上,還沒等他把腰直起來,兩把利劍左右交叉,猛刺童林的兩肋。童林趕快使了個“野鶴沖天”,騰身而起,與此同時“啪”的一聲,他把雙腿叉開,左右開弓,那二人的鎖骨應(yīng)聲折斷,滾下房坡。突然,黑暗里蹦出一人,雙手捧刀朝童林背后猛刺。童林使了個云里翻的跟頭,從那人頭上越過。因那人用力過猛,收腳不住,一個前搶從房上沖了下去,此人功夫很不簡單,眼看腦袋著地,他提氣挺腰,“唰”一聲雙腳落地。然而,童林的手指也同時點在了他后腰的穴道上。此時從屋前房后彈出五條好漢,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黃鷹捕兔之猛,把五個賊寇擒獲。這五條好漢并非旁人,正是穿云白玉虎劉俊、左臂花刀洪玉爾、司馬良、夏九齡和霹靂狂風(fēng)吳霸。
  哪知,五寇剛被綁上,從配房上又跳下三名賊寇。這三個人一字排開,站在童林對面。
  “無量天尊!童林,還認識貧道否?”
  一個道人搶先發(fā)話。童林閃目觀看,只見他身高八尺開外,皮包肉,大骨頭架,兩肩高聳,一張大驢臉,兩耳扇風(fēng),面如瓦灰,寬腦門,鷹鉤鼻,棱角口,嘴角往下耷拉著,三角眼,大眼皮,一部大黃胡須,頭戴柳木道冠,金簪別頂,身穿青布道袍,布襪云履,布帶勒腰,手握一柄長劍,二目兇光四射。童林冷笑一聲:
  “我當(dāng)是誰呢,你不就是羽士清風(fēng)俠杜清風(fēng)嗎?久違,久違!”
  “姓童的,認出我們是誰了嗎?”
  說話的這兩個人,一左一右。左邊的身高過丈,膀闊三尺,活像一只沒毛的大狗熊;大餅子臉,四方下巴頦,闊口裂腮,面目猙獰;周身上下穿青掛皂,手提鏈子索,呲著大板牙,在那里耀武揚威。再看右邊那個,個子不高,稍微有點彎腰駝背,大腦殼,奔顱頭,一對黃眼珠子滴溜溜亂轉(zhuǎn),花白胡須飄灑胸前;身穿古銅色短靠,魚鱗裹腿,大灑鞋,手握一對八棱雙镢,往那一站活像畫上的壽星佬。
  童林看罷,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不是野飛龍燕雷和賽南極諸葛洪圖嗎?今晚惡煞臨門,免不了又是一場兇殺惡斗!
  童林冷笑兩聲:“認識,認識,原來是你們二位。記得去年公主墳一別,已經(jīng)一載有余,不期今日又見面了。”
  杜清風(fēng)用大寶劍一指,高聲喝道:“童林!知趣的快把那五位給我放了。不然的話,我叫你加倍償還!”
  童林把臉一沉,目光凌厲,正氣凜然地哼了一聲:“杜清風(fēng)!你說錯了。這兒不是戲園子、把式場,也不是在你的劍山蓬萊島。這乃是欽差大人的公館重地,爾等竟敢私闖行轅,持械行兇,已犯下不赦之罪。慢說他們我不能放,就是你們?nèi)灰沧卟涣耍 ?
  “無量天尊!”杜清風(fēng)雙眉鎖緊,咬牙切齒地說,“小輩,休拿官場這套陳詞濫調(diào)嚇唬人,貧道怕就不來,來就不怕!什么屌公館,熊行轅的,在貧道眼里純粹是王八窩!”
  “放肆,你敢出言不遜!”
  劉俊忍無可忍,跳過去舉刀就剁。杜清風(fēng)閃身橫劍,把刀壓住,嘿嘿獰笑道:
  “小猴惠子,這兒哪有你伸手的份兒!你是不想活了吧?”
  說著他把劍鋒一順,奔劉俊的哽嗓便刺。劉俊往下一低頭,被杜清風(fēng)劍里加腳,踢出一丈多遠。劉俊不服,站起來還要往上沖,被童林攔住:
  “劉俊,還不給我退在一旁!”他又看著小弟兄們說:“沒有我的話,不準你們動手。聽見了沒有?”
  這時牛兒小子、甘虎、徐云、邵甫、孔秀、阮和、阮璧都趕到了,各拉兵刃,站在房檐之下,惟獨不見病太歲張方。值班的衛(wèi)隊也趕到了,各拿器械把三寇團團圍住,燈籠、火把照如白晝。帶隊的是參將李明。童林把抓住的五個賊交給了他,并叮囑他說:
  “一定看好,別叫他們跑了。”
  李明請示道:“需要調(diào)兵嗎?”
  “無須興師動眾,這些人就足夠了。你們都不用動手,只要把大人保護好就行了。”
  童林為什么不準旁人動手呢?這是因為他知道來的這三個人太厲害了,只有這樣才可以避免傷亡。他還怕對方另有詭計,利用混戰(zhàn)之機混水摸魚,這就是童林精細的地方。
  童林把一切安排妥貼了,這才從容地亮出子母雞爪鴛鴦城,威嚴地喝道:
  “杜清風(fēng)!你想怎么樣?童某奉陪就是了。”
  杜清風(fēng)把牙咬得咯咯山響,破口大罵:“童林!你不要自鳴得意,別看旁人捧你,貧道就是不服。一年前要不是老匹夫張洪鈞出面,你早就死在我的劍下了。你有什么能耐?無非仗著你會籠絡(luò)人,有一伙幫兇罷了。而今你那些幫兇都沒在眼前,我看你還能脫出我手不能!”
  杜清風(fēng)不提這件事還則罷了,經(jīng)他這么一說,童林不由得怒火中燒,氣滿胸膛,那件往事又出現(xiàn)在眼前。去年三月,雙龍鏢局在北京開張典禮,天下英雄薈萃一堂,舉行了一次亮鏢大會。劍山蓬萊島的賊寇也乘虛而入。先有野飛龍燕雷找到童林家門口要求比武,童林以禮相待,那燕雷執(zhí)意不肯,野性發(fā)作,竟將牛兒小子打得口吐鮮血,差一點丟了性命。童林忍無可忍,以牙還牙,把燕雷也打吐了血。眾英雄怒不可遏,本想結(jié)果燕雷的狗命,是童林再三勸解,這才把他放走。接著又有老賊諸葛洪圖找童林比武。二人約會好,在京郊公主墳單打獨斗。童林屆時赴約,哪知他們背信棄義,竟設(shè)下圈套,由杜清風(fēng)、燕雷、諸葛洪圖三個人圍攻童林。童海川孤身戰(zhàn)三寇,直累得口吐鮮血,昏倒在地。三寇剛要下毒手,恰巧八卦太極術(shù)士張洪鈞趕到,用點穴法止住三寇,童林才免遭毒手。張老劍客本待要將三寇殺死,童林苦苦求情,這才把他們放了。哪知這三個家伙,不但不感激童林的救命之恩,反倒恩將仇報,今日還有臉提到往事,怎不叫童林怒滿胸膛?
  童林劍眉倒豎,虎目圓睜,把雙鉞一分,怒喝道:“爾等還不過來受死!”
  杜清風(fēng)并不搭話,把喪門劍擺開,惡狠狠分心便刺。童林左手鉞往外一推,右手鉞一順,點杜清風(fēng)的面門。杜清風(fēng)閃身上步劍走下盤,砍童林的雙腿。海川將身一縱,平地躍起八尺多高,把雙鉞一并,猛擊杜清風(fēng)的頭頂。杜清風(fēng)往前一躍,童林落空;兩人又往前一湊,戰(zhàn)在一處。
  杜清風(fēng)偷眼觀看,大吃一驚。真沒料到,僅隔一年多的時間,童林的功夫大有長進,遠非當(dāng)初可比,其身法之快,招數(shù)之精,已大大超過自己,難道我又要吃虧不成?對,他還真猜著了,就在他劍刺童林前胸的時候,忽然覺著右腿一麻,頓時鮮血流淌,皮開肉裂。他這才意識到,童林的鉞早給他放上了。
  “哎喲,無……量……天尊……”
  惡道疼痛難忍,抽身跳出圈外,屁股坐到地上,呲牙裂嘴哼個不止。
  “哇呀呀呀!”野飛龍燕雷雙眼冒火,“嘩啦啦”一抖鏈子索,猛撲童林。他一個人怎是海川的對手?五七個照面之后,燕雷使了個“玉女穿梭”,鏈子索直扣童林的面門,就聽見“啪”一聲,槊正打在花墻上。再找童林已蹤跡不見。
  “嗯?”
  燕雷一愣,就覺著屁股蛋子發(fā)燒,回頭一看,左屁股蛋上裂開一個小洞,鮮血迸流。童林站在臺階下,正用鞋底擦鉞上的血跡呢!
  “哎喲,好厲害的童海川!”
  說時遲那時快,燕雷和杜清風(fēng)強忍疼痛,飛身上房,在諸葛洪圖的掩護下,逃之夭夭。
  童林豈能放過他們?他扭回身對小弟兄們說:“甘虎、玉爾隨我來!其余人都保護大人和公館的安全。”
  說罷帶著洪玉爾和虎兒小子就追了下去。
  拼斗聲早把年羹堯驚醒了,他披著衣服站在門旁向外觀看,年福、年喜、年祿站在他身后保著鏢。這時,院中已恢復(fù)平靜。劉俊急忙迎上去給大人道驚。年羹堯笑著說:
  “本帥何驚之有?倒是你們諸位辛苦了。”
  參將李明搶步上前施禮:“回大人!童大人活捉了五名賊寇,不知如何發(fā)落,請大人示下。”
  年羹堯看了看那五個賊人說:“先押下去。待童大人回來,再審不遲。”
  “嗻。”
  眾軍兵推推擁擁,把五名賊寇押到門房去了。李明深怕他們跑了,親自在這守著。
  年羹堯回到屋里,掌燈獨坐,琢磨方才發(fā)生的一切,心說,這伙強人的膽子真不小,竟敢夜入劍州,到公館來動武,無法無天,簡直是些亡命徒。忽然他又生起一個疑問:劍州城高水深,防守得很嚴,尤其我到了之后,層層布防,關(guān)卡更加嚴密,兵丁們?nèi)找寡策墸瑢ν鶃淼娜硕家屑毐P查,可是這幫強人就好像從天上掉下來的一般,神不知,鬼不覺,究竟他們是怎么混進城的呢?難道劍州還有他的同黨不成?轉(zhuǎn)瞬他又想到寶昆頭上,他們是不是有什么聯(lián)系?是否是他搗的鬼?也許等童林回來就清楚了。
  “大人!大人!”劉俊急匆匆走了進來,“回大人,街上有喊殺聲,人數(shù)還不少,不知為什么!”
  “噢噢!”年羹堯大步流星來到當(dāng)院,背著手傾聽。
  “殺呀!沖啊!迎接義軍進城啊——”
  “絞死年羹堯,火燒童海川,別叫他們跑了啊——”
  隨著喊殺聲,火光閃閃照亮夜空,西關(guān)一帶著起大火,剎那間,孩子哭,大人喊,就像開了鍋。年羹堯剛要派人打探,忽聽一陣腳步聲響,副將曹健慌慌張張跑來,他一見年羹堯急忙單腿打千:
  “稟大帥!城中有叛匪鬧事,他們把西關(guān)一帶的民宅都放火點著了,還叫嚷著搶占城門,迎接英王進城。”
  “有多少人?”
  “說不清楚,大約有三四百吧。”
  年羹堯面色鐵青,厲聲說道:“一個也不準放跑了!快調(diào)虎賁營,給我殺!殺!殺!”
  “是!”副將曹健轉(zhuǎn)身去了。
  年羹堯氣得渾身打顫,咬牙切齒。他心說太猖狂了,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公開造反,非給他們來個斬草除根不可!
  “噔噔噔……”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游擊將軍色楞格拉跑來了:
  “稟大帥,事情不妙了!都司劉常禮為國盡了忠,叛匪已攻到西關(guān)門洞,眼看就要搶占城門了。請大帥示下。”
  “混賬!”年羹堯怒道,“我們的兵呢?連幾百人都對付不了嗎?”
  “回大帥!咱們的軍隊,大部分都在城外駐防,城里只有一千五百人,除了不能調(diào)動的之外,僅有八百五十名弟兄。況且,況且這股叛匪十分剽悍,武藝高強,裝備精良,是很難對付的。”
  年羹堯眉頭緊鎖,半晌無言。為什么?因為他有點內(nèi)疚。在剛到劍州的時候,年羹堯急于求成,把軍隊一分為二,一部分沿江布防,又打造戰(zhàn)船和搜集漁船、打算從水路進攻,強占蓬萊島,結(jié)果連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童林建議他去調(diào)岳鍾祺的水軍,他不聽,他認為往返徒勞,延誤時日,屬于得不償失,因此他還堅持造船練水軍,為此抽掉了大批軍隊,城中只剩下一干多人。童林又建議他,兵丁太少,難防萬一,應(yīng)該從成都調(diào)些人馬,他還是不聽。他以為城中不會發(fā)生意外,就憑年大將軍的聲威,誰敢在虎頭捋須?結(jié)果不出童林所料,果真出現(xiàn)叛匪作亂。此刻,他又后悔又慚愧。有心去江岸調(diào)兵,又恐遠水不解近渴,急得他手腳發(fā)燒,額角滲出冷汗。
  “大人!我領(lǐng)人去抵擋一陣怎么樣?”
  說話的是劉俊。他一看年大人急成這個樣子,有些不忍。年羹堯如夢方醒,手拍劉俊的肩頭說:
  “好!你把小弟兄們都帶上,快去,快去!”
  “得令!”劉俊把手一招,率領(lǐng)眾家弟兄如旋風(fēng)一般走了。年羹堯一看,色楞格拉還沒走,怒問道:
  “你怎么還不快去?”
  “大帥!公館沒人保護怎么能行?卑職想……”
  “別說了!”
  年羹堯急得直跺腳:“公館事小,剿匪事大,外邊正在用人之際,你留在這有什么用!”
  “遵命!”色楞格拉帶著余下的人也走了。
  年羹堯背著手,仰著臉,傾聽街上的動靜,喊殺聲仍然不絕于耳,大火繼續(xù)在燃燒,戰(zhàn)斗進行得似乎比方才更激烈了。
  年福輕聲請示道:“大人!夜風(fēng)太涼了,快回屋休息吧。”
  年羹堯似乎沒聽見,照舊站在院里呆立未動。此刻,他既關(guān)注戰(zhàn)場的勝敗,又惦念著童林,也不知道海川此刻在什么地方。想到賊寇這般猖狂,他的心更沒有底了。雖然夜風(fēng)透骨,寒氣侵人,可是他依舊身上直冒汗。他自言自語地說:
  “海川吶,你在哪里?”
  要知這場戰(zhàn)斗結(jié)果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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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29:32 |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六四回 追逃寇威震賊巢 無形劍暗算老年
 話說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帶著甘虎和洪玉爾追趕杜清風(fēng)、燕雷和諸葛洪圖。從公館追到街上,又從街上追到西門。三寇順馬道登城,把哨兵殺死,跳到城外,縱過護城河奔正西就跑下去了。童林師徒顧不得開城,也從城上一躍而下,越過護城河,在后面緊追不舍,眨眼追出十里之遙,前面閃出一座大嶺,嶺上怪石嶙峋,樹木雜亂,眼看三寇的影子一晃就不見了。
  童林巡視過這一帶,這座大嶺叫金蛇嶺,嶺東是劍州,嶺西是岷江,共有大小七十多個村寨,分布在大嶺兩側(cè)。這兒地形復(fù)雜,人口分散,有漢、回、藏、苗、彝、羌等十幾個民族。因少數(shù)人從中作祟,再加上別有用心的人從中挑撥離間,各民族間存在著嚴重的對立情緒,相互猜忌、排斥、斗毆甚至兇殺,這對維護安全來說,是相當(dāng)棘手的問題。童林辨了辨方向,認出前邊不遠的山溝里便是樸家店。這兒住著幾戶有錢有勢的人家,莊主姓樸,叫樸八海,因為他是使船的出身,水性極好,故此人送綽號“浪里狂風(fēng)”,他靠養(yǎng)船捕魚發(fā)家,成為這里的首戶。
  樸家店地處劍州東端,形勢險要,很自然地成了劍州的東大門,尤其這兒背山面水,離劍山蓬萊島較近,官府為此十分重視,經(jīng)劍州知府寶昆提名,四川總督批準,在樸家店設(shè)立了團練公所,團頭便是樸八海。團練公所的任務(wù),是把樸家店的青壯年男子都組織起來,進行操練,平時是民,用時是兵,配合官府剿匪捕盜,維持治安。為此,團練公所就等于衙門外的衙門,團頭就等于是官外的官。他們可以隨意抄家、捕人、刑訊罪犯,還設(shè)有臨時的牢房。那些團練公所的頭頭們,整日橫眉立目,吆五喝六,橫行鄉(xiāng)里,招搖過市,老百姓見著他們,膽戰(zhàn)心驚,退避三舍,深恐災(zāi)難降臨到自己頭上。年羹堯來到劍州之后,也了解到這方面的弊病,本想把這層機構(gòu)撤消,但考慮到剿匪的需要,只好暫留一時。閑言少敘,且說童林追三寇追到這兒,忽然不見了,他覺著有些奇怪。爺三個沿著樹叢仔細搜尋,搜來搜去,就離著樸家店的寨門不遠了。但見石砌的寨墻蜿蜒起伏,一座高大結(jié)實的柵欄門把道路擋住,門柱上掛著琉璃燈,隨風(fēng)搖擺,忽明忽暗。洪玉爾緊走幾步,對童林說:
  “師父,到樸家店了。是不是叫團練公所派些人協(xié)助咱們一下?”
  童林一想也對,這么大的金蛇嶺,林深谷險,一望無際,要想拿幾個人談何容易,真得有人幫忙才行,想罷點了點頭。洪玉爾大踏步來到寨門前,剛要叫門,忽聽墻上有人高喊:
  “站住!什么人?”
  這聲音尖厲、刺耳,傳出去好遠好遠。洪玉爾定了定神,抬頭一看,原來是值夜的團勇。忙拱手道:
  “各位辛苦了!我叫洪玉爾,那位就是欽差年大人的隨行官童林童俠客,要拜見你家樸莊主。”
  團勇一聽童林來了,忙笑著說:“原來童大人駕到,請稍候一時,待我們前去通稟。”
  童林把衣服和兵刃歸整了一下,然后與甘虎、洪玉爾坐在一塊巖石上等候。斗轉(zhuǎn)星移,眼看四更天過去了,還不見樸八海出來。童林不耐煩了,叫洪玉爾去催一催,恰在這時,忽聽得門栓一響,寨門開放,燈光明亮,人影綽綽,樸八海領(lǐng)著人接出來了。
  樸八海,回民,五十二歲,身材魁梧高大,兩只碧眼,一部黃胡須,大酒糟鼻子,滿臉都是紅疙瘩;頭戴大紅緞子暖帽,身披藍緞子棉袍,足蹬牛皮靴,手中托著一對大號手球,看上去精力充沛,機智狡黠。在他身后跟著十幾條大漢,一個個虎背熊腰,盛氣凌人。
  樸八海往前緊跑幾步,操著一口京腔說:“童大人夤夜光臨,真使小寨生輝,迎接來遲,萬望恕罪!”
  童林一拱手:“不敢當(dāng)!童某登門叨擾,深感不安。特有一事相求。”
  “噢?請童大人明示。”
  童林便把八寇夜鬧公館,抓住五個,跑了三個,追到附近失蹤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同時也提出借人搜山的要求。樸八海笑著說:
  “童大人真不愧是成了名的俠客,佩服,佩服!我相信杜清風(fēng)他們跑不出咱們手心去。在下立刻就派人搜山。”
  “多謝,多謝!”童林見樸八海如此爽快,十分喜悅。
  樸八海又說:“此處夜冷風(fēng)寒,不便久留,敢請三位大人入莊歇息。”
  童林搖手說:“不必了,還是捉拿賊寇要緊。”
  樸八海笑道:“此事包在小人身上了。我說他們跑不了,就是跑不了。除非他們長了翅膀,或者會隱身術(shù);不然的話,他們過不了我的樸家店。再者,您也得容我換套衣服,帶上家伙呀!何況集合人馬也得一段時問。您在這等著也是等,到家里等著不也是一樣嗎?”
  童林聽他說的有理,而且又是一片至誠,只好點頭應(yīng)允。
  樸八海恭恭敬敬在前邊帶路,童林師徒在后相隨,先穿過寬闊的小校場,往東一拐進了樸家店的正街,又走了約有半里路程,這才來到樸八海的家。但見門樓高聳,氣勢森嚴,大門外高挑一對氣死風(fēng)燈,白紙黑字,上寫“團練公所”。臺階上下站著八名大漢,各持刀槍劍戟,肅然而立。
  樸八海陪著童林登臺階,穿門洞,又越過兩層院落,這才走進待客廳。樸八海請童林坐正位,童林執(zhí)意不肯,只得分賓主落坐。甘虎和洪玉爾坐在童林下首。樸八海命人上茶,被童林攔住:
  “樸團頭!趕快集合人馬吧。耽誤的時間不短了。”
  樸八海笑道:“來得及,來得及。童大人一路風(fēng)塵,喝碗熱茶暖暖肚子嘛。來呀,快獻茶!”
  童林推辭不過,只得耐心等待。樸八海問長問短,盡說些不沾邊的話,毫無集合人馬之意。童林實在忍不住了,正色道:
  “樸團頭,不能再耽擱了。請你立即集合隊伍!”
  樸八海仍然坐著不動,反倒往桌子上一靠,手捻胡須,瞇上了眼睛。童林火往上撞,厲聲問道:
  “樸八海!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
  “嘿嘿,嘿嘿……”樸八海冷笑道,“童大人!這兒是樸家店,不是欽差的公館,在這兒得聽我的。別忘了,將在外王命可不受哇!嗯?”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洪玉爾霍然站起,厲聲質(zhì)問:“你眼里還有上差大人嗎?”
  童林用手一拉洪玉爾,冷笑一聲說:“好吧!既然我求不動閣下,只有另想辦法了。甘虎、玉爾咱們走!”
  突然門被人堵住了。堵門的都是樸八海手下的團勇,他們把刀槍交叉在一起,發(fā)出金屬的碰擊聲。童林停身站住,怒視著樸八海:
  “你想干什么?”
  與此同時,洪玉爾和甘虎也亮出單刀和降魔寶杵。廳房里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樸八海慢慢騰騰從椅子上站起來,皮笑肉不笑地說:
  “沒別的意思,想留貴師徒在這多住幾天!”
  童林一聽就知道壞事了。原來這個樸八海沒安好心,莫非他是英王一黨?果真如此,我們爺仨可就上了當(dāng)了。童林不慌不忙,從容地問道:
  “你想軟禁我們?”
  “也可以這樣說。我還想請童俠客跟我走一趟,到你想要去的地方!”
  “莫非是劍山蓬萊島?”
  “對,大對了。”樸八海哈哈狂笑,聲震屋宇,直達戶外。“童俠客真了不起,才思敏捷,一點就透。佩服!佩服!”
  事情已經(jīng)很清楚了,樸八海不打自招,暴露了身份和目的。童林中了人家的穩(wěn)軍計,已是身陷虎口。事到現(xiàn)在還有什么可說的呢?童林仰面大笑,聲似巨鐘,使人毛骨悚然。樸八海一哆嗦,厲聲問道:
  “童林,你笑什么?”
  童海川突然把笑聲收住,劍眉高挑,不屑一顧地說:
  “樸八海!你得意得太早了吧?我要是不去,你怎么辦?”
  就聽門外有人說:“不去不行!”
  童林扭頭觀看,就見眾團勇往左右一閃,從外邊走進七個人來,為首的是個瘦老頭,方才那句話就是他說的。此人身量不高,兩條小短腿,兩只大長胳膊,端肩駝背,滿臉皺紋,一對圓眼,頦下留著山羊胡,怎么看怎么像猿猴。在他身后跟著杜清風(fēng)、燕雷、諸葛洪圖,還有三個陌生人。
  樸八海急忙迎了上去:“老人家!您怎么也來了?對付他們,有我就足夠了,何必勞動大駕。嘻嘻,嘻嘻。”
  樸八海在此人面前搖頭擺尾,媚態(tài)百出,叫人看著非常惡心,但也表明此人很有來歷。瘦老頭理也沒理,手捻山羊胡,不住地打量童林,看罷多時,把嘴一撇問道:
  “你就是童林嗎?”突然眼露兇光,一臉獰笑,手指童林說:“沒什么,我想送你上西天!”
  話音未落,洪玉爾忍無可忍,跳過去就是一刀。但見刀光一閃,“嘡啷”一聲,刀落塵埃。洪玉爾覺著眼前發(fā)黑,胸膛發(fā)熱,“哇”一口鮮血噴出口外。
  “玉爾!”幾乎與此同時,童林一把把洪玉爾拉回,在他后背的穴道上連擊三掌,這才把血止住。
  瘦老頭把掌收回,又是一陣獰笑:“小猴崽子,你竟敢在圣人門前賣字,今兒個老朽叫你們知道知道馬王爺是三只眼!”
  童林看了看屋中狹窄,難以施展,用手指著他們說:
  “爾等可敢與童林到院中比試?”
  樸八海剛想說不行,瘦老頭說話了:“當(dāng)然可以。老朽正想領(lǐng)教領(lǐng)教你呢,請吧!”
  他往身后一揚手,群賊先退了出去,把門閃開。童林師徒也跟著來到院里,童林利用這段空隙問洪玉爾:
  “你覺得怎么樣?”
  洪玉爾手捂著左肋搖搖頭說:“不得了,這老家伙還真厲害。”
  童林叫甘虎負責(zé)照看洪玉爾,然后把外衣甩掉,亮出子母雞爪鴛鴦鉞。此刻,群寇已經(jīng)把陣勢擺好,封住大門、二門、墻頭和屋頂,樸八海等人站在瘦老頭身后,瘦老頭站在童林面前。
  童林把雙鉞左右一分,等候?qū)Ψ竭M招。瘦老頭冷笑道:
  “童林,你不想知道知道我是誰嗎?”
  童林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有這種必要嗎?假如你認為方便的話,童某并不反對。”
  瘦老頭被童林說得十分尷尬,只得厚著臉皮說:“我乃英王駕前副軍師王安王子玉是也,人送綽號‘九天玄狐’。”
  童林冷笑不答,僅用鄙視的眼光打量著他。王安大怒,吼道:
  “童林!你不用妄自尊大,現(xiàn)在我就叫你身敗名裂!”
  他說著一撩衣襟,但見寒光閃爍,拔出一對特殊兵刃——子母太陰針:右手針長一尺半,粗似手指,一頭圓,一頭尖,重三斤十二兩;左手的針,長一尺,粗細類似筷箸,形狀與有手的相同,重一斤掛零。這對兵刃乃五金制造,鋒利無比,小巧玲瓏,既是兵刃,又可當(dāng)暗器。使用招路奇特,極難對付。王安把雙針在掌上一托,吼叫道:
  “童林小兒,拿命來!”
  電光一閃,直奔童林的二目。王安突然覺著腦后生風(fēng),不知何時童林竟轉(zhuǎn)到他身后來了。鴛鴦鉞的大月牙正奔他脖子推來。王安使了個鷂子翻身,針隨身轉(zhuǎn),猛刺童林的軟助。
  “啊!”一聲慘叫,鮮血從胸膛里射出來。王安欣喜若狂,滿以為把童林扎死了,仔細一看,喲!不是童林,死者乃是樸八海手下一名姓胡的教師。王安大吃一驚,心說這是怎么回事?童林到哪里去了?
  “哈哈,哈哈……”房坡上傳出童林的笑聲。原來童林露了一手,名曰“抽梁換柱”,手法之快真是罕見。
  九天玄狐惱羞成怒,使了個“燕子鉆云”飛上房坡。人到針到,直刺童林的華蓋穴。童林將身一躍,從王安頭上掠過,輕如鴻毛,飄落在塵埃。王安氣急敗壞,反身下房,又奔童林撲來。兩個人身形轉(zhuǎn)動,四臂齊搖,戰(zhàn)在一處。
  樸八海手提虎尾三節(jié)棍在一旁觀戰(zhàn),種種跡象表明,王安決不是童林的對手,急得他抓耳撓腮,來回直轉(zhuǎn)。他湊近杜清風(fēng)低聲說道:
  “劍客爺,你們怎么還看著哇?還不快上去助軍師一臂之力!”
  杜清風(fēng)嘆口氣說:“軍師有言在先,沒他的話誰也不準插手。他這個人臉酸心辣,剛愎自用,貧道可不干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
  樸八海不服氣地說:“照仙長所言,難道我們就眼看著軍師吃虧不成?”
  杜清風(fēng)冷笑道:“他是副軍師,我只不過是個站殿將軍,他不發(fā)話,貧道豈敢僭越?”
  賽南極諸葛洪圖湊過來說:“杜兄所言極是,王副軍師不發(fā)話,誰能自討無趣?愛莫能助哇!”
  樸八海碰了軟釘子,覺著很不自在,通過這件事足以證明以往的傳言是真的了。
  原來劍山蓬萊島的人貌合神離,分成幾大幫派。大帥譚天手下有伙人,軍師燕普也有一伙人。這個王安是后入伙的,因他的根子挺硬,他師父是東海八仙的第三位——奪命老人賽鐘離歐陽云飛,英王為討好八仙,故加封王安為副軍師之職,在劍山坐了第七把金交椅,為此,引起很多人的不滿。頭一位就是羽士清風(fēng)俠杜清風(fēng)。其實按杜清風(fēng)的武藝和身份,只有在王安之上,不在他之下。就因他教了幾個不爭氣的徒弟全是采花賊,臭名昭著,令人冷齒,而杜清風(fēng)又處處包庇徒弟,因而遭到武林界的唾罵,故此威望掃地,許多人都看不起他。盡管他為英王出過很多力,也只撈了個站殿將軍。他不敢比譚天,也不敢攀云臺劍客燕普和無形劍客萬俟羽休,但對王安是一百個不服氣。他早就盼著把王安擠出劍山,渴望他栽個跟頭,把飯碗砸了,如今這個機會終于盼來了,正好幸災(zāi)樂禍,所以他才袖手旁觀,等看笑話。諸葛洪圖和燕雷都是他的同黨,當(dāng)然也是同樣心情了。樸八海是去年才入伙的,論資歷和地位,都無法與杜清風(fēng)等人相比,上司不牽頭,他也不敢伸手。
  再說王安,山東膠州人,自幼酷愛武術(shù),后傾家蕩產(chǎn)遍訪名師,歷盡艱辛,幾經(jīng)周折才拜了東海八仙的三爺歐陽云飛為師。學(xué)藝三十五年,練就一身超人本領(lǐng),之后闖蕩江湖,遍訪名家,得了“九天玄狐”的美稱,意思是比喻他的輕功高,變化快,有智謀,難對付。三年前,王安不慎誤傷人命,受到官府通緝,被迫無奈才到劍山入伙。他一向性驕氣傲,旁若無人,對同道冷嘲熱諷,對仇家心黑手辣,誰有名他嫉恨誰,誰露臉他仇視誰。對童林他是一萬個不服,他不只一次地吹噓說:“童林算個什么東西,我成名的時候,他還在娘肚子里轉(zhuǎn)筋呢!他打的都是飯桶,斗的都是草包,他要遇上我呀,早就變成孤魂怨鬼了。”今日他真的與童林會在一起了,無情的事實給了他當(dāng)頭一棒。他作夢也沒料到童林的武功竟如此精湛,出神入化,爐火純青,令人眼花緣亂,防不勝防,他預(yù)感到殺身大禍就要臨頭。唯一脫身的辦法就是以多取勝,給他來個窩狗一齊上。然而,這樣做又有失身份,給人留下笑柄,尤其在尖酸刻薄的杜清風(fēng)面前,更顯得無地自容。不,不行!王安咬緊牙關(guān),抖擻精神,繼續(xù)奮戰(zhàn)。他不求別的,只要保住這條命就算萬幸了。
  眾所周知,在這種生死關(guān)頭,精神必須高度集中,來不得半點疏忽。王安本就不是童林的對手,再加上考慮事情一散神,結(jié)果鑄成大錯。當(dāng)他的雙針奔童林咽喉猛刺時,突然感到胸膛灼熱,五內(nèi)如焚,眼前金花亂轉(zhuǎn),一種難以忍受的痛楚迅速傳遍全身。原來童林的雙鉞已經(jīng)刺穿他的華蓋穴和左肋,王安慘叫一聲“啊——”雙針落地,身子搖了幾搖,一頭栽倒在地。只見他四肢抽搐,五官移位,然后身子一挺,魂歸那世去了。
  在場的賊寇一陣騷動。杜清風(fēng)又驚又喜,喜的是去掉一個障礙,驚的是童林如此了得,后果不堪設(shè)想。他叫人把王安的死尸抬走,暫時裝殮起來,然后手挺長劍,一跛一拐地來到童林面前:
  “無量天尊!姓童的,你小子可夠歹毒的。常言說,一人怕了一人也就是了。我與燕雷已經(jīng)負傷,你還窮追不舍;眼下又殺死我們的副軍師,真乃欺人太甚,貧道豈能與你善罷甘休!”
  杜清風(fēng)說罷,把寶劍往左右一揮:“眾位,別看著了!童林小輩非一人可敵,全給我上!”
  燕雷也喊叫道:“沖啊!上,快上!”
  樸八海把三節(jié)棍搖得嘩嘩直響,頭一個沖了上去。洪玉爾不經(jīng)請示,負傷忍痛迎了過來,與樸八海戰(zhàn)在一處。甘虎圓睜虎目,哇哇怪叫,掄寶杵沖進賊群,見人便砸,逢人便打,直碰得刀劍亂飛,血肉開花,哭嗥之聲震驚四野。杜清風(fēng)、燕雷、諸葛洪圖,還有劍山的四名王官躦天猴謝春、過街虎肖成、分水獸馬凱、顯道神孫景秀,七個人把童林圍住,刀砍劍刺,斧劈鞭砸,全都下了毒手。
  童林面對強敵,沉著鎮(zhèn)定,巧妙地穿梭在刀光劍影之中,迂回在鞭斧交錯之下,遠攻近打,沉著應(yīng)戰(zhàn)。他深知眼下的處境萬分危險,身陷虎口眾寡懸殊,與世隔絕,孤立無援,一旦把精力耗盡,是必死無疑,唯一的辦法是速戰(zhàn),爭取盡快脫身,時間越拖對自己越不利。突然“嘡啷啷”、“撲通”一聲響,把童林嚇了一跳。他偷眼一看,原來洪玉爾的單刀被樸八海的三節(jié)棍震落在地,洪玉爾也被震得跌了一跤。隨著樸八海的怪叫聲,三節(jié)棍掛著冷風(fēng)劈頭蓋頂?shù)芈湎隆r間緊迫,千鈞一發(fā),童林以閃電般的速度沖到玉爾面前,雙手鉞架住三節(jié)棍,用腳尖把玉爾勾起。洪玉爾一哈腰揀起單刀,又沖向樸八海。與此同時,杜清風(fēng)等七名賊寇又緊緊把童林纏住。甘虎有勇無謀,管前不顧后,一個小賊看準空隙,就像貍貓撲鼠似地從陰暗的角落里一躍而出,猛刺甘虎的后腰,哪知槍尖還離著半尺遠,他的身子突然顫動一下,兩眼發(fā)直,口吐鮮血,一頭栽倒在甘虎腳后。甘虎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此人中了童林的飛鉞,才使自己轉(zhuǎn)危為安。童林飛身形拔出鉞來,又與追來的七名賊寇廝殺在一處。
  按下童林勝負暫且不提,再說欽差大人年羹堯。童林去向不明,西關(guān)叛亂未熄,使他如坐針氈,五內(nèi)如焚。在年福幾個家人的一再勸說下,他才回到寢宅。由于他心煩意亂,揮手把家人支走,他斜臥在靠背椅上,閉著眼睛胡思亂想。此刻,公館內(nèi)外一片寂靜,愈顯得壓抑和窒息,桌上的自鳴鐘連敲了四下。
  突然后窗戶“咔嚓”響了一聲。
  “誰?”
  年羹堯起身觀看。窗戶開處,從外邊跳進一個面罩青紗的人來。此人身材頎長,體態(tài)輕盈,渾身上下一色黑,一步步向年羹堯直逼過來,掌中的劍光冷森森奪人二目。
  “什么人?你要干什么?”年羹堯霍然站起,轉(zhuǎn)到椅子后邊。
  蒙面人一陣冷笑:“我的欽差大人!閻王說你的壽數(shù)已盡,該著到那邊去了,特差我前來追魂取命!”
  劍光一閃,直扣年大人的哽嗓。年羹堯也不是等閑之輩,馬上步下頗具功力。當(dāng)年他曾在少林學(xué)過拳腳,拜一空長老為師,從這方面來說,他與胤禛還是親師兄弟呢。他將頭一歪,把劍尖躲過,使了個“劈掌”切來人的手腕。蒙面人把寶劍一滾,剪年羹堯的右手。年大人使了個抽撤連環(huán),收正手,現(xiàn)左手,猛擊來人的太陽穴。蒙面人往后一撤步,年大人一掌打空。他把兩臂一搖,交叉在胸前,拉出進可以攻、退可以守的架式。
  蒙面人冷笑道:“真沒看出你還有兩下子!別拿土地不當(dāng)神仙,我還得認真對待對待。”
  說著他用劍把當(dāng)中的椅子挑翻,就要進劍。
  “慢!”年羹堯制止道。
  “嘿嘿,嘿嘿!”來人獰笑道,“好吧,我就叫你死個明白。”
  說著他把面紗摘下,露出本來面目。
  “啊,原來你是個出家人?”
  “對,這有什么好奇怪的?難道出家人就不許殺人?”
  “這么說,你也是劍山的賊寇了!”
  “哈哈,哈哈……”老道狂笑著說,“你說我是賊,我說你是盜。究竟誰是誰非,自有公論。不過我可以告訴你,貧道扶保的是英王富昌,官拜左軍師之職,人送綽號無形劍客,萬俟羽休是也!”
  “啊?你就是無形劍客?”
  “一點不錯,正是貧道。你沒有想到吧?”
  的確,年羹堯沒料到是他,因為他是劍山重要人物,論次序是第四名巨寇,他敢到官兵如林、戒備森嚴的劍州來行刺,真是出乎意外。聽人說萬俟羽休的功夫獨樹一幟,威震武林,屬于一流劍客,英王把他視為干才,是劍山三大臺柱之一。另兩人是大帥譚天、右軍師燕普。想到這,年大人脊背發(fā)涼,額角滲出冷汗,看來是兇多吉少,眼下要兵無兵,要將無將,童林又不知下落,劉俊等小弟兄又不在眼前,看來只有等死了。
  書中代言,萬俟羽休可不是隨意出來的,乃是有組織有計劃有目的的行動,這是總體計劃的一部分。年羹堯奉旨查辦劍州,乃是一種公開的大事,舉國上下無人不曉,劍山更不例外了。英王富昌聞訊后,立刻召集緊急會議,參加的有:譚天、燕普、萬俟羽休、王安和另一位副軍師魏九成。會議在絕密的情況下開了五天,制訂了四大方案:
  一、加強防守,增加崗哨,沿江布防,封鎖所有的通道,抓兵拉夫,加固城堡,囤集糧草,準備久戰(zhàn)。這件事由譚天負責(zé)。
  二、加強與西羌酋長布庫里和回王馬德超的合作關(guān)系,用美女五十名、綢緞千匹、黃金萬兩、藥材十擔(dān)、牛羊各千頭的代價借兵萬名與清兵交戰(zhàn)。這件事由逍遙劍客魏九成負責(zé)。
  三、設(shè)立招賢館、聚英樓,遍請?zhí)煜碌膭b來劍山幫忙。由燕普出任館長,親自組織和主持訓(xùn)練,以對付童林為首的劍俠。燕普光請貼就寫了近千份,重要人物都派專人去請。而今。離劍山近的已經(jīng)來了百十多人,路遠的正陸續(xù)到達。
  四、主動出擊,打官兵一個措手不及。這里包括偷襲公館、刺殺欽差、搶占劍州西關(guān)、焚燒糧庫、擾亂軍心和民心。這件方由萬俟羽休和副軍師王安負責(zé)。
  遠在一個月前,萬俟羽休就著手準備上了。他先收買了寶昆為內(nèi)奸,許給他事成之后為英王的御前大臣之職。寶昆本人是個官迷,在清朝庭又遇到逆境,索性孤注一擲,碰碰運氣。他們上躥下跳,收買了幾百個死黨,有官吏、士兵、獨身無賴;也有本地的潑皮、混混和各樣的無業(yè)游民。他們的計劃是在初一這天由杜清風(fēng)領(lǐng)七個人偷襲公館,殺童林,除護衛(wèi),活捉年羹堯。三更時,寶昆領(lǐng)人搶占西關(guān),火燒糧庫,事成就放起三聲大炮,樸八海馬上派團勇出擊,里迎外合搶占劍州。屆時譚天就率水軍搶占江岸,使官兵首尾難顧,達到一舉全殲的目的。怪不得有人舉發(fā)寶昆行蹤詭秘,家中經(jīng)常有陌生人出入。原來,那都是劍山派來的奸細,以各種借口來與寶昆磋商謀反一事的。寶昆雖然被革職留用,但他手里還握有一定的權(quán)力,所以劍山的人仍可以平安出入關(guān)卡而不被發(fā)現(xiàn)。
  臘月二十九那天,萬俟羽休和杜清風(fēng)等人就潛入到劍州來了。他們藏身在寶昆家里。萬俟羽體負責(zé)指揮全城的反叛事宜。他把九天玄狐王安留在樸家店,等候消息,負責(zé)打援。結(jié)果事情進行得恰得其反,杜清風(fēng)等人先遇到挫折,五人被俘,二人受傷,落了個亡命逃竄。西關(guān)的戰(zhàn)事也不順手,受到劉俊等人的頑強抵抗,死傷慘重,毫無進展。只因信炮發(fā)不出去,樸八海也不敢冒然起兵。結(jié)果是先有杜清風(fēng)三人報“喪”,后有童林跟蹤追來。王安本想先殺童林,而后發(fā)兵攻打城關(guān),沒料到一命嗚呼歸西去了。萬俟羽休氣急敗壞,心生一計,決定乘人不備活捉年羹堯,給官兵來個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因此,他把別的事先丟下不管,單槍匹馬來到公館。結(jié)果,他這招棋算走著了,把幾乎光桿的年羹堯堵在屋里。
  此刻,萬俟羽休的心情是無法形容的。喜悅,興奮,而又近似癲狂。倘若把年羹堯抓住,就可以轉(zhuǎn)敗為勝,扭轉(zhuǎn)被動的局面,還可以人前顯勝,鰲里奪尊,擊敗政敵譚天和燕普。他的心在猛烈地跳動,手在微微顫抖,瓦灰般的面皮第一次泛起了紅潤,兩只貪婪的眼睛死死地盯在年大人臉上,兩條大長腿輕輕地向前滑動,就像一頭兇殘的野獸在捕捉獵物前的那種神態(tài)。
  年羹堯步步后退,正好退到床邊,雙腿一彎,正好仰臉摔倒在床上。萬俟羽休一看機會來了,飛似地撲了過去,同時獰笑道:
  “我的年大人,看你還往哪里跑!”
  要知年羹堯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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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31:14 |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六五回 惡老道公館喪命 三俠客轉(zhuǎn)危為安
話說萬俟羽休穩(wěn)操勝券,把年羹堯逼倒在床上,探出鋼鉤般的利爪,伸向年大人的咽喉。正在這千鈞一發(fā)的關(guān)頭,突然從床下伸出兩只手來,把萬俟羽休的腳脖子給抓住使勁往里一拽,萬俟羽休站立不穩(wěn),“咕咚”摔了個大仰殼,四腳朝天躺在地上。拽他的那個人比猴子還快,“噌”一聲從床底下躥出來,就騎到了他身上,左手掐住萬俟羽休的脖子,右手的兵刃按在他腦門上,喊了一聲:
  “別動!動一動就要你的命!”
  年羹堯從床上一躍而起,定睛觀看,并非別人,正是病太歲張方。
  張方這個人的心眼子比誰都多。杜清風(fēng)來行刺那時候,他正在暗中保護童林,后來一看童林沒危險,小弟兄們也都趕到了,他就沒露面,可也沒閑著。他先在房前屋后轉(zhuǎn)了幾圈,看看還有沒有潛伏的賊寇,而后他又從后窗戶鉆到年大人屋里,晃著夾扁腦袋一琢磨,眼下動手用不著自己,出去也沒用,不如在屋里藏著以防萬一。為了絕對保密,他跟自己人也沒打招呼,一頭鉆到床底下,往地上一躺閉目養(yǎng)神,不過他的耳朵可一直細心聽著,分辨可能發(fā)生的意外。張方這小子真沉得住氣,盡管外邊變化萬端,他連動也沒動。這倒不是他準知道來刺客進屋,而是做萬一的準備。結(jié)果真叫他等著了,來了個無形劍客萬俟羽休。張方過去見過他,也知道這個老道的厲害,因此把他嚇得腦袋嗡嗡直響,心臟怦怦直跳,心說可壞了,叫我對付旁人還勉強,對付他我可白給。慢說是我,就是童林也不是這個老道的對手。這可怎么辦啊?還沒等他想出辦法來呢,萬俟羽休已把年大人逼倒在床上。形勢萬分危機,已經(jīng)沒有思考的余地,他急中生智,一個猛勁兒,抓住老道的兩只腳脖子,使勁兒往床底下一拽,才把無形劍客拉倒。這時,他也顧不得什么了,一個虎跳把老道騎在胯下,一手掐脖子,另只手把三棱呂祖透風(fēng)錐就放到老道腦門兒上了。
  這時,萬俟羽休也看清張方了,真是又羞又惱又氣又恨。他雙肘點地剛一動彈,張方手腕子往下一按,“咝兒”就給他腦門來了道口子,二寸多長,一分來深,差點兒把腦門骨露出來,鮮血如注,順著老道臉上橫流,疼得他一咧嘴,不敢動了。張方咬著牙根,狠狠地說:
  “你再敢動一下,我就把你腦瓜骨掀開!”他又轉(zhuǎn)臉對年羹堯說:“大人,快給我拿條繩子來!”
  年羹堯手忙腳亂,怎么也找不著繩子。萬俟羽休急了,丹田用力,收腹挺胸,使勁兒往上鼓,一下把張方拱了個倒栽蔥。無形劍客趁勢跳起,把張方踩在腳下,抽劍在手,劍尖指著張方的哽嗓,咬牙切齒地說:
  “小兔崽子,沒想到吧?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年羹堯回手拿起桌上的大磁壺,要打老道。
  無形劍客把寶劍一晃:“你敢打!你敢打我,我就先宰了他!”
  “啊?”年大人手舉著茶壺,傻到那里了。
  張方自知必死,也就豁出去了,尖著嗓子罵道:
  “老雜毛!你就殺吧,皺皺眉頭不算天下第一的高人!”
  萬俟羽休氣得鼻子都歪了,心說,都到這步了,還沒忘了吹呢!正在這時,就聽見后窗戶一響,從外邊跳進一位老者,細條身個,大酒糟鼻子頭,高顴骨,縮腮幫,五綹長髯飄灑胸前,好似銀線一般,面皮紅潤,油光锃亮,滿口整齊的小白牙,二目如電,身穿青布褲褂,外罩古銅色坎肩,腰裹扎著布帶,腳穿山東大灑鞋,身后斜背空刀鞘,手提龍麟寶刀。張方眼尖,一眼就認出來了,來的這位老者正是赫赫有名的天靈俠王鳳王浩然。他覺著眼前一亮,拼命喊道:
  “老俠客快來救我!”
  王鳳笑道:“孩兒啊,就憑你這么大的能耐,還用著求人嗎?”
  “哎呀老俠客,現(xiàn)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再不伸手,我可就伸腿瞪眼兒完了。”
  天靈快把寶刀一順,厲聲喊道:“萬俟羽休,還不住手!我可要動刀了!”
  老道惟恐遭人暗算,急忙往后一撤身,背靠墻,面朝外,用寶劍擋住上、中、下三路。張方死中得活,一躍而起,從地上撿起透風(fēng)錐,閃身躲到王鳳身后,探著夾扁腦袋沖老道笑著說:
  “萬俟羽休,老雜毛,你算個什么東西?怎還敢跟我伸手?有他對付你就足夠了。”說著話他往前一推王鳳:“老哥哥給我上!”
  王鳳一聽這個氣呀!心說,這小子可真不是個東西,我跟你爹是把兄弟,你倒管我叫起老哥哥來了。可又一想也對,張方的師父是我?guī)煵獜哪莾号泡厓旱脑挘@樣稱呼也不算錯。他無暇與張方計較,提寶刀跳在老道對面:
  “萬俟羽休,認識我嗎?”
  老道早就認出是王鳳來了。他倆一共見過四次面,十五年前在華山武林盛會上他倆就見過。十年前又在嵩山少林寺見過。第三次是在去年的三月三亮鏢會上相遇的。算這一回一共是四次。雖然他倆沒交過手,但王鳳的威名他是知道的。
  王鳳八歲學(xué)文,十四歲練武,曾拜在云龍九現(xiàn)周尋周老劍客門下為徒,學(xué)藝十五載,藝成后闖蕩江湖,除霸安良,人送綽號天靈俠。他戳過桿子,立過場子,開過鏢局,還在山東登州府開設(shè)過“精武堂”,自任總教習(xí),廣交天下名人,因此名揚天下,論資歷他是當(dāng)今二十位大俠的第八位,掌中一口龍鱗寶刀,刀法精奇,拳腳出眾,還善使鏈子占穴镢,不愧為一代名流。王鳳與童林的交情至厚,雖然年歲相差懸殊,但親如手足,不分彼此。去年九月王鳳也參加了重陽盛會,協(xié)助童林會斗鐵扇寺的頑敵,歷盡艱辛,擔(dān)了不少風(fēng)險。后來童林半路退出重陽會,隨胤禛回北京去了。在童林臨走的時候,把一切善后的事情都委托給震東俠侯廷、隱逸俠甘風(fēng)池、北俠秋田、二俠侯杰和天靈俠王鳳了。重陽會結(jié)束后,王鳳惦記童林,非要到北京去看看不可。大伙也有此心,不過離家日久,都得先回家看看,然后再去北京。王鳳就不同了,他一無家室,二無子女,沒有什么牽掛之處,光身一人,皂王爺拴到腿肚子上——人走家搬。因此,他先別人一步,頭一個到了北京。王鳳先到童林家里,見著二爺童森,才知童林被恩封三品武官,跟隨年欽差查辦劍州去了。天靈俠聞訊大吃一驚。為什么?因為他知道劍山蓬萊島的厲害,恐怕童林為人所害。王鳳僅在童府住了一晚,次日向童老夫婦拜別,也顧不得去雍王府給胤禛問安,離開北京,一溜煙塵奔劍州就來了。
  他是年三十兒的晚上才到劍州的。進城后在西門臉找了座店房住下,一打聽公館沒事兒,童林也沒事兒,這才放心。他心說,路上累得夠戰(zhàn),先好好睡一覺,明兒個再去看童賢弟。就這樣他一覺直睡到第二天掌燈后才起來,叫店小二到街上買了點吃喝,在店里用過晚飯,然后又叫伙計沏了壺濃茶解渴,心說公館乃欽差大人食宿和辦公的重地,去了給人家添麻煩,吃飽喝足了再去也不晚。定更之后,他剛要起身,忽然街上亂起來了。王鳳不明原委,想出去看看,被店小二一把拉住:
  “老爺子!您想找死是怎么的?街上都打起來了。殺人,放火,折騰得可兇了,您就在屋瞇著吧。”
  王鳳忙問:“誰跟誰打起來了?難道官府不管不成?”
  店小二嘆口氣說:“這伙人都是不要命的亡命徒,連官府也不怕。這不,他們要奪劍州,簡直是無法無天。”
  王鳳一聽就明白了,準是劍山的賊寇干的。他回到屋里一琢磨,既然他們敢在街上殺人放火,就不敢攻打欽差的公館嗎?不行,我得去看看,好助我童賢弟一臂之力。想罷他把東西歸整利落,又往桌上扔下五兩銀子的店費,然后抖身上房。等他來到前街一看,只見火光沖天,人聲鼎沸,有上千人在一起混戰(zhàn)。遍地都是死尸和傷號,哀嚎之聲撕心裂膽。突然,他在人叢之中發(fā)現(xiàn)幾張熟悉的面孔,仔細一看,正是穿云白玉虎劉俊、徐云、邵甫、阮合和阮璧。卻不見童林、張方、甘虎和洪玉爾。王鳳有心下去助戰(zhàn),可是一看用不著。劉俊他們已經(jīng)穩(wěn)操勝券,叛匪招架不住,正在節(jié)節(jié)敗退。王鳳心想,這兒打得這般激烈,肯定公館也清靜不了,還是保護欽差大人要緊。所以他也沒跟劉俊打招呼,飛身形直奔公館。為了避免麻煩,他沒走正門,乃越墻而過,翻房過脊,尋找年大人的住處。說來也巧,正好走到年大人的后窗外,從里面?zhèn)鞒鰪埛降慕辛R聲。王鳳一急這才破窗而入。
  且說無形劍客萬俟羽休一見王鳳,雙眼冒火,萬沒想到正在大功告成的時候,他跑到這兒湊熱鬧來了,便破口大罵:
  “姓王的!剝了你的皮我認識你的骨頭,既然你愿意當(dāng)替死鬼,那就拿命來吧!”
  無形劍客“唰唰唰”連發(fā)三劍,下了絕情。王鳳挺刀迎戰(zhàn),接架相還,二人戰(zhàn)在一處。
  張方利用這個機會,護著年羹堯躲到外屋,一看地上躺著兩位,靠墻站著一位。躺著的是兩個仆人年瑞、年豐,站著的是總管年福。原來兩個嚇暈了,一個嚇傻了,站到那里四肢抽搐,體如篩糠。年羹堯又氣又恨,“咣咣”兩腳把年瑞、年豐踢醒了;“啪啪”倆嘴巴子,把年福也給打明白了。他這才清楚,怪不得屋里這么折騰,連一個救兵也不見呢。鬧了半天,這三位都嚇成這模樣了。
  張方把年大人護送到對面屋里,叫年瑞、年豐保護大人,叫年福趕快去調(diào)救兵。他不放心王鳳,抹身又回來了,進屋一看,王鳳跟老道還在拚斗,刀光劍影,刃鋒繚繞,正殺得難解難分。桌子翻了,椅子倒了,擺設(shè)和茶具扔得滿地皆是。張方知道王鳳決敵不住老道,一會兒半會兒還可以,時間長點,準敗無疑。病太歲眼珠子一轉(zhuǎn),一哈腰把地上的零碎劃拉了一大堆,拿萬俟羽休當(dāng)靶子打開了。
  茶壺、茶碗、壺蓋、茶盤、硯臺、花瓶,嗖嗖嗖,一樣接著一樣,像雨點似地朝老道扔去。老道面對勁敵本不敢大意,現(xiàn)在又多了一份負擔(dān),只好一面拚斗,一面躲閃這些零碎。他一個沒躲利索,“啪!”腦門子上挨了一硯臺,打得他腦袋“嗡”了一聲,眼前金花亂冒。就在這一瞬之間,天靈俠的寶刀正掃到老道左腿上,“咔嚓”一聲,分為兩段。
  “哎喲——”萬俟羽休慘叫一聲仰面摔倒。
  張方閃電般地沖到老道面前,手起錐落,刺透他的胸膛。張方怕他不死,雙手握著錐子把,還使勁兒晃了幾下。可嘆橫行一世的無形劍客七竅流血,死于非命。
  張方把透風(fēng)錐拔出來,又沖老道踢了兩腳:
  “我叫你橫,我叫你橫!你倒是橫啊?有種你起來,張大爺陪你大戰(zhàn)三百合!”
  “行了,行了!”王鳳抓住張方的耳朵,把他拖到一邊,低下頭仔細查看了一遍,見老道果然死了,才長出了一口氣。
  這時救兵也趕到了,劉俊他們也回來了。連王鳳帶張方紛紛向年大人道驚。年羹堯轉(zhuǎn)憂為喜,先到東屋看了看老道的尸身,又把老道那柄寶劍撿起來看看,只見這把劍二刃雙鋒,極其鋒利,杏黃色燈籠穗光彩奪目。他笑著對身邊的天靈俠說:
  “蒙老俠相救,無以為報,這把寶劍就贈給您留個紀念吧!”
  王鳳急忙搖搖手說:“老朽不敢,老朽不敢!”
  張方晃著夾扁頭說:“我正好沒有寶劍,大人!干脆賞給我吧”。
  年羹堯笑道:“這可不行。我聽人家說過,寶家什必須高人佩帶,不然就許引來殺身之禍。再說老俠客是給咱們幫忙來的,又立了大功,把寶劍贈給他正合適。”
  張方咯咯一笑:“大人!我說著玩呢。其實,您就是給我也沒用,那玩藝兒還不如我這把大錐子好使呢。”
  年大人一笑,又把寶劍遞給王鳳。天靈俠堅辭不受,年羹堯也不便勉強,只好把劍暫時收藏起來,待日后處理。張方命人把萬俟羽休的尸體搭出去,找口薄皮棺材盛殮起來,一是人死了不結(jié)仇,二是另有用場,并派兩個人負責(zé)看守。
  按下仆人們收拾屋子不提。且說年大人陪著天靈俠到西暖閣入座,劉俊搶步上前稟報說:
  “啟稟大人!西關(guān)的叛匪已經(jīng)肅清了,共殺死八十九人,俘虜三百二十八人,跑了幾個,還有四十五個受重傷的。遺憾的是,鬧事頭子已死在混戰(zhàn)當(dāng)中了。”
  “他是誰?”年羹堯最關(guān)心這件事,因此焦急地問。
  劉俊嘆口氣說:“就是原來的那個劍州知府寶昆。”
  “果然不出所料!”年羹堯濃眉緊鎖,“哼,便宜他了。尸體現(xiàn)在何處?”
  劉俊道:“已派專人看管,曹副將正領(lǐng)人打掃戰(zhàn)場,單等大人示下。”
  年羹堯斬釘截鐵地說:“傳我的話,立刻把人頭砍下來,懸掛在十字街示眾!再叫文案起個草,把他的罪行一一公布于眾。”
  “嗻。”
  “再有,把他的家抄了,不問男女老少一起下獄!”
  “嗻。”
  劉俊轉(zhuǎn)身去了。王鳳利用這個空隙問起童林。年大人就把八定鬧府,童林活拿五寇以及追趕杜清風(fēng)的經(jīng)過講說一遍。王老俠眉頭緊鎖,驚呆不語。
  年羹堯問道:“您為海川擔(dān)心不成?”
  王鳳點點頭說:“杜清風(fēng)為人奸狡、陰險,什么壞主意都有,我怕海川……”
  年大人道:“也不知海川現(xiàn)在何處,真急死人也!”
  張方手拍腦門有了主意:“大人!咱們不是抓住五個賊嗎?問問他們,也許能知道去向。”
  “對呀,待我審問。”
  張方道:“這點小事還用得著您嗎?假如您相信的話,就交給我吧。”
  年大人點點頭:“也好!不過可要留口活氣,千萬別給折騰死了。”
  張方一笑:“哪能呢!誰不知我張方是菩薩心腸?只要他們老老實實地一說,我決不會難為他們。”他指著夏九齡和司馬良說:“請二位跟我來。”
  小兄弟三個逕直來到前院,對參將李明一說,李明親手把門鎖打開,放張方他們進去。但見,五個賊并排坐在地上,背靠墻,面向外,頭上都罩著黑布口袋,五花大綁,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張方他們一進來,把五個賊嚇得身子一顫,不知是兇是吉。張方先來到中間那人面前,自言自語地說:
  “這種刑具真夠損的,又帶尖,又有刃,又有鉤又有刺兒,這要釘?shù)郊S門里,那得是什么滋味?釘進去還不說,還得用火燒紅了,恐怕大羅神仙也得叫娘。”
  說著他一伸手,就要解這個賊的褲腰帶,把這個堿嚇得真魂出竅,雙腿一曲,哀嚎道:
  “饒命啊!饒命!叫我干什么都行,可別上這種非刑。”
  夏九齡、司馬良樂得直不起腰。其實張方也就是這么一說,他根本沒有這種刑具。病太歲沖著二小擠擠眼睛,而后又鄭重地問道:
  “叫什么?姓什么?從哪來的?”
  “哎,我說我說!我叫褚萬發(fā),綽號戲水豬,是英王派我跟杜清風(fēng)來的,誰知到這就被你們拿住了。”
  “我再問問你,你們是怎樣策劃的?要達到什么目的?”
  “是,我說,我全說。杜清風(fēng)告訴我們,到公館后見人就殺,先殺童林,后殺年羹堯,盡可能把所有的人都殺光了,然后奪印、搶金牌和上方天子劍,最后放火焚燒公館,再配合寶昆他們搶占劍州城。我就知道這些,旁的就不清楚了。”
  “想得倒挺美!”張方接著問:“難道你們就沒料到失敗嗎?嗯?敗了又怎么辦?”
  “說!”
  “快說!”
  夏九齡、司馬良在一旁幫著吆喝。戲水豬忙說:
  “也有這種防備。倘若事情不順手,杜清風(fēng)就領(lǐng)我們撤到樸家店去,那兒有人接應(yīng)我們。”
  “什么地方?”
  “樸家店。就是西關(guān)外邊金蛇嶺上的那個樸家店,浪里狂風(fēng)樸八海是我們的人。他能掩護我們。”
  張方一聽有門兒,可能杜清風(fēng)就跑到樸家店去了。這么說,我童師叔也追到那兒去了。為慎重起見,張方又詐問了一遍:
  “非得上樸家店嗎?難道就不能換個地方嗎?”
  “非去不可,不能換地方。”
  “為什么?”
  “因為外邊只有樸八海是我們的人,而且這都是事先決定了的。”
  “嗯。”
  張方心里更有底了。為抓緊時間,他不再往下問了。沖二小一揮手,三個人出了屋,叫李明照舊把門鎖好,他們徑直來見年大人,把審訊到的情況說了一遍。年大人滿意地點點頭。天靈俠站起來說:
  “既然童林有了著落,事不宜遲,咱們應(yīng)該馬上出發(fā)。”
  “好!”年大人霍然站起,吩咐道:“張方!你帶上六個人,隨王老俠客先行一步,本院馬上就派大兵,攻打樸家店!”
  張方往小弟兄臉上掃視了一遍,高聲說道:“夏九齡、司馬良、牛兒小子、吳霸、阮合、阮璧跟我來,余下的保護公館,走!馬上出發(fā)!”
  七小一老一溜煙出了公館,拐彎抹角出了西關(guān),順著大道直奔樸家店。過去張方跟童林到過幾次樸家店,可以說輕車熟路,因此他們沒費多大勁兒就到了。
  老少八位以流星般的速度登上金蛇嶺,不走寨門,從寨墻上越過,不多時來到樸八海家里,抖身上房,各拉兵刃往下觀看。
  但見燈光亂晃,火把搖曳,刀光劍影,正殺得難解難分。在這段時間里,童林又殺死數(shù)名賊寇,血濺衣冠,已變成了血人。甘虎和洪玉爾也不例外,周身上下全是血跡,也不知是自己身上流出來的,還是濺到身上的。師徒三人背靠著背,橫沖四面,力擋八方,簡直都不要命了。滿院躺的都是死尸,一股腥臭味直刺鼻孔。再看妖道杜清風(fēng),道冠也掉了,絲絳也開了,蓬頭垢面,滿身汗?jié)n,嘶啞著嗓子好似狼嗥般地叫喊著:
  “沖啊!上!快給我上啊,說什么也別叫姓童的跑了!”
  燕雷、諸葛洪圖、樸八海三個也跟著亂喊亂叫。天靈俠暗中慶幸,只要童林沒出事就是天大的喜事。老俠客頭一個飄落到院中,厲聲喝道:
  “吠!杜清風(fēng)休得猖狂,俺王鳳到也!”
  說罷挺寶刀加入戰(zhàn)斗。與此同時,張方等七小也趕到了。張方比誰吵吵得都歡:
  “呀——吹!杜清風(fēng),你們一個也跑不了啦,樸家店被官兵包圍了。還不拱手請降,更待何時?”
  七個小弟兄就像七頭猛虎似地一下子沖入人群。童林正在舍命拚戰(zhàn),忽見來了救兵,頓時勇氣倍增,驅(qū)散了一夜的疲勞。
  王鳳護住童林說:“童賢弟!你先喘口氣,為兄替你打一會兒。”
  說話間他寶刀一晃“唰唰唰”就下了絕情。俗話說邪不侵正,賊人膽虛。杜清風(fēng)等欺童林人少,打算以多取勝,后來一看童林是真厲害,力擋八方毫無懼色,結(jié)果傷兵損將,一籌莫展。王鳳和張方等這一來,他一看不妙,大呼一聲:
  “弟兄們,形勢對咱們不利,快撤!”
  群賊巴不得這句話,“嘩”一聲各奔西東逃之夭夭。
  童林領(lǐng)人追了一程,惟恐再中埋伏,只好作罷。眾人又返回樸家店。此時紅日東升,天已大亮,副將曹健也領(lǐng)兵殺到,里應(yīng)外合,攻占了樸家店。曹健一看童林爺幾個滿身是血,不由得嚇了一跳。
  “童大人,您受傷了?”
  童林笑道:“老天保佑,連肉皮也沒傷著,這全是賊人的血。”
  曹副將這才放心。他請童林及眾人休息,由他處理善后。童林的確是累了,兩條腿不住地打顫,兩只胳膊又酸又疼,但精力還很充沛,他把王鳳讓到屋里,哥倆促膝談心。王鳳便把重陽會的事以及去北京如何撲空,他是怎樣到的劍州,又如何會斗無形劍客解救年大人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
  童林驚呼道:“好險!好險!若非老哥哥趕到,使欽差大人轉(zhuǎn)危為安,就全完了!多謝,多謝!”
  王鳳笑道:“光我自己豈是萬俟羽休的對手,全仰仗張方幫忙,才鏟除了這個禍害。”
  王鳳又把張方的“絕技”講一遍,眾人笑得肚子疼。病太歲美得直晃腦袋,拍著胸脯說:
  “這就叫有力使力,無力使智嘛!”
  童林贊嘆道:“可惜萬俟羽休那身功夫,只因誤入歧途,才落得這個下場。你我都須引以為戒呀!”
  眾人聽了不住點頭。
  童林爺幾個利用這機會,把手臉洗凈,又換了衣服。忽然人影一晃,副將曹健從外邊進來了,笑著對童林說:
  “死尸都埋了,俘虜也押送到劍州去了。官兵已經(jīng)接管了整個樸家店。我已命人出榜安民,街上并無異常現(xiàn)象。”
  童林對曹健說:“你領(lǐng)兵先在此駐防,以防有變:我現(xiàn)在就回劍州,待請示過欽差大人再重新調(diào)理。”
  “好,就聽童大人的。”
  童林把阮氏弟兄留在樸家店,余者跟著他返回劍州。日落之前眾人回到公館。年大人一看童林師徒安然無恙,非常高興,立即傳下話去擺酒祝賀。霎時公館內(nèi)外一片歡騰景象。年大人在暖閣中盛排筵宴,一是給童林壓驚道乏,一是給王老俠客洗塵,再就是祝賀昨晚的勝利。
  眾人團團圍坐,頻頻讓酒,談笑風(fēng)生,與昨晚的氣氛截然不同。童林嘆口氣說:
  “可惜又讓杜清風(fēng)漏了網(wǎng),寶昆也死了,死人口中無招對,可謂美中不足。”
  年大人笑道:“海川!你比我還貪,我看這就不錯了,一夜之間,收效如此之大,雖不能說絕后,也謂空前。我料捷報入京,康熙老佛爺必然滿意。”
  童林道:“這只是開始,今后的戰(zhàn)事如何,很難預(yù)料。”
  年羹堯冷笑一聲:“海川,你怎么氣餒了?”
  童林苦笑兩聲沒作解釋。張方插言道:“我看你們二位說的都對。童師叔把事情料得難一點,這叫有備無患;年大人把事情料得樂觀些,這叫信心十足。我看咱們既應(yīng)該信心十足又不可掉以輕心,必然大獲全勝。”
  “對,為勝利干杯!”
  “干杯!”
  天靈俠笑著說:“老朽是局外人,有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年大人忙說:“請!請!”
  王鳳沉思道:“英王富昌野心勃勃,他既敢公開揚旗造反,就說明他有充分準備。劍州之?dāng)。瑯慵业曛В瑢λ麄冸m然不利,但也無傷大局,今后他們必將瘋狂地進行報復(fù)。因此絕不能麻痹大意。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首先咱們要了解敵情,不知大人這方面是怎么想的?”
  年羹堯甚以為然,他說:“本帥也派出不少耳目探聽劍山情況,無奈眾說紛紜,莫衷一是,至今也未摸清實底。”
  王鳳道:“想要摸清實底,非派我們這樣的人進島不可。一般的細作豈能勝任。”
  “對,老俠客所言極是。本帥可以重新考慮。”
  王鳳道:“如果大人相信我,小老兒愿探劍山,為大人效力。”
  年羹堯拱手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年大人剛要拍板,童林說話了:“大人且慢,我看用不著勞動他老的大駕了。”
  “為什么?”王鳳和年大人俱都一怔。
  童林道:“我已經(jīng)派人去了,不日即可有消息傳來。”
  “嚄,原來是這樣!”
  年大人這才放心,可是又一想,不對呀,他派誰去的呀?劉俊他們一個不少,除他們之外,我這又沒有會飛檐走壁的人,那么他派的是誰呢?王鳳也有同樣的狐疑,只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不便詢問,因此他眨巴眨巴眼睛沒言語。
  病太歲張方也感到奇怪,兩只小黃眼珠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琢磨童林的用意。忽然他靈機一動,猜出奧妙來了。心說,噢,我明白了,原來如此!
  要知童林到底派了誰去探劍山,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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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31:38 |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六六回 探敵情五小渡江 病太歲單刀赴會
話說病太歲張方果然聰明機敏,童林的心思一下就被他猜中了。
  原來童林是最重義氣和感情的人,他怕王鳳去探蓬萊島遭不測,故此才說了幾句假話。其實他并沒派人去劍山,一是沒有稱職之人,二是因為劍山如同虎穴龍?zhí)叮蝗绦慕袆e人白白送死,這副危險的重擔(dān),他準備由自己來挑。另外童林是個很內(nèi)向的人,他還有點剛愎自用的毛病,因此他這種打算沒向任何人透露。
  張方憑著超人的聰明,一猜即中,不過他可沒把話說出來,翻著雌雄眼在一旁打自己的主意。忽然他靈機一動想出一個鬼點子來。他向年羹堯請示道:
  “大人!明天我打算去捅一下馬蜂窩,您看怎么樣?”
  年羹堯一愣:“什么意思?你說明白點。”
  “昨晚發(fā)生的事情,決不是偶然的,乃是有計劃有步驟的大叛亂,主謀者必是英王富昌和譚天等人。可惜他們錯打了如意算盤,弄巧成拙,自食惡果,這些家伙必然惱羞成怒,瘋狂報復(fù)咱們。為此,咱們就應(yīng)該做好相應(yīng)的準備,正像方才王老俠客說的那樣,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究竟他們正在想什么?做什么?你我大家都一無所知。小人就想揭開這個謎,準備明天去趟劍山,了解群賊的動向。這不就是捅馬蜂窩嗎?”
  童林笑道:“你與王老俠客說的不是一個意思嗎?我已經(jīng)派人去了,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張方做了個鬼臉說:“你派你的人,我干我的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再又說了,你派的人是暗的,我要干的是明的,咱們多方插手,雙管齊下,豈不是更好嗎?”
  年羹堯點頭說:“張方說的有理,不妨一試。你就說說你的打算吧!”
  “是。”張方晃著腦袋說,“如果大人同意的話,你就把咱們活捉的那五個俘虜給我,再把老道萬俟羽休的尸體也交給我。我以送尸和交還俘虜為名,去一趟劍山。只要我進了賊窩,不就知道他們的動態(tài)了嗎?”
  王鳳道:“這倒是個好辦法,不過太危險了。他們還能讓你活著回來?”
  年羹堯也搖搖手說:“不行,不行!風(fēng)險太大了。”
  孔秀插言道:“唔呀張方!你就沒想想,他們有多恨你,恨不能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掏你的心。你這一去真好比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我不贊成,我不贊成!”
  接著眾人七嘴八舌都說話了,意思都一樣,沒有一個不反對的。張方哈哈笑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為了朝廷的安危和造福于百姓,我張方寧愿上刀山,下火海,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大人,您甭聽他們的,干脆就答應(yīng)了吧!”見年大人沉思不語,他又說:“大人盡管放心,誰死我也死不了。至于為什么?我也說不上來,反正我心里有底。”
  年羹堯一看張方出于至誠,而且說的又那樣有把握,只得點頭同意了。
  “謝大人,謝大人!”張方拜了又拜,直樂得手舞足蹈。
  牛兒小子插話說:“有件事我想不通。我?guī)熜趾貌蝗菀鬃プ〉奈鍌賊,干嗎還給他們送回去呢?你小子安的是什么心?”
  張方尖聲笑道:“這就叫攻心戰(zhàn),可以起到分化瓦解的作用:讓他們既感激天恩,又稱贊咱們心胸豁達,決非見一個殺一個,見一對殺一雙那么殘酷無情,避免他們抱成團擰成繩地跟咱們拼命。這乃是一種戰(zhàn)術(shù),你懂嗎?”
  年羹堯笑著說:“張方說的對,各位就不必難為他了。”
  童林問張方:“你準備帶多少人去?”
  “多了沒用。除了車夫、仆從十余人外,再給我配備四個人就可以了。”
  童林環(huán)顧了一下小弟兄,然后說:“我看就叫阮合、阮璧、徐云、邵甫跟你去吧。”
  “好唻!誰都可以,能給我助威就行。”
  童林正色道:“既然欽差大人恩準了你的計劃,你們就要千方百計把事情辦好,且不可麻痹大意,既要安全地進山,又要安全地回來,懂嗎?”
  五小一齊站起身來,說:“是!”
  天靈快問張方:“你估計什么時候能回來?我們也好前去接應(yīng)一下。”
  張方道:“這可就難說了。假如不發(fā)生意外的話,明晚掌燈之前我們準時回來就是了。”
  年大人不放心,又叮囑了一番。天靈俠笑道:
  “大人盡管放心。張方這小子比猴子還精,他是不會吃虧的。”
  當(dāng)晚,童林不敢大意,仍照常巡邏值夜,天靈俠也陪著,公館內(nèi)外戒備得更嚴了。
  一夜平安無事,東方破曉。張方比誰起得都早,到外邊布置去了。日出卯時,眾人也都起床了,洗臉漱口,用罷早飯。張方回來了,沖阮合、阮璧四個人一點頭:
  “走吧!都齊了。”
  阮合問道:“你還沒吃飯呢?”
  張方用手一拍肚子:“兩碗豆?jié){,一斤油條早存到這了。”
  五小告辭出來,但見公館門前停著三輛馬車。頭輛車是空的,鋪著草墊子,是給五小準備的;第二輛車上裝的是萬俟羽休的薄皮棺材,用大繩子攏著;第三輛車上綁著五名賊寇,全都是背朝里,面向外,手腳全都拴到大車的掛鉤上。一共是三個車老板,十四個壯漢,每人手里都提著家伙,背著弓箭。他們都是本地人,善于爬山越嶺,手底下都挺利索,是副將曹健為張方挑選出來的。
  張方圍著三輛車左看右看,又檢查了眾人的武器和裝束,才吩咐起程。劍州街上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秩序井然,做買做賣,依舊如故,街上的行人還是那么多,人們都用驚奇的眼光,打量著張方一行。
  張方走在最前邊,晃著夾扁頭,仰著餅子臉,甩著帶彎兒的胳膊,邁著兩條羅圈腿,神氣十足,洋洋得意。阮合、阮璧、徐云、邵甫小哥兒四個以及那些伙計們也都挺胸疊肚,威風(fēng)凜凜。
  鞭子響,車輪轉(zhuǎn),時間不長就出了西關(guān),順著驛道奔江邊就走下去了。他們走一程,累了就坐一會兒車,坐累了就下車走一會兒,大約一個多時辰以后,眾人來到樸家店。張方喘口氣說:
  “眾位,咱們歇會兒吧!喝點水,喂喂牲口,會抽煙的抽袋煙。”
  “好唻!”眾人都有點乏了,把車停到了鎮(zhèn)子口,各找地方坐下休息。
  如今樸家店還沒有恢復(fù)正常,很多人家都關(guān)門閉戶,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年大人早已下令把曹健和阮氏兄弟調(diào)回劍州,另派都司鐵山領(lǐng)兵五百在此把守。張方也沒去衙門驚動他,在這歇了兩袋煙工夫,又整隊出發(fā)了。他們走下金蛇嶺,不多時來到岷江江邊。這里有清兵水勇把守,碼頭上停泊著幾十只戰(zhàn)船,水面上還有不少船巡邏。因為江對岸就是劍山管轄地區(qū),所以這兒就成了前線,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劍拔弩張,戒備森嚴。
  張方一行剛到江岸,就見一個守備迎了上來:
  “這不是少俠客嗎?這是上哪兒去呀?”
  張方拱手道:“請問守備老爺,今天這兒誰當(dāng)班?”
  “是游擊將軍李春國當(dāng)班。”
  “勞駕,請他來一趟,有事磋商。”
  “請稍候。”這個守備去不多時,把李春國就找來了。
  這位游擊將軍是個大塊頭,人稱李大胖子,四十來歲,滿臉放光,頭頂鋼盔,身披鐵甲,腰懸佩刀,懷里抱著號令旗,很有點威風(fēng)氣概。他與張方早就認識,因此笑臉相迎:
  “原來是張少俠,失敬,失敬!”
  張方一擺手,也笑著說:“哪里,哪里!都是自家人,客氣什么。”
  李大胖子往車上看了看,近前一步問道:“您這是上哪兒去?有事只管吩咐。”
  張方壓低聲音說:“特奉欽差大人差派,要過江去劍山一趟,請你給派條船,還得管送管接。”張方說罷把年大人的手諭往前一遞:“知縣打爹,公事公辦,請過過目吧!”
  李大胖子接過手諭一看,上寫:“特命張方偕阮合、阮璧、徐云、邵甫四人及車夫三名、侍從十四名去劍山另有公務(wù),各關(guān)卡、哨所一律放行,并得供應(yīng)所需,不得有誤。”下邊有欽差大臣的關(guān)防和簽名。
  李大胖子看畢,把手諭還給張方,忙說:“卑職這就去準備,請各位稍候。”
  時間不長,李大胖子就回來了,拱手道:“都安排好了,請少俠們登船吧!”
  “多謝!”
  張方轉(zhuǎn)身向眾人一揮手,跟著李大胖子直奔渡口。只見岸邊上停靠著一支鐵甲艦船,船周圍有護板,船頭船尾有大炮,高高的望樓上還有哨兵,紅綠大旗順風(fēng)飄揚,“嘩嘩”直響。船上還配備了百名官兵,一個個全身戎裝,精神抖擻。
  張方先叫人把車趕到船上,然后對李大胖子說:“日落之前我們就能回來,還用這條船吧。”
  李大胖子說:“請放心!這條船今兒包給各位了,聽憑張少俠的調(diào)度。”
  “好唻!回頭見,回頭見!”張方領(lǐng)人棄岸登船,吩咐一聲:“開船吧!”
  水勇們揚帆搬舵,提錨撤跳,緩緩地離開渡口,然后調(diào)轉(zhuǎn)船頭,直奔對岸駛?cè)ァ?
  這里是岷江的中游,江面寬闊,河道彎曲,水流湍急,兩岸如同刀削,筆直陡峭,形勢險惡,江水拍打著巖石,掀起層層浪花,怒吼著向下游沖瀉。張方乘坐的這支鐵甲船,就好像瓜瓢似地,忽上忽下在江中飄動著。張方站在船頭上,手扶著護板,兩眼盯著對岸,但見,江岸陡峭,蜿蜒起伏,好似長蛇一般,岸上密排木樁和鹿角,尖朝著大江,無論是人還是船,都不能靠近。江岸上望樓林立,高入云表,往上看人影晃動,肯定是哨兵無疑。透過薄霧,眼前閃出一座水寨,一無寨墻,二無柵欄,一色用戰(zhàn)船排列,密密麻麻,縱橫交錯,也看不清擺的是什么陣勢。旗分五色,燈分五種,迎風(fēng)招展,使人眼花繚亂,只是離得遠,看不太清楚。
  突然,空中哨聲刺耳,原來是對面射出兩枝響箭,緊接著炮聲隆隆,炮彈在船前船后開了花。把張方震得直撲棱腦袋,趕快命令停船,并叫水勇打旗語,向?qū)Ψ奖硎緛硪狻U驹谕麡巧系钠焯柋謭?zhí)一紅一綠兩面小旗,不住向?qū)Ψ轿鑴樱瑫r而交叉,時而上下,“唰唰”直響。對岸果然停止了炮擊,從水寨中撞出四條快船。這種船又細又長,兩頭上翹,其快無比,人們管它叫“浪里飛。”每條船上有水手二十名,炮手五名,弓手十名,“水鬼”十名,正副頭目兩名,隨員三名,共五十個人。四只“浪里飛”好似離弦之箭,眨眼來到近前,“唰啦啦”,把張方這條鐵甲船就給包圍了。只見對面那條船的船頭上站著兩個人,一高一矮,高個的是個胖子,長得五大三粗,好像一頭小牛,闊口咧腮,相貌十分兇惡;矮個的是個瘦子,尖嘴猴腮,大包牙撅撅嘴,活像一只水耗子。書中代言,他倆乃是劍山水寨的兩個大頭目,黑胖子名叫丁奎伍,人送綽號“混江牛”;小個子名叫李占英,人送綽號“混江鼠”。
  丁奎伍把掌中的分水長矛一晃,厲聲喝道:“爾等是什么人?竟敢侵入劍山水域,難道活膩了不成?”
  鐵甲船上的水勇們一個個劍拔弩張,嚴陣以待。船頭上的鐵炮已對準了“浪里飛”。
  張方一不慌二不忙,晃著夾扁頭,尖著嗓子答道:
  “請不要誤會!我們可不是打仗來的。我乃欽差大臣年羹堯的特派使者張方是也,有要事要見你們英王或者是軍師、大帥。”
  丁奎伍把嘴一撇,蔑視地說:“你以為我們的王駕千歲、大帥、軍師是那么好見的嗎?真他娘的自不量力!有什么事就對我說吧。”
  張方吼道:“你算個什么東西!竟敢在堂堂的特派使者面前說三道四,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有多重,身價有多高!”
  “你敢罵人?”丁奎伍一跳多高,吩咐左右:“來呀!沖上去全給我綁了。”
  “嗻!”水寇們各亮家伙就想動手。
  “等等!”張方冷笑道,“方才我可說得明白,有要事要見你們頭領(lǐng),可不是為打仗來的。你小子膽敢動武,要誤了大事,看你承擔(dān)得了不!”
  “混江鼠”趕緊一拉“混江牛”,低聲說:“來頭可不小哇!莽撞不得,莽撞不得。”
  “混江牛”丁奎伍一聽也對,忙揮手把小賊叱退,然后又跟“混江鼠”商量了一陣,才對張方說:
  “姓張的!我可不是怕你,既然你說有要事,咱們就先公后私。不過一切得按我們的規(guī)矩做。”
  “可以,請講吧!”
  丁奎伍咧著大嘴近似嗥叫地說:“船只原地停泊,不得前進。只許你一人進山,其他人都呆在船上。”
  阮合怒道:“我們還帶著兩車‘貨’呢!一個人怎么能照顧得過來?”
  丁奎伍也吼叫道:“這我管不著,反正只許一個人進山。”
  阮合還要跟他爭辯。被張方給攔住了:“好,一個人就一個人。我去!”
  阮璧道:“這怎么能行?你要吃虧怎么辦?”
  張方笑道:“這就叫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即便咱們都去,人家要想收拾咱們也不費事,反不如我一個人利索。”
  阮氏弟兄素知張方詭計多端,有一定的主意,所以就不強攔
  張方問丁奎伍:“我說胖伙計,我一個人進山怎么個進法呢?”
  “對不起,坐我們的船吧!”
  “好唻!勞駕,勞駕!”張方低聲對阮合等四個人說:“沉住氣,不必為我擔(dān)心,船上的事就拜托四位了。”
  張方說罷,把衣服和兵刃歸整了一下,點手叫丁奎伍的船只靠近些。丁奎伍趕緊照辦。在兩只船還相距二丈多遠的時候,張方一抖身越過護板,雙腿一飄,輕輕蕩在“浪里飛”上。船頭上下晃動了幾下,張方也隨著上下晃了幾晃,但穩(wěn)如泰山,就像釘?shù)酱纤频摹1娝芤魂圀@訝,你看我,我看你,贊嘆不已。
  張方往船頭上一坐,沖丁奎伍說:“勞駕,請開船吧!”
  丁奎伍答應(yīng)一聲:“返航!”
  另三支船仍然監(jiān)視鐵甲船未動,只有丁奎伍這條船返回水寨。“浪里飛”在高大的船隊樓下穿行著,走了好半天,才在江邊靠岸。丁奎伍陪著張方下了船,從嘍羅兵手里拿過一塊黑布,在張方眼前晃了晃說:
  “請委屈一下,戴上這個。”
  “請便。”張方把臉背過去,丁奎伍親手把張方的眼睛蒙上,牽著他的手往里走去。
  張方深一腳,淺一腳,晃晃悠悠地跟著往里走,只覺得左轉(zhuǎn)右轉(zhuǎn)、迷迷糊糊,但他盡力保持清醒,計算著路程和方位。又走了一段時間,張方覺得好像進了一所宅院,耳邊響起腳步聲和說話聲,聽聲音人還不少。
  “站住!”丁奎伍說話了,順手把黑布摘下。
  張方揉揉眼睛,又閉了一會兒,才慢慢睜開二目。原來站在一間屋里,這間房屋又高又闊,四梁八柱,斜山轉(zhuǎn)角,好像一座大亭子,正中央并列三張桌案,三把豹皮高腳椅,椅子上坐著三條大漢:中間那個是張白臉,長眉細眼,兩撇黑胡,腦門上有塊黑痣,足有眼睛大小,身穿寶藍色褲褂,外披緞面皮袍,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按著桌案,冷冰冰的面孔,毫無表情;上首坐著個紅臉大漢,三十來歲,豹頭環(huán)眼,頦下一部大連鬢胡子,相貌兇惡;下首是個黑面大漢,穿青掛皂,粗眉大眼,光嘴巴沒胡子,二目兇光四射。丁奎伍正在他們?nèi)齻面前小聲嘀咕,可能是稟報方才的經(jīng)過,嘀咕完了,他往后邊一退,垂手站立,連個座位也沒有。
  張方不等他們問話,先開口了:“哎喲各位,大家辛苦了!雖然咱們萍水相逢,素不相識,但是人不親藝親,藝不親祖師爺親,我在這給諸位有禮了。”
  他說著向四位作了個羅圈揖。中間那個白臉的頭頭,略微點了點頭,厲聲問道:
  “你就是病太歲張方嗎?”
  “不錯,正是在下。”
  “聽說你有重要的事情,要求見我家王爺或是軍師、大帥?”
  “對,一點不假,煩勞各位給我通報一聲。”
  “我看沒這個必要吧?”那人說著往椅子上一靠,兩眼看著天花板,漫不經(jīng)心地說:“不管多么重要的事情,對我說說就可以了。”
  “噢,原來是這樣。”張方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丁字步往前一站,倒背著雙手,把斗雞眉一挑,拉著長音問道:“請問三位的大名,在劍山擔(dān)任何職?”
  “啪!”那個黑臉大漢把桌子一拍,怒喝道:“這是什么地方,也有你問話的必要!只許我們問你,不許你問我們,懂嗎?”
  張方冷笑道:“朋友!請你客氣點好不好?常言說,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問你們的名姓,為的是說話方便,并無別的意思,你何苦發(fā)火?再說,我是欽差大臣的特派使者,是找你們辦事來的,可不是你們抓的俘虜。你這樣無禮,只能說明你的無知,旁的什么也得不到!”
  黑面大漢剛要發(fā)火,被中間那個白臉的制止住了。他仍舊面無表情地說:
  “既然你想知道我們?nèi)皇钦l,我就告訴你,我們是親師兄弟,我叫‘冷面二郎賽楊戩’楊德興。”他用手一指那個紅臉的,“他是我二師弟,人稱‘火煉金剛’,名叫梁德寬。”他又指著下垂首那個黑臉的說:“這位是我的三師弟,人送綽號‘鑌鐵塔’,名叫馬德寶。我們都在英王駕下稱臣,官居水寨總指揮使和副指揮使。”
  “噢?原來是三位頭領(lǐng),失敬,失敬!不過,我覺得你們?nèi)坏摹佟小點,恐怕做不了主吧?”
  冷面二郎楊德興道:“那要看什么事情了。一般說來我們可以說了算。你就談?wù)勈裁词掳桑 ?
  “好唻!照這么說我就告訴你,我這次來是向你們送還五個俘虜和一具尸體。這五個人是……”張方從腰中取出一張名卡,朗聲念道:“殿前侍衛(wèi)橫江蟹馮志,殿前侍衛(wèi)超水燕子陳洪,五品王官戲水豬褚萬發(fā),五品王官插翅飛熊周景滿,六品侍從武官鐵鞭將上官云達。死尸是副軍師無形劍客萬俟羽休。”
  “啊?”群賊一陣騷動,楊德興、梁德寬、馬德寶互相看了一眼,面帶驚慌。楊德興從桌子后邊轉(zhuǎn)到張方面前,問道:
  “人和尸體都在何處?”
  “全在我們的鐵甲船上,你們的人不讓進來,我有啥法?”這下張方占了主動,得意地說,“你們是收呢?還是不收?從速給我個答復(fù),不然的話,我可就告辭了。”
  “請稍候,請稍候。”楊德興把丁奎伍叫到跟前,低聲向他交待了幾句。丁奎伍點點頭,一抹身如飛去了。
  張方心里明白,丁奎伍是到里邊請示去了,他沖著楊德興一笑:
  “這回你們明白了吧?來者為客嗎,請叫人搬個座吧!”
  楊德興沖嘍兵一呶嘴,嘍兵搬過一只方凳,讓張方坐下。張方又說:
  “人就活在金木水火土之中,缺一樣也不行,我打算討碗茶喝。”
  楊德興白了他一眼,喝令嘍兵:“獻茶!”
  張方架著二郎腿,晃著夾扁頭,邊品茶邊跟楊德興瞎聊天:“聽聲音你是本地人吧?”楊德興點了點頭。張方又問:“貴庚啊?”楊德興打了個手勢。“噢,三十六歲。”
  張方用手指頭掐算了一會兒說:“丙辰年生人,水命,數(shù)大馬哈魚的。”
  楊德興氣得鼻子都歪了。十二屬性當(dāng)中,哪有屬大馬哈魚的?這不是拿人開心嗎?
  張方又問:“娶媳婦了嗎?有孩子沒有?是男是女?找婆家沒有?……”
  火煉金剛梁德寬大怒,用力一拍案子:“住口!你哪來這么多廢話!再要胡言亂語,可休怪我不客氣了!”
  張方笑道:“你這就不對了。我跟你們?nèi)煌ν毒墸圆艈杺家長里短的,值得你動這么大的肝火嗎?噢,我明白了,一處不到一處謎,千里不同風(fēng),百里不同俗,大概你們劍山的人光懂殺人廝斗,不懂得人情世故吧?”
  把三個賊氣得直翻白眼。因為他們?nèi)龔堊煲舱f不過張方啊!
  “副軍師駕到——!”突然門外有人高呼。
  楊德興、梁德寬、馬德寶急忙整衣站起,到門外迎接。張方照舊坐在那里喝茶水。不多時就見人影兒晃動,腳步聲雜亂,楊德興幾個往兩邊一閃,從外邊走進一個年邁蒼蒼的老者。只見他身材高大、魁梧,面似三秋古月,抹子眉,丹鳳眼,獅子鼻,四字口,一部銀須長可過胸;頭戴灰鼠暖帽,身穿古銅色褲褂,魚麟裹腿,布襪灑鞋,腰中挎著一柄長劍,二目如電,舉止莊重。在他身后跟著羽士清風(fēng)俠杜清風(fēng)、野飛龍燕雷、賽南極諸葛洪圖、浪里狂風(fēng)樸八海、魚龍變化曹士鏢、青蓮長老法曾、鼎湖居士阮文良和閃電大刀神東方雷。真是人多勢眾,氣勢洶洶,好似眾星捧月一般,把這位副軍師擁進房中。這位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往當(dāng)中一坐,其他人分坐兩旁。
  楊德興近前幾步,一躬到地:“回稟副軍師,這位就是官方的特派使者張方。”
  那老者手捻長髯,二日凌厲地打量著張方。病太歲早有充分的思想準備,因此毫不介意,依然是談笑自如。他沖著這位副軍師一抱拳:
  “哎喲,我說老爺子,您老體格還那么結(jié)實啊?多年不見,您還是那個樣子,沒想到,沒想到!”
  副軍師一愣:“張方,你認識我?”
  “認識,認識,您忘了?”
  “噢?老朽怎么想不起來了。”
  “這有什么奇怪的?您這叫貴人多忘事嘛。再說劍山的事情又多又亂又忙又不太順當(dāng),您光顧發(fā)愁了,哪還有工夫想這些事,對不?”
  杜清風(fēng)怒道:“張方,少套近乎!你根本就不認識我們副軍師!”
  燕雷也在旁邊吼道:“絕命大劍是新從云南到劍山來的,你怎么認識?”
  這家伙一句話就把張方點醒了。云南有二絕,那就是絕命大劍谷也良和絕命老叟雷春霈。由他們二人發(fā)起,在云南無頂山創(chuàng)辦海滇派,與少林、昆侖、峨眉、武當(dāng)抗衡。現(xiàn)在海滇派已勃勃興起,弟子徒孫多達千余人。二絕還籌集了重金,在無頂山的無極嶺上建立了“尚武堂”,每年都聘請各大派的一等高手在尚武堂獻技和講學(xué)。去年九月九日重陽會時,本來請二絕參加,結(jié)果他們有事沒出席,使盛會大減風(fēng)采。張方早就聽說過二絕的大名,可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貴為海滇派鼻祖之一的絕命大劍谷也良居然做了劍山的幫兇。看來事情更復(fù)雜了。
  病太歲接著燕雷的話說:“怎么樣?我說認識吧!一見面我就認出他是絕命大劍谷也良來了。海滇派的鼻祖嘛!”
  杜清風(fēng)狠狠地瞪了燕雷一眼,心中埋怨道:你胡說什么!張方這小子有縫就鉆,跟他說話得加一百二十分的小心。
  再說絕命大劍谷也良,他把話題一轉(zhuǎn)說道:“張方,你說你奉命送還五名俘虜和一具尸體,果有此事嗎?”
  “這還能錯得了嗎?千真萬確。他們都在船上。”
  “好!現(xiàn)在我就派人把他們接來,請你陪著走一趟吧。”
  “可以,請吧!”
  書說簡短,張方陪著谷也良以及杜清風(fēng)等人乘船來到江面上,他叫谷也良等候,獨自先回到船上。阮合、阮璧一看張方平安回來了,又驚又喜,忙圍住張方問道:
  “怎么樣?他們刁難你沒有?”
  張方把胸脯一拍:“太公在此,諸神退位!你們就放心好了。不過事情還遠遠沒有結(jié)束。我回來是陪他們領(lǐng)俘虜和尸體的,至于下一步會發(fā)生什么事情,還很難預(yù)料。”
  張方叫水勇們一齊動手,把五名俘虜先送到谷也良的坐船上。送過去一個,張方念一個名字:“馮志!陳洪!褚萬發(fā)!周景滿!上官云達!”馮志等五個賊寇回到飛虎船上,滿面羞怯,很不自然地向杜清風(fēng)等人打了招呼,又拜見過副軍師谷也良,然后垂手退在人群背后。
  張方又命人把無形劍客的棺材運到飛虎船上。群賊一見,頓時就開了鍋。杜清風(fēng)手拍棺材大哭道:
  “老劍客,您死得太慘了!貧道一定給你報仇雪恨吶!”
  野飛龍燕雷怒不可遏,從嘍兵手中奪過一口樸刀,怪叫著直奔張方。
  “呀——”他剛把刀舉過頭頂,突然兩眼發(fā)直不動了,原來早被谷也良打中穴道。群賊一愣,霎時聲息皆無。谷也良環(huán)顧眾人,莊嚴地說:
  “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有本軍師在此,一切得聽我的。誰敢妄動,與燕雷同!”
  群賊紛紛后退,誰也不敢奓翅了。
  谷也良對張方說:“少俠客!有勞了,請到里邊款待。”
  “不必,不必了,您的心我領(lǐng)了。小可還有公務(wù)在身,告辭了,告辭了!”張方笑著說罷,轉(zhuǎn)身就要回船。
  “等一等!”谷也良伸手把張方攔住,冷笑了兩聲:“張少俠!你還打算走嗎?”
  “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還要扣留我們不成?”
  “哈哈……”谷也良大笑不止,“少俠客你多心了。老朽無非是要盡地主之情,酬勞酬勞各位,順便交個朋友罷了。”
  張方反問道:“我要不去呢?”
  谷也良道:“大概不能光聽你的吧?”
  張方把夾扁頭晃了晃:“我這個人就是有個犟勁兒。我就是不去,你想怎么樣?”
  谷也良獰笑道:“那可休怪老朽不客氣了!”
  張方把眼一瞪:“我病太歲早就想領(lǐng)教領(lǐng)教海滇派的武功,今日幸會,豈能錯過!”
  要知張方怎樣對付谷也良,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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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5-13 08:32:57 |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六九回 老莊主打探真情 天王殿魚龍難分
 話說張方這張嘴真夠厲害的,當(dāng)著眾人面,幾句話把勝裕說得很是下不了臺。試想,這勝裕乃是川西了不起的人物,自尊心很強,從來也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三道四。今天當(dāng)著老少英雄的面,竟被張方挖苦了一通,他豈能善罷甘休?老頭子須眉皆奓,兩眼發(fā)紅,就想動手。忽然眼前身影一閃,一個人橫在勝裕和張方中問。此人身高過丈,五大三粗,寬寬的肩膀,厚厚的胸膛,一張大圓臉,好似一面銅鑼,古銅色的臉膛,刷子眉,大環(huán)眼,兩只眼珠鼓出眶外,頦下一部大紅胡子,擰勁往上卷著,獅子鼻,大嘴岔,身披大紅緞子斗篷,內(nèi)穿藍布褲褂,腳上蹬一雙虎頭棉靴,左肋下挎著一口壓把鬼頭刀,又寬又長,好像鍘刀相似。此人相貌兇惡,二目如燈,他的出現(xiàn),連房子都顯得小了不少。
  勝裕一看來人,不由得轉(zhuǎn)怒為喜,忙說道:“賢弟,你怎么連個招呼也不打就進來了?恕為兄未能迎接之罪。”
  來人甕聲甕氣地說:“自家兄弟何必客氣!”
  凌云和勝秀兩個急忙施禮:“盟叔來了!我們連點信兒也不知道,真是罪該萬死。”
  “哈哈……小小年紀,怎么也耍起花舌頭來了?即便不接我,也犯不了死罪呀,這是怎么說的!”他轉(zhuǎn)過臉看了看張方,“你就是病六歲張方?歐陽修的徒弟,張子美的兒子?”
  張方不認識他是誰,一下愣住了,眨巴眨巴眼睛沒說話。
  “哈哈……”來人又大笑了一陣,聲震屋宇:“好,就來個自我介紹吧!我姓倪,叫倪袞倪忠良,人送綽號紅毛太歲,勝裕是我叩頭的盟兄,我是他的盟弟,這回認識了吧?”
  張方尖笑道:“哎喲,原來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倪袞倪大俠?”
  知明俠石昆也認識倪袞,趕快過去打招呼說:“原來是倪老弟,小兄石昆有禮了!”
  倪袞笑道:“老哥哥別來無恙?”
  石昆道:“我這個人無心少肺,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吃,一年四季總是這樣。”
  倪袞冷笑道:“不見得吧?要真是那樣,你就不會為童林的事?lián)鷳n了。”
  “怎么,你知道這件事了?”
  倪袞道:“我早就到了,已經(jīng)偷聽了你們的談話,還有什么不知道的。”
  石昆口打個咳聲:“賢弟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全怪我多嘴,才落得里外不夠人。看來還是我自不量力。慚愧!慚愧!”
  倪袞捶了石昆一拳,笑道:“老兄,別泄氣呀!你做得對,我雙手贊成。”他看了一眼勝裕,“他不幫忙我?guī)兔Α2贿^,咱可不能喧賓奪主。我再替你求求看。”說著沖勝裕一拱手:“大哥!你們的談話我在外邊全聽見了。不是兄弟怨你,你說的理由全是歪詞,到哪也講不出去,難怪張方損你。雖然他說的有些過分,不過,這全是你自己找的。”
  勝裕紅著臉說:“賢弟!這么說全怪我了?”
  “一點不錯,就是怪你。”倪袞拉了把椅子,和勝裕坐了個對面,“童海川乃當(dāng)世高人,名震華夏,無不敬仰。他的名望可不是光憑著武藝打出來的,而是在忠、孝、仁、義、智、勇、信、剛八個字上闖出來的。因此俠義道才尊重他,才捧他,老百姓才稱贊他,愛戴他。這就叫忠臣孝子人人敬,佞黨奸賊留罵名。我和你一樣,都跟童林沒來往過,但我同樣欽佩他。如今童林生死未卜,凡知者沒有一個不擔(dān)心的,你我弟兄豈能坐視?何況又有年大人的親筆書信,還來五位貴客登門求你,從哪一方面說,你也沒有理由不管哪!你不認識童林,還不認識石老俠客嗎?當(dāng)然你有你的難處,這離劍山不遠,你不愿把他們得罪了。可是你別忘了,富昌對你可沒安好心,只因他對你還抱有希望,認為你可以為他所用,所以才跟你假親假近;一旦他知道你不能為他做事時,他對你可就不是這個樣子了。要么就是背叛大清跟著他造反,要么就是協(xié)助官方剿平叛亂,除此之外,別無選擇。你比我聰明得多,你就看著辦吧!”
  勝裕聽了這一番話,低頭不語,尋思了老半天才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小兄再糊涂也不能助紂為虐,叛反朝廷啊!既然事情逼到這一步,小兄也只好從命就是了。”
  張方把大腿一拍,笑著說:“噯,這就對了!”
  知明俠長出一口氣,一躬到地說:“師兄,你算把我救了!我代表各位英雄、年大人和海川,向您致謝。”
  勝裕忙說:“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各位!我可把丑話說到前邊,我可以去劍山打探童大俠的消息。請記住,我就是打探消息,旁的事我可不管。要叫我公開與劍山?jīng)Q裂,現(xiàn)在可不是時候,我還得慎重考慮考慮。”
  張方笑道:“哪能呢!只求您老把我?guī)熓宓那闆r摸清楚,我們就感謝不盡了。”
  光明俠也插言道:“是啊!只要老莊主肯進劍山,把童林的情況摸清楚,我們就感恩不盡了。”
  眾人一再稱謝,也說了不少感激的話。勝裕命人擺宴,大家團團圍坐,邊吃邊談。
  石昆問勝裕:“不知師兄何時動身?”
  勝裕道:“事不宜遲,明早就走。”
  張方問道:“我們怎么辦?什么時候能聽見回信兒?”
  勝裕道:“我準備明早起程,午時到劍山,掌燈時返回,明晚定更前后就能聽見回信兒。”
  “好,一言為定!”
  石昆問劉俊:“我看咱們先回劍州,給年大人報個信兒,讓他好放心,明日晚飯后再來聽信兒。你看怎么樣?”
  劉俊道:“老伯所言正合我意。”
  書說簡短。飯后,石昆、明燈、劉俊、張方、洪玉爾起身告辭。倪袞和勝裕一直送出莊外,拱手告別。
  按下石昆、張方等老少五位暫且不表,且說勝裕和倪袞回到廳房。
  倪袞道:“方才小弟一時激動,說了幾句過分的話,請兄多加擔(dān)待。”
  勝裕苦笑道:“幸虧賢弟解圍,不然不用去劍山,在家里就開了鍋。”
  倪袞道:“干脆我陪你去劍山吧!要不我有點不放心。”
  勝裕嘆道:“賢弟的心意我領(lǐng)了。何必賣一個再搭上一個呢!”
  倪袞吃驚道:“這話是什么意思?”
  勝裕凄然道:“賢弟呀!方才并非愚兄不懂人情,斷然拒絕他們的要求,此事關(guān)系到多少戶家敗人亡。劍山龍?zhí)痘⒀ǎ呷吮姸啵乙贿M山,人家很快就能猜出咱的目的。我這一去好有一比,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復(fù)返。不僅如此,得罪了劍山,就等于捅了馬蜂窩,英王必然不擇手段地報復(fù),勝家莊和愚兄一家就是這場報復(fù)的受難者。你說,事關(guān)幾百戶人家的安危,愚兄豈能輕易應(yīng)允?我何嘗不知童林是個人物,又何嘗不想拔刀相助?唉!既然事情已經(jīng)定下了,還談這些有什么用!賢弟,我還得求你一件事。”
  “哥哥請講。”
  “明日我走后,這勝家莊,還有這個家就交給你了。你要想盡一切辦法保護他們,盡量減少損失。還有,我走之后,你馬上派人去段家莊送個信,通知我內(nèi)弟段洪亮一聲,叫他設(shè)法與你同守勝家莊。”
  “好吧,我全記下了,一定照辦。不過,我以為沒這么嚴重,也許是你多慮。”
  勝裕道:“兵法云:沒料勝,先料敗;未思進,先思退。還是把事情想得復(fù)雜和嚴重一些的好。這就叫作有備無患。”
  倪袞道:“叫你這么一說,我心里也沒有底了。是不是把段三爺請來,咱們再商議商議?”
  “來不及了。明晚人家就得聽信兒,哪還有這種工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但愿平安無事。”
  原來紅毛太歲倪袞倪忠良是本地人,家住倪家灣,離勝家莊三十里,靠養(yǎng)船漁獵為生,家底殷實,號召力很大,論聲望僅次于勝裕和段洪亮。倪袞是個炮筒子脾氣,心腸又熱又軟,行俠仗義,揮金似土,二十年前就跟勝裕拜了把子,哥倆處得像一個人似的,從來就沒紅過臉。倪袞有一子,名叫倪順,人送綽號小白龍,論功夫超過他爹,年方二十四歲,替他爹主持倪家灣的一切,倪順還是勝裕的二弟子,為此兩家更近著一層。要么倪袞出入勝家府怎么這樣隨便呢!
  且說勝裕,轉(zhuǎn)回頭對凌元和勝秀說:“你們倆也把東西拾掇一下,明天隨我去劍山。”
  “是!”
  小哥倆喜出望外,高高興興準備去了。倪袞見天色已晚,索性也就不走了,當(dāng)晚與勝裕同室而眠。
  第二天吃罷早飯,仆人把進山禮物全都運到船上,爺仨就動身了。倪袞一直把他們送到勝家莊的西碼頭,眼看著他們上了船才回去。
  再說勝裕內(nèi)穿短靠,外披大紅緞子披風(fēng),腰懸長劍,坐在船頭上。凌元和勝秀垂手站在老人身后。凌元穿著寶藍色大衫,外罩大紅緞子絲棉坎肩,腰中盤著鹿筋藤蛇棒,顯得威武英俊。勝秀身穿朱紅色長衫,外罩鸚鵡綠馬甲,腰束絲帶,足穿快靴,背著鑌鐵鴛鴦雙捧,再配上一張俊美的臉,更顯得光彩照人。四名身強力壯的大漢在兩旁侍候著,八名水手蕩槳搖櫓,小船順流而下,其快如飛,不到一個時辰,就來到劍山水域十八灣岔港。突然,從葦塘里飛出四條小船,每條船上都配備著炮手四名,弩弓手四名,長槍手四名,船頭站著值班頭目,懷抱號旗,腰挎長刀。
  四條船一字排開,把去路擋住,其中有個頭目喊道:“停船!哪里來的?”
  剎那間槍弩一齊對準勝裕這條船。凌元往前大跨了兩步,把左臂一揚厲聲喝道:
  “各位聽著!我們是勝家莊的船,這位就是莊主勝裕勝陶然,有事要進劍山。”
  那個頭目認識勝裕,也和凌元、勝秀打過交道,仔細一看認出來了,馬上笑臉說道:
  “原來勝老莊主和二位少莊主駕到,歡迎,歡迎!趕快往里請吧。容小人進山通稟。”
  凌元一抱拳:“有勞了!”
  小船繼續(xù)前進,走過十八灣,穿過三道水寨和密如麻林的船隊,才徐徐靠在石砌的碼頭上。勝裕爺兒仨剛剛到岸上,就聽對面人歡馬叫,來了百十多人。為首的正是水寨的總指揮使冷面二郎賽楊戩楊德興,身后跟著副指揮使火煉金剛梁德寬和鑌鐵塔馬德寶,以及水寨的大小頭目丁奎伍、李占英等人。
  楊德興搶步上前,一躬到地說:“老莊主一向可好?我等迎接來遲,請恕罪。”
  勝裕曾進劍山多次,跟他們都很熟識,忙說道:“各位不必客氣。老朽進山叨擾,有勞眾位,實感不安。”
  楊德興笑道:“哪里,哪里。我家王駕無時不思念莊主,昨天還提到您呢!您這一來,英王千歲不定多高興呢。快往里請,快往里請!”
  勝裕叫他們把禮物搬運到岸上,這時早有嘍兵抬過三架爬山虎,又名二人抬,請爺仨坐上去,由楊德興陪著直奔天王殿。
  勝裕坐在爬山虎上放眼一看,東西坡上又多了四座炮臺,兩架望樓,山頭上堆滿了滾木、礌石、灰瓶、炮子,最險要處還多了二門大炮,炮身長約丈許,烏光锃亮,上罩大紅炮衣,露著黑乎乎的炮口,二十四名炮手十分警惕地守衛(wèi)在左右。
  楊德興見勝裕盯著大炮出神,忙跑步上前半解釋半吹噓地說:
  “老莊主,這兩尊‘大將軍’乃是西羌酋長布庫里和回王馬德超贈送給劍山的。炮重四千斤,每次可裝彈藥兩百斤,能射出二里多遠,殺傷力極大。有這兩位‘大將軍’看門,就是千軍萬馬也難攻入。”
  勝裕這才知道英王和西羌酋長、回王聯(lián)合在一起了,難怪他如此猖狂,想罷假意高興地說:
  “好!好!幾個月沒來,劍山的變化真不小,可喜,可賀。”
  楊德興笑得兩眼瞇成一條線,神秘地說:“實話告訴您吧,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最近咱們山上來了上百位高人,全住在招賢館里。這些人個個都身懷絕技,堪稱武林界的佼佼者。這下我們誰也不怕了。倘若您老人家再跟我們合作,那就更蓋了帽了。”
  勝裕誆他們,裝出深有感觸的樣子說:“是啊,老朽這次進山,就是商議合作的事。”
  “是嗎?太好了,太好了。”
  勝裕詢問道:“來的都是些什么高人?”
  楊德興說:“哎喲,那我可記不住。”
  勝裕道:“揀有名的說吧。”
  楊德興想想說:“有回王馬德超的駙馬精爐九煉絕命書生張文禮、西羌酋長的替僧血手朱砂蓋世佛倫都藏布、天山派總門長冰輪月影倒掛天池王飛王萬里、海天派大當(dāng)家的銅頭鐵臂長樂佛釋迦活佛、巴顏喀拉山天母宮主持摩云老祖蔣興邦。還有青海四怪、玉門雙彪、鐵山五強、西夏六橫等等,哎呀,多啦!”
  勝裕聽了吃驚非小,暗替官方捏著一把汗,又一想,我何不趁此機會打聽一下童林的消息?剛要張口,就聽見對面有人喊道:
  “對面是勝老莊主嗎?我們潭大帥、燕軍師迎接來了。”
  勝裕一抬頭,這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到天王殿了。大帥譚天、軍師燕普和副軍師谷也良笑著迎了上來。譚天拱手道:
  “聽說勝大俠光臨,我家王爺非常高興,特命我等前來迎接。請進殿吧!王駕千歲正恭候著您呢。”
  勝裕還禮道:“老朽來得唐突,還望各位海涵,我正想給王爺問安呢。”
  “哈哈……”眾人一陣大笑,陪著勝裕走進天王殿。
  經(jīng)過整修和裝飾,天王殿顯得金碧輝煌。這是一座九梁十六柱,足有二十四間房子那么大的一座大殿,縱深各十五丈,高三丈三尺,金漆雕花的天花板,上繪星辰日月,正中央刻著一條五爪金龍,龍頭朝下,龍尾朝天,龍嘴里叨著一盞“百寶蓮花萬壽珍珠燈”,左右各有十二根紅漆描金盤龍柱,粗細好似頭號大甕,坐北朝南是一座三尺高、方圓二十八尺的神臺,臺上設(shè)一把大號團龍椅,椅前是一張嵌寶雕花、鑲滿螺細和寶石的龍書案,左立銅鶴,右立銅龜,邊上擺著寶鼎和香爐。神臺后面是十六扇灑金屏風(fēng),上畫神州十六景。由于今天不是登殿議事的正日子,所以英王未升坐神臺,而是坐在一把普通的朝王椅上。他身穿便裝,頭戴裘皮暖帽,在此候著勝裕。八大朝臣、十大站殿將軍、二十八名星宿侍衛(wèi)、十二名神童和玉女站在左右。
  勝裕急忙緊走幾步,來到英王面前雙膝跪倒,口稱:“王駕千歲在上,小民勝裕叩見王駕千歲,千千歲!”
  英王欠身答道:“老莊主請起,一旁落坐。”
  “謝千歲!”
  勝裕坐了客位。凌元、勝秀上前見駕,英王賜平身,小哥倆叉手站在勝裕身后。這時譚天、燕普和谷也良也按次序坐下。王官獻上香茗。
  英王首先開言道:“適才本爵聽說老莊主進山來了,非常高興,故在此恭候大駕。不知老莊主有何貴干?”
  勝裕欠身答道:“小民本想進山給王駕拜年,給各位俠劍拜年,可是我又怕王爺日理萬機,公務(wù)繁忙,因此未敢造次,再就是小莊發(fā)生了幾場糾紛,活活把我拖住,如今把一切都辦妥貼了,這才上山給王爺拜個晚年,請王駕恕罪。另外小民隨身帶來點薄禮,實在不成敬意。”
  英王笑道:“老莊主想得太周到了,本爵受之有愧了。”
  譚天命人去江岸查點禮物,一一收下。英王大喜,傳旨在天王殿設(shè)宴款待勝裕。
  勝裕連忙擺手說:“小民有何德能,敢勞王駕如此厚待?小莊還有許多事需我回去料理,稍坐片刻,即便告退。”
  英王道:“豈有此理!難道老莊主不肯賞臉嗎?”
  譚天插言道:“勝老莊主!我家王駕千歲乃一片至誠,卻之不恭吧?”
  勝裕笑道:“不敢,不敢!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燕普道:“無量天尊,難得老莊主光臨,也難得王駕如此高興,依貧道之見,不如把招賢館的各位高人都請來助興,豈不更好?”
  英王撫掌大笑:“妙哉!妙哉!正可謂英雄大聚會,那就煩軍師代我去請請吧。”
  勝裕表面上輕松自在,談笑風(fēng)生,可心里卻亂如麻團。暗道,我這次進劍山,主要是探聽童林的消息,哪有工夫與他們糾纏?可是又不能直說直問,那樣一來,必然引起他們的猜忌,看來只有等待時機了。勝裕打定主意,心里稍微踏實了一些。忽然英王問道:
  “適才老莊主談到,寶莊發(fā)生了幾場糾紛,不知是為什么?”
  “啊,這個么……”
  書中代言,勝裕方才所說不過都是編造的,沒料到英王尋根問底,使他非常被動。勝裕稍微遲疑了一下,計上心頭,遂答道:
  “小民的勝家莊,代管著十三個小村莊,總共三千一百五十二戶,老少人口達萬人之多。其中有四個村莊靠近劍州,鄉(xiāng)民們經(jīng)常進城經(jīng)商。前幾天劍州吃緊,對出入的人盤查得非常嚴,為此,有十三個鄉(xiāng)民都被官府扣押在城內(nèi)。小民乃一莊之主,當(dāng)然不能不管,結(jié)果費了很大的周折,才把他們保釋出來。我打算把四村的人全遷到勝家莊去住,避免與官府發(fā)生糾葛,結(jié)果有的人同意,也有人反對,至今仍未解決。”
  英王笑道:“村民們只圖茍安,當(dāng)然不愿遷徙了。我看就依了他們吧!何苦弄得他們叫苦連天,反而污損了莊主的聲譽。再說,鄉(xiāng)民們經(jīng)常出入劍州也是好事,起碼消息要靈通些。你聽說官方有什么動靜沒有?”
  勝裕道:“不知王爺指的是哪方面?”
  英王想了想說:“譬如,軍事行動,各方面的部署,人員的調(diào)動,糧草供應(yīng),以及老百姓的輿論等。”
  勝裕淡然一笑:“回王爺!小民一向?qū)@些事不感興趣,從不過問這些與我不相干的事,因此一無所知。”
  英王“嘿嘿”一笑:“勝莊主隱逸林泉,不問世事,真高人也。”
  “各位高人到——”
  隨著御林侍衛(wèi)一陣傳呼,軍師燕普走進天王殿,啟奏道:
  “回稟王駕,各位高人都來了,俱在殿外候旨。”
  “請,快請!”
  不多時,從外邊走進一百多人,分成四路縱隊,依次來到英王面前,同聲說道:
  “外臣等參見王駕千歲,千千歲!”
  英王站起身形,拱手道:“諸位免禮,賜坐。”
  “謝千歲,千千歲!”經(jīng)過一陣忙亂,眾人坐好,天王殿也顯得不那么空曠了。
  英王笑著對眾人說:“各位都是劍山的貴客,招待不周,望乞恕罪。”
  絕命書生張文禮代表眾人說:“我等本一介武夫,蒙王駕錯愛,待之如上賓,一日三餐,照顧得無微不至。大家都說比在家里還舒服還隨便,都愿意竭盡全力報效工駕,聽從驅(qū)使。”
  英王大喜,傳旨開宴。剎那間,天王殿內(nèi)調(diào)開桌椅,擺了個雁翅形,眾人按身份尊卑,根子軟硬,武藝高低,年齡大小依次就坐。上百名王官和宮女,穿梭般地出出進進,不多時羅列杯盤,擺滿了珍饌美味,玉液瓊漿。
  英王坐在最中間,挨著他的就是勝裕爺兒三個,譚天、燕普、谷也良在側(cè)座相陪,其他高人都分別坐在“雁翅”上。
  由八十二人組成的宮廷樂隊奏起進餐大樂“丹鳳朝陽”。大殿內(nèi)外樂聲悠揚,聲震寰宇。不多時樂聲止。英王滿面春風(fēng)地站了起來:
  “各位賓客!你我大家難得歡聚一堂,在座的有來自天山的英雄,有來自海南的好漢,有來自塞北的豪杰,也有來自各名山古剎的高僧高道,真可謂是一次僧道俗三教英雄會,請諸位多吃多喝,祝諸位福祿綿長!干杯!”
  眾人全都站起,把酒杯舉過頭頂,同聲說道:“謝千歲,千千歲!”說罷一飲而盡。眾人剛坐下,絕命書生張文禮又站了起來,高聲說道:
  “諸位!我要敬千歲一杯酒,祝千歲早日登極,一統(tǒng)天下,成為我們的皇帝陛下,萬歲,萬萬歲!”
  “萬歲,萬萬歲!”眾人一齊站起來,把酒杯高高舉起,注視著英王,英王滿眼含淚,無比激動地說:
  “小王有何德能,焉敢有此奢望?我如果有那一天,各位當(dāng)為元勛。來,干!”
  富昌激動得手在顫抖,把酒溢出杯外。其實他作夢都想當(dāng)皇帝,真可謂夢寐以求,急不可待。張文禮這個馬屁正拍到點子上。
  勝裕心中好笑,這才叫人見利而不見害,魚見食餌而不見鉤,可是表面上也得隨聲附和。
  接下來是眾人輪流敬酒。勝裕一看,人家都敬酒,自己不表示表示,豈不引起英王的懷疑?也只好逢場作戲了,想罷站起身來,朗聲說道:
  “諸位!難得如此盛會,我和大家心情一樣,衷心祝愿英王千歲早登大寶,以全民意。”
  眾人把酒干了。英王再三稱謝。絕命書生張文禮問英王:
  “這位是誰?我們怎么沒見過?”
  英王以手加額:“嘿,全怪本王,全怪本王!來來來,我給諸位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勝家莊的莊主,本王的好朋友,談笑龍君勝裕勝陶然。”
  勝裕向眾人點頭致意。就這些人表現(xiàn)得很不同,絕命書生嘴角一動,“哼”了一聲;血手朱砂蓋世佛倫都藏布則垂著大眼皮,裝做視而不見;冰輪月影倒掛天池王飛欠了欠身;銅頭鐵臂長樂佛則雙掌合十,誦了聲佛號。有的抱拳,有的點點頭,有的驚噓,也有的無動于衷。
  絕命書生往椅子背上一靠,半仰著臉,陰陽怪氣地說:
  “我好像聽說過川西有你這么一號,沒想到今兒個在這遇上了。請問莊主是哪個門戶的弟子呀?”
  勝裕一看這小子又酸又狂,氣就不打一處來,心說,看你年紀不大,何至于如此躊躇志滿,真不知天高地厚!遂答道:
  “老朽沒門沒戶,無非閉門造車而已。”
  張文禮冷笑道:“哎,又出來一個‘別開天地’‘另創(chuàng)一家’的大人物哇!”突然把臉一板,接著說,“聽說中原內(nèi)地出息了一個鄉(xiāng)巴佬童林,自稱鎮(zhèn)八方紫面昆侖俠,說什么奉師命下山,要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把式,再創(chuàng)一大門戶,真他娘的不知羞恥。我這次來劍山,一是輔佐英王,二是專為會斗童林,不把姓童的廢了,我不回西夏。”
  勝裕聽到這,心里一動,暗想道:這就怪了!如果說童林在劍山出了事,是生還是死,或者被俘,山上的人焉有不知之理?聽張文禮的口氣,他還沒見過童林,這么說童林是沒被俘了,奇怪的是,他到哪里去了?莫非譚天等人保守秘密,封鎖消息?可這有什么必要呢?不行,我還得把這件事摸個清清楚楚。遂說道:
  “請問閣下就是絕命書生張文禮嗎?”
  “不錯,正是本駙馬。”
  勝裕以挑逗的口吻說:“幸會,幸會!老朽祝賀你沒遇上童林。”
  “噢?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勝裕冷笑道:“老朽雖然跟姓童的毫不相干,也沒見過面,可是有關(guān)他的經(jīng)歷我還是有耳聞的。童林一出世,在雙雄鎮(zhèn)掌打鐵背龜雷春;地壇會二俠,藝服鐵掌李元,在杭州擂上曾雙鉞分雙劍,藝壓北俠秋田秋佩雨,掌打鐵背羅漢法禪;大鬧太湖,勇闖達摩堂,嚇得賊人聞風(fēng)喪膽;月下會西風(fēng),活擒金雞好斗歷膽俠慧斌。之后又大鬧鐵扇寺,單身會八猛,威震八十一門英雄會。我可不知道閣下的武功能比得上哪一位?是二俠、東俠、北俠,還是西風(fēng)長老、慧斌長老?恐怕都比不了吧?因此我才向你祝賀。倘若你要遇上童林,恐怕咱們就坐不在一處飲酒了。”
  “你!……”張文禮霍然站起,怒目橫眉,“莫非你是童林一黨?”
  勝裕仰面大笑:“哈哈……老朽要是童林一黨,就成不了英王千歲的座上客了!”
  英王急忙放下酒杯,說道:“二位!這是何苦呢?本來是大喜的日子,談姓童的干什么?他有能耐也好,沒能耐也罷,遲早要死在劍山。不如咱們談點別的。”
  勝裕假意沒聽懂,沖著張文禮說:“聽見沒有?童林已經(jīng)死在劍山了,你還找他做什么?這不是廢話嗎?”
  張文禮一愣:“王駕!童林死在劍山了?我怎么沒聽說?”
  英王笑道:“是這么回事……”
  “慢著!王駕千歲我有話說。”谷也良把英王的話打斷,放下酒杯,緊走幾步來到張文禮身旁,把手擱在他的肩頭上笑著說:
  “駙馬爺請坐!說這些有什么用?別忘了氣大傷身啊!”
  張文禮賭著氣坐下了。谷也良轉(zhuǎn)回身來,沖著勝裕一陣冷笑:
  “老莊主!咱們常說,水賊過河,甭使狗刨,又道是光棍一點就透。您就把話挑明了吧!在座的可沒有傻子,嗯?”
  要知勝裕如何對答,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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