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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醫(yī)科大學(xué)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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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redboy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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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夢異俠] 白眉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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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9 14:33:23 | 只看該作者
第018回 大頭鬼下書奔公館 白眉毛揮師赴匪窟    歐陽春和徐良,再三問這老者的姓名,老頭兒沒辦法了只好報通名姓。這老頭兒是誰呀?綽號人稱“展翅騰空臂摩天”,叫紀(jì)華成,九和宮的觀主;那個出家的道人是他的親兄弟,人送綽號“一朵紅云飛蓮道人”,叫紀(jì)華文;長得好似蔣平的那位,綽號人稱“神手大圣夜渡靈光”,叫紀(jì)遷,字永太。他們是親哥仨,五十年前在塞北就成名了,號稱塞北三絕。年輕人都不知道,歐陽春可知道。歐陽爺聽人家報完了名,撩衣跪倒:“阿彌陀佛,鬧了半天是三位老前輩,貧僧不知,死罪死罪!”為什么這樣說呢?論輩數(shù),歐陽春比他們晚一輩。紀(jì)華成用手相攙:“老俠客,別這樣,快起來!你要這樣論,我可吃罪不起。肩膀頭兒齊為弟兄,咱們都是平輩。你要以長者相稱,那就見外了。”歐陽春站起來,把蔣平、徐良眾人都叫過來,重新做了指引,大家哈哈大笑: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rèn)一家人啦!而后,重新歸座。紀(jì)華成就問老二和老三,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紀(jì)華文說:“大哥、各位,怪就怪我們哥倆,因為我大哥出門訪友去了,臨行之時囑咐我們哥倆,千萬別惹事,我們無故能惹事嗎?大家都知道,前者,塞北混亂,賊寇猖狂,大同府一帶鬧得烏煙瘴氣。我倆看著就生氣,認(rèn)為大宋朝軟弱無能,使用的這些官都是酒囊飯袋。邊境這么混亂,如何是好呢?但是,做為老百姓,咱有什么辦法呢。后來,聽說皇上派了個奉旨的欽差,叫顏查散,率領(lǐng)開封府的官人,查辦大同府,要肅清匪患。我們一打聽,果然大有成效。兩個多月來,社會秩序井然,老百姓得以生活,連我們哥倆也特別高興,無形之中,對開封府的人格外敬仰。可敬仰之余,我們在武術(shù)方面還打算領(lǐng)教領(lǐng)教,我們商議,最好能找個茬兒。我主持九和宮,不能外出,就把這事交給我三弟,于是,紀(jì)遷一沒事就到大同府。后來,機會來了,正趕上了老人家晚上沒事,在公館里練他的三尖匕首鉞,我兄弟利用這個機會,偷回寶鉞,之后,又把你們眾位引到九和官,當(dāng)場比試,這就是以往的原因。其實,咱們一無仇二無恨,全怪貧道和我兄弟的不對,萬望各位原諒。”大伙兒聽罷,開懷大笑。俗話說,老小孩兒小小孩兒。這主意出得有多損,弄得大伙一場虛驚,要不是紀(jì)華成回來得快,非出人命不可。紀(jì)華成聽完了,又氣又恨,狠狠瞪著老二和老三。蔣平趕緊解釋:“這事不奇怪,有道是不打不相識。二位老人家出的主意也不算過分。你看,現(xiàn)在咱們不都成了朋友了?既然都是朋友,我可有一事相求,不知老三位能不能賞我的臉?”紀(jì)華成說:“四老爺,只要我們能辦到的,一定盡力而為,權(quán)當(dāng)我們賠禮認(rèn)罪了。”“別這么說,朋友之間相幫嘛。有這么個事:前者,有個賊頭叫飛劍仙朱亮,還有一個賊頭叫三世陳摶陳東坡,攪弄大同府,砸牢反獄,救走金鏢俠和兩名余黨。臨行之時,打了五毒梅花針,好懸沒把我們大人致于死地,幸虧赤須子丁震丁老劍客出頭,才把我們大人救活了。直到現(xiàn)在,閻王寨的賊寇仍然十分猖獗。我們最近就打算兵發(fā)閻王寨,一舉蕩平匪患。可是心有余力不足,兵是不少,將不多,光靠我們開封府這點兒人,顯得人單勢孤,我的意思想懇請三位幫忙,不知老三位愿意否?”這三位聽后,三爺紀(jì)遷馬上站起來了:“四老爺,您把我的心里話說出來了,不就是幫助消滅這幫賊寇嗎?我是一百個贊成!我們哥仨寧愿死在閻王寨,也在所不惜!大哥、二哥,你們說是不是?”兩位頻頻點頭:“四老爺,咱們一言為定,叫我們干什么都行!”“我萬分感謝!有你們?nèi)粠兔Γ儆卸±蟿秃捅眰b在此,何愁匪患不除哇!各位,我們還得趕回公館,你們?nèi)皇裁磿r候能趕到大同?請先把話賞給我們。”“四老爺,你們先行一步,容我們把家里的事料理料理,隨后就趕到。”“一言為定!我等你們?nèi)欤蹅儾灰姴簧ⅰ!笔聝赫f完了,北俠、徐良、蔣平、丁震,老少英雄告辭,紀(jì)氏三絕把他們一直送到山下,大伙兒才分手。

    蔣平眾人順原道回到大同府。云中鶴魏真、黑妖狐智化,在家里急壞了,一看他們回來了,再看眾人面帶喜色,這才放心。到了廳堂大家落座,蔣平把九和宮的事說了一遍,大家又驚又喜。徐良問:“大人的身體怎么樣?”“大人的身體好多了,飯量也增加了,今天早晨還下地轉(zhuǎn)了一圈。”大伙兒一聽挺高興,到顏大人屋里問安。顏大人又向他們問問外面的情況。大伙一想,他是病人,應(yīng)該讓他好好靜養(yǎng),坐了一會兒,大伙退出來,又來到前廳。

    就這樣,到第三天頭上,紀(jì)氏三絕果然來了。每人拎著個包,門人到里邊一通報,蔣平、徐良列隊迎接,把三位接進公館。蔣平吩咐,設(shè)盛宴款待,可謂是英雄大會。大廳里排擺桌椅,羅列杯盤,大家劃拳行令,痛痛快快吃了一場。一邊吃一邊探討怎么破閻王寨的事,無形中話題就落到飛劍仙朱亮、三世陳摶陳東坡的身上,紀(jì)華成先說話了:“四老爺、各位,我可不是長敵人的威風(fēng),滅咱們的銳氣。這個朱亮可不好對付,別看此人年過古稀,威風(fēng)可不減當(dāng)年,掌中一條五金拐杖,打遍天下無對手;另外,此人為什么叫飛劍仙呢?其中打暗器占一絕,他有十二支飛劍,百發(fā)百中,但輕易不用,要用出來誰也抵擋不住。再說陳東坡,一塊金棋盤,三十二顆金棋子,外打五毒梅花針,這小子更難纏。要打閻王寨,不把他們兩個扳倒,談何容易!在坐的人中,能把他們打倒的,我看還沒有。最好請幾位有絕對把握的高人來,這樣,我們打閻王寨心里就有底了。”紀(jì)華成說的都是真話。大家心說:上哪兒找高人?找誰呀?當(dāng)然,高人有的是,峨眉派、少林派、昆侖派、蓮花派、武當(dāng)派、五宗十三門的門長,但是有一樣,遠水解不了近渴;另外,請得來,請不來,這都是問號。所以,紀(jì)華成這一提,大伙都低頭不語。沉默之間,就聽門人跑進來說:“報告徐三將軍,四老爺,閻王寨派人下書來了。”徐良問:“下書之人是誰?”“是細脖大頭鬼房書安,他要求見徐三將軍。”徐良一聽樂了,原來是我那干兒子來了,他這一來大概能透露點兒秘密。徐良忙點頭:“讓他進來!”

    酒席撤下,眾人歸座。時間不大,兩個當(dāng)兵的陪同房書安進來。房書安一進大廳,滿座的人全樂了!這位怎么長得那么難看!身高一丈左右,脖子細得像搟面杖,頭大得像窩瓜,餅子臉,斗雞眉,母狗眼兒,蛤蟆嘴,鼻子沒了光剩兩個小黑窟窿。大腦袋上用繩系著一頂小帽子,背上背著一尺多長的小片刀,身穿箭袖袍,腰里扎著帶子,外邊披件英雄氅,還掛著百寶囊。房書安進來,小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一眼就看見徐良了,他噔、噔、噔緊跑幾步,來到徐良面前,撩衣跪倒,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老爹爹一向可好?孩兒沒有問安,真是罪該萬死,祝爹爹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萬歲萬歲萬萬歲!”“嘩”眾人都樂了,心說:這都是什么詞呀,連“萬歲”都用了。徐良捂著嘴也樂了:“房書安,行了行了,廢話少說,你從哪里來?”“回爹爹的話,孩兒從閻王寨來。”“你到這里來干什么?”“爹爹,我奉天德王黃倫所差,給您下書來了,您先看看這個再說。”說完,一伸手從懷里拽出一個牛皮紙大信封,火漆封口。徐良接過來交給蔣平。別看蔣平?jīng)]有徐良官大,但他是開封府的當(dāng)家人,帶隊頭領(lǐng)。四爺把封頭撕下去,展開信看。不看則可,看罷氣得狗油胡噘起多高來,轉(zhuǎn)身把信交給徐良,徐良看完又傳給眾人,在坐的輪流看了一遍。信上寫的大致意思是:書奉翻江鼠蔣平、山西雁徐良欽差,現(xiàn)在宋軍兵發(fā)大同,與我們閻王寨對壘交鋒,給老百姓帶來涂炭,我們閻王寨的人于心不忍。經(jīng)過再三商討,制定了一個迅速解決的辦法,定于九月初一,在閻王寨設(shè)擺英雄盛會。懇請開封官人屆時參加。在會上,我們要十陣賭輸贏。假如開封能夠取勝,我們服輸認(rèn)罪,任憑你等殺刮存留;倘若你們不是閻王寨的對手,就希望你們迅速撤兵,把大同府交給閻王寨接管。你們?nèi)绻怯⑿邸⑹呛脻h,就請來;如果是狗熊,這封信只當(dāng)白寫。迅速回答。落款天德王黃倫、飛劍仙朱亮、三世陳摶陳東坡,三個人的戳兒在上面印著呢。大伙兒說這哪是信呀,分明是挑戰(zhàn)書。徐良問房書安:“這信是誰寫的?”“是那個老王八蛋朱亮寫的。”“你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O(shè)擺英雄盛會,十陣賭輸贏嗎?”“您老人家那么聰明,還用問嗎?這幫小子光說人話下干人事。我這次為什么討這個差事?不為別的,就是為你們才來泄密。我奉勸大伙兒可千萬別赴這個會,去了決沒你們的好處。”蔣平一聽就問:“房書安,我聽說你是小良子的干兒子,這是真的還是假的?”“是真的。這我還能開玩笑嗎!他真是我爹,我真是他兒子。不是干的是親的。”大伙兒一聽都樂了。艾虎又問:“房書安,你知道我三哥今年多大歲數(shù)?”“二十八。”“你呢?”“我四十九。”大伙兒一聽更樂了,哪有四十九歲的人給二十八歲的人做干兒子的!可房書安的表情卻非常嚴(yán)肅認(rèn)真。徐良一擺手,不讓大伙兒逗他,便問:“房書安,你就把你知道的機密當(dāng)眾講講。”“爹,這里有外人沒有?別我在這兒說完了,消息傳到閻王寨,等我回去這腦袋就得搬家了。”“你盡管放心,這里都是自己人。”“那我可就說了。自從陳東坡、朱亮把林玉救回去之后,他們天天晚上開會,我身份低不能參加,可是我有個沒皮沒臉的勁兒,有時候假裝找點這,找點那,推門就進,也聽到一星半點兒。他們覺得你們特厲害,想要得到大同是不可能了,就想把你們騙進閻王寨,來個一網(wǎng)打盡。說是十陣賭輸贏,這十陣都是請世外高人定的毒計,究竟是什么內(nèi)容我沒探聽出來。最近我發(fā)現(xiàn)山上的人猛增。”“都是誰?”“三教堂你們知道嗎?華山萬里白樹林三教堂,來了三個堂主,大堂主叫翻掌震西天方天化,二堂主叫鐵掌霹靂子詹明奇,三堂主叫肩擔(dān)日月攜昆侖陳倉和尚。我早就說過,這都是武林的尖子,跑到閻王寨幫兇來了。第二撥就是我們八寶疊云峰青松狼牙澗來的,我那磕頭的大哥,半翅蜂王典王金龍,二哥電光俠霍玉貴,領(lǐng)著八猛七彪十六員善將也來了。還有萬丈驚濤島、七星島、昆侖山、臥佛寺的也都來了,共有八九百人,把招賢館都住滿了。凡是來的人都跟朱亮日夜長談,定下十陣賭輸贏,打算把你們請去較量較量。你們要是去了,那就完了,最好是回封信,罵他們幾句,我?guī)Щ厝ゾ偷昧恕!?br />
    徐良聽完,心里有了底,原來是這樣。“房書安,你放心,我們還非去不可哩!”“爹呀,常言道,聽人勸吃飽飯,您要去必定兇多吉少。”徐良一笑:“好了好了,你不必多說了,吃飯沒有?”“爹呀,我起大早來的,什么也沒吃。”“艾虎,把房書安帶下去,好好款待,讓他在下面候信。”“是。”艾虎過來,“房書安,來來來。”“您是小義士,也是我親叔叔,往后求叔叔多關(guān)照。”艾虎帶著房書安,高高興興下去了。

    徐良命人把門關(guān)上,趁著老少英雄全在,共同商討對策。大家異口同聲,要利用九月初一的英雄會,一鼓作氣蕩平閻王寨。蔣平和徐良一商議,既然大家同意,這事就定下來了。回到內(nèi)宅請示顏大人,顏大人向來都尊重蔣平和徐良,一聽他們說得有理,當(dāng)時便照準(zhǔn)。蔣平和徐良回到前屋,由蔣平執(zhí)筆,給天德王黃倫、飛劍仙朱亮寫了封回信。內(nèi)容很簡單,只說九月初一準(zhǔn)時赴會,決不食言。蓋上大印,一切手續(xù)辦完,徐良讓把房書安帶上來。房書安吃飽了飯正在候信呢,一聽徐良叫他,擦擦嘴,晃著大腦袋來到大廳:“參見爹爹。”徐良問他:“吃飽了沒有?”“回爹爹的話,我吃得是溝滿壕平。”“方才我們商議了一下,九月初一肯定赴會。這封信你帶回去,交給那些賊寇,讓他們等著,咱們不見不散。”“爹呀,您真要去?”“一定要去!”“好吧,既然爹爹做主,孩兒我不便多說。你們?nèi)ヒ残校梢鄮┠苋耍F(xiàn)在離九月初一還有一個半月,你們請人還來得及。爹爹,千萬不可大意。”“你不必多說,我早有準(zhǔn)備。”“好了,孩兒就此告辭。”說著,房書安把信揣進懷里。蔣平命令賬房,給房書安五十兩銀子。房書安接過銀子跪倒在地:“謝謝爺爺?shù)莫勝p。”蔣平說:“我聽徐良說,你雖失身于賊,但也為我們干了不少好事,這次你回去后,要千方百計探聽他們的機密,有什么好消息隨時報知我們,將來對你是有好處的。”房書安說:“我早跟我爹說了,這賊我是當(dāng)夠了,我要脫掉賊皮重做新人,只因當(dāng)賊年頭多了,汗毛孔里都冒賊氣,我怕玷污了開封府的人,所以總想著立點功,到那時把賊皮一脫,我就算改邪歸正了。還望叔叔大爺們到時候賞我碗飯吃。”說完,大伙兒一笑,徐良親自把他送出公館,臨行之時又囑咐他多留神,有好消息及時報告。“爹爹放心,孩兒走也。”房書安回了閻王寨。

    房書安走后,大伙兒又開了個碰頭會。從時間上算,到九月初一還有一個半月,可以做充分的準(zhǔn)備。當(dāng)晚,蔣平請來四個師爺,準(zhǔn)備文房四寶,發(fā)請?zhí)刚執(zhí)煜赂髀返挠⑿郏跻粊聿涣耍跞齺硪残小7彩悄芟氲降亩冀o寫了信。邀請的都是誰呀?頭一封信下到河南登封嵩山少林總院,聘請扭轉(zhuǎn)乾坤目覽十方歐陽中惠,銅金剛鐵羅漢磨成大力佛歐陽普中,這二位是少林八大名僧之首,他們一來大家的心就有底了。歐陽春擔(dān)心爹爹、叔叔不來,又單獨給他們寫了封信,附到請?zhí)铮蓪H蓑T快馬送往少林總院。第二封寫給華山修羅剎陳摶老劍客,就是當(dāng)年跟宋太祖趙匡胤下棋的那位。陳摶乃是武林高手,和歐陽春、魏真最要好,如果他肯露面,就能抵住三教堂那三個堂主。第三封下到四川峨眉山八寶云霄觀,聘請白云劍客夏侯仁。夏侯仁師兄弟五人,師弟寒江孤雁尚云鳳和一字娥眉馬鳳姑,都是女子,她們絕藝在身,威震天下。他還有個最好的師弟白衣神童小劍摩,如果他能參加,必是手到病除。第四封下到冰山北極島,聘請長發(fā)道人雪竹蓮、霹靂狂風(fēng)水上浮舟諸葛原英。另外,給東西南北四路鏢頭,各門各戶的門長,凡是認(rèn)識的都送了請?zhí)JY平算計了一下,共發(fā)出七百多份請?zhí)呐掠腥种坏娜藖恚且膊缓恕?br />
    一個月過去了,到了八月中旬,客人陸續(xù)來了。頭一撥來的是杭州三教寺的和尚生鐵佛劉萬通,他和歐陽春交情莫逆。眾人列隊相迎,一看他這模樣,跟他的綽號太相像了。此人身高一丈一尺,大腦袋大塊頭,體重足有三百五十斤,面賽鑌鐵,長著一身疙瘩肉,禿頭頂上有三個白圈,他練的是金鐘罩鐵布衫之功,運上氣功,刀砍一條白印,槍扎一個白點兒,像是生鐵鑄的,故此,人送綽號生鐵佛。劉萬通善使一條方便連環(huán)鏟,當(dāng)年和歐陽春一起,除暴安良。他接到請?zhí)螅R不停蹄,帶著四個徒弟趕到大同公館,大伙兒高興得了不得,當(dāng)晚設(shè)酒款待。劉萬通還是個花和尚,酒肉不忌,什么好吃吃什么。

    第二天又來了一撥客人,東京汴梁開封府永勝鏢局的總鏢頭,叫賽叔寶的秦希帶著八大鏢頭十六名弟子也趕到了。他有個最出名的徒弟,是“神槍無敵小羅成”,此人叫秦玉。他使一條槍都使神了,打遍天下沒遇上過對手,秦希把他也帶來了。徐良率領(lǐng)眾人,把秦老俠客接進去,設(shè)宴隆重款待。一提起去閻王寨赴會的事,鏢局的人一個個摩拳擦掌:“放心吧!什么飛劍仙、金鏢俠,都是烏合之眾,我們永勝鏢局全包了!”話雖說得過分點兒,但也表達了這幫人的熱情。

    連日來,客人們左一撥、右一撥,來的可真不少。最使大伙兒高興的是,歐陽春那些磕頭的把兄弟、遼東六老幾乎全來了,其中有鐵面金剛沙龍,大刀鎮(zhèn)陜西嚴(yán)正方,浪里白條石萬奎,翻江海馬尚君義;石萬奎與尚君義把他們的女兒尚玉蓮、石榴花也帶來了。蔣平吩咐撥出宅院,專門招待女人。還有從娃娃谷、婆婆店來的。九頭獅子甘豹的老伴兒甘媽媽也來了。這位老太太腰里一對鐵棒錘,那狠勁兒就甭提了。她不拘小節(jié),見著人還愛鬧著玩兒,又說、又笑、又喊、又叫,常常引得大伙哄堂大笑。

    光陽似箭,轉(zhuǎn)眼到了八月末。蔣平、徐良和眾人一商議,從大同府到閻王寨二百多里路,如果九月初一起身恐怕來不及,起碼二十八就得起身。于是,在二十六日這天,顏大人親自會見前來的二百多位朋友,并設(shè)宴款待。大廳內(nèi)外坐滿了入,等酒菜齊了,顏查散端杯在手:“各位,下官顏查散代表當(dāng)今天子,向老少英雄致意!此番趕往閻王寨赴會,不亞于爬刀山下油鍋,蒙眾位抬舉,不遠千里來助陣,下官感恩不盡。凡在座的,我要標(biāo)名立冊,奏明當(dāng)今天子,予以獎賞;待大功告成,我必定在天子面前為大伙兒請功。來,大家干了這頭一杯!”“干!”接著,顏查散在徐良、蔣平的陪同下,挨桌敬酒,給大伙兒鼓氣。顏查散是國家命官,樞密院掌院,官居一品,他給練武的滿酒,這在等級森嚴(yán)的封建年代,真是百年不遇的事。所以大家覺得特別高興,就是把命搭上也心甘情愿!酒宴之后,顏查散起身告退,把剩下的事交給蔣平。

    顏大人一走,大家像卸掉了千斤擔(dān),廳內(nèi)氣氛頓時活躍起來。蔣平滿面是笑:“眾位,方才我們大人敬了酒,該說的都說了,明天一早,咱們就得起身,請各位回去歸整歸整,把應(yīng)用之物帶好。另外,來的這些女英雄都留在家里,幫著我們保護公館,保護欽差大人。另外,我們還得派兵守城,派到誰可別有怨言。”說完,他來到頭一張桌,這里坐的都是武將,為首的就是飛叉大帥太保鐘雄,他手下的總兵、副將坐了一桌。“鐘大哥,你負(fù)責(zé)統(tǒng)帥三軍,我們走了以后,您派兵牢守大同府,您可要把家看好。”“兄弟,你放心,守城的事就交給愚兄了。”“還有,從大同府往前走有個杈樹岡,是大同府趕奔閻王寨的咽喉要道,你也要派兵把守,以便互通信息。”“兄弟,我早想到了,我準(zhǔn)備在那里駐兵一千,做你們的援軍。”“您記住,我們攻打閻王寨時,必定派人到杈樹岡給你們送信,您接著我的信后,立刻點兵調(diào)炮攻山。”“好嘞!”蔣平又把鉆天鼠盧方,徹地鼠韓彰,穿山鼠徐慶,御貓展熊飛,東方俠智化以及年輕人玉面專諸白云生,粉子都盧珍,小義士艾虎留下來看家。這些人一聽,把嘴撅得老高,艾虎一拍桌子:“四叔,別人都趕奔閻王寨去拼命,把我們留在家里看攤兒,我不干,您另換別人吧!”蔣平把眼睛一瞪:“放肆!大膽!我說話就是軍令,哪個敢不聽!你在家統(tǒng)率眾人,保護顏大人,跟我們?nèi)ラ愅跽粯又匾!毙炝家矂竦溃骸袄闲值埽热凰氖鍥Q定了,你就聽吧。等山上用人時,再請你去。”艾虎心里明白,凡上山的都有兩下子,只有飯桶才留在家呢,誰叫咱沒能耐呢,“好吧,三哥,我聽你的。”蔣平把人安排好了,這才散席。

    八月二十八這天,大家起程,因為路途遙遠都騎著馬。這二三百人的馬隊排成一大趟,威風(fēng)凜凜,趕奔杈樹岡,轉(zhuǎn)過杈樹岡,直奔閻王寨。因為提前起身,時間充足,不緊不慢地就進了閻王寨。這天正是八月三十。

    閻王寨山連山,嶺連嶺,怪石橫生,立巖似刀,臥石如虎,兩旁都是原始森林,一人把關(guān)萬夫難進,這里到處都能藏人。山口處修了一座關(guān)口,上邊寫著三個大字“鬼門關(guān)”,瞅著讓人別扭。關(guān)上大旗飄揚,城門緊閉,前面有戰(zhàn)壕,壕里放滿了水,吊橋高挑著。蔣平的馬隊剛到,城上就有人說話了:“站住!干什么的?再往前走就開弓放箭了。”不等蔣平回話,徐良提馬上前,抬頭看了看:“弟兄們,大家不要誤會,我們是大同府來的,來參加英雄盛會。”“您是徐三將軍徐良嗎?”“正是山西人。”“正等著你們眾位來吶,略等片刻。”當(dāng)兵的送信兒去了,時間不大,就聽鬼門關(guān)里炮響三聲,城門大開,吊橋放下,闖出約五百個嘍羅兵,短衣襟小打扮,手中寸鐵不帶,胸前都戴朵小紅花,看意思是迎接客人來的。就見這五百人往左右一分,從正中央擁出兩個人來,他倆個頭一樣高,塊頭一樣大,手中各拿一根喪門螺絲棍。蔣平一看認(rèn)識,正是大力神車新遠,喪門神金大力。這倆小子把大棍交給嘍羅兵,滿臉賠笑:“各位,我們奉天德王所差,正在這里恭候,大家往里請!”眾人這才進了龍?zhí)痘⒀ā?/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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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回 闖三關(guān)群雄赴會 施詭計賭斗輸贏    就在開封府的老少英雄進入閻王寨的同時,蔣平把圣手秀士馮淵、打虎太保展國棟叫到馬前,告訴他們帶八個仆人留在鬼門關(guān)外,隨時探聽山里的情況,及時稟報大同府,不得有誤。這就是蔣平的精細之處。外面留了十個人,余者都進了鬼門關(guān)。進關(guān)之后,人家把吊橋扯起來,城門緊閉,落下千斤閘板,城上擺著幾十張桌子,頂上搭著涼棚,備有茶水點心。車新遠、金大力圍前圍后殷勤招待著。徐良眼珠轉(zhuǎn)動著,往左右看了看,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的情況,看來他們不準(zhǔn)備在這里下手。徐良喝了口水問車新遠:“車壯士,飛劍仙朱亮在什么地方?”“噢,他們都在里面恭候,從這兒到里面還有四十里路,等大伙兒吃完點心,喝完水,由我們兩個陪著你們一同進山。”大伙兒休息了片刻,從鬼門關(guān)城上下來,又紛紛上馬,由人家領(lǐng)著進山。這山道逐漸拔高,可是路面修得挺平整。這也是黃倫數(shù)年來的心血,是嘍羅兵帶領(lǐng)抓來的老百姓開出來的,能并排行駛四五輛大車。時間不大,來到了第二道關(guān)口“斷魂關(guān)”。抬頭一望,這關(guān)口好像生在云霧之中,隱隱約約,旗幡招展。此時,早有流星馬到關(guān)上稟報,徐良他們的人馬剛到關(guān)前,就聽炮響三聲咚、咚、咚,吱呀呀,關(guān)門大開,放下吊橋,從里邊擁出一伙兒人來,看樣子約有五百左右,手中寸鐵不拿,穿著長袍短褂,服裝整齊,每人胸前佩帶一朵紅花,雁翅形往兩旁一分;再一看,正中央走出一人,徐良認(rèn)識,他正是金鏢俠林玉。他身后跟著四名偏副寨主,黑的、白的、丑的、俊的,什么模樣的都有,徐良不認(rèn)識。林玉今天穿了身新衣服,頭戴鸚哥綠的扎巾,身穿鸚哥綠的箭袖,外罩銀灰色的英雄氅,腰中懸劍。自從砸牢反獄,他被救回閻王寨后,便使勁營養(yǎng),恢復(fù)得挺快,如今腦門兒锃亮,鼻頭兒閃光,跟當(dāng)初判若兩人。大伙兒一看,林玉親自接出來,趕緊甩鐙離鞍下馬。徐良沖林玉一抱拳:“我當(dāng)是誰呢,鬧了半天是老朋友,久違久違。”“哈哈!徐三將軍,您能赴英雄會,我非常高興,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歡迎歡迎!我代表我們王爺和所有的英雄在此恭候諸位,里邊請!”大伙兒進了斷魂關(guān),關(guān)上也備了酒菜,給大家接風(fēng)。可現(xiàn)在誰能吃得下啊?眾人略坐片刻,討口水喝,由林玉陪著,繼續(xù)往前趕路。走了不到二十里,就到了閻王寨的正門。正門是石頭牌樓,古香古色,門兩旁有兩對石雕的大獅子,栩栩如生,張牙舞爪。石頭牌樓左右,彩旗飄揚。他們順中間的甬路往上走,來到第二道大門,離二道大門一里半遠就到了閻王寨的心腹重地。這時,林玉用手往里相讓:“各位,請往東拐。”大伙兒沒來過,只得聽人家擺布。穿過東邊的月亮門,又繼續(xù)穿宅過院。徐良用眼往四外一看,一派殺氣騰騰。山頭上都有嘍羅兵守衛(wèi),一個山頭上一桿大旗,每座山頭都有紅衣大炮。在宋朝的時候,火器已經(jīng)比較發(fā)達了,這種紅衣炮射程不算遠,但在當(dāng)時威力可不得了。俗話說,神仙難躲一溜煙,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徐良暗想:如果攻打閻王寨,沒有五萬人馬是打不進來的;即使有五萬人馬,能不能取勝,也在兩可之間。所以,他邊走邊在心里畫了個地圖,怎么走怎么拐,哪兒有兵哪兒有炮,記得清清楚楚。

    離開這座院子往前走五六里,到了一片開闊地,在天王殿的東側(cè),方圓二十畝大小,四外群山環(huán)抱,當(dāng)中是鋪了沙子的平地,陽光一照,耀眼奪目。往平地上一看,座北向南搭了一座彩臺,約三丈多高,蘆席搭頂,兩邊明柱上刷著紅漆,臺子四周圍著五彩欄桿,兩邊有梯子可通上下。正中央彩臺上坐滿了人,徐良往上一看,有一張八尺多長的桌案,桌案前有黃色的桌圍子,后面一把盤龍椅,椅上端坐著一個人。此人赤紅面,五十歲左右,花白胡須飄灑前胸,頭帶五福捧壽的鵝冠,身穿鵝黃色袞龍袍,腰扎金帶,下邊有桌圍子擋著看不清楚。在他背后,站著十幾名宮女,打著掌扇、龍風(fēng)扇,兩旁有人挑著日月龍風(fēng)燈,有幾十名腰中掛彎刀的彪形大漢,錦衣繡襖,在兩旁保護。徐良一看便知,這就是大叛逆天德王黃倫,閻王寨的大賊頭,瞧他那身打扮,儼然天子一般,跑到這兒當(dāng)皇上來了。徐良想,抓的就是你,等會兒再跟你算賬。再往東西一看,也有兩座彩臺,東彩臺是給開封府準(zhǔn)備的,用來招待客人。西彩臺坐滿了閻王寨請來的人,看樣子不下四五千號。金鏢俠林玉陪著蔣平人等來到東彩臺:“請各位高升一步,到上邊休息。”老少英雄下了馬,馬童把馬匹接過去,拉到彩臺后面,刷洗飲遛。余者都上了東彩臺。在前面就坐的有,北俠歐陽春,老英雄赤須子丁震,展翅騰空臂摩天紀(jì)華成,一朵紅云飛蓮道人紀(jì)華文,還有神手大圣夜渡靈光紀(jì)遷,山西雁徐良、翻江鼠蔣平、云中鶴魏真等也坐在前面,其他人按身份、年齡、輩數(shù)依次坐好。金鏢俠林玉以主人的身份,吩咐上茶。閻王寨的人端茶、送水、捧點心,每張桌上都擺滿了瓜果梨桃,看上去十分豐盛。忙了一陣之后,林玉沖徐良一抱拳:“徐三將軍,失陪,我到對面打個招呼。”說完就走了。干什么去了?送信兒去了。

    大伙兒落座之后,喝了杯水的工夫,就見飛劍仙朱亮,三世陳摶陳東坡,由林玉陪著來到東彩臺。林玉喊著:“我?guī)煾浮煵畞砜赐娢涣耍 贝蠡飪赫酒饋恚炝肌⑹Y平把他們幾位接上彩臺,分賓主落座。徐良偷眼一看,朱亮滿面得意,眼睫毛樂開了花,皺紋里堆滿了笑,可見他心里早有底了。飛劍仙坐好之后,沖徐良、蔣平以及在座的英雄一一作揖:“眾位,歡迎歡迎!我代表天德王和閻王寨所有的英雄,歡迎各位光臨,參加英雄盛會。大家只管放心,這十陣賭輸贏如果今天不分上下,你們就住到山上,住處我早給安排好了,食宿等項管保眾位滿意。我要著重說明一點,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一沒有毒,二沒有人行刺,如果出現(xiàn)這類事情,你們找我朱亮算賬。咱們講的是光明磊落,有能耐戰(zhàn)場上使,背后下刀子那是小人行徑!”幾句話把大伙兒都說樂了。蔣平問:“老劍客,這十陣賭輸贏具體內(nèi)容是什么?”“四老爺,您別急,一會兒就清楚了。您看,正中央是梅花圈,乃是比武較量之所。這么辦吧,你們遠路而來,一會兒先開飯,你們吃飽了喝足了,咱們再談。”在他旁邊的陳東坡,一句話也沒說。這個兇僧嘴角往下耷拉著,背后背著金棋盤,站在那兒正瞅著徐良他們運氣呢,看意思恨不能把他們抓過來,啃幾口才解恨呢。開封府老少英雄也一樣,瞅著他自己也在運氣。場上氣氛十分緊張,不定什么時候,找個茬兒就得動手。飛劍仙不便久呆,便起身告辭,回到西看臺。

    這時,酒宴擺下,確實非常豐盛。人家想得也周到,有葷席,有素席,素席是給出家人準(zhǔn)備的;另外還有回、漢兩教的席,做得都非常干凈。蔣平一擺手:“眾位,先別吃,咱們試驗試驗。”蔣平心想,房書安給交了底,閻王寨的人吃人飯不辦人事,他說沒毒,萬一有毒呢,豈不壞了大事!好在他們事先有所準(zhǔn)備,每人身上都帶著一根銀針,針尖上抹了藥,用它能試出酒菜有沒有毒。如果沒毒,用針一扎或者往酒里一泡,顏色不變;假如有毒,針尖發(fā)黑。這是云中鶴魏真給大伙準(zhǔn)備的。大家把酒菜都挨樣試了試,一看針尖沒變,可見朱亮說的是真話。大伙兒早已饑腸轆轆,于是飽餐戰(zhàn)飯,酒沒多喝,飯沒少吃,一個個狼吞虎咽,時間不大,風(fēng)卷殘云吃飽了。蔣平點手,喚嘍羅兵把殘席撤下,重新泡上濃茶。林玉過來問大伙兒吃得如何,眾人說吃好了。林玉說:“好,現(xiàn)在咱們就說正文,但不知你們開封府哪位說話最算數(shù),兩位、三位都行,請到西彩臺,有事商議。”由蔣平、歐陽春、白眉徐良,三個人全權(quán)代表,跟著林玉趕奔西彩臺。朱亮、陳東坡把他們接上去,熱情款待之后分賓主落座。朱亮說:“蔣四爺,前者給您下了封信,大概您看過了吧?”“對,一字不漏全拜讀了。”“好,我再重申一遍。今天是九月初一,咱們要十陣賭輸贏,為什么要這么辦?這是因為我們閻王寨數(shù)萬之眾磨刀霍霍,你們大宋朝的軍兵也嚴(yán)陣以待,早晚要有一場生死決斗,如果雙方真要打大仗,那邊塞的百姓可就遭大災(zāi)了,我們王爺于心不忍,但這個問題又必須解決,后來跟我們大伙兒商議,才想出這么個辦法。咱們不用大動干戈,來個十陣賭輸贏,如果你們贏了這十陣中的六陣,那就算你們贏了,我們閻王寨的人跪倒投降,服輸請罪,上至天德王下至每個嘍羅兵,任憑開封府發(fā)落。在此我要問一句,我們要是贏了六陣,你們敗了,該怎么辦?”還沒等蔣平開口,徐良說話了:“老劍客,這還用問嗎?開封府的人絕不含糊,我們要是敗了,凡是今天來參加英雄會的人全都跪倒投降,任憑你等發(fā)落,我們馬上收兵,把大同府十九縣全給你們閻王寨,你看怎么樣?”“好!三將軍,你說話算數(shù)不算數(shù)?”蔣平馬上補充:“老劍客,你多慮了。徐良僅僅是個三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他敢作這么大的主嗎?我們在坐的誰也沒那么大的權(quán)。實話告訴您,臨來時,我們請示了欽差大人,這是顏大人照準(zhǔn)的,我們決不食言!”“好嘞!來人,準(zhǔn)備文房四寶,立刻簽字畫押。”嘍羅兵立刻擺桌案,端來文房四寶,桌上鋪了黃綾綢子,朱亮用手一指:“請吧!”由蔣平代筆,把方才說的話刷刷寫上了,朱亮代表閻王寨把保證也寫上了,雙方當(dāng)面核對了一下,一字不差,然后簽字蓋章,押上指紋,一式兩份,雙方交換。徐良拿過來疊巴疊巴揣到自己懷里,朱亮卷巴卷巴交專人保管。朱亮微含一笑:“三位,現(xiàn)在手續(xù)齊備,咱們得祝賀祝賀,來人!”時間不大,跑出一名嘍羅兵,他手里托著個黑漆方盤,里邊放著幾杯酒,還有一塊肉。嘍羅兵把酒和肉放在桌上,老少英雄一看,是塊牛肉,能有二斤多,煮得八成熟,肉上插著一把牛耳尖刀,雪亮雪亮的。朱亮先把中指用尖刀刺破,把血滴到酒中,然后沖徐良、蔣平一笑:“各位,請吧!”大家把刀接過來刺破中指,往杯里滴了幾滴血,四個人一碰杯,把酒服下。就見朱亮把刀子拿起來“啪”砍下一塊牛肉,往前一遞:“三位,有酒不能沒菜,嘍羅兵沒帶來筷子,我就用刀代替了,哪位賞臉?”說完他眼露兇光。老少三位頓時一愣,知道這老小子居心不良,笑里藏刀,誰能擔(dān)保他送肉時不下毒手呢?你一張嘴,他往里一捅,這個人就交待了。但要是不吃,當(dāng)著三山五岳的英雄,水旱兩路的賊寇,顯見得是膽小鬼。山西雁徐良把歐陽春、蔣平往旁邊一推:“老劍客,你太周到了,山西人不才,我領(lǐng)了。”蔣平,歐陽春嚇一跳,心說:你怎么聰明反被聰明誤,朱亮沒安好心,你這條小命還要不要?但是阻攔已來不及了。就見徐良雙腿一叉,兩手一背,脖子一伸,把嘴張開:“請吧!”朱亮暗咬牙關(guān),心說:這個丑鬼真厲害,渾身上下都是膽,難怪名揚天下,我何不趁此機會要了他的性命!想到這,手捧尖刀往前一跟步,連刀帶肉戳到徐良嘴里。徐良一百二十分的小心,他覺著肉進了嘴,牛耳尖刀到嘴里也有一寸五左右。此刻,徐良突然把嘴一合,上牙對下牙“咔噔”一聲把刀子叼住,老西兒一撲棱腦袋,練了招絕藝叫達摩老祖易筋經(jīng),這乃是氣功,氣貫于丹田,丹田貫于牙齒,一使勁把刀尖咬下來了。他往后一退,把肉咽下去,把刀尖滾到嘴里,“嗯,這肉倒是挺香,可惜里邊有塊骨頭。”說到這兒,徐良對準(zhǔn)朱亮“噗”一口氣把刀尖噴出來,一道寒光直奔朱亮,差點兒沒把朱亮嚇?biāo)馈K豢吹都鉀]了,就是一愣,再一看徐良對著他吐氣,就知道不好,趕緊往下一縮身,五官和臉躲開了,帽子沒躲開,就聽見耳輪中“啪”的一聲,帽上的美玉被打得粉碎,帽子掉在地上。群賊頓時就亂了,一個個甩開大氅,各拽刀劍呼啦往上一闖,把老少三人困在正中。就聽有人持胳膊挽袖子高聲喊道:“怎么回事?怎么敬你肉不吃,反來傷人,好不識抬舉!”“剁了他!把他亂刃分尸!”徐良三人紋絲沒動。他們知道這幫賊干詐唬,不敢動手。因為今天來的不光是閻王寨的人,還有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的客人們在場,如果他們做得太過分,不用說本僧不答應(yīng),那些客人也不允許。所以三個人非常鎮(zhèn)靜,誰也沒動手。朱亮腦子一轉(zhuǎn),心想不好,剛才做得就有點過分,倘若大伙再伸了手,實在是于禮交待不下去。想到這兒,他偷眼看看身后請來的客人,果不出他所料,客人當(dāng)中大多面帶不悅之色。在他們當(dāng)中有三位坐得最高,穿衣打扮與眾不同。正中央坐的這位,高挽牛心發(fā)卷,金簪別頂,大身材,高顴骨,面賽鑌鐵,一副花白須髯,俗家打扮,但是眼露兇光。這就是華山萬里白樹林三教堂的大堂主,人送綽號翻掌震西天的方天化。在他上首坐著個老道是二堂主,鐵掌霹靂子詹風(fēng)詹明奇,在他下首坐著個和尚是三堂主,肩擔(dān)日月攜昆侖陳倉和尚,這三位堂主面沉似鉛,用眼睛瞪著朱亮,把他嚇得倒吸一口涼氣,他知道這三位可得罪不起。三教堂乃是武林圣地,這三位堂主武藝高強,弟子徒孫星羅棋布,得罪了這三位,閻王寨就保不住了。他往旁邊一看,華山修羅剎陳摶,臉也沉下來了,這老和尚沒說話,正在那兒發(fā)威,氣得直哼哼。朱亮一看,得趕緊采取行動,引起公憤就壞了。他把手往空中一舉:“站住!你們要干什么?真是無禮之甚,還不給我退下去!”眾賊一看朱亮生氣了,趕緊把兵器帶起來,退回原位。狡猾的朱亮馬上變出笑臉,來到徐良近前,拍拍徐良的肩頭:“嘿嘿!徐三將軍,高!這達摩老祖易筋經(jīng)的功練得真不錯,我算服你了。方才我是開個小玩笑,可沒有別的意思,望三位不要誤會。怎么樣,能原諒老朽嗎?”徐良往后撤一步,也樂了:“老劍客,你這個玩笑開得可有點過分吧?哈哈!”一句話把眾人都說樂了。朱亮說:“現(xiàn)在比武開始,請三位回奔東彩臺。”

    歐陽春、蔣平、徐良回到東彩臺,老少英雄圍攏過來,問長問短。因為雙方距離較遠,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大伙兒不知內(nèi)情。蔣平把方才的經(jīng)過講了一遍,大伙兒一聽氣壞了,更加提高了警覺,以防對方的暗算。不一會兒,就聽三聲炮響,緊接著一陣云牌響亮,這是比武開始的信號。全場鴉雀無聲,大家靜靜聽著。就見飛劍仙朱亮走下西彩臺,來到梅花圈,把拐棍往地上一放,沖著四外一抱拳:“各位,現(xiàn)在比武開始,方才我跟開封府的官人打賭擊掌,把一切都交待清楚了,現(xiàn)在我再當(dāng)眾念一念,讓大家明白明白。”他從懷里掏出字據(jù),當(dāng)眾讀了兩遍,念完后把字據(jù)又揣到懷里,這才宣布比武開始。說完他提起拐杖回歸西彩臺。

    朱亮剛走,從他身后站起一人,周身上下緊襯利落,手提一條大槍從西彩臺下來,直奔梅花圈。他把大槍往地上一戳,高聲喊喝:“呔!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的門長,各位老師,各位朋友,現(xiàn)在十陣賭輸贏開始,我要打這頭一陣。我先自我介紹。我家住武當(dāng)麒麟山項家莊,我叫項鴻,江湖諢號小霸王。這次閻王寨各路英雄大會,是個難得的機會,使我高興的是,這十陣賭輸贏中,還有我這一陣。按說我拿不出手,無奈朱老劍客盛情難卻,我只好領(lǐng)命了。現(xiàn)在,我先練趟槍,壓壓場子,獻獻丑,請各位多指教。”說完,把袖面一挽,大槍拔出,雙手一抖,啪啪!眾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槍上有獨道之處。項鴻五短身材,今年四十八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壯年時代,在使槍上他下過三十多年的功夫。他練了一趟六合槍。場上的人熱烈鼓掌,就連徐良也暗挑大指:這槍練得真高!什么叫六合槍呢?就是六家的槍法合到一塊兒。頭一家,是楚霸王項羽的項家槍。項羽使大槍占一絕,其中最絕的招是霸王一字摔槍式。因為項羽有舉鼎拔山之力,所以他在槍上的功夫誰也比不了。他的蓋頂三槍,打遍天下沒對手,是項家槍的一絕。第二家,是三國年間劉備手下的大將,長山趙云趙子龍的趙家槍。趙云號稱常勝將軍,趙家槍占著個“柔”字,以使用巧妙而馳名天下。第三家,要算羅家槍,最出名的就是羅成,他的臥馬回身槍堪稱天下一絕。第四家,是六郎楊景楊延昭的槍,老楊家七郎八虎,能耐最大的就數(shù)老六楊景。他曾經(jīng)寫過一本槍譜,論述大槍的使用方法,別出一派,故此也占著個絕字。第五家,是高家槍。白馬銀槍高世紀(jì),使大槍占一絕,家里自有槍譜,與眾不同。第六家,就是小霸王項鴻家。他們家把以上五家招數(shù)中的精華抽出來,與他家的精華合六而一,故此才叫六合槍。小霸王練完了往那兒一站,氣不長出,面不更色,場上又暴發(fā)出春雷般的掌聲。項鴻得意地露出微笑,沖東彩臺一抱拳:“開封府各位英雄,剛才我練了一趟槍,不管好與不好,還望各位包涵。今天是比武,不是練武,我練完了就得有捧場的。各位俠劍客,你們哪位給我捧場,下來跟我比一比?要把姓項的這條槍贏了,你們可就算贏了一陣。哪位賞臉?”這就是叫號。他的話激怒了老少英雄,大伙兒互相看了看,還沒等言語,從徐良身后站起一人:“各位,別聽他咋呼,我去!”蔣四爺回頭一看,站起一個漂亮小伙兒,穿白掛素,二十五六歲,手中提著一條大槍。蔣平一看認(rèn)識,他也是東京汴梁開封府的人,他師父就是五虎店的掌柜賽叔寶秦希,小伙子也姓秦,名叫秦玉,人送綽號“神槍無敵小羅成”。蔣平素日就知道他在大槍上有功夫,因此沖他一笑:“秦玉,你要下場?”“對!四老爺讓我去吧。”“好嘞!這可是個大戰(zhàn)場,你要多加小心。”“您放心,要不會耍猴兒就不能買猴兒,把姓項的交給我好了!”秦玉對使大槍很有研究。他一看項鴻使的兵刃也是大槍,就動了爭強斗勝的心,非要和項鴻比出個高低來。就見他從臺上噔、噔、噔跑下來,直奔梅花圈。大槍對大槍就要開戰(zh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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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30 07:50:08 | 只看該作者
第020回 山西雁刀劈小霸王 巨五霸人前顯神力
    神槍無敵小羅成秦玉跟蔣平要求下場比武,蔣四爺有點猶豫:雖聽說這小伙子有兩下,但沒見過。十陣賭輸贏,在這種場合比武可不是鬧著玩兒的!秦玉面子上掛不住了:“四老爺,您是不是不放心?”“有點兒。”“請您放心,我心里沒底兒絕對不敢討令,讓我去吧!”蔣平實在沒辦法了,問徐良,徐良點點頭:“可以。不過得多加謹(jǐn)慎。”“您放心,別的兵刃我不敢說,使槍我有探囊取物的把握!”

    秦玉拎槍下了東彩臺,邊走邊收拾,脫了英雄氅,緊了緊帽帶,周身利落之后來到梅花圈,又捋了捋大槍,槍尖朝當(dāng)?shù)匾淮翛_項鴻一抱拳:“老英雄請了!我來陪你走幾趟。”

    項鴻嘴上說的客氣,心眼兒里很驕傲,眼里沒人。他認(rèn)為開封府得派個俠客或劍客,一看來個小孩兒,頂多就二十四五歲,心中十分不高興,眼珠轉(zhuǎn)轉(zhuǎn)把臉一沉:“年輕人貴姓?”“免貴姓秦。”“你是開封府的辦差官嗎?”“不,我是被邀的客人,跟我老師在開封府開個永勝鏢局。”“唔,嘿嘿……”項鴻在梅花圈上背手溜了幾圈:“年輕人,我不是掃你的興,你從哪兒來還回哪兒去,我不能跟你伸手。”秦玉眼眉立了起來:“姓項的!你這是什么意思?”“很清楚,在我面前,你是個娃娃,我練槍的年頭比你歲數(shù)都大,我能跟你伸手嗎?一旦我失手把你傷了多不好!你回去把徐良換來,或者換個成名的劍俠來,你不配跟我動手!我要跟你一伸手我就栽了,這不是欺侮小孩兒了?”小霸王這話軟中帶硬,實際是無情的諷刺。秦玉氣得仰面大笑:“姓項的不要自顯其能,人老不值錢,武藝高低不在年齡。金剛鉆雖小能攬瓷器,竹竿子個兒大,空膛的!你跟我擺什么老輩,你也是個無名少姓之輩;別看我祖上有名,到我這輩什么也不是,咱倆正合適,那些高人能跟你伸手嗎?徐良什么身份,穿新鞋踩你這攤狗屎?你這種人就得我對付!”“噢唷,小娃娃!我一片好心你不但不領(lǐng)情,還敢出口傷人,看來你是活夠了!”說著綽起了花槍。秦玉也不示弱,把大槍抓在掌中滴溜一轉(zhuǎn)身“突兒”一抖槍“金雞亂點頭”,這叫走行門邁過步——運氣呢。轉(zhuǎn)到兩圈半時,秦玉有點沉不住氣了:后把一壓前把一翻,往前一縱一抖手分心就刺,槍尖直奔項鴻的心窩。項鴻趕緊跨步斜身使了個“懷中抱琵琶”往外一崩:“開!”把秦玉的槍崩出去。只見項鴻手腕一翻槍尖直刺秦玉的軟肋,秦玉跨步閃身一轉(zhuǎn)個兒,大槍走空。再看秦玉扳槍頭獻槍攥,這槍后頭有個疙瘩,那是鋼的,論分量有斤數(shù)來重,這東西掄起來揍腦袋上也受不了!大槍順著是槍,橫著可以當(dāng)棒使喚。所以秦玉獻槍攥當(dāng)棒使奔項鴻的太陽穴抽來;項鴻趕緊縮頸藏頭,一槍攥抽空,項鴻抖槍奔秦玉的雙腿,秦玉使“旱地拔蔥”式騰身而起。一老一少在梅花圈戰(zhàn)在一處。

    在場的四五千人都瞪眼看著,特別是開封府的老少英雄,一個個屏氣凝神緊攥拳頭替秦玉使勁。他的老師賽叔寶秦希都站起來了,手扶八仙桌身子探出老遠。老頭兒默默禱告:老天保佑別讓我的徒弟出事。但兩條大槍遇到一起,當(dāng)場不讓步,舉手不留情。一眨眼二十幾個回合,秦玉的槍分心就刺,項鴻掌中槍往上一撥“開!”緊跟著后把一立,前把一低槍奔秦玉的心口,秦玉往旁邊一躲,壞了!上當(dāng)了。人家這是虛招,緊跟著一翻腕子奔小肚子來了,秦玉再想躲就來不及了,就聽“噗!”槍從小腹扎進去,槍尖在身后就露出來了,扎了個大透膛。秦玉慘叫一聲,大槍撒手。再看項鴻把秦玉挑到空中兩臂一抖:“去你娘的!”就甩出梅花圈。秦玉手刨腳蹬,眨眼間這條生命就結(jié)束了。

    全場一陣騷動。開封府的人搖頭嘆息,蔣平急得直拍桌子,他后悔。蔣平身后“撲通”一聲,秦希昏死過去了。眾人一陣忙亂把秦希攙扶起來,揉前胸捶后背,好半天老鏢頭才緩過氣來。義俠太保劉士杰、笑面郎君沈明杰領(lǐng)著幾個人把秦玉的尸體抬回來,擦干血跡,暫時放在彩臺后面,用他的衣服把尸體包裹起來。

    秦希放聲痛哭:“孩子在天之靈別散,為師給你報仇!”說話之間從背后拽出熟銅雙锏,眼珠子都紅了,就要下場。蔣平趕緊攔:“老鏢頭且慢!您怎么啦,這點事還想不開嗎?我看你悲痛得神志都不清了,下場也不利,好好歇會兒,我派別人給你徒弟報仇怎么樣?”“不行!‘要解心頭恨,拔劍斬仇人’,我不把姓項的扎死不能活呀。四老爺,你答應(yīng)也得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也得答應(yīng)!”說著就要撞頭。蔣平一看難辦:人家是客人,千里迢迢來幫忙;徒弟死了,老師能不難過?非要攔人家?也不好說。四爺正猶豫這工夫,秦希倒提雙锏來到梅花圈,二話不說,舉锏就砸。

    項鴻一看,老頭兒歲數(shù)跟自己差不多,蠟黃的臉上兩道紅眉,六棱抽口壯巾,一身短靠,手拎雙锏沒等說話就砸自己;他一躥跳到東北方向,一托掌中大槍:“唉,朋友,你不夠義氣!這怎么回事?你得通報姓名,叫天下人知道你是誰?”秦希強壓怒火擦了擦臉上淚水:“好,老朽東京大國人氏,永勝鏢局總鏢頭、賽叔寶秦希,方才死的就是我徒弟,我要給他報仇雪恨!”“嗬嗬!這我同情。打了孩子大人出來,徒弟死了師父能不難過嗎?不過,這仇你報不了。你徒弟跟我伸手的時候我不愿意,一再相勸他執(zhí)意不聽,結(jié)果白搭一條命。你跟他一樣沒那能耐,你得借助旁人。咱倆商量商量:你叫徐良過來,我要和他大戰(zhàn)三百合。你不配和我動手。”“呀呸!小子,你把我贏了,三將軍自然來會你。你要贏不了我,你就死在我的锏下!著打!”一锏快似一锏,一锏緊似一锏,恨不能把項鴻打個肉泥爛醬。項鴻也真有兩下子,前躥后縱、左躲右閃比貍貓還快,掌中這條大槍呼呼帶風(fēng),秦希急于報仇難于登天。打仗要保持頭腦冷靜,連哭帶打怎么行?秦希就犯了兵家之忌。他心里明白腿打飄,想控制也控制不住。二十幾個回合一個沒注意,被項鴻一槍刺中軟肋,咔嚓一聲就扎進去了,老頭兒慘叫一聲七竅流血而亡。項鴻雙臂一抖把死尸甩出圈外。比武臺上又一陣大亂。蔣平立刻派人把老鏢頭的尸體抬回來,用一件袍子裹起來放到彩臺后。眾人無不落淚,鏢局十幾個伙計哭開了,蔣平勸了半天。

    單說小霸王項鴻連勝兩陣就飄飄然了,他把大槍往地上一戳、胸脯一挺:“呔!大伙都看見了,我連勝兩陣,一老一小搭上了性命。我樂意這么做嗎?我這槍下不死無名之輩!可這倆人自找其苦,我也就講不了啦。開封府各位能不能派個有能耐的?別往這兒派飯桶行不?丑話說在前頭,你們要再派這號人,我可不陪了。徐良來了沒有?你怎么不下來?別坐在那里裝蒜。你覺得你了不起,姓項的沒拿你當(dāng)回事;你要敢下場,我叫你跟他倆一樣,身上來個窟窿,叫你透透風(fēng)!”

    徐良本不想下場,想攢足力氣應(yīng)付那最難打的。沒想到這小子當(dāng)眾叫號,口出狂言,越說越難聽,這火就壓不住了,“噌”地站了起來:“四叔,我下去吧!”“哎,良子,今兒火怎這么大,聽他放嘟嚕屁!坐下,用不著你。”“四叔忘了,打仗講究一鼓作氣,我們連敗兩陣元氣大傷,如不扭轉(zhuǎn),士氣低落,往后就沒法兒比武了。我下去還是對的。”蔣平一想:要不把這局面扭轉(zhuǎn)過來,恐怕是真不利。“良子這么說我同意,你小子也得謹(jǐn)慎點,速戰(zhàn)速決。”“四叔放心。”徐良拎刀下臺邁步走進梅花圈。

    徐良一下場全場沸騰,一個個指手畫腳:“這就是徐良,白眼眉怪人。”不少沒見過徐良的評頭論足。徐良把大環(huán)刀往地上一戳,把脫下的衣服卷好放在東北角上,摁摁壯帽勒勒大帶,老樣子一走三顫悠來到項鴻面前:“嗯,你挺好哇!”項鴻仔細看了看徐良的白眉,心想:無能之輩挑死二十個也不算露臉,要能贏了徐良,別說要他的命,就是給他放點血我也一舉成名了。這家伙越想越美,滿面賠笑一抱拳:“三將軍,沒想到您真賞臉。怎么,愿意陪我走幾趟?”“不但愿意,還想給剛死的兩位報仇,項鴻,我瞅你這人忠厚,咱倆商量商量:你別伸手了,干脆閉上眼叫我把你腦瓜撥拉下來得了。”“呸!沒有這么忠厚的。徐三將軍,咱可不開玩笑,既然下場了,我可不客氣,請亮寶刀!”說著他把槍綽起來,兩眉一立跟狼似地齜著牙咧著嘴就要奔徐良。正這個時候西看臺上有人喊:“呔——哎!姓項的等會兒,我說兩句話。”大伙一看是細脖大頭鬼房書安走下西看臺,全樂了。只見他跑進梅花圈來到徐良面前雙膝跪倒:“爹爹在上,孩兒磕頭了。”項鴻一看:你是哪頭的,怎么管敵人叫爹呀?徐良一看:“你來干什么,起什么哄?”“爹先壓壓火,我勸勸他。”轉(zhuǎn)回身來奔項鴻:“姓項的,你不認(rèn)得,這是我爹,我是他干兒子。我爹的能耐你知道嗎?我爹剛才那話多好!讓你把眼一閉,一刀把你腦袋撥拉下來,一點痛苦都沒有。你上哪找這便宜事?你小子比禿尾巴狗還橫,不聽可要吃虧啊。干脆認(rèn)個錯,跟我學(xué),把鼻子割下去,一塊兒拜干老子。”“去你媽的!”把項鴻氣得好懸沒瘋了。心說:姓房的,一會兒咱再算賬!他一腳把房書安蹬出梅花圈。房書安一晃腦袋:“好啊,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你看我爹怎么收拾你。”項鴻用手指著高聲喊喝:“姓房的小子損透了,認(rèn)賊作父,恬不知恥!要不看在你我同在綠林道上,我先一槍結(jié)果你的狗命,滾!”房書安把大腦袋一晃:“你要出了事兒可別后悔。”大頭鬼回到西彩臺歸座。他在眾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管徐良叫干爹,這些綠林人能答應(yīng)他嗎?要換旁人誰也不行,就這大頭鬼例外。有人認(rèn)為他被徐良嚇出了神經(jīng)病,怪可憐的,也沒人跟他計較。

    單說徐良手提金絲大環(huán)寶刀,亮了個“夜戰(zhàn)八方”藏刀式:“姓項的請!”項鴻心中暗想:我如一槍把徐良放在這兒,無形中我就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了,但愿祖先有靈,保佑我今兒露個大臉。想到這他可有點緊張,陰陽一合把槍顫了顫、搖了三搖,先使了個“金雞亂點頭”,后使了個“怪蟒出洞”,圍著徐良轉(zhuǎn)了三圈,冷不丁往前一跟步,大槍往徐良的頸嗓便刺:“著!”一點寒星就到。徐良一不忙二不慌,拉著架了紋絲沒動,兩只眼盯著項鴻的眼睛跟大槍。一瞅槍到了,躲早躲晚都不行,得找準(zhǔn)火候,眼看槍尖似挨著肉還沒有挨著肉的時候把金絲大環(huán)刀背往上一橫,喊了聲“開!”正崩到槍桿兒上,把這條槍崩起來有三尺多高,緊跟著上步閃身裹腦藏頭,“刷”一刀直奔小霸王的脖項,這一招干凈利落,發(fā)招甚快,項鴻說聲“不好”,趕緊使了個縮頸藏頭、往下大哈腰,徐良這一刀從后背掠過。項鴻也不怠慢,陰陽合把槍走下盤奔徐良雙腿便刺;老西兒腳尖點地騰身而起,緊跟著使了個“黃龍大轉(zhuǎn)身”,刀隨人轉(zhuǎn)“嗚!”使的是“攔腰鎖玉帶”奔項鴻的腰部斬來。項鴻趕緊往地上一趴,徐良的刀又走空了。就這樣人來人往,兩個人戰(zhàn)在一處。徐良是有能耐,要說三下五除二把項鴻贏了,不那么容易;項鴻要像勝剛才二位那么簡單,更不容易。兩人大戰(zhàn)了十六七個回合。

    為什么打這么長時間呢?徐良一邊打著一邊看著,他看項鴻的能耐也就如此了,十八個回合的功夫也都施展得不大離了,做到心中有數(shù)。徐良虛晃一招跳出圈外,把項鴻弄愣了,雙手抱槍把眼珠一瞪:“徐良怯敵不成?”“非也。”“怯戰(zhàn)不成?”“也不是那么回事。”“既不怯敵也不怯戰(zhàn),怎么不打了?”“姓項的,我有兩句話打算講在明處。”“有話你說吧。”“你這兩下子我全看到了,不怎么樣。現(xiàn)在我就要打發(fā)你歸位,你有什么話留下嗎?有話趁現(xiàn)在跟你親屬講一講,然后我送你上西天。”“哎呀,你損透了,咱倆還不定誰不行哩,看槍!”徐良往旁一躲:“小霸王,不是山西人說大話,你再要伸手,我如果叫你在我面前過去三個照面,我就姓你姓。”“真的?眾位聽見沒有?三個照面過去他可姓我的姓,我要收個兒子。徐良,你不當(dāng)眾跪倒管我叫爹,你不是人!”老少英雄一聽,心里認(rèn)為徐良說話有點過分,你就動手得了,許這個愿干什么!常言“人有失手,馬有失蹄”,萬一叫他混過三個照面怎么辦?這“弓”拉得太滿了!其實徐良心里有數(shù),剛才打過這一陣,他已經(jīng)知道項鴻有多大分量,不然的話,第一次比武為什么要這樣說呢?如何贏對方,徐良把刀術(shù)全都想好了。

    單說小霸王項鴻抱著很大希望恨不能把徐良贏了,往前一跟步抖手一槍分心便刺。徐良一提大環(huán)刀,刀尖朝下,刀把兒朝上,用刀背一掛他的槍:“開!”這一刀正好把槍崩出去,徐良緊跟著上步進身就貼近了項鴻,刀隨人轉(zhuǎn),使個裹腦藏頭,“刷”一刀奔項鴻的脖子就來了。項鴻一看徐良來勢甚猛,又往下一低頭,徐良的刀走空了,后背對著項鴻。項鴻心中高興:小子,你貪功心切、用力過猛,叫刀把你身子拽得來了個大擰個兒,把后背對上我了,你還活得了嗎?別說三個照面,兩個照面我就結(jié)果掉你的性命!想到這,他拈槍就刺,牙齒咬得格格響:“姓徐的,你就在這兒吧!”“嗚”一聲槍奔徐良的后背,眼看要扎上了,就見徐良使了個“黃龍倒轉(zhuǎn)身”正好轉(zhuǎn)到項鴻身后,項鴻一槍扎空。他正是用力過猛、槍發(fā)招太快,把身子拽得往前來了個趔趄,腳底下就不穩(wěn)當(dāng)了,再想變招,談何容易!這陣兒徐良在他的身后,老西兒的金絲大環(huán)刀便舉起來,以上視下,心中默默禱告:賽叔寶秦希、小英雄秦玉,我給你們報仇了!“刷”一刀。等項鴻回頭一看,一道冷氣來了,他知道性命休矣:“哎呀——”斜肩鏟背,他被劈為兩半,死尸放倒,大槍落地。

    整個比武場上像開了鍋,有恨徐良的,有贊徐良的,什么心情的都有。徐良飛身形跳出圈外,抬腳用靴底把刀上的鮮血蹭了蹭,寶刀還鞘,用手指指項鴻的尸體:“嗯,你個王八驢球球,這是你自找的,跟山西人毫無關(guān)系!”他轉(zhuǎn)身回到了東看臺。義俠太保劉士杰特地擰好一塊熱毛巾遞給徐良:“三哥擦擦臉,您算給咱們撐腰打氣了。”徐良長出一口氣:總算奪回了一陣,不然的話,整個開封府的人士氣低落,這一刀劈了項鴻,士氣高漲,跟剛才截然不同,老少英雄一個個把胸脯全都挺起來了。按下差官隊這邊祝賀不提。

    單表飛劍仙朱亮親眼目睹這個慘景,項鴻死得太慘了!老頭兒把眼一閉晃晃腦袋:“林玉,趕緊派人收尸。”把兩半兒尸體拎回來怎么辦?林玉出了個主意:拿麻繩、大針縫到一塊兒,把流出來的五臟零碎再給揣進里邊去,用好棺成殮,將來再送回原籍故土。后事不必細說。

    有嘍羅兵下去,到梅花圈擦干血污,一切恢復(fù)正常,朱亮把三角小紅旗往空中一舉,搖三搖,晃三晃,第二陣開始。就見西看臺上第二排緊頭里站起一個人來。這人高人一頭,個頭兒都出了號,踩得臺板嘎吱嘎吱山響。他大步來到梅花圈。這位甭說練武藝,就往這兒一站,也引起了全場一片嘖嘖聲:“各位,這家伙是人嗎?怎么這么大的個兒!”此人身高有一丈三尺五,比在場最高的霹靂鬼韓天錦、金-無敵大將軍于奢還高一腦袋;頭如麥斗,眼似銅鈴,滿腦袋帶卷兒的黃頭發(fā),梳著十六根蝦米須,麻花式的辮子用金色環(huán)扣到一塊兒;頭上戴著三叉嵌寶金冠,身披牛皮麒麟寶甲,牛皮的掩心,前有護心鏡,腰扎獸面銅頭絲鸞帶,鳳凰裙遮住雙腿,腳登一雙特大的牛皮戰(zhàn)靴;看年紀(jì)三十歲掛零;大腿好像房梁,胳膊猶如房檁,面如青蟹蓋,滿臉殺氣。這個人如果長了毛,真如大腥腥相似。他圍著梅花圈轉(zhuǎn)了三圈,然后面對開封府的東彩臺說了話:“呃——開封府的,認(rèn)識我是誰嗎?我乃西夏國的,人送綽號‘頂天立地神威大將軍’,我叫巨五霸。”其實這個人的舌頭根兒有點兒發(fā)硬,有很多人聽不懂他說的什么話。原來,他是西夏趙元浩的站殿將軍,官封頂天立地神威大將軍。他搖頭晃腦地說:“我不比別的,要比比力氣。練武的人都懂‘一力降十會’。不管你有多大能耐,沒有力氣就吃虧。不管我能耐大與小,有勁就頂十個會的。眾位賞臉,我可要獻丑了。”他說完之后,又下來幾個西夏軍兵幫他摘盔卸甲,換好短衣襟小打扮,然后拿過一個灰盒,里面有點白灰。他兩只大手伸進去揉了揉,為的是防滑。之后,他一點手,手下番兵給他準(zhǔn)備,就聽場外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大伙兒順著聲音觀瞧,從東北空隙地方推進來一輛鐵車,分量沒有三千斤也差不多少,車身長差不多有七尺,寬能有四尺半,生鐵鑄造,下面帶著六個鐵轱轆,前面安著十二把尖刀,鋒芒利刃。人們一看才知道,這叫鐵滑車,是守城和守要塞的武器,有很大的殺傷力。要是居高臨下把這東西放下去,沖力特大,有時這一輛車就能殺傷對方幾百人。可大伙不明白,今天獻藝比武用鐵滑車干什么?大伙還發(fā)現(xiàn),這輛車大得出了號。

    十六個軍兵連推帶拉把鐵滑車送進梅花圈,放穩(wěn)當(dāng)了,軍兵退下。就見巨五霸一挺胸脯用手指著鐵滑車:“大伙看見沒有?這上面有字——兩千六百五十斤。現(xiàn)在我拿它練一練。”說話之間就見他把車后邊兩個把兒綽起來,不費力地往前推九步,又往后拉九步,又拉著它圍著梅花圈轉(zhuǎn)了三周。其實這都不是正式的,只是為了活動活動筋骨,之后,他又在灰盆里把手上抹了點白灰,圍著鐵滑車轉(zhuǎn)了幾圈,然后站住,往下一哈腰把車頭扳住,另一只手扳住車把,腦瓜子一晃使了個騎馬蹲襠式:“起!”這一嗓子喊得山谷回音,兩千多斤的鐵滑車當(dāng)時離了地,被巨五霸抱在懷中;又見他一轉(zhuǎn)身:“起——呀!”把鐵滑車舉過頭頂。在場的人無不驚駭:“好大力氣!”“果然神力!”“好哇!”比武場上爆發(fā)出雷鳴一般的掌聲。巨五霸在掌聲中輕輕放下鐵滑車,氣不長出、面不改色,得意透了!稍停片刻他面對開封府看臺方面叫陣:“請哪位按照我這樣,做到就算贏!看哪位下來比比力氣?”

    這一下真給大伙兒叫住了。“不怕千招會,就怕一招熟”,巨五霸這個兒一丈多高,天天練;他生長塞外,天天吃牛肉、喝馬奶,體格多棒!專門練舉重的功夫,怎么比?舉不起來就算輸!

    翻江鼠蔣平往左右看看:“我說各位,我可不是長人家的威風(fēng),滅咱的銳氣,要講究高來高去、陸地飛騰,刀槍劍锏、斧鉞鉤叉,咱不怕!這玩藝兒……大概夠嗆吧?哪一位敢照量照量?有不服的沒有?”蔣四爺?shù)脑捯魟偮洌谝慌爬镎酒鹨粋人:“四老爺,在下不才,我下去照量照量。”眾人甩臉一看,正是“塞北三絕”的老三、人送綽號神手大圣夜渡靈光紀(jì)遷紀(jì)老英雄。沒想到這老頭兒起來了,四爺心里涼了半截兒,心說:咱老哥倆差不多少,你那勁從哪兒來呀,你還敢比?你沒瞅那鐵滑車,光裝咱這樣的就能裝進六個去,但嘴上不好這樣說。四爺一笑:“老人家,怎么?你打算下場比比?”“正是,實在說不瞞你,我就愛舉重,這鐵滑車卻沒舉過,但在九和宮沒事的時候老舉礅子。我下去照量照量怎么樣?可不一定行,我不行,你再換別人。”蔣平多明白,一看人家談笑自然,就知道老頭兒心里有底:“好吶!但愿老爺子馬到成功。”“借您吉言,哈哈哈……”

    紀(jì)三爺手提大帶一轉(zhuǎn)身順梯子下去,一步三搖慢慢進入梅花圈巨五霸的身旁:“年輕人,我陪陪你怎么樣?嗯?”

    巨五霸低頭一瞅,面前站著一個小個兒。這小老頭兒長的尖頭頂尖下頦兒大腦門兒,兩腮無肉,骨瘦如柴,雞鼻子、雷公嘴,一嘴芝麻粒兒牙,兩個錐子把兒的耳朵,狗油胡七根兒朝上八根兒朝下,一對黃眼珠骨碌碌亂轉(zhuǎn)悠,掐巴掐巴不夠一碟子,按巴按巴不夠一碗,這干巴勁兒……簡直不是笑話嗎!

    巨五霸看罷多時把大嘴一咧,他樂了:“嗬嗬嗬!來來來,請問您尊姓大名?”

    紀(jì)三爺當(dāng)場要獻絕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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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30 07:50:39 | 只看該作者
第021回 紀(jì)老劍客走梅花樁 七星真人擺人頭宴    紀(jì)遷老劍客來到梅花圈跟巨五霸相遇,巨五霸一百二十個看不起。心說:你們中原人有句俗話叫“身大力不虧”,人要有勁兒,非得個兒大、吃得多、身體壯那才行。你秤一秤也就七十多斤,你那勁兒打哪兒來?真是“螳臂擋車,自不量力”。巨五霸把嘴撇得跟瓢一樣:“嗬嗬,老朋友,您是哪位?”紀(jì)三爺早看出他瞧不起自己,也不跟他計較。老頭兒點點頭:“問我呀?離本地不遠,塞北人氏,姓紀(jì)名遷字永太,有個小小綽號叫‘神手大圣夜渡靈光’。”“那你是不是開封府的?”“我是開封府請來幫忙的。”“那好。怎么,你想舉舉這鐵滑車了?”“我試試,不一定行。要不行,你別見笑。”“那請吧。”巨五霸往旁邊一躲,叉著腰等著看熱鬧。

    單說紀(jì)三爺,先把腰帶勒了勒、運了運氣,來到鐵滑車跟前先按按把,又調(diào)調(diào)前頭,圍著轉(zhuǎn)了幾圈,把氣功運得就差不離了,然后一轉(zhuǎn)身操起鐵滑車后邊的兩個扶手。他個兒小,端這車難免就費點勁,得往上抬著。老頭兒一掂量,車起來了,心里有點底。稍微一用力“嘎吱!”骨碌碌地圍著梅花圈轉(zhuǎn)了三周,然后往前推九步又拉九步,跟巨五霸都一樣。巨五霸奇怪:小老頭兒不次于我,他這勁兒從哪兒來的?人老奸,馬老滑,大概他會巧勁。想到這兒他說:“老朋友行!你再舉給我看看。”“好嘞!”紀(jì)三爺有點緊張:當(dāng)著這么多人,舉不起來命就得搭上,胳膊腿兒一軟就得砸扁了,不拿出點真本領(lǐng)可真不行。

    再看紀(jì)老劍客,騎馬蹲襠式站好,挺脖子晃腦袋運用達摩老祖易筋經(jīng)的功夫,舌尖頂住上牙膛、一叫丹田混元氣:氣發(fā)丹田貫于中樞,中樞又貫于四肢,要仔細看,他那胳膊腿突然粗了三圈,一手抓住車把,一手扳住了車頭一較勁:“起呀!”鐵滑車離地了。兩旁看的人無不贊嘆:“啊呀,小老頭兒還真有把子勁兒!”人們?nèi)褙炞⒌乜粗<o(jì)三爺稍微緩了口氣,往前上步身子一轉(zhuǎn)個兒,順勢使勁:“起呀!”把鐵滑車舉過頭頂。全場立刻掌聲如雷,震撼天地!開封府的人加倍呼喊:“老英雄神力!”“舉得好!”蔣平樂壞了。

    人都有“人來瘋”的毛病,為什么一鼓掌一加油,人的精神當(dāng)時就來了?紀(jì)遷也不例外。本來他想舉過頭頂跟巨五霸相同然后把車放下就得了,可這會兒又改變主意了:他見大家如此盛情,自己如果跟巨五霸一樣就遜色了,他一高興,舉著鐵滑車圍著梅花圈繞了三周。試想,原地站著和走動起來是大不一樣的,顯示比巨五霸的力量更大得多。轉(zhuǎn)完了,紀(jì)三爺覺得胸膛發(fā)熱,眼有點發(fā)黑,兩條腿也有點支持不了啦。三爺一想:不好,趕緊見好就收,把車放下得了。可就在這個時候,在他身后的巨五霸有勾勾心:這老頭兒把車一放我就輸了,叫我舉車轉(zhuǎn)三圈怎么可能!我在西夏國王趙元浩、襄陽王趙玨面前打過保票,在閻王寨眾英雄面前說過大話:我要壓蓋中原。如今輸了有何臉面見人?于是他心生毒計,忙往前緊走兩步,兩手一揚假意扶車,同時左腿抬起用膝蓋一頂紀(jì)三爺?shù)难阆耄酥С植蛔。苛α慷荚谘希僖豁敚@腰一彎不就完了嗎!但他的膝蓋剛碰到紀(jì)三爺?shù)难o(jì)三爺就明白了:不好,這小子要耍壞!三爺不由火往上撞,急中生智,老頭兒攢足最后一口氣把鐵滑車往后一翻,身子往前一縱,“嘿”一聲他出去了。鐵滑車落到后邊巨五霸的腦袋上,兩千多斤重的東西誰受得了!巨五霸正抬著一條腿要頂人家,那條腿“金雞獨立”,當(dāng)然有勁也使不上,這小子一害怕,砸個正著,頓時成了肉餅,鮮血迸飛!引起了東西看臺一陣騷亂。

    巨五霸一死,看臺上還有他一個親弟弟罕得憨,也是西夏國王趙元浩的站殿將軍。他見胞兄死得這么慘,痛不欲生,“嗷”地一聲就從看臺上蹦下來,操起長把紫金瓜奔紀(jì)三爺就來:“哇呀老匹夫!講的是比力氣,你為什么用車子砸人,你給我哥償命!”不容分說上來就一頓打。紀(jì)三爺左躲右閃總算沒有砸著,飛身跳出梅花圈:“你這年輕人怎么不講理?這梅花圈是比武的地方,十陣輸贏你算哪陣?你要跟我較量我陪著,你這樣就叫搗亂。你哥方才暗下毒手難道你沒看見?他要無心傷老朽我能用車砸他?他是自取其禍,你還要報仇,真是恬不知恥!你要再砸,莫怪老朽不客氣。”“你就接家伙吧!”罕得憨又一紫金瓜。

    紀(jì)遷這人臉?biāo)幔讲拍鞘菈褐稹P恼f:讓一讓二,不能讓三讓四,一看紫金瓜下來,紀(jì)三爺上步斜身往旁一躲,紫金瓜走空,三爺一跟步,一伸手抓住罕得憨的衣甲往懷里一-,另一只手操他的大腿,身子一轉(zhuǎn)個兒把罕得憨舉起來,又一轉(zhuǎn)個兒對準(zhǔn)西看臺把罕得憨扔回去了,這才叫“飛人”。看臺上有人躲不利索,正好罕得憨的叔叔在那兒坐著,老頭眼目也不得勁,一瞅黑乎乎的有個東西來了,他往前一探頭“啪!”正好腦袋碰腦袋——兩人頓時斃命,小罕得憨碰死老罕得憨。

    這一死不要緊,西看臺上可就亂了。飛劍仙朱亮、金鏢俠林玉、三世陳摶陳東坡以及山上的偏副寨主全站起來了,個個甩大氅亮家伙跳下看臺把紀(jì)三爺就包圍了:“剁他!”“砍了他!”“把他廢了!”紀(jì)三爺一看:這干什么,打群仗?他也不示弱,撩圍裙從腰里拽出十三節(jié)鏈子鞭準(zhǔn)備應(yīng)戰(zhàn)。開封府的人眼看三爺要吃虧,以蔣平為首的眾人全起來跳下東彩臺,雙方就要展開一場混戰(zhàn)。在這緊急關(guān)頭,來賓席上站起一人,他高聲喊喝:“呔,爾等不準(zhǔn)動手,哪個要動,貧僧絕不留情!”說話之間,西看臺上下來個和尚在人叢中伸開兩臂攔住大伙兒。眾人一看,這和尚長得像羅漢:八尺多高,禿腦袋有戒疤錚明刷亮;方面大耳,灰色僧衣,項掛數(shù)珠,胖襪云鞋;皺紋堆壘,兩道眉毛長可過腮,嘴唇通紅,牙齒非常整齊,一說話聲如金鐘,甕聲甕氣。有人認(rèn)識,他是華山修羅剎方丈陳摶,華山派祖,是武宗十三派、八十一門中的上等人物、老前輩。這是朱亮請來的尊貴客人。老頭兒一說話很有分量,大伙兒全不敢動了。朱亮納悶兒:老羅漢這是向著誰?他厚著臉皮過來:“老人家,您是何意?”“阿彌陀佛!”陳摶沉下臉了:“朱老劍客,這是你們閻王寨的不是。方才有目共睹,這第二陣講的是比力氣,那紀(jì)遷贏了,你們就得服輸,如果不服還可以有第三陣。可巨五霸竟敢暗下毒手,紀(jì)遷迫不得已才砸死他,這是咎由自取。罕得憨掄武器下場撒野,這是比武,哪面不死人,報什么仇?他死也是咎由自取。你是山上一家之主,一碗水端平才能服人,你卻沒有這樣做,反而領(lǐng)著人跑到這玩兒命來了,這叫‘英雄會’嗎?太不像話!老僧只能告退。”說完轉(zhuǎn)身要走。華山萬里白樹林三教堂三位堂主也站了起來:“對不起,我三人也有同感,這地方不講理,我們不能呆,告退!”三位堂主德高望重,這一走就是抗議,要把這老幾位給得罪了,可了不得!

    朱亮臉一紅后悔不迭,心說:我怎么沒控制住!馬上放下五金拐杖過來把陳摶、三位堂主攔住,滿臉賠笑一躬到地:“幾位留步,全怪我一時胡涂。這有個原因,死的是閻王寨的,就不提了,這都是西夏派來的代表,我怕沒法交代,一著急方寸就亂了。好,馬上撤回,還請四位歸座,您看哪兒不對只管說公正話。”朱亮不愧是個耍人的,能伸能曲,幾句話把事情又拉回來了。蔣平和徐良一看人家回去了,見好就收,各收兵刃回到東看臺。紀(jì)三爺露了臉非常高興,揀起衣服擦擦汗回到原座,老少英雄紛紛向他祝賀。

    朱亮氣壞了,心說:我花不少錢請這客人都胳膊肘往外拐,調(diào)炮朝里打,早知現(xiàn)在,何必當(dāng)初!好在十陣賭輸贏,三陣不行還有四陣,這口氣總能出的。他吩咐把幾具尸體用好棺裝殮,差專人送回西夏,多賠禮、多說好話,不提。

    一切收拾完,朱亮把令字旗往空中一舉,三搖三晃,傳令第三陣開始。一會兒從看臺上下來一個老道,一步三搖走進梅花圈,手一舉:“無量天尊,善哉善哉。各位英雄請了,貧道稽首!”開封府眾人一瞅,這老道長得挺兇,瘦得皮包骨,頭似骷髏,深眼窩里一對小藍眼珠,一閃一閃冒鬼火;小鷹鉤鼻鰱魚嘴,焦黃胡須散滿前胸,頭戴白絞道冠,身穿白綾道袍,圓領(lǐng)大袖,腰系絲絳,背雙劍,手拿拂塵,面如瓦灰。這要黑天半夜冷不丁瞅他能嚇個跟頭,活脫是骷髏成精了。就見這老道一撅大胡子滿臉堆笑:

    “貧道乃七星島人氏,這次來閻王寨幫兵助陣;貧道綽號七星真人,復(fù)姓司馬雙名德修。”徐良想到此人和江南五真人之一、三手真人劉道通、九天真人馬道源是叔伯師兄弟,他專門研究西洋八寶、鉆心螺絲,發(fā)賣熏香、蒙汗藥。今天下場他要干什么?大家格外注意。司馬德修接著說:“這第三陣就是貧道的。貧道一武藝平常,二沒有力氣,我只給大伙變個小戲法,請大家賞臉。”人們感到新鮮:十陣賭輸贏還有戲法?司馬德修沖大家一樂:“眾位好生坐著別急躁,戲法一會兒就變,我先獻獻丑,練趟雙劍壓壓場。”說著他把長大道袍脫下輕輕放在地上,探臂拽雙劍、走行門、邁過步就練了一趟雙劍。寶劍單劍好練,雙劍吃功夫,七星真人說得挺謙虛,真練起來大伙無不贊嘆,發(fā)招定勢都有獨到之處。七十二路連環(huán)劍練完了,雙劍一收,氣不長出、面不更色,雙劍歸匣。稍停片刻,他沖后邊一擺手,四個小道抬進一張八仙桌,這是一張?zhí)刂频淖雷樱和忍貏e粗,面特別厚,看樣子放幾千斤重東西也不會壓壞;四個角包著白銅。把它放到梅花圈中間,又有四名小道抬出個挺大的、圓圓乎乎的東西,蓋著紅布,里邊是什么誰也猜不透。這四名小道把東西往八仙桌上一放就退下了,司馬德修指指這桌上的東西:“各位賞臉。”好幾千人伸著脖子瞪眼仔細看,看完無不吃驚。鬧半天那桌上放著一顆人頭,不過是假的,特別大,直徑差不多有一米,是個白臉大胖子,濃眉大眼、寬鼻子方海口,眉毛、牙齒、五官、相貌、頭發(fā)都像真的。司馬德修圍著桌子轉(zhuǎn)了兩圈,手指人頭:“諸位看見沒?這是個人腦袋,是木制的,很像真的。怎么練?請眾位看我練。”就見他用手指一捅左眼,就聽“嘎巴”、“嘩啦”頓時裂成四瓣——開了,就像一個西瓜切成四瓣;再往里面瞧,里頭有個黑漆小托盤,上面放了四個菜一壺酒、一雙筷子、一只酒杯。司馬德修拿起酒壺,銀壺錚明刷亮、玲瓏剔透,他倒了一杯酒,然后把酒杯往空中一舉:“這是一壺上好的酒,恕我禮貌不周先喝一口。”一仰脖子把它干了。然后把酒壺酒杯放在原處:“這還有四個下酒的菜,我再讓這人頭回歸原位,大伙兒看啦!”就見他用手一攏:“咔叭!”又把這腦袋對到一塊兒了。“大家看見了,人頭里面有四個菜一壺酒,我想請哪位能按我這樣按動消息兒把人頭打開,四個菜一壺酒就當(dāng)做進見禮,您吃喝全有了。誰能打開,請!”

    大伙看這玩藝兒有意思,十陣賭輸贏還有這一陣,安排得真特殊。但明眼人都懂:看來輕松愉快,其實不然。這七星真人司馬德修一輩子專門研究西洋八寶、鉆心螺絲,專門設(shè)計消息埋伏。就拿七星島來說吧,一步一個消息兒,一步一個埋伏,沖天刀、立天弩、翻板、轉(zhuǎn)板、連環(huán)板;臟坑、凈坑、梅花坑,自行車、自行人、自行的牛馬牲畜,都是經(jīng)司馬德修一手制造的,這人腦袋也不例外。你不懂得消息兒埋伏,根本打不開。另外,這里頭還有什么零碎兒,誰也猜不透。所以大家沉默不語。司馬德修連讓了三遍,轉(zhuǎn)回頭來沖開封府這面又說開了:“無量天尊!怎么,各位要冷場啊?前兩場興高采烈,到我這兒冷了場可不好吧!開封府盡是高人,藏龍臥虎,真格的您就打不開?如果這樣我可揀便宜了,這第三陣我贏了!”言猶未盡,三教寺方丈、生鐵佛劉萬通站起來了:“阿彌陀佛!四弟,我下去試試。”蔣平跟劉萬通是老熟人了,他知道生鐵佛閑著沒事也愛研究消息兒埋伏這類事兒,經(jīng)他手設(shè)計了不少特殊東西;想當(dāng)年大破沖霄樓銅網(wǎng)陣,他也立下赫赫戰(zhàn)功,沒有人家?guī)兔σ财撇涣藳_霄樓。一看他說話,蔣平點點頭:“好吧,僧兄可千萬謹(jǐn)慎。”“小小的玩笑不算什么。”

    說著話提僧衣下了東彩臺,來到梅花圈里會見司馬德修,一僧一道彼此見禮。

    “貧僧不才要破破這個人頭。”“歡迎歡迎!敢問高僧法號?”“娘家姓劉,我叫劉萬通,三教寺的出家人。”“失敬失敬。老羅漢對消息兒埋伏有研究?”“不敢說,不過我很喜歡擺弄它,今天我想試上一試。”“好,請吧。要打開的話,四碟菜、一壺酒,歸您了。”說完,七星真人往旁邊一撤。

    劉萬通來到假人頭前圍著它轉(zhuǎn)了幾圈,仔細找消息兒埋伏在什么地方。因為他知道,別看是個假人頭,就這么一點大,但是它包括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包括五行八卦,一下子弄錯,這玩藝兒就整不開,當(dāng)眾出丑。我既然說了大話,來了就得把握住。最后找來找去,哎……對了,毛病就在門牙上。這門牙就是中央戊己土。就好像破陣一樣,這就是陣眼。我只要點動開牙,人頭就能開。想到這里生鐵佛很高興,他把僧衣往上卷了卷,伸出兩個手指頭奔門牙就來了:“道爺,我可獻丑了……開!”說著就用倆指頭一按門牙。就好像按鈕相似,門牙果然動了,它往里一縮,耳輪中就聽“嘎吱!”嗯?這聲音跟方才那聲音可不太一樣,生鐵佛心里就一動:怎么回事?就在這一剎那,可了不得!這個假人頭的鼻孔之中打出六支毒箭。因為生鐵佛就挨著桌子站著,離這假人頭距離不到三尺,這種弓弩尤其迅速得很,不容你躲,“啪啪啪”一個連發(fā),可嘆劉萬通連地方都沒挪,前心就中了五支毒弩。這一下,生鐵佛就感覺到渾身發(fā)麻、胸膛發(fā)熱。老羅漢心中暗想:不好,我要倒霉!結(jié)果連步都沒能邁了,“撲通”一聲摔倒在桌子下邊,頓時七竅流血而亡。劉萬通在干軍萬馬中沒有受傷,沒想到今兒就這么委了巴屈地死了。

    蔣平騰地站起來:“士杰,快帶人把老羅漢請回來!”說“請”回來好聽,實際上就是抬回來。大家趕奔梅花圈把生鐵佛劉萬通抬起來架回東彩臺,老少英雄圍住一瞧:夠慘的!鮮血染紅衣襟。撩開衣服一看,五支毒弩深深釘入肉里,奇臭難聞!這弩箭全用毒藥煨了不止一天了,胸膛都變黑了。眾人看后都緊皺雙眉,覺得老頭兒死得不值得。蔣平吩咐:快抬到臺后去,用大衣包裹,等回公館再說。這個虧吃大了!按下大伙忙亂不說。

    單說七星真人司馬德修看完此種情形,他得意狂笑:“哈哈哈!真不幸,眨眼之間送了一條老命。其實這劉萬通老羅漢也不對,你不懂為什么裝懂,你以為這壺酒那么好喝?這四個菜那么好吃?錯了!這里頭有消息兒埋伏,捅錯了就會引出殺身大禍。他可沒有打開,大伙都看到了。我再請第二位,誰能打得開?”這一下把大伙兒全給鎮(zhèn)住了,誰敢隨便捅啊!這里邊什么埋伏都有,捅錯了就得送命。可是七星真人得理不讓人,連叫三次陣,如果再無人下場,他轉(zhuǎn)身就要走了。正在這時候,突然聽那山頭上有人喊了一聲:“呀——呔!司馬德修不要猖狂,小小的伎倆難得住誰?老朽到了!”大伙兒一愣:這位怎么跑到山頂尖兒上去了?全都抬頭往上看。

    前書說過,這比武的地方是個盆地,轉(zhuǎn)圈兒被大山包圍,青山環(huán)抱,叢山中有一座百丈峰,雖無百丈也差不多少,它高聳入云。說話的人就在百丈峰頂上,人們看他顯得不大點兒,因為離得太遠,所以看不清五官相貌。但此人快似猿猴,雙手攀著樹木藤蘿“唰唰唰”時間不大從百丈峰頂上就下來了,離地三丈,此人一松手,腦袋朝下就來了。這要墩在地上腦袋非碎不可,但此人腦袋眼看就要落地的時候,突然一個云里翻,一個跟頭雙腳沾地身形很穩(wěn),直奔梅花圈。

    蔣平、徐良一看:啊呀,老人家!您這是從哪來?真應(yīng)了那句話:“從天上掉下來的”?妥啦!您要早來一步,生鐵佛何至于喪命?蔣平就喊開了:“老前輩這廂來,您先到東邊來一趟。”老者才轉(zhuǎn)身奔東彩臺上。

    不認(rèn)識的人一看,老頭兒長得真干凈:身高七尺以上,細條條的身子黃白凈面,臉上皺紋可不少。頭發(fā)、胡須、眉毛都白了,往少說這年紀(jì)也在八十開外。就見老頭兒背后背著一對蛾眉刺,斜挎著兜子,手中拄著五金拐杖。來的這人是誰呀?有個綽號叫“西洋劍客”,姓夏,叫夏玉奇。年輕人不太熟悉,像蔣平、徐良這些人都知道。這夏玉奇可了不起,他有個徒弟就是大名鼎鼎的錦毛鼠白玉堂。白玉堂曾經(jīng)拜他為師,白五爺那么大的能耐從哪兒來的?都是這老頭兒教的。老頭兒乃是海南人氏,這一生沒有干別的,專門研究西洋八寶、鉆心螺絲。在這套書上要講研究消息兒埋伏,人家是祖宗尖兒。夏玉奇曾給白玉堂四本書,這四本書叫《春》《夏》《秋》《冬》,全是夏玉奇自己的著作,把所有的消息兒埋伏分四本書全寫上了,白玉堂會三本,第四本《冬》他就學(xué)了兩篇。如果把這四本都學(xué)通了,他不至于死在沖霄樓銅網(wǎng)陣。就因為一知半解,白玉堂覺得自己差不多了,“我對消息兒埋伏全懂了”,藝高人膽大,上了沖霄樓,結(jié)果消息兒一犯亂箭穿身死在銅網(wǎng)陣。白玉堂死了以后,把老頭兒夏玉奇疼得一病就病了四十多天。為什么?師徒有感情。尤其是白玉堂,人才難得。老頭兒就盼望有個接班人,把這身能耐傳授給他。當(dāng)初滿腔熱望寄托在白玉堂身上,沒想到小伙子夭亡,二十多歲就死了。老頭兒能不傷心嗎?打那以后,老頭兒立志不再收徒弟,這些年隱居在海南老也不出頭,誰找也不露面。

    就在前三年,有好朋友向他說:“您哪,這把歲數(shù)有今天沒明天,今天脫了鞋明天不一定穿不穿,真有大駕西游的那時候,難道您這一身的能耐都帶到棺材里去嗎?您還得找個徒弟,把您的功夫傳授給他,不就有接替的人了嗎?”這么一勸還真把夏玉奇的心勸活了,老頭兒一想:可也是!真帶進棺材里太可惜了。好朋友給他介紹了好幾個年輕人,可是老頭兒都認(rèn)為不合格,沒有一個中意的。最后夏老劍客一想,我別在屋里等現(xiàn)成的,趁我這會兒身子骨還壯實,溜達溜達親自選一選,要有合適的,我把自己消息兒埋伏這套能耐全教給他。故此夏老劍客遠離海南云游天下選徒弟來了。他先到開封府撲空了,一打聽,老少英雄隨欽差大人顏查散查辦西夏都走了。夏玉奇得知,現(xiàn)在邊塞十分吃緊,戰(zhàn)斗很緊張。一想:我來一趟誰也沒見著,就這么回去多沒意思!既然老少英雄都趕到塞北,我閑著也沒事,不如溜達一趟,看望看望老朋友,瞅瞅侄男子弟然后再回家,哪怕死了也就閉上眼了。就這樣,夏老劍客才趕奔大同;到了大同才得知眾人到閻王寨赴英雄會去了。

    夏老劍客為大伙兒捏了一把汗,心說:這哪叫英雄會?分明是刀山油鍋,你們進了鬼門關(guān)啦!沖著老感情,我不能不管。西洋劍客在后趕,他又沒有到過閻王寨,怎么能進得來哩?后來老頭兒想個辦法——爬山。就這樣爬來爬去來到百丈峰。來早不如來巧,爬到山頭往下一看,正好司馬德修練戲法人頭宴,老劍客一瞅心中好笑: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司馬德修懂什么,就會一些皮毛,一知半解,跑到這兒裝通事來了!我焉有不管之理?故此大喊一聲這才下了百丈峰。

    蔣平一看,老前輩來了,能不先說說話嗎?大伙兒下了東看臺,把老劍客圍住問長問短,夏老劍客一擺手:“蔣平,現(xiàn)在不是談家常的時候,這人頭陣我包了,我破這人頭宴、收拾收拾這老道,事情完了大家再談。”“老人家注意,剛才生鐵佛劉萬通被毒弩活活打死,這老道可不是省油的燈!”“怎么?你蔣平連我都不相信?慢說小小的人頭宴,就是當(dāng)年的沖霄樓、藏珍樓我都沒有放在眼里。你放心,我要破這東西簡直如探囊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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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30 07:51:08 | 只看該作者
第022回 胡小記命喪寒潭 蔣小義陣前報號    老英雄夏玉奇邁步來到梅花圈,上一眼,下一眼,看看這個假人頭。老頭兒看完之后,心里頭有了底,問七星真人:“道長,你這個假人頭如果打開了,又怎么樣呢?”“無量天尊。老人家,你晚來了一步,大概我交待的時候你沒聽見。這好辦,你只要把這人頭打開,里邊有一壺酒,四個菜,你就把它吃了、喝了。大伙兒呵呵一笑,這第三陣,我們閻王寨算認(rèn)輸,您看,這多好啊!”“哦,既然如此,老朽可獻丑了。”“請吧!”

    夏玉奇站到人頭的對面,背著手,心里盤算:自己的綽號叫“西洋劍客”,顧名思義,對西洋鉆心螺絲這套玩藝兒就頗有研究,而且本人武功還出眾,這一輩子經(jīng)自己手制造的消息兒埋伏、破壞的消息兒埋伏數(shù)以萬計。但是,這個人頭還從沒見過。他很佩服七星真人司馬德修,這小子很有兩下子,研究的這玩藝兒也特殊。但是他懂得:這個小小的假人頭,包括著五行陰陽八卦,一下捅錯了,性命就保不住了,生鐵佛劉萬通就慘死在這上面,絕不能掉以輕心。雖然自己心里有底,還得格外謹(jǐn)慎。

    他一瞅,這腦袋上七個窟窿,這叫五官七竅,必須得按這個數(shù)數(shù):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巽、坎、艮、震、乾、離、坤、兌。按著這個數(shù)目往前數(shù),最后那個字落到哪兒,你就在哪兒下手,不會錯的。夏玉奇心里默默數(shù)著,數(shù)來數(shù)去,最后數(shù)到假人頭的左眼睛。老人家一咬牙,就在這兒了!他把中指一探,對著這左眼睛往前一使勁兒,“開!”“啪!”這一點不要緊,就見這假人頭“咔叭”一聲,分為四瓣兒,里邊兒露出酒壺和四個菜。

    老劍客哈哈大笑,“道爺,我可獻丑了啊,打開了,這四個菜、一壺酒歸我了。”

    老頭兒說著話,伸手就拿這酒壺。沒想到這酒壺里頭還有埋伏,是夾層,上邊兒是酒,底下是五雷開花炮,這就是七星老道比別人毒辣之處,在原來的基礎(chǔ)上又多加了埋伏。

    夏老劍客一時疏忽,以為這就完事了呢,他剛一拿這酒壺把兒,就聽見底下發(fā)出一種“咝咝”的聲音,非常短促,緊跟著就炸開了,“叭——”把桌子也炸倒了,人頭也炸飛了,要是崩到人身上肯定會骨肉橫飛呀!再看那四個菜連影兒都沒了,只剩一團兒黑煙直躥天際。

    再說夏玉奇,就在那一瞬間,他就知道不好,只見他雙腳踩地,腦袋往后一仰,平著身把自己射出去四五丈遠。等這邊兒炸了,他人也射出去了,夏老劍客站立不穩(wěn),一個跟頭摔倒在地,“撲通”,差點兒沒把老頭兒摔死。這時全場皆驚,剎那間就開了鍋,開封府的人全都站了起來。“哎,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蔣平急得一跺腳,“哎喲,可坑死我了,老爺子怎么樣?”結(jié)果,煙霧過去之后,發(fā)現(xiàn)夏玉奇沒事,大伙兒的心才放下。老劍客從地上一骨碌站起來,穩(wěn)了穩(wěn)心情,擦了擦額角上的冷汗,用手指著七星真人司馬德修:“呸!妖道!你這叫背信棄義。你不說打開就完嗎?為何里面還有埋伏?若非老朽躲得及時,我命休矣。看來你這個出家人,太不像出家人了。你連一般的俗家弟子都趕不上啊。出家人講得是‘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慈悲為本,善念為懷。可你呢?研制出這種東西,在眾目睽睽之下竟敢殺生害命,豈能容忍!”夏玉奇說到這兒,血往上撞,從懷里拽出十三節(jié)鋼鞭,奔七星道人就來了。司馬德修滿以為三環(huán)套月的把戲能把夏玉奇給崩死,可沒想到這老頭兒有超人的武藝,能死中得活。他先吃了一驚,一看夏玉奇提著兵器奔他來了,就厚著臉皮,把雙劍抽出來:“無量天尊,姓夏的,你少要責(zé)怪我,怨你求師不到,學(xué)藝不高。埋伏必然是出其不意,讓你猜測不著,我能告訴你這里還有五雷開花炮嗎?你怪誰呀,沒把你崩死就算你揀著了,你反倒出言不遜,這還了得?”七星真人往前一送,擺雙劍就砍,兩個人就在梅花圈中戰(zhàn)在一處。這一打,不是比武,是玩兒命,雙方眼珠子都紅了。

    但是,這個七星真人怎是夏老劍客的對手?打到十幾個回合,被夏玉奇使了個孤樹盤根,正好抽到他的左腿上,只聽“咔嚓”一聲,老道的腿就折為兩段,司馬德修仰面摔倒。夏玉奇把鞭子抽回來,望空中一舉,把本來是軟家伙的十三節(jié)鏈子鞭像棍兒一樣立起來,這叫“沖天一炷香”。夏玉奇正想下手,第二鞭結(jié)果了他的性命,就見飛劍仙朱亮從西看臺上下來了:“老劍客鞭下留情。”在倆人說話的功夫,嘍羅兵把七星真人用軟床抬回本隊,司馬德修才撿了條性命。

    且說飛劍仙朱亮,抱腕當(dāng)胸,滿臉賠笑:“夏老劍客,別來無恙乎?朱亮有禮了。”夏玉奇把鞭子收住一看,是飛劍仙朱亮,他認(rèn)識,三十年前倆人就打過交道。那是在三勝蓮花會上,倆人都參加了,各自獻絕藝,彼此就熟悉了,但沒有什么深交,朱亮賠著不是:“夏老劍客,算了,但能容人且容人,這第三陣我們認(rèn)輸不就得了,而且你還是局外人,雖然受了一場虛驚,好在您連傷都沒受,您把對方的腿打折了,您也出了氣了,不知老劍客您能賞臉否?”

    其實朱亮這話,柔中帶剛,夏玉奇明白他的意思,老頭兒一想:我剛來,自己還有私事要辦。好在我替開封府的人贏了一陣,也就夠了,不如見好就收。就見老英雄“嘩啦啦”把鞭子收回來,往腰中一盤,沖朱亮一抱拳,“好,既然如此,我就把面子賞給你了。青山不老,綠水長流,再見!”說到這兒,夏老劍客把衣服拿起來,回歸東彩臺。到了臺上,老少英雄都圍上來了,紛紛給老劍客壓驚。夏老一笑,“這算什么?像咱們這行人,哪個不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整天在刀尖上混日子?不過,像方才這種事還是少見,我又多長了點兒經(jīng)驗,今后多加謹(jǐn)慎才是。”蔣平讓老頭兒坐下,倒了杯水,讓他在此休息。

    這時候,西彩臺上的飛劍仙朱亮,跟三世陳摶陳東坡耳語了一會兒。這老家伙站起來,眼望開封府這邊,“蔣平蔣四爺、徐良徐三將軍,各位英雄,大家聽著:我們閻王寨連輸了三陣,這三陣,我們心服口服,可見,開封府來的這些人都不同尋常啊,叫人佩服。既然咱們打了賭、劃了押,還得接茬往下比。我宣布:進行第四陣!不過煩勞眾位,這第四陣不在這兒,在后山。大家活動活動筋骨,隨我來。”說話間,這朱亮率領(lǐng)閻王寨的人走下西彩臺。蔣平等人一聽,又是什么新花樣?蔣平向徐良一招手,老少英雄也下了東彩臺,跟著奔后山。

    鬧了半天,這后山同梅花山就隔著一座大山,翻過去就是。人們往前走著,發(fā)現(xiàn)這地方有點兒特殊,別的山是青山疊翠,樹木叢生,一片蔥綠,唯獨這地方光禿禿的,寸草不生。

    朱亮等到了蔣平近前,“四爺,到了。您往下看。”大伙兒登到山腰上,居高臨下往下一瞅,這地方好像一個深陡的盆。大伙兒是在盆邊上站著,下面有一潭水,這潭水光滑如鏡,清可見底,但很深,方圓能有二十畝地大小,轉(zhuǎn)圈都是山。大家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比水戰(zhàn),但是沒有船;再看看四面的山坡,光滑如鏡,一下蹬不住,就會出溜進去。朱亮笑著說:“四爺,各位,這就是第四陣。閻王寨有八大名景,這就是其中之一,老朽給它起個名字,叫碧水寒潭,這第四陣就在這里。怎么個比法呢?您別著急,看我的。拿過來。”朱亮說著話,嘍羅兵捧過一個帶蓋兒的盆來,朱亮把蓋兒掀開,眾人一看,里邊有不少活青蛙,朱亮伸手拿出一只來,讓兩旁人都看了看,然后同蔣平說:“四爺您瞅,這是一只青蛙,我把它扔到碧水寒潭中,您看看是怎么回事。”說著話,朱亮把臂一甩,“嗖——”這只青蛙翻著個兒沖了下去,好長時間才“撲通”掉到水里。只見很平靜的一潭水突然像開了鍋似的,“嘩——”“嘩——”“嘩——”,水面漲起四五尺來,無風(fēng)三尺浪啊。突然人們發(fā)現(xiàn),從水底冒出一個龐然大物,渾身上下墨炭黑,分不清眼、鼻、嘴,黑得簡直冒亮光。就見這東西搖頭擺尾,把那只青蛙吞了下去,在水里轉(zhuǎn)了一圈,又沉入水底。過了一會兒,水面又恢復(fù)了平靜。在場的人無不驚駭,有的人渾身嚇得直起雞皮疙瘩,后脖子冒涼風(fēng)。

    “剛才那是什么玩藝兒?”

    “誰知道什么玩藝兒!”

    “好像一條魚。”

    “不對,魚哪有那模樣!”

    “那你說是什么?”

    “我沒看清。”

    反正,說什么的都有。朱亮滿臉賠笑,“四爺,看清沒?實不相瞞,我在飛蛇谷時,沒事兒就到這里溜達,早就發(fā)現(xiàn)有這么種怪物,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它愛吃青蛙,沒事兒我就抓一點兒,坐在山頭上往下扔,觀看這個奇景。四爺,咱們練武術(shù)的人,講究的是水旱兩路的功夫,對不對?您這能耐光在旱岸上還不行,不夠全面,咱還得試試江河湖海的本領(lǐng)。因為咱們閻王寨不靠著江海,也沒有大河,只好拿碧水寒潭一試了,這第四陣就是這么回事。哪位能下去,把這個怪物給降住,哪怕整死也沒關(guān)系,你就算贏。四爺,您看這陣多新鮮啊!怎么樣,敢打賭嗎?”蔣平急得心中暗想:朱亮呀,你這個老家伙損透了!這招兒都想絕了!這是第四陣,你就想出這么毒辣的辦法,誰知往后的幾陣還會是什么呢?看來,這個太危險了,但是已經(jīng)打賭劃押了,決不能反悔!別說是一潭水,就是燒開了的油,也得往里跳。故此,蔣平一樂:“好啦,咱們話復(fù)前言。”蔣平說著,一回頭,“各位,大家看清楚了,也都聽清楚了吧?這就是第四陣。哪位自告奮勇,愿意到這碧水寒潭生擒或者斬殺這個怪物,為咱們露臉,哪位下潭?誰下去?”蔣平問到第三遍的時候,旁邊過來一個人,“四叔,我來。”蔣平一看,原來是小七杰之中的井底蛙邵環(huán)杰。這個邵環(huán)杰生長在邵家莊,離他家不遠有條馬尾江,他就是在江邊長大的,所以精通水性。要說在水里的功夫,不次于蔣平,你別看他叫井底蛙,實質(zhì)上江河湖海他全都不懼。他一想:這得用水里的功夫,恐怕我們在場的人會水的不多,我年輕,我不下去誰下去?蔣四爺點點頭,“孩子,你不出頭,我也想到你身上了,多加謹(jǐn)慎。”“四叔,您放心吧。不過,我有個要求,假如我到里邊被這玩藝兒吃了,或者上不來,死在里頭,求您給我爹送個信,就說我死在閻王寨,為國家盡忠,讓他老人家不要難過。”“哎,孩子,你怎么說這話?多不吉利,沒事兒,你到下邊能行則行,不行,趕緊上來,咱們換人。”“哎。”邵環(huán)杰又把這番話和徐良說了,徐良不住地?fù)u頭。徐良能耐雖大,但不會水,見水就頭暈,要是會水,早就跳下去了。老徐拉著邵環(huán)杰的手,千叮嚀、萬囑咐。這時,邵環(huán)杰把水師衣靠換好了,小伙子長得也漂亮,再看這身打扮:頭上是月牙蓮子箍,分水魚皮帽;身上穿著魚皮的水師衣靠,這玩藝兒就像小孩兒的連襠褲一樣,連腳都一塊兒裝進去了,勒緊了卡口,水滲不進去,把帶子一勒,顯得小巧玲瓏。腦袋頂上有兩個螺絲扣,安上兩把尖刀,刀尖朝前,這是為了保護自己,攻擊對方。

    邵環(huán)杰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一想,我手中的武器不行。他善使一條十三節(jié)鏈子槍,這種家伙兒在陸地上好使,到水里有點玩兒不轉(zhuǎn)。他回頭看見劉士杰,“劉大哥,把您那刀借我使使。”

    劉士杰的刀雖然不是寶刀,但也是純鋼制成、鋒利無比。劉士杰把刀卸下,邵環(huán)杰接過來,一道寒光。他沖著蔣平和眾人一抱拳,“諸位,咱們回頭見!”

    邵環(huán)杰轉(zhuǎn)身正要跳水,被蔣平一把拉住,“等等。”“四叔,您還有事嗎?”“有,孩子,甭著急。你看看,從咱們腳下到水面,有多高,這四壁光滑如鏡,下去容易,怎么上來?咱得想個辦法。”“哎,對了。”邵環(huán)杰一聽,心想:還是我四叔想得周全呀!蔣平回頭對朱亮說:“你們得幫幫忙,供給我們幾條繩子。”朱亮派人去取,時間不大,十幾個嘍羅兵扛來幾條大繩,有麻花粗細,數(shù)丈長。蔣平把繩子接過來,讓劉士杰、沈明杰、柳金杰、柳玉杰四個人負(fù)責(zé),把繩子編成兩大條,連在一起,站在山上拉住一頭,那一頭送下去,下邊的人如果想上來,抓住這繩子頭一拽就上來了。小弟兄們一聽,趕緊領(lǐng)命。時間不大,繩子結(jié)好了,往下邊一抖,繩子系下去,上邊也有人拽好了。蔣平這才告訴邵環(huán)杰:“孩子,你順著這繩子下去吧。”“哎,謝謝四叔。”

    他單手提刀,抓住繩子,順著山坡就下去了。這山坡比較緩,所以下去不太危險。當(dāng)邵環(huán)杰的腳離水面還有一丈多遠,就見他雙腳一踹石壁,把身子悠起來,在空中一撒手,一轉(zhuǎn)個兒,一溜水線就進了碧水寒潭。山坡上幾千人都瞪著眼,伸長了脖子看著。蔣平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站到山坡上,瞪著眼睛瞅著。約摸有喝碗茶的工夫,突然,這水又開鍋了,水面又高出五尺多,水驟然增多,水浪冒起來有一丈多,拍打在巖上讓人驚心動魄。大伙兒仔細一看,那個黑色的龐然大物又出現(xiàn)了。徐良這回看清楚了,確實是條魚。估計能有一丈七八,最粗的地方有四摟多粗,前邊的牙齒閃光發(fā)亮,小眼睛里也閃著兇光。就見它張開火盆一般的大嘴,正在咬邵環(huán)杰。徐良渾身冒汗,真替邵環(huán)杰擔(dān)心呢!就見邵環(huán)杰一手提刀,雙腳踩水,翻上翻下,乘風(fēng)破浪,跟這頭怪物戰(zhàn)在一處。這頭魚一會兒翻上來,一會兒又鉆入水底。時間不大,邵環(huán)杰把腦袋露出水面,一只手把臉上的水擦了擦,然后又沉入水底。

    這場兇殺惡斗,真是別開生面,連飛劍仙朱亮也佩服:開封府的年輕人一個賽一個。這個年輕人我認(rèn)識,叫井底蛙邵環(huán)杰,他爹名叫邵玉成,馬尾江的大寨主。他這兒子真出息,想不到水性這么好。嘿嘿!娃娃,你再有能耐,今天也得做這個怪物的腹內(nèi)食。

    單說邵環(huán)杰在水里遇上這個怪物后,雙手捧刀就刺,一共刺了十六刀,結(jié)果沒刺動。他發(fā)現(xiàn),這條魚皮很厚,刀碰上就彈回來,根本扎不進去,看來這玩藝兒善避刀槍。小伙子心中暗想:怎么辦?唯一的辦法就是刺它的眼睛,要不然就鉆到它的嘴里刺它的牙膛。不這樣就不能降服它。不管是什么動物,跟人一樣,即使是銅頭鐵臂,它的眼睛避不住。邵環(huán)杰想得是不錯,但要刺眼睛談何容易啊!它搖頭擺尾,還沒等邵環(huán)杰靠近,就把尾巴一甩,“嘩——”把邵環(huán)杰扇出幾丈遠。還沒等他翻過身,這個東西大嘴一張,就要把他吞進去。邵環(huán)杰發(fā)現(xiàn),這頭怪物有一種吸力,只要它一張嘴,人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就往前走,如果控制不住,就會被吞進去了。因此,邵環(huán)杰很擔(dān)心,再加上斗了很長時間,他已精疲力竭,小伙子一想:算了,我四叔說得很清楚,能斗則斗,不能斗馬上回去換人,想到這兒,就見他雙腳一踩水,一溜水線穿出水面,雙膀一晃,就奔繩子來了。離繩子還差四尺多遠,怪魚也追上來了,大嘴一張,往回一吸,邵環(huán)杰身不由己,又離開岸邊,被吸入水中。如此三次,邵環(huán)杰受不了了,再想往前沖已經(jīng)不可能。井底蛙暗想:我命休矣!

    岸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蔣平見了,陡地站了起來,“哎喲,快點,我下去。”說著抽出分水蛾眉刺就想下去。正在這時,一旁過來個小伙子,“四叔,您等等,我下去。”蔣四爺回頭一看,是鬧海云龍胡小記。這胡小記是艾虎的親表哥,家住開封府不是一二年了。胡小記曾屢立戰(zhàn)功,受到皇封,身為六品帶刀的校尉旱岸上的功夫雖一般,但這水里的功夫,就比別人高一等。當(dāng)年他跟著叔父四處保鏢,西南西北、塞外偏關(guān)哪兒都去,有幾次曾自己泅渡金沙江、瀾滄江,在金沙江底摸過魚,故此,有人給他送個綽號——鬧海云龍。胡小記一看邵環(huán)杰不行了,再等一會兒性命也保不住了,他和邵環(huán)杰交情挺好,焉能袖手不管,所以,挺身而出,自告奮勇要下去。蔣平一想,正好,反正朱亮是這么說的,我們下去幾個人你管不著。因此他點頭道:“好,快下。”“是!”

    鬧海云龍胡小記早已收拾好了,順著繩子沖入碧水寒潭,單手提著劈水電光刀,雙腳一踹石壁,跳入水中。這時候,井底蛙邵環(huán)杰正第四次沖刺,怪魚張著嘴在后邊追。胡小記這一蹦下來,使怪魚有點吃驚,稍微這么一愣的功夫,邵環(huán)杰得救了。井底蛙沖出水面,揪住繩子頭兒。上邊柳金杰、柳玉杰往上一拽,就把井底蛙拽上山坡。邵環(huán)杰上來后,一頭躺在地下,“呼哧”“呼哧”直喘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色都變了。大伙圍攏過來,趕緊叫他更換衣服,好好休息。

    單說鬧海云龍胡小記,等他蹦到水里,迎面正好碰上這怪魚,他舉起劈水電光刀就剁。這一下,正砍在怪魚的上嘴唇,“嘣”的一聲,好像砍在膠皮上,把刀彈起老高,沒砍動。胡小記這才明白,怪不得邵環(huán)杰吃力呢!這東西刀槍不入啊,要知這樣,我把徐良的大環(huán)刀借來。這一刀把怪魚疼得夠嗆,只見它大嘴一張,尾巴一攪,整個碧水寒潭的水面又升起來了。一人一獸斗了很長一段時間,胡小記就挺不住了。胡小記一看:算了,我見好就收,換別人吧。他身子一轉(zhuǎn)個兒,踩水就往回走。但是,他可沒有邵環(huán)杰那兩下子,想走,能那么容易?這怪魚把嘴一張,往回一吸,他就覺得身子被抽回去了,緊使勁、忙使勁也晚了,整個下半截被吸到魚嘴里,這怪魚的大嘴一閉,“咔嚓”一聲,胡小記腿斷兩截。剎那間,碧水寒潭冒出一股紅水來,胡小記的上半身往上一冒,然后又沉入水底,被這怪魚給吞了進去。

    老少英雄看得非常清楚,蔣平“哎喲”一聲,摔倒在山坡上,“孩子,你死的太慘了!”蔣平這一哭,在場的人無不落淚。邵環(huán)杰哭得更兇,心想:他要不是為了救我能死么?邵環(huán)杰把眼淚一擦,“四叔,我還下去!我非給我徒弟報仇不可。”“呆著吧,你下去也白給呀。好啦,都別難過,這就是戰(zhàn)場,死人受傷不奇怪。行了,我先不哭。”蔣平把眼淚擦了擦,繼續(xù)向大伙兒說:“你們看見沒有?這戰(zhàn)場特殊,沒把握的可別報名,不行的話咱們認(rèn)輸,有沒有敢下去的?”

    大家都把頭低下了。這里成了名的劍客不少:西洋劍客夏玉奇、展翅騰空臂摩天紀(jì)華成、一朵紅云飛蓮道人紀(jì)華文、神手大圣夜渡靈光紀(jì)三爺、丁震老劍客,還包括徐良、歐陽春等等哪個沒能耐呀?但到水里就有勁使不出來。這些人一低頭,別人誰敢言語?蔣平一看大伙兒都不吭聲了,唉嘆道:“好啦,這陣算咱輸,行不行?咱們贏三陣輸一陣也合得來,現(xiàn)在我就宣布。”

    那位說蔣平怎么不下去?蔣平下去也白給,翻江鼠不假,那是年輕時候,現(xiàn)在蔣四爺奔六十歲的人了,他下去也翻不了江,還得做了魚食。

    正在這時,就聽山坡上有人高喊:“哎——慢著,我來了。”這嗓子是童子音,聲音清亮,借著水音傳出很遠,在場的人聽得非常真切。蔣四爺停身站住,往山上一瞅,就見喊話人一邊說著,一邊撒腳如飛地往這邊跑,“我來了,交給我吧!”眨眼間,這人來到眾英雄面前。大伙兒一看,是個年輕的娃娃,不超過二十歲,身高不滿五尺,模樣可太慘了:光頭頂、尖下頦,窄天靈蓋兒窄腦門兒,小黃眼珠子、鷹鉤鼻、菱角嘴,多少有那么六七根黃胡子,錐子把兒的耳朵。頭上戴著一字馬尾過梁透風(fēng)巾,身穿一件短靠,寸排骨頭紐,勒十字袢,大帶煞腰,蹲襠滾褲,抓地虎的快靴,打著半截魚麟裹腿。只見他將大衣脫掉,卷了卷背在身后,身挎百寶囊,腰系包裹,手中提了一件特殊的兵刃,叫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別看來人個兒矮,但是透著精神。大伙兒一看,樂了。這人好像和蔣平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是歲數(shù)上有差別。他來到人群中,東瞅西看,一直到了蔣四爺跟前,打量了半天,問道:“叔叔,一向可好?我給叔叔叩頭了。”說著,趴地下“噔噔噔”磕了三個響頭。蔣平認(rèn)出來了:“啊,孩子,如果我沒認(rèn)錯的話,你是蔣昭蔣小義?”“叔叔,您算說對了,我是您侄兒蔣昭,我找您來了。”“哎喲,孩子,你這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你爹挺好嗎?”“叔叔,我爹要歸位了,我就為這事兒找您來的。”“怎么,他有病了?”“病倒沒有,讓人家關(guān)進死牢,要掉腦袋了。”蔣四爺聽完,腿一軟坐到了地上,心里像油煎一樣。現(xiàn)在正是十陣賭輸贏的關(guān)鍵時刻,而哥哥又不知犯了什么罪,要掉腦袋,這可怎么辦?四爺對蔣昭說:“孩子,別哭,咱爺倆這不是見面了嗎?你把經(jīng)過簡單說說,我心里有個底,想方設(shè)法好救你爹。”“好吧。”

    蔣昭蔣小義是蔣平的親侄子,前邊咱說過,蔣四爺是哥倆,大哥叫蔣順,他叫蔣平,自幼父母雙亡,家里相當(dāng)清苦,沒辦法,哥倆各投師父,各奔生路,蔣平從揚州討飯到金陵,又從金陵來到云南,路過三老莊,被云南三老發(fā)現(xiàn)。這三老是誰呢?大爺是古來稀左九耳,二爺梅花千朵蒼九公,三爺鬧海老龍神苗九西。這苗三爺發(fā)現(xiàn)蔣平是塊料,把他收為徒弟,帶回云南三老莊學(xué)藝,不然的話蔣平的水性怎么那么好?那是受過專門訓(xùn)練,是鬧海老龍神苗三爺親自教出來的。此后蔣平闖蕩江湖,在陷空島武藝超群,一舉成名,后來又跟了包大人到開封府當(dāng)差到現(xiàn)在。他哥哥蔣順也遇上名師了,是九頭獅子甘豹,甘老俠客。他把蔣順收下,傳授武藝,故此蔣大爺也學(xué)得一手驚人本領(lǐng)。滿徒之后,回到家鄉(xiāng)揚州,開了一座鎮(zhèn)遠鏢局,當(dāng)了鏢師。蔣平曾給他寫信,想讓他來開封府同自己一塊兒做事,但蔣順不樂意當(dāng)官,認(rèn)為當(dāng)官不自在,自在不當(dāng)官,就婉言謝絕了。有時哥倆通口信兒,因為彼此事太忙,也就多年沒見面了。蔣小義就是大爺?shù)莫毶樱鬆攲λ麗廴缯鋵殹D鷦e看這小孩兒不大,但他受過高人的傳授,名人的指點,就說他手中的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就是稀世珍寶。此外,他絕藝在身,比蔣順強得多了,這回來找他叔叔,正遇上這兒十陣賭輸贏,所以他要在碧水寒潭大顯絕藝,威震閻王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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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30 07:51:33 | 只看該作者
第023回 父疼子相依為命 妻害夫骨肉離分    蔣小義見了他叔叔翻江鼠蔣平,一見面就哭,說他爹被定成死罪,投入死牢了,求蔣平設(shè)法救他爹。那么,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這事還得從蔣順蔣大爺說起。蔣順在揚州開了鏢局,有了這么個好孩子蔣昭蔣小義。不幸的是,孩子六歲那年,妻子因病故去。那時,蔣大爺三十多歲,中年喪妻是一件最痛苦的事。但憑他,既有身份又有錢,再娶個媳婦續(xù)個弦,是不費勁的,保媒的人很多,但都被蔣大爺婉言謝絕了。蔣順非常疼孩子,他知道有后娘就有后爹,娶個媳婦對孩子不好,對不起亡妻,也對不起兒子,所以寧愿光棍兒一人。就這樣,把蔣昭撫養(yǎng)到八歲。蔣昭天生聰明,長得非常像他叔叔,跟蔣順倒不一樣。蔣大爺是大個兒,四方大臉,面如姜黃,很拿得出去,可他兒子卻尖嘴猴腮。蔣大爺想:我年輕時學(xué)過武藝,孩子他叔叔也絕藝在身,這孩子不能給耽誤了,得找個名師。找誰呢?他想起一個人,這人綽號霹靂狂風(fēng)水上浮舟,名叫諸葛原英,在北岳恒山出家,是棲霞嶺碧云觀的觀主。當(dāng)初跟師父九頭獅子甘豹學(xué)能耐時,他跟道爺也見過面,他是世外的高人,水性非常好。蔣順發(fā)現(xiàn)蔣昭從小就愛水,心想:不如把孩子送到北岳恒山,萬一老人家恩準(zhǔn),我這孩子福份可不淺呢!

    蔣大爺打定主意,鏢局也不開了,準(zhǔn)備送兒了去深造。這些年的苦干,大爺手頭也有些積蓄,在揚州北關(guān)里還有一所漂亮的莊宅。他把家交給家人看管,帶足了川資路費,就帶著兒子起身了,直奔北岳恒山。

    到了棲霞嶺碧云觀,真巧,霹靂狂風(fēng)水上浮舟諸葛道爺正在廟里,一看蔣順來了,非常高興,置酒款待。他問蔣順:“你怎么到這兒來了?是游山逛景,還是專門有事?”蔣順一聽“撲通”跪下:“老前輩,我求您來了。我有個兒子,蔣昭蔣小義,我想讓他拜在您的臺前,求您教給他能耐。”諸葛道爺一聽,左右為難,心想自己的身份太高了,成了名的劍俠徒弟之中都有七八十歲的,徒孫有的也成了俠客,自己怎么還能收徒弟呢?因此道爺連連擺手,說什么也不答應(yīng)。蔣順說:“老前輩,我可就是沖您來的,誰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成名啊?要說給他找個老師,那不費勁兒,但是我都不中意,就看中您老人家了,您要不答應(yīng),我就跪這兒不起來。”

    這一來,弄得諸葛道爺實在沒辦法,才點頭答應(yīng)說:“你把孩子叫進來,我看看。”

    蔣順歡歡喜喜地把蔣昭領(lǐng)進來,“快給道爺叩頭。”“給道爺叩頭了。”

    諸葛原英把蔣昭拉起來,一看他的面,大喜。“你多大了?”“八歲。”“哦,你爹讓你跟我學(xué)武藝,你愿意嗎?”“愿意,我就是為這事兒來的。”“你要學(xué)武藝可不能回家呀,你想家不?”“不想。多會兒學(xué)好,多會兒再回家。”“好孩子。”幾句話,一瞅這孩子說話干脆利索,也透著聰明,諸葛道爺就收下了。并對蔣順說:“我先教他三年,如有出息,咱們再商量;要是一般,我就把他送回去。”這樣,蔣大爺才離開北岳返回家中。

    單說諸葛道爺把廟上的事全安排好了,抽出時間就教給徒兒武藝。這一教,道爺大吃一驚,這孩子太聰明了,你教他一樣,他能變化出三樣來,而且教一遍就會,這樣的徒弟誰不喜歡呀!故此,道爺也來了興致,爺兒倆-著膀子共同使勁兒,一練就是三年。

    三年以后,蔣昭的功夫可了不得了,學(xué)會了刀,槍、棍、棒,各種拳腳,把道爺身上的絕藝學(xué)了十分之二。諸葛道爺有點舍不得讓他走:這孩子前途無量,中途而廢實在可惜。因此,派了個老道,拿上自己一封信,去找蔣大爺,意思想延長時間。蔣順當(dāng)然高興,親自又來到北岳看兒子、見老師,送來不少禮物,又續(xù)了三年。

    這三年學(xué)完了,蔣昭的功夫又大有長進。諸葛原英心中突然一動,有了新的想法,何不讓蔣昭做自己的繼承人?如果將來他能頂門立戶,我這門中武藝就不會絕了。這孩子太有出息了,他現(xiàn)在的功夫,就有劍俠的本領(lǐng)。因此,又延長了五年。前后加起來學(xué)藝十一年。

    蔣昭到了十九歲,功夫?qū)W成,走高樓越大廈如走平地,橫跳江河豎跳海,萬丈高樓腳下踩,軟硬功夫、各種掌法無一不精。尤其使諸葛道爺滿意的,就是蔣昭水里的功夫。諸葛道爺把水里的絕藝全教給他了。為了傳藝,道爺帶著蔣昭走遍名川大海,有時一住就半年,這才使蔣昭一舉成名。可現(xiàn)在他快二十了,再學(xué)還沒個完,學(xué)無止境啊!

    有一天老頭兒把蔣昭叫到跟前:“孩子,你一晃到山上已十一載了,人的一生有幾個十一載呢?你也不能光學(xué),應(yīng)當(dāng)闖蕩江湖,學(xué)學(xué)經(jīng)驗,長點知識;另外,你爹也是四十開外的人了,身邊也需要個人侍奉,尤其就你這么一個兒子,因此,為師打定主意命你下山。”蔣昭一聽,“撲通”一聲跪下了,“師父,是不是徒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惹您老人家生氣,您不樂意教我了?”“唉!此言差矣,你不對,我就照直說了,何必打發(fā)你走呢?方才我說的都是真的,如果你我?guī)熗接芯壏郑瑪?shù)載之后,你還可以二次上山。為師我要活著的話,我還可以教你嘛!”

    蔣昭一聽師父主意已定,也不便多說,就準(zhǔn)備走了。師父針對他的個頭,他的武藝,求名人給他打造了一把特殊的兵刃,叫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這玩藝兒,水旱兩路都可以使用。圈就像哪吒拿的乾坤圈,一面有扶手,兩面都是刃,但他的是三圈,手抓在當(dāng)中,三面都有刃子。在手的兩邊,還有兩個尖子,尖子里裝著彈簧,能伸能縮,繃簧就在大拇指上扣著,如果用的話,一摁繃簧,兩邊的尖子就像寶劍一樣,能伸長一尺八。這東西小巧玲瓏,最適合蔣昭使用。

    道爺把兵刃拿出來,說:“給徒弟你做個紀(jì)念吧!”又親自把他送下北岳,師徒灑淚而別。

    蔣昭學(xué)能耐的時候,雜念不太多,有時候想他爹,可是功夫練久了也就忘了,整個心都撲上去了,這一下山,他就想:我爹怎么樣了?這五年當(dāng)中就來看了我一趟,雖然書信沒斷,但畢竟沒看著呀!他恨不得背生雙翅,一步飛到家里。路上沒敢耽誤,白天找個地方睡會兒,晚上施展陸地飛騰法,倍道而行,很快就到了揚州。

    他還記得家門,進了北關(guān)里一拐彎兒,緊把著街頭一家就是。等到了門前,他大吃一驚,大門上面封著十字花的封批,有揚州府的大印,鎖頭鎖著。“嗯?”蔣昭倒吸了一口冷氣,退了幾步仔細看看,為什么官府把我家給封了?我爹哪兒去了?搬家了?又一想,我打聽打聽吧!

    對著他家不遠,在路口有個茶館,蔣昭進了茶館,要了壺水。他一看,這茶博士是四十多歲的人,剛把水給端上來,蔣昭一抱拳:“老伯,您貴姓?”“啊,免貴,姓趙。”“趙老伯,您是本地人嗎?”“是啊,我就是揚州土生土長的。”“哦,老伯,我跟您打聽點兒事行嗎?”“說吧,凡是我知道的。”“出了您這茶館斜對門兒那家姓蔣,對不對?”“啊,對呀,老蔣家,蔣大官人的府地。”蔣昭一聽,行,有門兒。“那么請問,他們家怎么被封了呢?他們家的人都哪兒去了?本宅的主人現(xiàn)在干什么呢?”

    老頭兒不聽便罷,聞聽此言,看了看蔣昭,又往左右瞅瞅,兩旁喝水的人不多。這老頭兒把頭晃了晃,唉了一聲,“年輕人,你問這個干什么?快喝水,喝完了,該辦事你就辦事,少說閑話。”這一來蔣昭更擔(dān)心了,“老伯,這事我非問不可,因為跟我有直接關(guān)系,您得告訴我,我不白打聽。”蔣昭說完掏出五兩銀子,往桌子上一放,這是老師給他的路費。“您買包茶葉、買雙鞋吧,略表我的心意。”這老頭兒一看,這小孩兒挺誠摯,而且給自己這么多銀子,不能不說了。“年輕人,這么吧,你跟我到里屋,這兒人多嘴雜,說話不便。”“哎、哎。”蔣昭站起來,跟著老頭兒進了里屋。

    這老頭兒是單身漢,在里屋住著。屋雖小,倒也肅靜。門一關(guān),他讓蔣昭坐到床上,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下,靠近蔣昭,“年輕人,我告訴你吧,蔣大爺攤了官司了。”“哦,為什么?”“唉,全城都轟動了。說這蔣大爺是個江洋大盜、海上飛賊,身上有六條人命啊。前些時,東關(guān)里義順河當(dāng)鋪被人搶了,殺死好幾口子,據(jù)說就是蔣順一伙所為,官府發(fā)下飛簽火票把他逮捕,投入死牢已經(jīng)一個月了,家也被封了。聽說,只要刑部的批文回來,就要處斬哪!現(xiàn)在,揚州城無人不曉,街頭巷尾都在談?wù)撨@事兒呢!官府聲言,還要找余黨,說蔣順是個賊頭,下邊有不少爪牙,要不我怎么不讓你打聽呢!萬一叫官府的人聽見,再懷疑上你,沾上就是一溜皮呀。年輕人,聽明白沒有?”

    “這個?”蔣昭一聽,腦瓜兒“嗡”了一聲,心說:這是胡說八道!我爹是奉公守法、安善的良民哪!他膽小怕事,犯法的不做,犯歹的不吃,這一生中盡受罪了,他怎么能是江洋大盜呢?怎么能去搶人家當(dāng)鋪呢?看來這里邊必有隱情啊。蔣昭一著急,眼淚掉下來了。老頭兒納悶兒,“小伙子,你哭什么?”“唉,老伯呀,實不相瞞,我就是老蔣家的人啊,我叫蔣昭蔣小義,蔣順是我爹。”“是嗎?哎喲,我可真認(rèn)不出來了,不是說你學(xué)藝去了嗎?”“不錯,我這是學(xué)滿期了,回家看我爹來了。”“蔣少爺,你快走,我不是嚇唬你,我聽官府說,還要抓你哪!趕緊離開揚州,你要再呆下去,兇多吉少啊!”“好吧!”蔣昭再三謝過,離開老趙頭家來到街上。他越想越憋氣,心想:我得砸監(jiān)反獄把我爹救出來,問問究竟怎么回事。他找了個沒人的小店住下了。

    到了晚上,他周身上下收拾干凈,背上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斜挎百寶囊,趕奔大牢。但找了一晚上,也沒找著地方。天快亮了,蔣昭一琢磨:不行,我做事太馬虎了,我?guī)煾附?jīng)常說我有點毛躁,應(yīng)當(dāng)成熟一些,我又犯這個毛病了,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我得心里有數(shù)才行,應(yīng)先去探監(jiān),見見我爹。

    第二天,他到估衣鋪買了一套新衣服,然后又買了點心,去打聽大牢的地址,有人指給他大牢在魁星樓以西。等走到牢門口一看,戒備森嚴(yán),門口有四個值班的在老虎凳上坐著,一個個橫眉怒目,老百姓都不敢從門前走。蔣昭來到門前,沖這四個人一抱拳:“唉,幾位,辛苦辛苦,我這廂有禮了。”其中有個當(dāng)頭兒的,瞪著三角眼一瞅,見蔣昭拎著大包,挎著竹籃子,里邊裝著吃喝,便把嘴一撇,“你干什么?有什么事嗎?”“您辛苦了,我想看望一個人。”“看人?誰呀?”“此人姓蔣,叫蔣順,當(dāng)初在揚州開鏢局子的。”“啊,你是他什么人?”“我是他一個徒弟,來看望我?guī)煾福犝f他攤了官司。”“你是他徒弟?你知道他是什么罪嗎?”“我不知呀,我是剛來的。”“哎呀,他是坐地分贓的賊頭啊,幾條人命在他身上背著呢!任何人也不能見,走,走吧!”蔣昭明白,官府里都這套詞兒,把事情說得非常嚴(yán)重,借口好勒你的脖子。他心里有氣,沒辦法,拿出十兩銀子往他面前一亮,“我說這位,您行個方便,我就看一眼,說兩句話就行。這兒有十兩銀子奉獻,您看怎么樣?”在那年頭十兩銀子是相當(dāng)可觀哪!這小子把銀子接過來,和那幾個一商量,“行吧!哎,就這么著啊,叫官兒知道可不答應(yīng),你見一面說幾句話,快點進去,快點出來。”。“哎,好,好。”

    蔣昭蔣小義長這么大,沒進過這種地方,一進監(jiān)牢不由得一皺眉,這里潮濕陰暗,有一股說不出的臭味兒直刺鼻孔,小英雄熱淚滾滾,心想:爹爹,你受的這是什么罪呀!您究竟犯了什么法,我一定要追問明白。牢頭在前面引路,他在后邊跟著,來到盡里頭。那獄卒用手一指,“就是這個號,你看看吧。”蔣昭緊走幾步,手扶著鐵柵欄,往里觀看。因為剛從外邊進來,什么也看不清,等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辨清楚了。就見靠墻角有一堆草,旁邊有個木頭橛子,此外還有個馬桶。在稻草上倒著一個人,蔣昭仔細一看,正是爹爹蔣順。就見蔣大爺蓬頭垢面,顴骨突出,兩腮深陷,衣服襤褸,透出斑斑血跡,帶著三大件的刑具,跟當(dāng)初真是判若兩人。蔣昭一看,不禁悲傷起來:“爹爹,老人家,您看誰來了?”

    牢房的靜寂被蔣昭的哭聲打破。蔣順正倒在稻草上胡思亂想,他非常想念兒子,恨不能生雙翅飛到兒子面前,在臨死之前,爺倆能見上一面,說句貼心話,死也閉眼了。正在這時,聽著撕裂肺腑的聲音,蔣大爺睜眼一看,鐵柵欄外站著個人:“你,你是誰?”他問。“爹,我不是您兒蔣昭嗎?”“是嗎?”隨著“嘩啦啦”的鐵鏈子聲,蔣大爺從墻邊站了起來,噔噔噔緊搶幾步,來到鐵柵欄前,把蔣昭的雙手抓住,仔細一看,兒子已變了模樣,長大成人了。看著兒子,老頭子心中刀攪一般,不由得熱淚滾滾。“兒子啊,莫非在夢中不成?”“爹爹,光天化日,乾坤朗朗,怎說在夢中?這不是做夢,這是真事。”“我的兒……”蔣大爺說不下去了,蔣昭也哭,可哭著哭著回頭一看,那牢頭在身邊站著,多這么個人說話不方便。蔣昭強忍悲痛從兜囊中又拿出五兩銀子來,遞給獄卒,“老兄,求個方便吧。”獄卒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他們吃慣了這碗飯,就知道會見者跟犯人有知心話要談。這獄卒把錢接過來一笑,“不過,長話短說,越快越好啊!”“好,好,一會兒就完。”

    這獄卒轉(zhuǎn)身走了。蔣昭看看身邊無人,把眼淚擦了擦,“爹爹。您先別難過,您快把事情的真相對兒說清楚,您攤了什么官司?我好做到心里有數(shù),救您出去。”蔣大爺聽完,遲疑半晌,唉聲道:“唉,孩子。爹對不起你呀!”這一句話把蔣昭說糊涂了,“爹爹,您有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我是兒子,您再不對也是我老子,有什么您就說吧!時間寶貴,越快越好。”“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講了。”

    前一年有人又來提媒,蔣順的心被說動了。這媒人能說會道:俗話說“兒孫滿堂,不如半路的夫妻”,您現(xiàn)在多難呀,外邊有買賣。家里有雜事,里里外外全靠您一個人張羅,您不娶妻,是怕您家少爺受氣,現(xiàn)在孩子已成年了,滿了徒回來,就要娶妻生子或者分居另過,人家能顧得過來你么?剩下你一個孤老頭兒半夜得個急病,身邊連照料的人都沒有,到那時您就后悔了,不如找一個如意的夫人給您料理家務(wù),您就能放心地經(jīng)營您的買賣,我看您就別猶豫了,再過幾年,歲數(shù)大了,諸多不便哪!這叫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樣一來把他說動了。不過他提了個條件,媳婦不管丑俊,人品要好,性情要溫柔,保媒的答應(yīng)了。

    在揚州北門里,有位陶家,老陶頭兒有個姑娘,長得非常好,當(dāng)初定過親,沒等招親丈夫就死了,其實是個大姑娘,年紀(jì)比蔣大爺小十六歲。蔣大爺一聽便說:“哎呀,小得太多了,恐怕不般配。”“不,大爺看您說的,小點算什么呢?再說,人家主動樂意,您還有什么說的?”后來,蔣大爺同意了。挑吉日、擇良辰,夫妻完婚。

    過了門兒,老夫少妻倒也自有一番情趣。果然,陶氏人品端正,性情溫柔,她首先提出來:咱家雖有錢,但不要又是丫鬟,又是婆子的,管吃管住拿工錢,那得多少錢啊!咱好日子要當(dāng)窮日子過,我還年輕,家里這點事兒我全能料理,請老爺不要找別人了。蔣順一聽,從這一點看,陶氏就是個賢妻呀,俗話說:常將有日思無日,莫把無時當(dāng)有時。過日子就得精打細算,看來陶氏頗有眼光。大爺聽了妻子的話,家里只雇個看門的老郭頭兒,活兒全由陶氏一個人料理。除此,陶氏對蔣大爺是相敬如賓,照顧得無微不至,半年后,蔣大爺便放心地到外邊去做買賣,十天半月不著家,有時甚至一個多月,他對陶氏是萬分相信。

    前些日子,蔣順做了趟買賣,本來準(zhǔn)備出去十天,但半道上出了點事,買賣吹了,便中途折回;另外,他心里也惦記著陶氏,急匆匆返回了揚州。到家已是點燈時分,他“啪啪啪”使勁地敲著門,里面沒動靜,他一想,大概是看門的老頭兒睡著了,干脆,我越墻進去。他看看沒人,雙腿一用力,跳到院子中間,也沒答理守門的老頭兒,徑直奔內(nèi)宅。一邊走,還一邊吵吵:“夫人,沒想到吧,我回來了。”哪知正走著,就聽房內(nèi)“撲通”一聲,把他嚇了一跳。好像發(fā)現(xiàn)一個人從屋里走出來,一眨眼又不見了。蔣大爺想:莫非自己眼花了?怎么又沒人了!心里想著,腳沒停便進屋了,卻見陶氏衣服不整,發(fā)髻散亂,床上堆著被褥,桌子上放著酒壺酒杯。蔣大爺一驚:“嗯?”陶氏向來不喝酒,她怎么喝起酒來了!剛才是怎么回事?蔣大爺把包放下,往椅子上一坐,臉就沉下來了,“陶氏,方才誰出去了?”“老爺,瞧您說的,哪來的人啊,就我自己。”“不對吧,我明明看著眼前黑影一晃,眨眼就消失了,難道果真沒人?”“喲,老爺,看您說的,除我之外,并無他人呀。”蔣順一想,也沒準(zhǔn)兒我外出上了火,看錯了,也應(yīng)相信自己的妻子,所以,也就不追問了。但看見桌上的酒壺酒杯,又問:“你素日不喝酒,這是怎么回事?”“啊,老爺有所不知。每當(dāng)您一出門,我就覺得苦悶,晚上睡不著覺,就借酒澆愁。雖然不會喝,但勉強喝兩口,就迷迷糊糊睡著了,以解心頭的煩悶,沒有別的意思。”“哦,好吧,既然你愿意喝,往后我陪你喝。”蔣大爺沒抓住什么真憑實據(jù),也不好追問,這事就算過去了,可這天晚上,他們夫妻誰也沒睡好,各自想著心事。蔣大爺心里很不痛快,本來不打算相信,甚至愿意自己看錯了,但這事實就擺在眼前,一點錯也沒有,為什么陶氏一口否認(rèn)呢?難道我們老蔣家要出現(xiàn)丟人現(xiàn)眼的事嗎?

    過了兩天,蔣大爺心生一計,對陶氏說:“夫人啊,把東西給我收拾一下,我還得出門。”“老爺,怎么剛回來又要走?”“是啊,上回的事留了個尾巴,還得去把它結(jié)束了,一完事,我就回來。”“那得多少天?”“不多,也就十天半月吧,衣服不用多帶,夠換洗就行。”蔣大爺把東西收拾好,囑咐陶氏好好看家,就出了門。

    其實,這是蔣大爺?shù)囊挥嫞傺b出了揚州,繞了半圈,從東門又回來了,找了個不顯眼的地方安下身來。到晚上他睡不著覺,心想:我回去看看,陶氏啊陶氏,你要背著我做不光彩的事,我豈能容饒,究竟那個黑影是誰,我非要查清不可。到了晚上,他換好了短衣襟,小打扮,帶上匕首刀,離開小店,來到自己的家門口。這回他沒砸門,從西墻跳入院內(nèi),躡足潛蹤趕奔內(nèi)宅。

    這時二更已過,他發(fā)現(xiàn)房中燈光晃動,人影搖搖,側(cè)耳一聽,果然有男女說話的聲音。大爺?shù)男囊环率裁淳陀惺裁础5恢@奸夫是何人?蔣順渾身抖做一團,他勉強控制著,來到窗臺下,用舌尖點破窗欞紙,往屋里一看,一張八仙桌上,擺著酒壺酒盅,四碟菜。陶氏面對著窗戶,描眉打鬢,擦粉戴花,跟往日大不相同,有個男人臉沖里,后背對著窗戶,正跟妻子說話,模樣看不清,但見穿綢裹緞,借著燈光閃閃發(fā)亮,蔣大爺本想聽聽是怎么回事,可人在火頭上,就控制不住了,心說:好哇陶氏,你當(dāng)面是人,暗中是鬼,你背著我做出如此下賤之事,豈能容饒啊!想到這兒,他熱血沸騰,“刷”,把匕首刀拽出來,轉(zhuǎn)身來到房門,“啪”一腳把門踹開,像猛虎一般闖入房中。那男人和陶氏同時發(fā)現(xiàn)了他,這男人二話沒說,一轉(zhuǎn)身,用腦袋把窗戶撞開,一飄身到了院里,眨眼就不見了,等蔣順追出來,早已蹤影皆無。蔣順知道,這人會點武功,不然怎么身法這么快呀?他一想,算了,沒有家賊,引不來外鬼,我問他干什么,問問陶氏不就清楚了?他轉(zhuǎn)身又回到屋里。那陶氏早已嚇成一團,臉蠟黃。蔣大爺過去“啪啪”就是兩個耳光,然后抓住她前襟的衣服,匕首刀直指她的咽喉:“陶氏,你給我說,這是怎么回事?說!不然的話,我就宰了你!”“老爺,老爺別殺我,我說,我說。”“說,那個男人是誰?你們倆什么關(guān)系?他姓什么、叫什么?你們什么時候勾在一起的?要說得有半字虛假,我把你大解八塊。”“老爺,我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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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30 07:51:59 | 只看該作者
第024回 赴寒潭蔣小義斬墨魚 練硬功紀(jì)華成斗兇僧    陶氏被逼無奈,向丈夫訴說了真情。鬧了半天,這個奸夫并非旁人,正是揚州節(jié)度使楊文善的兒子,叫楊芳,因為他排行老三,人們都叫他三公子。楊三這小子是專門尋花問柳,不干好事,他跟陶氏接觸已經(jīng)二年了,在陶氏還沒成親的時候兩個人就不清楚。一聽這事蔣大爺氣壞了,真恨不得把陶氏殺了方解心中之恨,可蔣大爺挺明智,殺人就得償命啊,盡管我有苦衷,但這也是違法的事;我要是把她休了,奸夫奸婦就更如意了。得了,我把你軟禁在家里,叫你活受罪,多會兒我的氣消了,我再把你趕出家門。就這樣,他把陶氏猛揍了一頓,軟禁在家中,自己也氣得病了四十多天。

    這四十多天陶氏出不來了,可楊三怎么辦呢?你要告他根本沒法告。他爹是節(jié)度使,掌握生殺大權(quán)哪!就憑自己,告他兒子能告得了嗎?一想,算了,就只當(dāng)我吃個啞巴虧,接受教訓(xùn)吧。可沒想到,那楊三自從跑了之后,回家也好幾天沒起來,別看他爹是節(jié)度使,這事做得也違法呀。過了些日子,這小子一想不行,我不把蔣順除掉跟陶氏就很難再見面!他把這事跟他師爺一說,他這師爺也真損,給他出了個主意,給蔣大爺栽贓。前些日子,揚州城里有個當(dāng)鋪被匪徒洗劫一空,殺死六個人,現(xiàn)在抓住四個匪徒,還沒有完全弄清楚。有兩個被定成死罪押在官府衙門,案子還懸著。楊三的師爺讓他到衙門走動走動,叫這兩人把蔣順咬住,就說蔣順是他們的同伙,他家里就是窩贓的地方,只要能把蔣順咬住,蔣順就會被問成死罪,他一死陶氏不就歸你了嗎?楊三聽后大喜,就以自己的身份走動揚州知府衙門,結(jié)果跟這狗官達成協(xié)議,他們幾張嘴就把蔣順給咬住了。

    這個知府姓何,他一盤算:我的上眼皮就是節(jié)度使,把節(jié)度使的兒子得罪了,我這烏紗帽還戴不戴了?這案子正好懸著,我樂得順?biāo)浦郏懞萌樱右桓吲d給我美言幾句,我也許還能升官呢!誰管那蔣順冤不冤,屈不屈。晚上,他就把兩個犯人提在二堂,又引供又逼供,逼著他們咬住蔣順。這兩個死囚一聽,能開脫死罪,樂樂呵呵就答應(yīng)了。編了一套瞎話是有鼻子有眼的。隨后知府發(fā)下飛簽火票,把蔣順立拘鎖逮,帶上知府衙門,到堂上就問這案子。蔣順一聽就明白了,這是栽贓陷害呀!沒有的事我死也不承認(rèn),當(dāng)時就把這事給駁回了。知府便把兩個死囚給提上來,當(dāng)堂與蔣順對質(zhì)。這兩個小子兩張臭嘴就把蔣順給咬住了,“大哥,砸那當(dāng)鋪不是你出的主意嗎?殺那幾個人不是你親自動手的嗎?現(xiàn)在我們被問成死罪,你逍遙自在于心何忍那。大哥,你承認(rèn)吧,那些金銀財寶不都在你家嗎?”不僅如此,他們還栽贓,以檢查蔣府為名,事先準(zhǔn)備了一包贓物,拿出來,硬說是在蔣府搜出來的,這叫人證、物證俱全。

    蔣大爺喊冤叫屈,受的那個罪就別提了,受了一個多月的折磨,最后蔣大爺實在挺不過刑,就屈打成招,被定成江洋大盜、窩主、有六條人命,問成死罪,知府上報節(jié)度使衙門馬上往上行文報刑部,刑部一批下來就處死。

    蔣順哭著把經(jīng)過講述了一遍,“孩子,你爹冤沉海底,我渾身是嘴難以分辯,你看怎么辦?”蔣昭一聽,拽出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爹,反了,這年頭他不講理,咱就造反,待孩兒砸監(jiān)反獄把您救出來,先殺贓官,后殺狗子,再殺淫婦,咱爺倆遠走他鄉(xiāng)。”蔣大爺一聽,隔著鐵柵欄把兒子拽住了,“孩子,你說的是什么話,你就是渾身是鐵能打幾顆釘?你要真是我的兒子,就聽我說。還有一個辦法,如果這個辦法行不通就完了。”蔣昭火氣壓住,問他爹有什么主意。“孩子,你叔叔在東京汴梁開封府,誰不知道大五義的蔣平,你趕緊起身奔東京找你叔叔,讓他稟明包青天,或許還能救我。”蔣小義一聽,爹說得對,怎么把我叔叔給忘了。“爹,我就怕這一去您眼前沒人,一旦刑部衙門的批文回來不就壞了嗎?”“不能,據(jù)我所知,官府對任何事情都拖拉,呈文剛遞上去,恐怕秋天官府的批文才能回來,你現(xiàn)在起身,時間還來得及,要越快越好。除此之外,別無選擇。”“爹,您就放心吧,現(xiàn)在我就走,幾天后就到東京,很快您就能獲釋。”爺倆又說了幾句,那獄卒沉不住氣了,“哎哎,我說少爺,您怎么說起來沒完沒了,多長時間了?快走吧!”蔣昭灑淚跟爹爹告別。他對獄卒說:“我說官長,反正我爹也是定成死罪了,你對我爹好生照看,我絕不虧待你。我回去拿一部分錢來,一半侍候我爹,一半您留著受用。”說完回到店房從書包里邊把錢拿出來,到了監(jiān)牢,一半給獄卒,一半給他爹留下買東西吃,安排好了他連夜起身,趕奔東京。

    路上無話。等到了開封府,一打聽蔣平,不在,都跟著顏大人查辦大同府去了。蔣昭一聽,真好像萬丈高樓一腳蹬空啊。除了他叔叔之外,開封府的人他都不認(rèn)識,蔣昭一想,干脆,我連夜趕奔大同府。于是他馬不停蹄地又到了大同,到公館一問,又撲空了,蔣平領(lǐng)人到閻王寨,赴英雄盛會去了。他打聽了路線又趕奔閻王寨,他沒來過這地方,幾座關(guān)口都過不去。蔣昭急了,干脆爬山,憑這些年跟我?guī)煾笇W(xué)的能耐,這能難得住我么?他就左一山、右一嶺地翻開山了。爬來爬去爬到一座大山上,往下一看,下邊是一潭水,山坡上站著不少人,他們的聲音都往上傳,聽的很清,原來這兒在比武呢!他一想我叔叔肯定在人群之中,就不顧一切地沖下山坡。

    正是蔣平眾人。爺兒倆一見面,蔣昭往下一跪,泣不成聲,把經(jīng)過訴說了一遍,蔣平氣得直跺腳,這怎么辦?救我大哥是緊要的,可十陣賭輸贏也到了關(guān)鍵時刻,離不開呀!四爺跟徐良商量:“良子,你看這事怎么辦?”徐良一聽人命關(guān)天,救人如救火,如果耽誤了,恐怕會出事,就說:“四叔,我看這么辦吧,這里的事你就不要管了,馬上起身趕奔開封府,稟明包相爺,去料理我蔣大爺?shù)氖虑椋@比武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孩子,這不妥吧,我是奉大人的堂令率人來參加英雄會的,半路為了我家的私事去了,將來我怎么交待?”“那您看怎么辦呢?”“孩子,這么辦吧,有命沒命,憑天而定了。十陣賭輸贏眼看快結(jié)束了,今天晚上我就起身,這里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孩子,千斤重?fù)?dān)你替叔叔挑著。”徐良點頭。蔣平把這意思跟蔣昭蔣小義也說了,蔣昭點頭答應(yīng),又問這武是怎么比法,這時候,碧水寒潭的水“嘩——”又漲起來,三起三落,水中那條魚翻上翻下,四爺用手一指,“孩子,看見沒有?就是這東西。這是第四陣賭輸贏,把咱都難住了,你要是不來,我們就承認(rèn)這陣敗了。”蔣昭點點頭,“叔叔,你知道這玩藝兒是什么嗎?我上北岳跟我老師學(xué)藝的時候,他給我一本書,這書上全是各種動物,也有水里的東西,在第七頁上就有這玩藝兒,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它叫墨魚,它周身上下是黑的,因此而得名。其性十分兇猛和殘忍。它的皮可是好東西,我老師跟我講過,如果一個人用墨魚皮做一套衣服那是善避刀槍,這是一種非常珍奇的水里動物啊。叔叔,既然趕上了,我下去!”“孩子,你行么?”“我這些年,盡跟我?guī)煾笇W(xué)這個了,您就放心吧,這陣我包下了。”就見蔣昭把包裹解下來,換好水師衣靠,手中提著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就要下去,但又扭過頭來對他叔叔說:“我剛來,對這里都不太熟悉,我下去倒行,可我得借一件寶家伙,我的兵刃不好使喚,這條墨魚刀槍不入,非得寶家伙才行,您看看誰有?”徐良在旁毫不猶豫就把青龍劍摘下來了,“小兄弟,你看看這把寶劍怎么樣?”蔣昭把寶劍拽出來,“唰唰唰”就是三道閃電,那個亮就甭提了。蔣昭點點頭,“真寶物也。行了,您先借我一用,待我斬了墨魚之后,原物奉還。”蔣昭真要下水了,蔣平的眼淚就吧嗒嗒掉下來了:“孩子,我們哥倆可就守著你一個人啊,你千萬要當(dāng)心,你爹的官司還沒了,你要是再喂了墨魚,咱們老蔣家可就是缺了八輩子的德了。”“叔叔,您放心,您別看我對我爹的官司沒辦法,但對付這墨魚,真如探囊取物也!”說著他背好避水圈,手提青龍劍,順繩而下。

    那邊,朱亮、三世陳摶陳東坡、金鏢俠林玉、天德王黃倫以及請來的這些人都在遠處看著。他們納悶兒,來了個小崽子,何必如此興師動眾,還說什么呢,干脆認(rèn)輸?shù)昧恕ow劍仙朱亮剛想過去打聽,就見來人順繩而下,直奔碧水寒潭。“哦!”朱亮明白了,這是來了幫忙的了,這有什么用呀,無非讓這頭怪魚多吃點東西罷了,再看場熱鬧吧!

    說話間,就見蔣昭蔣小義順繩子來到水面,一松手,頭朝下,腳朝上,一溜水線,蹤跡不見了。人們知道,這可是到了關(guān)鍵時候了,如果蔣昭蔣小義出了危險,那么這第四陣是徹底的認(rèn)輸,再沒有別的辦法了。蔣平頭上一個勁地冒冷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兩個小圓眼睛緊盯著碧水寒潭。時間不大,就見碧水寒潭又開鍋了,“嘩——嘩——嘩——”水面漲起七八尺高,那條墨魚一露頭,緊跟著尾巴一攪又沉下去了。時間不大,蔣昭的身子探出來了,換了一口氣又沉下水去,一人一獸就在水中斗開了。咱們單說蔣昭,他懷著兩種心情:一是要速戰(zhàn),十戰(zhàn)賭輸贏趕快結(jié)束,熬過今天好去救我爹;另外呢,他也想替老蔣家壯壯門面。學(xué)藝十一年,這是頭一次臨大陣,如果我栽了跟頭,對我叔叔、我爹,乃至我?guī)煾付寄樕蠠o光,所以他是竭盡全力。這墨魚發(fā)現(xiàn)有人下來,倍加猖狂,張開血盆大口直奔蔣昭而來。蔣昭一看,我得冒點險,遠了夠不著,靠近它才好下家伙。打定主意后他也沒使勁,這魚一吸,正好把他吸到嘴里來了,這可是緊要關(guān)頭,稍微慢一點就進肚了。就在這一剎那,蔣昭蔣小義拽出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大拇指一摁繃簧,“咔嘣”這兵刃兩邊就長出兩只尖刀來。兩個刀尖正好把墨魚嘴給支住了,上邊的尖頂上牙膛,下邊的尖頂下牙膛,“咔嚓”,墨魚一咬正好給扎上了,這可把墨魚疼極了,“嘩——”搖頭擺尾一攪水,碧水寒潭就又開鍋了。蔣昭一只手握住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另一手“唰”地拽出了青龍寶劍,照墨魚的下牙膛就是一劍,扎進去往里一伸,又一伸。這墨魚還挺禁扎,連扎了六劍也沒死。蔣昭在墨魚嘴里練開了寶劍。這墨魚被蔣昭扎得血肉模糊,終于筋疲力盡,被蔣昭蔣小義一寶劍刺穿咽喉,就再也不動了。蔣昭把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抽出來,雙腳踩水一使勁,露出水面半截身子來,定睛觀看,墨魚浮出水面不動了。他過去揮動青龍劍把墨魚劈為四瓣,揀肋下最好最柔軟的皮子割下來幾塊,卷好往胳膊底下一夾,這才趕奔水邊,順繩來到岸上。

    岸上的人樂得都要發(fā)瘋了,把蔣昭蔣小義抱起來拋向空中,“哎喲,你的能耐太大了,可給我們露了臉了。”蔣小義落地之后,把墨魚皮往地上一放,“叔叔,您看看,這玩藝兒就可以做墨魚甲,咱爺兒倆見面我沒別的送的,您留下找個匠人做套衣服穿吧,也略表侄兒的孝心。”

    飛劍仙朱亮一看開封府連勝了四陣,沉不住氣了,心想:這十陣賭輸贏六陣就決出高低,我們連敗了四陣,現(xiàn)在還有二陣,再輸了怎么辦?這么大的一座閻王寨,這么多年的心血,到那時就付諸東流了。他手握五金的拐杖,想跳過去拼命,但有言在先,得挨盤往下比,不準(zhǔn)私打斗毆,所以他又把火壓下去了,邁步來到蔣平面前,假裝賠笑:“哈哈哈,四爺恭喜恭喜,開封府真有兩下子,我算服了。請問剛才這位下碧水寒潭斬墨魚獻絕藝的是你什么人?”蔣平覺得挺自豪的,“啊,是我的侄兒。”“哦,蔣氏門中有此后起之秀,真是可喜可賀,叫什么名字?”“叫蔣昭蔣小義。”“哦,好。”朱亮仔細看看蔣昭,心說:小崽子,你壞了我的大事,我豈能容饒!我記住你的模樣,日后算賬。說話間朱亮當(dāng)眾宣布閻王寨敗了四陣,請大家回歸彩臺繼續(xù)進行第五陣。

    往回走的時候,開封府的人興高采烈,閻王寨的人是垂頭喪氣。等回到彩臺,大家歸座休息了片刻,飛劍仙朱亮一伸手把小旗亮出來了,搖三搖晃三晃,傳下命令開始第五陣。

    就見西彩臺上站起一個出家的和尚,就好像廟里的彌勒佛,平頂身高不到九尺,粗細也得八尺。圓乎乎的腦袋,兩個肉墩墩的耳朵,垂在肩頭,肉包子眼睛斗雞眉,大塌鼻子,微微帶點撅撅的嘴,彤紅的嘴唇,滿嘴的黃牙,耳朵上帶著燒餅大的金環(huán),光腦袋受著戒,看樣子有七十來歲。他穿著極薄的灰布僧衣,一走三顫地來到朱亮面前,耳語道:“老劍客,你放心,這第五陣是我的事,不是吹大話,這陣是準(zhǔn)贏不輸。”朱亮頻頻點頭,“老羅漢,我可把希望寄托在您身上了,您要多加謹(jǐn)慎。”“阿彌陀佛。老劍客你就放心吧。”大和尚說完走下彩臺,來到梅花圈。

    就見大和尚雙掌合十,向周圍轉(zhuǎn)了一圈,“阿彌陀佛,諸位,這第五陣是貧僧我的事,貧僧先來個自我介紹,我乃昆侖山小西天三十三層天外天,臥佛寺的方丈,人送綽號臥佛昆侖僧,這一次蒙朱老劍客和金鏢俠相約,來赴英雄盛會,貧僧非常高興。最高興的是,這第五陣安排到貧僧身上,以前那四陣我全看見了,精彩而又緊張,不管誰輸誰贏,武藝都達到了爐火純青,使老僧大開眼界,我可不敢說有那么大的能耐,無非略獻小技,求眾位賞臉。”

    這臥佛僧說完把手放下,“開封府的各路英雄,今天可得捧捧場,我主要是跟你們比武,貧僧這兩下子一般,大家先看看我的掌法。來人那,準(zhǔn)備。”

    就見幾個小和尚用車?yán)瓉砹邏K大青石,這青石,大塊的能有六尺見方,小塊的也有二尺見方。再看昆侖僧一伸手挑了塊二尺見方的,掄起來對大伙兒說:“諸位,這塊青石的分量不算重,有六七百斤吧,我練一手大伙看看,如果能有人練到我這樣,我認(rèn)輸,這第五陣你們算贏了。”說完了,兩手一翻,就把石頭扔在空中,然后用肩膀接,“啪”,肩膀一動,石頭又彈起來了,這石頭又往下一落,他使了個浪子踢球,腳往后踹。“啪”一聲又把石頭彈起來了,等石頭往下落的時候,他用膝蓋接,一起一落,就見這和尚滿臉帶笑,輕松自如,玩兒開花樣了。

    兩旁的人一看無不驚駭。這石頭六七百斤,到了昆侖僧手里,就像個球似的,人家不費吹灰之力,在這兒踢毽子,練皮球。最后石頭落下來的時候,就見昆侖僧把脖子一挺用禿腦袋往上一接,“開!”“啪!”,石頭飛落到禿腦袋上,腦袋沒事,把石頭崩碎成四塊。

    “好啊!”人們一片喝彩之聲,大和尚練完了,沖開封府這邊一笑,“各位,大家見笑了,我請一位來陪著我練一練,哪一位來?”蔣平看完問左右:“諸位,人家可是使的硬功啊,哪位覺得硬功可以就出場,哪一位?”說話間站起一個人,年邁蒼蒼,銀須飄擺。“四爺,我看這陣輪到老朽我了,我上去照料照料。”眾人一看,說話的正是塞北三絕的頭一位,展翅騰空臂摩天紀(jì)華成。老頭兒想十陣賭輸贏,反正早晚我得來一陣,為開封府的人辦點事,也不枉人家聘我一回。他一看這第五陣很適合自己,因為他就喜歡練硬功。蔣平點點頭。再看紀(jì)華成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走下東彩臺,來到梅花圈,沖著昆侖僧一抱拳,“老羅漢請了,老朽有禮了。”昆侖僧一看來了個老頭兒,個頭不算高,但是非常精神,兩只眼睛很亮,大禿腦門子,后腦勺還剩下幾十根頭發(fā),像銀絲似的,攏到一塊兒梳成小鬏,用紅頭繩系著。身穿土黃色的袍子是又長又大,半截的白布高樁襪子,蹬著一雙千層底踢死牛豆包大灑鞋,一說話聲音非常洪亮。昆侖僧不認(rèn)識他,“請問老人家尊姓大名?”“哎喲,我是山溝里的人,哪來的什么大名啊。幼年愛武術(shù),蹬高跳遠的,鄉(xiāng)親們疼我,給我送個綽號展翅騰空臂摩天,我姓紀(jì)叫紀(jì)華成。”“啊?”大和尚吃了一驚,紀(jì)老劍客的名望可不小啊,昆侖僧遠在甘肅都聽過。“哦,他就是塞北三絕的頭一位,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我可要多加謹(jǐn)慎。”想罷老和尚一樂:“老先生,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三生有幸,看來貧僧不虛此行啊。老劍客,怎么,你也喜歡練練硬功?”“不錯。我從小就喜歡砸磚擊石,沒少練,但是比起老羅漢來差遠了,咱們今兒個試試,我也挑塊石頭按您那個方法練一練。”“請!”大和尚往旁邊一退。紀(jì)華成心說:你挑的是二尺見方的,分量在六七百斤,我得挑個大的。老人家把長大的衣襟一提,插在腰帶上,把兩個袖子卷了卷,然后邁步來到石頭堆前,看那大塊的,三尺見方,有八九百斤,老頭兒一哈腰抱起一塊來像抱孩子似的。“昆侖僧,我練這塊你看怎么樣?”“行啊,比我那塊大得多。”“好啦。我可能練不好,你可別見笑啊!眾位,大家賞臉。”說話間,就見紀(jì)華成兩臂一抖,“起”,把這塊巨石就抖向空中一丈六七尺高,這石頭翻著個兒就落下來了。紀(jì)華成先練了個蘇秦背劍,用后背接,“啪”的一落上,老頭兒的后背紋絲不動,一拱,這石頭又飛起來了,老頭兒用膝蓋接,用肩膀接,用胳膊肘接,“唰唰唰”,就見石頭一起一落,老頭兒身子亂轉(zhuǎn),從容飄擺,那個輕松勁兒就別說了。在場的人無不熱烈鼓掌,“好啊,果然是絕藝,力大絕倫,練得好!”最后這塊石頭落下來,就見紀(jì)華成把雙手往后一背,脖子一挺,禿腦袋往上一接,“開!”,“咔嚓”裂成四瓣,滾落著塵埃,把地砸了好幾個坑。紀(jì)華成把禿腦袋上面的粉未擦去,扭頭沖著昆侖僧一笑:“大師父,我獻丑了。”阿彌陀佛,昆侖僧一看,行啊,這老頭兒的功夫比我強啊!嘿嘿,你別高興的太早。昆侖僧想到這里,點點頭,“老劍客,名不虛傳,佩服佩服,不過,練這幾塊石頭不過是活動活動筋骨,不是正題,這第五陣賭輸贏呀,我還沒往外拿呢。”老劍客一聽,“大師父,此話怎講?”“方才您也看見了,一招一式也好,動刀槍棍棒也好,已經(jīng)打過了,咱們倆再那么打就不新鮮了,因此貧僧建議咱來個文打,您看怎么佯?方才我練的是達摩老祖易筋經(jīng),你也是這么練的,可見咱們這項硬功都比較出眾,咱們二人比一比看誰的功夫硬,你照我的腦袋拍三下,我照您的腦袋也拍三下,誰把誰打趴下,誰就算輸,不知老劍客肯賞臉否?”“哦,這么回事。”紀(jì)華成點點頭,“高!你不愧是出家人,出這主意果然穩(wěn)妥,老朽愿意奉陪,但不知道誰先動手?”“老人家,您說呢!”紀(jì)華成心想:我要先打他,我的人格就顯得低了,不如讓他先打我三下,這才顯出我有容人之量啊。老劍客想完了,把自己的意思一說,昆侖僧樂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您不愧是塞北三絕,高,真有容人之量。各位,大家聽見沒有!老劍客愿意讓我先打他三下,打完之后,他再打我,誰先趴下誰算輸,我現(xiàn)在可要動手了,老人家請你做好準(zhǔn)備。”老頭兒圍著梅花圈轉(zhuǎn)了三圈,開始運氣發(fā)于丹田,丹田貫于胸膛,胸膛又貫于頭頂。老人家騎馬蹲襠站好了,兩手一扶膝蓋,把眼珠一瞪,“請!”就見昆侖僧倒退了幾步,把薄扇似的大巴掌伸出來,他的手心全是繭子,是練硬功練的。像他這個身份的人,什么掌法不會?金沙掌、銀沙掌、鐵沙掌、鷹爪力,講究的是馬前一錠金,馬后一掌銀哪,蓮花觀當(dāng)鐵尺排肋十三太保的橫鏈,樣樣精通,這掌要發(fā)出去能有千斤重力。就見這大和尚動手之前,把兩臂一搖“呼呼”做響。只見左胳膊變細,右胳膊越來越粗,氣全貫到右掌上了,然后搶步起身,奔到老劍客面前,把巴掌一立,掌心朝下,照紀(jì)華成的泥丸宮就打下來了。泥丸宮就是小時候腦袋頂上發(fā)軟的那個地方,是最不禁揍了。昆侖僧大喊一聲,用盡全力,“啪”的就是一掌。昆侖僧一閉眼,覺著膀臂發(fā)麻,手失去了知覺,一看,紀(jì)華成是紋絲不動,老頭兒還樂了:“大和尚,您真是佛心的菩薩,您怎么不使勁啊,您別客氣,再使點勁才好呢!”“阿彌陀佛,”和尚心說:誰說我沒使勁,我血管都要崩裂了,這老家伙的腦袋還真結(jié)實呀!看我第二下。這回他退出有一丈五六遠,把兩臂搖開“呼”,比頭一次使得勁更大了,搶步起身“啪”又是一掌,一看,仍然未動。昆侖僧有點掛不住了,心中暗想:這可要了我的命了,這兩掌我把吃奶的勁也使上了,這第三掌還能開花嗎?看來今天我要輸,不行,決不能善罷甘休。這個兇僧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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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30 07:52:20 | 只看該作者
第025回 群雄投宿獅子林 蔣昭夜探閻王寨    紀(jì)華成大戰(zhàn)昆侖僧,兩個人講的是一對三掌。這昆侖僧連著打了紀(jì)華成二掌,他發(fā)現(xiàn)紀(jì)老劍客的功底太深,他想:這第三掌打跟不打也沒什么區(qū)別了,反過來他要打我,我可吃不消啊。在這次英雄會上,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的人都到了,我如果當(dāng)眾出丑,豈不是給昆侖派臉上抹黑嗎?他想起個主意來,厚著臉皮笑哈哈的來到紀(jì)老劍客面前,“老人家,高,實在是高,看來您的硬功比我強,我不是打您兩下了嗎,還有一下,我想換個地方,打您后背一下,怎么樣?”他認(rèn)為可能紀(jì)華成油錘貫頂?shù)墓Ψ蚓毜锰貏e好,所以沒打動,換個地方,你不能渾身上下的功夫都練得那么好吧?紀(jì)華成一聽就明白了,有心不理他,但又一想,我寧愿站著死,不能跪著亡,所以他一笑,“哈哈,我渾身上下的每一個部位你隨便挑,既然您愿意打我的后背,我就接您一掌。”“多謝老人家。”紀(jì)華成騎馬蹲襠站好了,昆侖僧退出兩丈多遠,又搖腦袋又晃屁股,兩臂齊搖像風(fēng)車似的,把全部力量貫在右掌上,冷不丁兒往前一躥,“著啊!”“啪——”一掌拍在紀(jì)華成的背上,打完了一看,紀(jì)老劍客仍然是紋絲未動,反把昆侖僧震得膀臂發(fā)麻,手心發(fā)熱。他心想:完了!但又一想,我這些年盡練這些功夫了,什么油錘貫頂,鐵齒排肋,那是寒暑不避,我還架不住你三巴掌嗎!昆侖僧想到這兒,把大肚子一腆,騎馬蹲襠站好了,“老人家,該您的了。”紀(jì)華成一聽心中暗笑,心說:昆侖僧,我的能耐比你強得多呢!一掌就要你的性命。但老頭兒又一想,但能容人且容人,他也沒做什么壞事,只是因為和朱亮有交情,從昆侖山千里迢迢來到閻王寨幫忙,八十歲的人了,這些年的苦功來之不易,就因為比武我一巴掌把他拍死,也有點過分,所以老劍客就打定主意不下死手。他來到昆侖僧近前,把巴掌往空中一舉,“老羅漢,你可接著點,我要打了。”“請便,別客氣。”紀(jì)華成練了四成勁,“啪——”一掌打在他的頭上,昆侖僧一搖腦袋覺著沒什么,他沒想想是紀(jì)華成給他手下留情了。老頭兒打了一下以后往后一撤,“老羅漢,我看打一掌就算結(jié)束,你我哈哈一笑,各歸各位,拉倒了吧。”這個昆侖僧還有點執(zhí)迷不悟,覺得這不打算怎么回事,這不就算我輸了嗎?他把眼睛一瞪:“阿彌陀佛。我說老劍客,你這是什么意思,這是梅花圈比武較量之處,我是代表閻王寨參加的,你說打我一下就拉倒,這算誰輸呀?不行,你接茬還得打,少說廢話,來吧!”紀(jì)華成一聽火往上撞,心說:你也太不知趣了,老頭兒想到這里,掌上加勁,這第二掌使了七成勁。這第二掌也沒把昆侖僧打動。昆侖僧這回可有底了,心想怎么樣,我沒打動你,你也打不動我呀,他攢足了勁準(zhǔn)備接第三掌。紀(jì)華成一看不給他點厲害不行了,第三掌使了九成勁,用勁往下一摁,正摁到和尚的泥丸宮上,這下昆侖僧就覺得泰山壓頂,眼前發(fā)黑,胸膛發(fā)熱,在掌往下一落的時候,他覺得五臟都翻了個兒,鼻孔一張,兩口鮮血噴出來,昆侖僧摔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紀(jì)華成一看挺后悔,打得太重了,他趕緊彎下腰去把昆侖僧抱起來,“大師父,大師父睜眼。”好半天昆侖僧才把眼睛睜開,“阿彌陀佛,”他看了看紀(jì)華成,又把眼睛閉上了,冷不丁兒地從地上一躍而起,強打精神,咬緊牙關(guān),“姓紀(jì)的,你打死我,你打不打!”紀(jì)老劍客一樂,“我們講的是一對三掌,我豈能再打呀,要再打,你我得從頭比起。”“好,你不是不打嗎,我認(rèn)輸。你記住此時此地這一掌之仇”。老家伙說完從地上把兜子撿起來,從里邊拿出一個小葫蘆,他倒出一把金瘡鐵散丹塞到嘴里。昆侖僧覺得沒臉見人了,把腳一跺,離開閻王寨,回昆侖山了。

    他一走,這第五陣開封府又算贏了,整個場上是一片騷動,人們都認(rèn)為大局已定,十陣賭輸贏,贏六陣就算贏了,現(xiàn)在開封府一口氣勝了五陣,還有關(guān)鍵的一陣。就在這時候,紅輪西墜,天快黑了,飛劍仙朱亮已經(jīng)是滿嘴大泡,氣得呼呼直喘氣。他從臺上下來,眼望開封府,把黃旗搖了三搖,晃了三晃,“各位,原計劃今天一天,這十陣賭輸贏就結(jié)束,由于路途遙遠,開封府的各路英雄到中午才來到山上,這半天的時間看來是不夠用了,咱們暫時結(jié)束,大家先回去休息,明日接茬比第六陣。眾人放心,我們閻王寨如果輸了六陣,一定按誓言辦事”。

    這時,金鏢俠林玉帶著幾個仆人來到東彩臺,見了徐良和蔣平一抱拳,“二位,今天可夠辛苦的,天晚了,掌上燈比吧,沒那個必要,好在時間還多呢,請各位趕緊休息,養(yǎng)足了精神明天再接茬比。”蔣平問:“我們住在什么地方?”“隨我來,就在前面不遠,地點叫獅子林。”

    老少英雄從東彩臺上下來,排著隊跟在金鏢俠林玉的后面,曲曲彎彎爬過一架小山梁,來到一塊盆地。這地方四面全是密林,正當(dāng)中有一所住宅,這個住宅不但修的好,而且十分寬闊幽靜,門上挑著紅燈。金鏢俠林玉往里相讓,大家魚貫而入進了宅子。這兒有前廳五間,中間是穿堂門,天井當(dāng)院,方磚鋪地,兩邊是抱廈;二道院的正廳又是五間,一邊還有一個門洞,通東西跨院跟后院。開封府來的人不少,但住這地方還富裕,光房于就能有三四十間,被褥枕頭茶壺茶碗、桌椅板凳一概俱全,每個屋把燈也點好了。

    林玉領(lǐng)著徐良和蔣平挨屋看了看,“四老爺,房屋簡陋,求您們包涵,怎么樣!住到這里還可以吧?”“多謝!多謝!林大帥,這房間可真夠講究的,請問這所住宅,原來誰住?”“這地方?jīng)]人住,這是我們天德王黃倫的讀書之處,因為你們來了,才把房間騰開。”“哦,那可多謝了!”

    林玉領(lǐng)大家到正廳,吩咐嘍羅兵把酒茶食盒,全都擔(dān)進來。林玉說:“我還有事,失陪了,各位請隨便吃喝,不夠時有專人負(fù)責(zé),咱明兒見。”徐良把他送到門外,林玉告別,領(lǐng)著人走了。

    這時院里的人,全是開封府來的,徐良為了防備萬一,飛身上房,手搭涼棚往四處觀察,發(fā)現(xiàn)前后左右沒有人偷聽,這才放心,從房上跳下來,大門加了鎖,二門派人看守,又專門派人巡更下夜,余者開始進晚餐。一開飯,大伙議論開了,猜測著這第六陣是比什么,飛劍仙朱亮是決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比這五陣還要難得多。這五陣安排的真是出人意料,看來朱亮、林玉真不是好東西。

    這時,蔣昭蔣小義勉強吃了幾口飯,把蔣平叫到一間空房里,把父親的事情又詳詳細細說了一遍,最后他說:“叔叔,今天我滿指望十陣賭輸贏能結(jié)束,咱爺兒倆能回?fù)P州救我爹,沒想到明天還得接著比,要這樣推遲下去,一旦我爹出事怎么辦?”

    “孩子,你甭著急,叔叔早做了安排,我已經(jīng)派義俠太保劉士杰,笑面郎君沈明杰,起身回歸開封府,稟明包大人,只要包大人出面,就能逢兇化吉。我有千斤重?fù)?dān)在身,能半截腰撤梯子嗎?孩子,現(xiàn)在你可以放心了,你爹頂多有點牢獄之災(zāi),不會有生命危險。”

    蔣昭一聽,我叔叔真行啊,什么時候安排的人我還不知道呢!他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心說:我不能再要求別的了,我非把叔叔-走,半道撤梯子那就太不夠意思了,尤其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關(guān)鍵時刻,哪怕明天拿下第六陣,我們贏了再說。

    回到前廳蔣平向大伙宣布,大家趕緊休息,養(yǎng)足了精神明天還得玩兒命呢!蔣平把房間分好了,上年歲的、有身份的人住后院,都是一個人一間,或者兩個人一間;小弟兄們大伙一間房,撤下殘席,大家紛紛睡去。

    咱們單說小弟兄這屋,這屋里一共住了四個人,頭一個就是徐良,挨著徐良的是蔣昭蔣小義,再往下就是井底蛙邵環(huán)杰,在加上柳玉杰,其他人在別的屋。大家把兵刃掛在墻上,把衣服都脫了,熄燈睡了。

    蔣昭在被窩里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心里像開了鍋,他想的第一個問題是最好明天能結(jié)束,我們贏了,好跟我叔叔救我爹去。這閻王寨可真夠鬼的,就憑碧水寒潭斗墨魚這件事,說明他們什么事都想得出來,這第六陣最好能把底摸清,做到心里有數(shù)就容易對付了。我剛來,寸功未立,寸榮未得,不如今天晚上到閻王寨溜達,把底兒摸清,這不是立了大功嗎?對,就這么辦!蔣昭想到這兒,一點困勁兒都沒了,從被窩里把腦袋伸出來看看,徐良臉沖著墻,微微有點酣聲,已經(jīng)睡著了。這邊的邵環(huán)杰和柳玉杰也輕聲地打著呼嚕。他輕輕地起來,伸手把包裹拿過來,短衣襟小打扮,換好夜行衣靠,背好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斜挎百寶囊。往前走了兩步,一想我的兵刃在水里好使,在岸上不行。徐良的那把寶劍不錯,斬墨魚就跟削蘿卜剁豆腐似的,我要能有這么把寶劍,那真是如虎生翼呀!想到這兒,他一抬頭,往墻上一看,金絲大環(huán)刀、青龍劍、鏢囊都在這里掛著。蔣昭一琢磨,最好我把這把寶劍帶上,那就更有底了。他剛要拍徐良的肩頭,又一想不行,他要問我干什么,我一說他肯定不讓我去,這不前功盡棄了嗎?再說人家都乏了,何必打攪人家的美夢,反正我跟徐良也不見外,就是偷著使喚一會兒也不算什么,辦完事再告訴他。就這樣,他輕輕一伸手,把徐良的青龍劍摘下來,躡足潛蹤來到院里,側(cè)耳一聽,屋里平靜如前,沒有半點動靜。他腳尖一踮地,“嗖”地上了房,往院里一瞅,就見點點燈火,有人在下夜巡更。蔣昭把寶劍背在身后,心中說:叔叔,各位,咱們一會兒見,我可要辦大事去了。說著他往外一跳身,就趕奔閻王寨的前大廳。

    蔣昭離開獅子林,去尋找閻王寨的大本營。他沒來過這兒,連東西南北也分辨不清,到哪兒去找呢?心想:這么大的山寨,賊窩子小不了。哪塊兒燈火最亮,哪兒就是。往西北方向一看,那里把天都要照紅了,嗯,大概那兒就是,想到這兒,他往下一蹦,一溜煙兒飛奔過去。可是走了沒二里路,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有個黑影一晃,把蔣昭嚇了一跳,趕緊趴在地上。這黑影離蔣昭挺近,看樣子蔣昭已被發(fā)現(xiàn),他暗說:不好,我這次出來是秘密的,不能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尤其是山里的人,否則,我什么也干不成了。這黑影一定是山里的游動哨,大概回去報信兒去了。我得把他抓住,不然會壞了我的大事。想到這兒,他又站起來,一彎腰緊追。這黑影離他不遠,時隱時現(xiàn),但是不管他怎么追,也追不上。蔣昭冒汗了,心里卻不服氣:我姓蔣的也不是一般人哪!我?guī)煾改鞘侨酥锌〗埽l不知道霹靂狂風(fēng)水上浮舟諸葛原英啊,我是他徒弟,我也是堂堂的俊杰,我的身份也不低呀,不行,我非把他追上不可!他又咬牙又?jǐn)勁,結(jié)果也沒追上。后來,那黑影沒了,想找也找不著了。蔣昭正著急的時候,就聽前頭有人咳嗽,緊跟著傳來說話的聲音,他閃身躲在樹后。往前一看,紅燈閃閃,有人開道,后邊跟了一幫人。這領(lǐng)頭的是個白胡子老頭兒,背后背著五金的拐杖,正是飛劍仙朱亮。在朱亮的身后,有一個頭陀僧人,背著一塊黑乎乎的棋盤,跨著個鹿皮囊,臉面兇惡。他聽蔣平說過,這就是著名的兇僧,三世陳摶陳東坡。再往后看,出家的老道、尼姑、道姑、俗家能有二十幾位,他剛來,對這些人還叫不上名字。蔣昭一琢磨,這幫小子不睡覺干什么呢?他們一定有秘密的事,這都是閻王寨的頭面人物啊,他們說的每一句話、辦的每一件事都事關(guān)重大。我得跟著,看看他們究竟在干什么!想到這兒,蔣昭就把剛才追黑影的事忘了。就見紅燈一閃一閃,直奔后山。時間不大,來到了一個院落,這些人都進了院,門口留下幾個嘍羅兵把守。蔣昭一看,院里有一座樓,周圍全是樹木,環(huán)境不次于獅子林。不一會兒,樓上燈亮了,人影晃動,大概那幫人都上樓了。蔣昭一想,我也進去,看看他們在干什么。他沒敢走正門,轉(zhuǎn)到東側(cè),只見一丈多高的石頭墻,兩邊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蔣昭一彎腰,腳尖兒點地躥上墻,胳膊撐住墻頭,往院中一瞧,這院里都是石頭鋪的地,靠墻跟栽著不少花草,雖然是夜晚,陣陣晚風(fēng)一吹,香味撲鼻,真有點世外桃源的味道。為了防備萬一,他從百寶囊中取出問路飛蝗石,往地下一扔,聽聽沒有埋伏,院里也沒養(yǎng)狗,這才把心放下,雙腿一飄跳落到院內(nèi),直奔中間那座樓。到了跟前他才看清楚,這樓修得真好啊!三層,分成八面,真是玲瓏剔透,下邊是石頭打的地基,有三尺多高,石頭雕花的欄桿;外邊,大紅的抱柱,飛檐翹壁,帶雞鳥翎的,古香古色。蔣昭從百寶囊中掏出一塊松香捻成碎末,往手心和鞋底兒都擦了點兒。他舌頭尖兒一頂上牙膛,腦袋一搖,就躥到了第三層。圍著第三層轉(zhuǎn)圈是走廊,有四尺多寬,木頭欄桿,漆成綠色和紅色。他落到走廊上往下一低身,喘了口氣,等心平靜之后才站起來,用舌尖兒舔破窗戶紙,往屋中一瞧:嗬,屋里真是富麗堂皇啊!上面是天花板,正中央吊著一盞琉璃燈,還點著一支蠟燭,借著珠寶一返光,格外明亮。這一盞燈,就頂過了幾百支蠟燭。因此就是地下掉根兒針,也能看清楚。坐北向南有八扇灑金的屏風(fēng),上面都雕著花,燈光一照,奪人二目。從屏風(fēng)到前邊正中,放著一張桌子,桌后坐著一個人,蔣昭沒見過這位:頭頂鬧龍冠,身披赭紅袍,腰束八寶玉帶,足蹬五爪龍靴,面如晚霞,三綹花白胡子散滿前胸,看年齡有六十多歲。在他身后站著八個穿黃袍的下人,每個人都挎著彎刀,有的給捧著水壺,有的拿著蒼蠅拍兒,有的捧著痰盒,還有的舉著檀香。蔣昭明白了,這大概就是閻王寨最大的賊頭天德王黃倫吧!再往兩旁看,雁翅形排著桌案,后面都有安樂椅。飛劍仙朱亮坐在上手,三世陳摶陳東坡坐在下手。再往下還有金鏢俠林玉和山上的頭面人物,以及跟閻王寨關(guān)系最密切的幾位堂主、門長。樓上這些人也剛坐穩(wěn)。蔣昭側(cè)耳細聽,就聽飛劍仙朱亮說話了:“王駕千歲,天可不早了,咱們開始吧!”“嗯,老劍客,您主持吧。”“好!”朱亮站起來,沖屋里的人一抱拳,“各位,大家都看見了,十陣賭輸贏,我們一口氣連敗了五陣,實在是不幸啊!這真沒想到。明天就要開始第六陣了,如果這一陣再輸了,咱們大伙兒的心血算白費了,我仍很擔(dān)心,求大伙兒出個主意,看看這第六陣怎么個比法。原計劃完全可以改動,后邊的可以往前提。不行的話,我們再研究一個好主意,請各位各抒己見。”朱亮說到這兒,從抽屜里拿出一塊白綾子,這白綾子,四個角都用鉛砣墜著,上面密密麻麻不知畫的什么。朱亮比比劃劃的一邊跟大伙兒說,一邊指著這塊白綾子,“看見沒有,如果有變動,咱還可以更改。”蔣昭明白了,這塊白綾子上面肯定寫得是十陣賭輸贏的內(nèi)幕。他想,這玩意兒到我手里就好了,回去交給我叔叔和徐良三哥,我們心里就有底兒了。蔣昭急得抓耳撓腮,但還得控制著情緒,接著往下聽。就見三世陳摶陳東坡站起來,背著手走到飛劍仙朱亮身后,看著這白綾子,撇著蛤蟆嘴說:“老劍客,我看不用動,這陣是非贏不可。這半天,我就看清,他們不就是那幾塊料嗎?年輕的白眼眉,上歲數(shù)的那個展翅騰空臂摩天紀(jì)華成,什么歐陽春、丁震,其他碌碌之輩都不上數(shù)啊。要把這陣端出去,我看他們誰也不行。您不必疑神疑鬼的,還是按原計劃進行。”金鏢俠林玉也過來,看了半天才插言:“老師,方才我?guī)煵f得有道理,我看您不必?fù)?dān)心,還是按原計劃進行吧,這陣絕對能贏。”朱亮還不放心,拿著白綾子,挨個兒到人們面前征求意見。有人說話聲挺高,有人則很低,所以蔣昭聽起來很費勁兒。最后,朱亮拿到天德王黃倫的面前,跟黃倫耳語了一陣。就見天德王把筆拿起來,在上面勾勾點點,也不知去了什么,又添了什么。朱亮把大拇指一挑,“高!王駕千歲圣諭,如此甚好,咱就這么定了。”說著,朱亮把那白綾子卷起來,又?jǐn)R到抽屜里了。陳東坡一皺眉,“老劍客,不行,這玩意兒關(guān)系到我們閻王寨的命運,倘若萬里有一,開封府那幫爪牙來人把它弄去,咱可就完了,您還是擱個保險地兒吧。”朱亮點了點頭,“言之有理。”說著,就站起來,轉(zhuǎn)到屏風(fēng)后邊。

    蔣昭仔細看著,這才弄明白,原來屏風(fēng)后邊靠墻處,有一排老栗子色的立柜。這立柜上頂天下拄地,正好占著一面墻,上面加了大銅鎖。朱亮拿出一串鑰匙,把靠邊兒那個柜打開,里邊分三層格。朱亮把白綾子放在第三層上,鎖了大銅鎖,然后歸座。嘮了一會兒閑話,就散了。嘍羅兵提燈引路,眾人魚貫而行,下了樓,說說笑笑,趕奔前山了。

    這時候院里一片寂靜,一團漆黑。蔣昭心想:嘿!來早了不如來巧了。我想知道什么,他們就商量什么,真是天助我也!你們走了,該我進屋了。那東西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盜到手中。想到這兒,他站起來,轉(zhuǎn)到門前,用手一推,里面沒插,外邊沒鎖,他推開半扇門,左腳邁進去,身子還沒等進去,突然覺得肩頭動了一下,是叫釘子掛了一下,還是叫什么扯了一下,他不清楚,但是感覺非常真切。他愣了一下,回頭一看,什么也沒有。心說:我真是疑神疑鬼呀。進了屋,邁步來到屏風(fēng)后面的立柜前,踮起腳剛能夠著鎖。一看,他傻眼兒了,他從外邊看,以為這柜是木頭的,可近前用手一摸,原來是鐵的,是鐵板焊的,外邊刷著油漆。一看鎖,他更傻了,這鎖是死鉚的,一般綠林的人用萬能鑰匙開這鎖也比登天還難。開不開就用青龍寶劍,他探膀一摸,又傻了,青龍寶劍不翼而飛,光剩個劍鞘在身上背著。蔣昭的腦袋“嗡”的一聲,心想:壞了,這寶劍什么時候丟的?真糟糕,我回去見著徐三哥可怎么交待呀!他把一切事兒都推到旁邊,低著頭到處尋找寶劍。出了門兒,到院里,順著原路翻出墻來,又順著山路往獅子林走。心說:我聽說徐良得的這是一把古劍,可能年頭多繃簧松了,我站起來又蹲下,趴下又滾的,大概把寶劍骨碌出去了。可也怪呀,寶劍要骨碌出去應(yīng)該有聲啊,我怎么沒聽見?哦,對了,我光想著進山的事兒了,一時馬虎沒注意,或許順原路找,還能找回來。他一邊擦汗一邊找,結(jié)果找到獅子林,上房跳到院里,回到自己的住處,推門一看,人家那三位睡得還挺香,甚至連姿勢都沒變。蔣昭炕上、地下全找了,沒有,往墻上一看,徐良的大環(huán)刀,鏢囊還掛著。壞了,肯定丟了。他又出來,上房跳到外頭,順著路又趕奔那座樓。結(jié)果找了半天,還是沒有。蔣昭蹲在地上一琢磨,去他的,不找了,明天見了我三哥,我往那兒一跪,他愿殺就殺,愿剮就剮,也許沒那么嚴(yán)重,罵我一頓,我賠個不是,行了唄,臉皮一厚就過去了。也不能因為這事兒耽誤一晚上,什么也沒干呢!想到這兒,他又二次進了這座樓。來到立柜前,心說:別看我沒有寶家伙,我有鷹爪力,鐵條我都能掰彎了,何況一把鎖。他伸出手想把鎖擰開,結(jié)果連使了三四次勁,鎖竟紋絲不動。這回他泄氣了,又把絨繩拿出來,挽了個套,塞到鎖頭眼兒里,想掛住千斤把鎖頭打開,還是不行。蔣昭一想,真給我找別扭,算了,我用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它雖然不是寶家伙,但鋼口挺好。我砸爛它,反正院里沒人,等你們聽見聲音,我也把鎖砸開,拿走東西了。就這么辦!他伸手一拱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更傻眼兒了,寶圈也沒了。他明白了,寶劍肯定沒丟,叫人給抽出去了,連我的避水圈也抽走了。這是誰干的?看來我太飯桶了,能在我后背把兩件兵刃給拿走,我都不知道,如果此人要摘我的腦袋,要我的命,我更不知道了。看來我還得鍛煉,自己覺得不含糊,那不行,差得多呢!回頭看看沒人,他出了樓跳到外頭,雙手?jǐn)n著嘴,低聲地問:“誰呀?哪位朋友跟我開玩笑!我請您出來怎么樣!恕小子無知,多有得罪。您把家伙賞給我得了,我有正事,鬧著玩兒沒有這么鬧的!啊?哪位?”連問五遍沒有反應(yīng)。蔣昭有點急了,咬著牙,就罵上了:“我說你太不夠意思了,不管是何人,你拿了我的兵刃不給我,我罵你八——”他這意思要說我罵你八輩兒老祖宗,聲音還沒落地,可了不得了,聽見“咔叭”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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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30 07:52:55 | 只看該作者
第026回 兄愛弟暗中示警 師護侄拔刀相助    蔣昭剛想罵,突然,離他不遠,一條樹枝被人折斷。當(dāng)時他一愣,仔細一看,有一條黑影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蔣昭心中暗想,不好,大概就是這個人偷的我的兵刃。你竟敢在暗地之中戲耍我,這還了得!我看你往哪兒跑!蔣昭低著腰就追。但是那條黑影三晃兩晃蹤跡不見。蔣昭累得呼呼直喘,心中思忖,今晚太別扭了,要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我還不如在家好好睡一覺。折騰這么長時間,一事無成,還把家伙丟了,我有何面目去見眾人?我叔叔問我一句,我說什么呢?將來見到我?guī)煾福腋鼰o法交待。我豁出去了,再回那座樓,想什么辦法,也得把那柜子打開,把東西弄到手。

    蔣昭真還是個孩子,一點都不知趣。這里發(fā)生的一切事情說明什么呢?這說明暗中有高人向他提出警告。他并不接受教訓(xùn),非要一條道跑到黑,第三次又回到了那座樓。可這次不同于前兩次了,剛到院里,就覺得腳下一軟,踩到翻板上了,蔣昭被翻了進去。翻板下面是個井底坑,像井那么深,口小底兒大。

    蔣昭不知,人家院里臟坑、凈坑,什么坑都有。他還真不錯,掉到了凈坑里。這凈坑是什么呢?坑里鋪的全是白灰,有二尺多厚,全用細羅羅過。

    一百多斤的大活人,掉到這里面,能受得了嗎?白灰飛起來,把蔣昭嗆得上氣不接下氣。鼻子、眼睛、五官七竅,全被白灰給彌漫了。幸虧上面串鈴一響,埋伏的嘍羅兵全出現(xiàn)了:“有奸細,快把奸細抓住。”來到坑邊,有人用撓鉤把翻板拉開,紅燈照著亮,剩下的人用幾把長桿子探到下面,這長桿梢頭有小鉤,把蔣昭的袢甲絲絳和后背大袋給掛上了,從坑底把他拽了出來。

    這,如果沒被人發(fā)現(xiàn),翻板一扣死,空氣不流通,會讓白灰活活嗆死。就這樣,蔣昭也半死不活了,還能有力量跑嗎?眼睛睜不開,滿嘴都是白灰,只好任憑人家擺布。嘍羅兵用幾把撓鉤把他摁住,拿了一條繩子,抹肩頭,攏二臂,把他捆了。

    當(dāng)頭的還不錯,說:“我說這是個老頭兒還是個小伙子?”

    “誰知道呢?全是白的了。”

    “快,把他推到水溝里沖一沖。”

    旁邊有條水溝,嘍羅兵用撓鉤把他提著,扔了下去。

    經(jīng)水一沖,白灰沒了,但是眼睛里、耳朵里、鼻子里、嘴里還是有。蔣昭這眼淚嘩嘩地往下淌。幸虧自己年輕,眼淚一流,眼里的白灰被沖出來了,但眼睛就像火燒一樣疼。眼睛睜不開了。蔣昭心中暗想:“我要是交待了,還不如去喂狗!這要讓人知道,我這跟頭得從天上栽到十八層地獄。”

    沖洗完畢,蔣昭被人家連推帶捆,直奔前山。走了好長一段路,來到一個處所。

    “進去,進去。”把蔣昭推進一所空房,嘍羅兵到上面稟報去了。過了一段時間,那嘍羅兵又回來了,說:“大帥有令,把他帶到上面去審訊。走,走。”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休息,蔣昭眼睛能睜開了,嘴里的白灰也吐盡了,他瞇縫著眼睛一看,原來這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大院,青石鋪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嘍羅兵都舉著火把,打著燈籠,戒備森嚴(yán),一個個瞪著眼睛瞅著他。蔣昭被推推擁擁走進一座大殿。

    這座殿,就是天德王議事的天王殿。這座殿可夠高的,從腳下至天花板有三丈五。上面吊著八角琉璃燈,跟那樓上吊的燈相似,但比它大,用一條鏈子系著,里面點一盞蠟燭,把天王殿照得通亮。蔣昭往上一看,有一座高臺,臺后有八扇灑金屏風(fēng),天德王黃倫在臺上坐著,方才開會的那些人多數(shù)在場,兩旁站著黑白丑俊高矮胖瘦各家寨主,一個個佩劍懸鞭,怒目而視。

    蔣昭把頭一低,一句話不說,他到這沒詞了。這時,飛劍仙朱亮把桌子一拍,說:“小娃娃,如果我沒認(rèn)錯,你不就是那個蔣昭、蔣小義嗎?小伙子,你在碧水寒潭斬墨魚,有兩下子,你應(yīng)當(dāng)見好就收。晚上放著覺不睡,你折騰什么?誰派你來的?你想干什么?還不從實招來!”

    “跪下,跪下!”不少人過來摁他。

    蔣昭還真來勁了,兩腿站的筆直,就是不跪。后來架不住人家人多,人家把他絆倒,踩住他的兩個腿彎兒,揪頭發(fā)的,拽耳朵的,架膀子的,硬是讓他跪下了。

    到了這個地方,你逞剛強,能逞得出去嗎?蔣昭咧著嘴,把眼一閉,一語皆無。

    金鏢俠林玉手里拎著把鞭子,走過來說:“姓蔣的,怎么回事?你耍什么死狗?我問你,誰讓你來的,你想干什么?老實說。”蔣昭還是不言語。林玉氣急了,把鞭子舉起,叭叭……就是五鞭子。一鞭子下去就是一條血口子,五鞭子就是五條血跡。鮮血當(dāng)時就流了出來,林玉又指著他的鼻子說:“蔣昭,你要明白點,這不是在梅花圈比武,比武有規(guī)定,這可沒規(guī)定。你夜探我們的山寨,違背了我們山寨里的規(guī)矩,犯下不赦之罪,我們怎么收拾你都有道理。這是你自找的。假如你說幾句好話,看你年輕無知,或許饒你這條小命。你要是在這立棍兒,今天就把你打碎。”“打,往死打!”兩旁的人也高喊著,“五陣賭輸贏,咱們?nèi)斄耍龥]地方撒氣,把他千刀萬剮了。”蔣昭心想:我沒話可說,你愛打就打,打死算我倒霉。他低著頭,仍不言語,結(jié)果又挨了五鞭子。鞭子在空中飛舞著,這樣打下去,一會兒可不真的打死了!就在這關(guān)鍵時刻,突然,天花板上那盞八角琉璃燈的吊鏈,不知被誰打折了,嘩啦——吊燈落在了青石條地上,摔了個粉碎。與此同時,從天王殿的房上躥起一個人來,這人比燕子還快,就好像一粒射出的彈丸,飛到蔣昭近前,伸出手臂,把蔣昭的衣服帶子抓住,往腋下一挾,扭頭躥上了天王殿。里邊的人還在吃驚之際,人已經(jīng)無影無蹤了,嘩——天王殿就像開了鍋了,其中有人喊:“快掌燈,別讓他跑了,看他是誰。”眾人各拽刀槍,紛紛追出。

    蔣昭被人挾著,兩耳生風(fēng),好像在云里霧中。時間不大,聽不見喊殺之聲,到了個肅靜的地方,那人輕輕地把蔣昭放到地上,手一揮,把繩索給他割斷,蔣昭一骨碌爬起來,直覺得兩臂發(fā)麻,兩腿酸疼。他活動活動四肢,揉揉眼睛,心想:“這可是我的恩人,從虎口里把我掏出來,使我在鬼門關(guān)前轉(zhuǎn)了一圈又回來了,我得好好謝謝人家。”想到這,蔣昭細看,在他對面一丈多遠處,站著一個人,可這人用一塊輕紗蓋著臉,不愿露面。這人透過輕紗能看見他,他想看這人五官相貌看不著。這人穿一身黑。蔣昭急忙站起來,來到這人面前,雙膝跪倒,說:“恩公,救命之恩銘刻肺腑。我怎么對您說呢,我先給您磕仨頭吧,然后我加倍補報。”噔噔噔,就是三個響頭。那位好像不懂人情,連動也沒動,眼瞅著蔣昭這么磕,一句話也不說。蔣昭磕完了,沒聽到動靜,覺得有些納悶兒,說:“恩公,我斗膽問一句?您仙鄉(xiāng)何處?尊姓大名?您得賞給我,將來我好到您家去報恩。”那人還是不言語,蔣昭更覺得納悶兒,心說:這位是橛子還是傻子,怎么跟木頭樁子差不多?你樂意不樂意倒是言語一聲。也許是我說話聲音小,再大聲點,反正這里也沒人。如此,他又說了三遍。就見這位冷不防跳到蔣昭背后,抬起腿,照著蔣昭屁股就是一腳。蔣昭沒注意,好懸沒讓踢趴下。他身子一栽歪站好了,心里捉摸,難怪人家踢我,恨鐵不成鋼呀。打我應(yīng)該,踢就踢吧。想到這,說:“恩公,您別生氣,怪我年幼無知。要沒您,我這命就保不住了,您踢我是應(yīng)該的。”那位聽完之后,毫不客氣,跳過來梆梆又兩腳。蔣昭這時就有點不痛快了,心里說:我這兒一個勁地說拜年的話,你見好就收唄,怎么還踢起來沒完了!這還像話嗎?可他又一想,算了,人家恨我,又是我的恩人,踢幾腳有什么呢?但那位是得寸進尺,把手伸出來,照著蔣昭的后腦勺,啪啪,又是兩耳光子。打耳光,踢屁股,打起來沒完了。這下可把蔣昭氣急了,他站起身往旁邊一縱,眼睛就瞪起來了:“哎,我說恩公,您怎這么干?我這腦袋又不是老和尚的木魚兒,隨便敲打的,您救了我,也不應(yīng)該這樣呀,您這不是戲耍我嗎?您拿我當(dāng)什么了?我本想報恩,可讓您這么一來,我倒起了反感了。我說過去的事就算了,您趕緊住手,您要是再這么戲耍我,我就……”那意思是我就要翻臉了。可那位根本就不聽,跳過來,啪啪,又是兩個耳光子。嘿,蔣昭這就火了,心說:你哪兒是救我呀,你是拿我當(dāng)玩物了。我今天倒了八輩子霉了,你還往屎坑里推,我豈能容饒!姓蔣的也不是好惹的!掄拳就打,他翻臉了。他這能耐要打這位,能是對手嗎?結(jié)果沒幾個照面,被人家上頭一晃,底下一個掃堂腿,蔣昭就是一個跟頭。蔣昭從地上爬起來,一個虎撲子,往上一撲,那位往下一趴,使了個黑狗鉆襠,正好鉆到他的襠里。就見這位用腦袋一頂,蔣昭又是一個跟頭。連著摔了蔣昭六個跟頭。蔣昭不起來了,趴在地上心想,我也不想活了,人受不了的罪我都受了。這一晚上,我倒了多大的霉呀!這位能耐這么大,我干什么還伸手?干脆你把我殺了吧!一死了之,什么事我都不惦記了。

    正在這時,這人摘掉臉上的輕紗,蹲下身子,朝蔣昭一樂說:“嘿嘿,我說兄弟,你可不要生氣,是三哥我。”蔣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白眉大俠徐良。蔣昭心里一翻個兒,這回可服了。

    說良心話,他早就聽說徐良有名,可就是不服氣,心說:人說話都一樣,過了三個人的嘴,這話玄的就沒邊了。徐良肯定是有能耐,不然能有這么大的名望嗎?不過跟說的相差萬里。徐良的老師我都聽說過,云中鶴魏真。魏真是個劍客,但一般,不算出類拔萃。他還有個老師,叫金睛好斗梅良祖,也不怎么樣。他這倆老師加在一起,也趕不上我半拉師傅。他們跟我老師諸葛原英比,從能耐、從名譽、從輩數(shù),都差的懸殊。他們兩個教的徒弟,能好到哪兒去?名師才能出高徒。因此,蔣昭對徐良不服。但是,今天晚上通過實際一看,他覺得自己想錯了,徐良這能耐,比傳說中的還要高得多。就拿剛才那一手,在天王殿,打碎琉璃燈,把自己挾出來,一直到現(xiàn)在,自己比人家要差多少呀!蔣昭是心服口服。

    突然,蔣昭想起青龍寶劍的事,臉發(fā)燒,心發(fā)跳,慚愧地說:“三哥,對不起你,我的……”“不要講了,不就是寶劍的事嘛!”“噢,您知道了?”“寶劍沒丟,全在我這兒。”徐良說著話,往身后一伸手,唰——拽出青龍劍。不但寶劍在,徐良又一伸手,從腰帶上拽出了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往前一遞:“兄弟,你的東西,還給你。”“哎呀,我說三哥,你是人嗎?你是神仙!我服了,心服口服,外帶佩服。”要不怎么說,錢壓奴婢手,藝壓當(dāng)行人,都是練武的,這一比,差多少?

    其實,徐良今晚并沒有睡著。能睡得著嗎?明天是第六陣,關(guān)鍵的一戰(zhàn),輸贏勝敗,心里沒底。故此,徐良躺在床上,總是想這些事。勝了應(yīng)該怎么辦?朱亮他們能不能話符前言,服輸認(rèn)罪?經(jīng)驗表明,可能性不大。因為他們是賊,品質(zhì)惡劣,一向說話不算數(shù)。如果出現(xiàn)這樣的局面,怎么辦?怎么調(diào)動軍隊,抓朱亮、抓天德王黃倫?怎樣掃平閻王寨,怎樣端了這個賊窩子?如果他們果然認(rèn)罪了,應(yīng)該對這些人怎樣處理?徐良想到這,忽然就覺得身旁有動靜,他不看,光用耳朵聽著,蔣昭起來了。老西兒多敏銳,他明白,我這小兄弟,剛出世就想玩兒花活,可再一看,蔣昭從墻上把自己的寶劍摘走了。徐良心中十分不悅,心說:你這年輕人真不懂事,這么尊貴的東西,你不打招呼就拿,哪能這么做事?喜歡你說話呀,看來是缺少鍛煉啊!可看在蔣平的面上,老西兒沒計較,就一直盯著他出去了,在暗地之中一直跟著。蔣昭發(fā)現(xiàn)黑影,左晃右晃在前面跑,那就是徐良。白眼眉向他多次發(fā)出警告,又偷他的劍,又偷他的避水圈,又在他面前晃動,他是執(zhí)迷不悟,才得了這么個結(jié)果。徐良也是冒險,他一看蔣昭掉到翻板里被人家抓住了,心里就是一驚,汗也冒出來了。在天王殿審問蔣昭的時候,徐良就在房頂上。他左右為難,有心拉金絲大環(huán)刀下去血戰(zhàn)群賊,可一想在這場合,自己這能耐敵不住人家人多勢眾,下去那是自討沒趣。后來,被逼得沒轍了,采取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啪”一鏢,打碎琉璃燈,乘群賊大亂的工夫,救出了蔣昭。

    剛才,他揍蔣昭并不是戲耍他,是教訓(xùn)他。老西兒真氣壞了,心說:你怎么這么不懂事,多懸!后來一看蔣昭真翻了,他這才露出本來面目。蔣昭認(rèn)了錯,老西兒也沒說別的,“兄弟,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趕緊隨我回去。”哥倆剛要出樹林,就聽見串鑼一響,伏兵四起。為首的正是朱亮、林玉和陳東坡。蔣昭大驚失色,說:“三哥,我們被包圍了。”“不要害怕,隨我往外殺。”轉(zhuǎn)身奔正南,準(zhǔn)備殺出條血路。閻王寨的人眼睛都紅了,能讓他倆跑了嗎?遠了用箭射,近了用刀劍刺。兩個人累得渾身是汗,難以突圍。正在這緊要關(guān)頭,樹上不知是誰,拿著一個特大號的口袋,里面裝的全是白灰,沖著山上這些人一撒,白灰全撒了出來。這灰就是地道翻板下的白灰,都經(jīng)過細羅羅過,非常細,見風(fēng)就散開了,再看飛劍仙朱亮、金鏢俠林玉,以及手下眾人,全成了白人了。這一嗆,就是一陣大亂。在白灰的掩護下,從樹上跳下一個人來。這人動作比閃電不慢,一晃到了徐良和蔣昭的身后,伸出兩只鋼鉤似的大手,抓住兩人后背的衣服,二話沒說,哈腰就往外闖。他拎著兩個小伙子,就像拎著兩個小包,不費吹灰之力,徐良和蔣昭都懵了,心說:這是誰,這么大的勁?同時他們還發(fā)現(xiàn),這人的腳步特別快,徐良和蔣昭好似兩耳生風(fēng),眨眼間闖出重圍,一拐彎就到了獅子林。這人也沒上房,隔著墻把徐良和蔣昭就扔到院里了。他明白,二位功底都深,肯定摔不著,要是一般人,這么扔還不摔出屎來嗎?兩人眼看身子落地,來了個云里翻的跟頭,哥倆雙雙落地,誰也沒摔著,可是再回頭找那個人,蹤跡不見。

    徐良和蔣昭,兩人的心就跳到一起了,想想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就好像一場惡夢。怎么出來的?好險好險哪!他倆正發(fā)愣的時候,驚動了獅子林的老少英雄。“撲通撲通”一響,值班下夜的都過去了,一看是徐良和蔣昭,忙問,“三將軍,蔣將軍,怎么回事?”這些人還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這一吵吵,蔣平、歐陽春等人全出來了。他們兩人滿身白灰粉,像活鬼似的,蔣平瞅了瞅問:“良子,小義,怎么回事?”徐良把臉擦了擦說:“四叔,是這么回事。”老西兒也瞞不住,把今天晚上所發(fā)生的事從頭至尾講述一遍。眾人一聽,又驚又喜,又氣又恨。蔣平把小圓眼睛一瞪,沖著蔣昭“啪”就是一個嘴巴子,說:“小兔崽子,你哪兒那么多事?不睡覺,胡折騰什么?要沒有你三哥解救你,能有你的活命?就你這樣,連自己都保不住,還想救你爹?聽你三哥這一說,連他也遇上了危險,如果沒有高人相助,他也夠嗆。你說你惹來多大的麻煩。我們老蔣家,有你不多,無你不少,你馬上給我滾!”蔣昭哭了,蹲到地上,覺得無限的委屈,抽抽搭搭直淌眼淚。蔣平這火更大了,說:“噢,還冤枉你了?”伸手又要打。歐陽春攔住說:“老四,算了。這孩子的意思咱們都懂,他想到第六陣賭輸贏是個關(guān)鍵,想把底摸回來,這不算錯。他還年輕,缺少經(jīng)驗。不管怎么說,平安回來就不錯。快快洗洗臉,拉倒,拉倒。”大家也勸解,蔣平這才消了氣。

    這陣兒,天已破曉,不能再睡了,大伙這時候都起來了。洗漱完畢,蔣平、徐良、歐陽春商議,今天還得接著玩兒命,事關(guān)成敗,在此一舉。大家飽餐戰(zhàn)飯之后,日頭已經(jīng)升起來。徐良、蔣平和大家默默地禱念。死了好幾個人,禱念上天之靈,陰魂莫散,今天給你們大報仇。大家把一切都收拾完了,剛要起身,就見金鏢俠林玉領(lǐng)著八個護兵,神采奕奕,邁步走進客廳,沖大家一抱拳,說:“眾位,昨晚睡得好嗎?”蔣平趕緊還禮,說:“多蒙關(guān)照,我們睡得挺香甜。”“早飯吃過了嗎?”“剛吃完。”“我奉天德王所差,前來接各位,要沒什么事,我們一同起身吧。”“多謝,多謝。你想得可太周到了,管接管送,我們真是感謝不盡。”

    別看蔣平嘴里這么說,心里暗罵:免崽子,你們這些笑面虎,殺人賊,等到了梅花圈,咱們再算賬。林玉在前,老少英雄在后跟著,一邊走一邊談著。不多時,便來到頭一天比武的場所。大家上了東彩臺,林玉陪著說了會兒話,起身告辭。大家坐好了,個個摩拳擦掌,眼睛瞪得溜圓,就等著第六陣。日頭升起有一桿子高的時候,飛劍仙朱亮從西彩臺上下來,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來到梅花圈,眼望眾人,高聲喊道:“各位,今天比武又開始了,接著昨天的茬兒來。我先宣布幾樣事情,我們規(guī)定的是十陣賭輸贏,已經(jīng)進行了五陣,眾所周知,閻王寨全敗了。現(xiàn)在開始的是第六陣,假如開封府又贏了,我們閻王寨服輸認(rèn)罪,怎么說的,就怎么做。因此,我們閻王寨的人只許勝,不許敗,敗一陣就算完,希望大家使把勁。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聲明,昨天晚上,在咱們山上發(fā)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開封府的人到前山來探聽我們的行動。這是干什么?我們除了比武之外沒有別的,你們何必鬼頭鬼腦地跑到前山來探聽風(fēng)聲?真叫人可發(fā)一笑!這件事先記到賬上,等比武結(jié)束之后再算。”朱亮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這么一說,有知道的,有不知道的,“怎么了?出事了,開封府派人到前山打探消息。這是什么東西,鬼鬼祟祟,不仗義,不義氣。”眾人紛紛指責(zé)。蔣昭是臉紅脖子粗,把腦袋深深地埋在身下。蔣平瞪著小圓眼,狠狠地瞪了他兩眼,心里說,冤家,都是你找的,叫人家當(dāng)眾暴損一頓,咱連詞兒也沒有。蔣四爺知道理虧,所以也不言語。這時,朱亮把話又拉了回來,說:“不過,那是個插曲,無關(guān)大局,現(xiàn)在我們還得繼續(xù)比武,無論如何,今天也得分出高低上下。”

    朱亮宣布完了,回歸西彩臺。坐下之后,他和身邊的人耳語了幾句,然后綽起三角黃旗,在空中擺了三擺,晃了三晃,發(fā)下了號令。就見從他身后站起一個人來,邁大步下了西彩臺,走進梅花圈。眾人一看,是個出家的老道。平頂身高一丈一尺掛零,但這老道,雖然高大,卻挺瘦,皮包著骨;兩個深眼窩,一對小藍眼珠,一閃閃的,好像兩團鬼火;頭上高挽牛心發(fā)纂,帶著柳木道冠,頂梁門上安著一顆寶珠,腦袋一動,閃閃放光;身穿青布道袍,圓領(lǐng)大袖,腰系水火絲絳;白襪子,開口的道鞋。身上還帶著七口寶劍,一口大的,六口小的,這小寶劍就是一種暗器,尺寸不超過一尺,一邊三個,都在身后背著。再往這老道臉上一瞅,面似瓦灰,黃焦焦的胡須,相貌十分兇惡。大家知道,這人肯定不簡單。敢承擔(dān)第六陣的,沒有飯桶,因為這陣輸了,閻王寨就算輸了,可以說,這是個挑大梁的臺柱。大伙算猜對了。就見這老道微微冷笑,作揖誦佛號:“無量天尊,各位,貧道乃九華山的,江湖諢號三手真人,我叫劉道通。”

    他這一報名,場上就一陣騷動。為什么?他的名望太大了。提起三手真人劉道通,武藝超群,無人不曉。他是蓮花派的小教主,蓮花派的掌門人。他有幾個親師兄弟,有一個叫飛云道長郭長達,功夫和身份在一般人之上,很少露面。他就是跟郭長達學(xué)的武藝,闖蕩江湖六十余年,很少打過敗仗。他跟三俠五義的人久打交道。群雄聚會沖霄樓,就跟他碰上過。不過那次他沒揀著便宜,與北俠歐陽春大戰(zhàn)一百五十個回合,沒分勝敗。徐良耍壞,扔了塊沒羽飛蝗石,打到劉道通的鼻子上。劉道通一閉眼睛,讓歐陽春乘勢打了一掌,結(jié)果當(dāng)眾出丑,氣走劉道通。打那以后,再沒見他的面,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不知去向。沒想到今天他在這露面了。這老道又毒又狠,心術(shù)不正,誰要有能耐,他瞅著就嫉妒,眼里容不下別人。這次飛劍仙朱亮就把他請來了,第六陣由他來包。

    劉道通胸有成竹,下場之后穩(wěn)如泰山一般,接著說:“承蒙飛劍仙朱老劍客的器重和天德王的重用,讓我當(dāng)?shù)诹嚨年囍鳌N乙箝_封府的高人,能與我比試高低,由于時間緊迫,咱們廢話少說,請眾位演練。”說罷,沖著東北角一擺手,走進一幫小老道,肩上扛著不少零碎兒。大伙注意看著,不知是什么東西。一捆一捆的,都是竹桿。青竹桿,筆管條直,粗細都差不多,像鴨蛋粗細,有九尺多高,一頭是齊的,一頭是尖的。這十幾個小老道還拿來一張圖,鋪到地下,按照劉道通的指點,開始挖坑。坑眨眼就挖好了,按梅花形挖了六十四個小坑,把竹桿埋好了。平頭埋在地下,尖頭在上。九尺高的竹桿,埋了有一尺,在外面的還有八尺。竹桿全是斜抹的,尖都用油炸過,意思是顯得比鋼鐵還堅利。劉道通圍著這些竹桿轉(zhuǎn)了兩圈,挨根檢查,一看埋得挺結(jié)實,然后摘了道冠,脫了肥大的道袍,一哈腰把鞋襪也全脫了,光著兩只大腳。再看他腳尖一點地,嗖——躥上了青竹桿。好像蜻蜒點水,又好像蜜蜂采蜜,啪啪啪,他在這竹桿上轉(zhuǎn)了有幾圈的工夫,站立中央,來了個金雞獨立式,紋絲沒動,大拇趾踩著竹桿的尖。就這一下,可見劉道通的氣功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這玩意兒,叫六十四顆梅花樁。一般人不一定懂,成了名的人都知道,這種功夫最難練了。一般的梅花樁,兩頭都是齊的,大木頭墩子,腳掌能落到上面。可這是抹斜帶尖的,比那種梅花樁又難數(shù)倍。

    劉道通轉(zhuǎn)了幾圈站定后,眼望開封府開始說道:“無量天尊,各位請下來吧!蔣平,你看你們誰行?你要有興趣,貧道也奉陪。”蔣四爺一聽,嚇得腦袋一撲棱,心說:我回爐另造也學(xué)不會這手,看來真夠難的。蔣平眼望眾人,說:“各位,看見沒看見?這可是絕藝呀,哪位下場?誰敢與他比試?”言還未盡,左上手就站起一個人來:“四老爺,不必為難,這算狗屁絕藝!我從小就練,您老人家放心,我去!”蔣平一看,說話者不是別人,正是賽北三絕的第三絕,神手大圣夜渡靈光紀(jì)遷,紀(jì)老劍客。這紀(jì)遷下過一回場,這回高興勁兒來了,自告奮勇,還要下場。蔣平一想,人家既然自告奮勇,我要攔著,顯得不禮貌。看他剛才說的,從小就練,大概有把握。于是說:“紀(jì)老劍客,既然如此,我非常高興,您可多加謹(jǐn)慎。”“四老爺放心,我明白,這一陣事關(guān)重要,沒兩下子,我能去嗎?您放心吧。各位,咱們回頭見。”紀(jì)三爺就要下去了,他二哥,一朵紅云飛蓮道人過來攔住道:“三弟,你可不準(zhǔn)驕傲呀,不要忘了,驕者必敗。我看這陣,你別去了,愚兄我替你。”“唉,二哥,這是什么話,剛才你怎么不報名?我話已出口,焉有反悔之理?這么辦吧,我要不行,你再替我。”說話間,紀(jì)三爺把袖子一甩“噌噌噌”下了東彩臺,飛身要上梅花圈,大戰(zhàn)劉道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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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30 07:53:53 | 只看該作者
第027回 紀(jì)三爺因傲丟性命 白眉毛怒踩梅花樁    紀(jì)三爺自告奮勇來到梅花圈。飛劍仙朱亮在西彩臺上一看,不由得暗中咬牙,心里說:“你又下場了,前者你大獲全勝,你覺著自己有兩下子,不含糊,吃了甜頭,這回叫你吃個辣椒。”想到這,他給三手真人劉道通發(fā)出了信號。朱亮把小黃旗“啪啪”抖了抖,西彩臺上是擂鼓吶喊。劉道通一聽就明白了,這是讓他想方設(shè)法把對方置于死地,這就是信號。這邊紀(jì)三爺邁大步走進梅花圈,脫了鞋襪,去了裹腳布,褲腿挽到膝蓋,周身上下緊襯利落,從腰里拽出一對鏈子雙。這對兵刃,紀(jì)三爺可是沒少下功夫,鏈子長九尺,乃是五金打造,用銀水走了六遍,锃亮。這種兵器,小巧玲瓏,適于在梅花樁上使用。紀(jì)三爺把鏈子-在手中一分,雙腳點地,“噌”躥上了青竹桿,往前倒了幾步,真好像風(fēng)擺荷葉一般。就這一下,滿堂彩。“好,太好了!”人們熱烈鼓掌。

    紀(jì)三爺腳下踩著梅花樁,跟劉道通打個交道:“老通,認(rèn)的我是誰嗎?”

    “無量天尊,哈哈,如果貧道沒記錯,你不是塞北三絕的第三絕,神手大圣夜渡靈光紀(jì)老三嗎!”

    “不錯,正是你家三爺。劉道通,我沒想到,在比武當(dāng)中,你能把絕活都拿出來。你認(rèn)為你有兩下子,我看不是這么回事。你這是自掘墳?zāi)梗岽u砸腳面,反巧弄個拙,我看你后果是可悲的。當(dāng)然了,好良言難勸該死鬼,咱們不用說廢話,就亮家伙吧,我陪你走走。”

    紀(jì)三爺是眼空四海的人,劉道通更是目中不容人。這兩人是針尖對了麥芒。劉道通探膀臂,拽出大寶劍——七星喪門劍。他這把寶劍,比一般的劍分量重,尺寸也長得多,就好像在馬上沖鋒陷陣的那種長劍,不算劍把,光劍體就有四尺二,寬有一巴掌,鋒芒利刃,上頭嵌著七顆星。雖然不能切金斷玉,但也是純鋼制造。劉道通手端寶劍,說:“紀(jì)三爺,請,請。”兩人就戰(zhàn)在一處。

    紀(jì)三爺上場是個急茬,腳下踩穩(wěn)當(dāng)了,把掌中鏈子雙-一晃,分手一點,撲奔劉道通的面門。劉道通往下一低頭,用大寶劍往上架,哐啷啷,把鏈子雙-就崩出去了。順手一劍,直奔紀(jì)三爺?shù)碾p腿。紀(jì)三爺往空中一縱,連倒出三步去。這是一個回合。往一塊一湊,又戰(zhàn)在一處。

    在這種梅花樁上比武,難上加難。它不像在平地上打仗,無所顧忌,光憑自己的能耐,注意對方的招數(shù)就行了。在這上,還得注意腳下,一腳蹬空,就兇多吉少。青竹桿間的距離是五尺,步邁大了邁小了都不行,心里還得有個尺寸。一個人上下皆顧,確實不容易。

    這二位,真好比上山虎遇上下山虎,云中龍遇上霧中龍,各不相讓,全把絕藝施展開了。就好像兩個蝴蝶,翻上飛下,左右盤旋,殺了個難解難分。兩旁的全看傻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朱亮鼻子尖也冒汗了,兩手扶著八仙桌,他就擔(dān)心劉道通打敗仗,因為一敗,整個兒就完了。開封府也是如此,就盼紀(jì)三爺打勝了,這次英雄會也就結(jié)束了。再看這戰(zhàn)場上,兩位打到四十多個回合,未分勝負(fù)。劉道通心里有點著急,心里想:今天一上場的時候,天德王黃倫親自接見了我,親手賜御酒三杯,我在天德王黃倫面前下了保證,這場比武一定要贏。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我夸下海口,一旦敗了,我就沒臉活了,就得抹脖子。可是他瞅眼前這位,甚是厲害,比猿猴還靈巧,掌中這對雙-,像閃電一般,稍不留神,就會命喪九泉,太難對付了,我可得加一把勁。想到這,劉道通就施展開了,喪門劍,三十六路絕命劍,大寶劍呼呼掛風(fēng),上三劍插花蓋頂,下三劍孤樹盤根,光華繚繞,直掛冷風(fēng)。打著打著,紀(jì)三爺稍微沒注意,肩膀就被寶劍掃了一下。寶劍這么快,碰上就是一個口子,紀(jì)三爺就是一個激靈,壞了,他這一激靈,腳下就沒準(zhǔn)兒了,一步邁出去四尺半,一腳蹬空,整個身子栽了下去,身子往前一趴,前胸正好挨到青竹桿上。這竹桿是抹斜的,用油炸過,比刀尖還快。紀(jì)三爺一瞅不好,慘叫一聲,死于非命,整個身子被青竹桿穿透,血染塵埃。劉道通飛身形跳下梅花樁,手中合大寶劍一看,不由得仰面大笑:“哈哈哈,紀(jì)老三,你那能耐今天上哪去了?你自覺不含糊,這是你自找的。開封府,快點收尸!”

    這陣兒,老少英雄亂作一團,像開了鍋。紀(jì)三爺?shù)膬蓚哥哥,展翅騰空臂摩天紀(jì)華成,一朵紅云飛蓮道人,全疼的背過氣去了。蔣平利用這個機會,趕緊派人把紀(jì)三爺?shù)氖w抬回東彩臺。蔣平不住地?fù)u頭嘆息,剛才還有說有笑,眨眼之間死于非命,比武這玩意兒有什么好下場呢?眾人把紀(jì)大爺、紀(jì)二爺全都搶救過來,這哥倆是痛不欲生,道:“老三啊,你死的太冤了,在天之靈別散,我們給你報仇了。”

    一朵紅云飛蓮道人,飛身形跳下東彩臺,直奔梅花圈。蔣平一把沒拉住。道爺是一邊哭,一邊往前跑。來到劉道通面前,高誦法號:“無量天尊。劉道通,我們老紀(jì)家與你何冤何恨,你竟下此毒手?我三弟不在了,我們還有哥倆呢。來來來,二爺陪你走幾趟。”劉道通手捻大胡須,瞪著鬼火似的眼睛,一陣?yán)湫Φ溃骸霸蹅冞@是比武,不是比說大話。你趕緊收拾收拾,請上。”紀(jì)二爺也不多說,脫掉長大的道袍,脫去鞋襪,挽好褲腿,拽出寶劍,飛身形跳上青竹桿。劉道通在下面緩了一會兒,也跳上青竹桿。兩個人,兩把寶劍,戰(zhàn)在一處。紀(jì)二爺報仇心切,寶劍呼呼掛風(fēng),一劍快似一劍,恨不能一劍把劉道通劈為兩半。劉道通剛才贏了一陣,精神頭兒挺足,他是乘勝追擊,跟二爺打了個平手。五十個回合過去,劉道通使了個臥看巧云式,劍走下盤,直奔二爺?shù)碾p腿。紀(jì)二爺雙腳尖點地,蹦起八尺多高。劉道通使的是喪門劍的絕招,叫勾魂連環(huán)劍,臥看巧云之后,身隨劍轉(zhuǎn),劍隨身轉(zhuǎn),“唰啦”劍又回來了。道爺沒提防,正好雙腳落到青竹桿上。“咔嚓”一聲,從膝蓋以下,雙腿折斷。二爺?shù)纳习虢卣麄摔了下去。還不錯,沒摔到青竹桿上,正好摔到了平地上,連痛帶摔,昏厥過去。場上頓時像開了鍋。飛劍仙朱亮一看,高興地喊著:“好,打得好!來呀,擂鼓助興!”場上是鼓聲震天,喊聲震地。劉道通跳下梅花樁,一邊休息,一邊洋洋得意。開封府又是一陣大亂,把紀(jì)二爺搶救回去。命保住了,但終身殘廢。太慘了,紀(jì)大爺二次昏倒。這時劉道通口出狂言道:“無量天尊,蔣平,認(rèn)輸吧,何必呢,貧道好生積德,不愿意殺生害命。我是但能容忍且容忍,只要你們認(rèn)輸,咱們就算結(jié)束。你看怎么樣?”

    言還未盡,就惱怒一人,北俠歐陽春。老俠客覺得,太對不起紀(jì)氏三兄弟了。人家是來幫忙,也不圖當(dāng)官,也不圖發(fā)財,是出于義氣。要不是英雄會,人家哥仨在家呆著多太平,如今死的死,殘的殘,開封府如果不管,于心何忍?歐陽爺站起身來告訴蔣平:“千萬把紀(jì)大爺勸住,別讓他上場,愚兄我上去。”蔣平說:“老哥哥多加留神。”歐陽春說:“現(xiàn)在講說不了什么了,如果我敗了,你再換旁人吧。”北俠晃動著胖大的身軀,下了東彩臺,直奔梅花圈。來到劉道通面前,老和尚點了點頭說:“劉道通,還認(rèn)識貧僧嗎?”

    劉道通早就看見了,一瞅歐陽春跟當(dāng)年是大不相同了,當(dāng)年是扎巾箭袖,大紫胖子,現(xiàn)在是個大禿和尚,比當(dāng)初還發(fā)福,體重能有三百多斤,肩上扛著日月方便連環(huán)鏟。一見北俠歐陽春,劉道通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可謂新仇舊恨。原來,劉道通與歐陽春是同鄉(xiāng)人,都是東北遼東的,住在千山白石嶺,古郡風(fēng)凰亭,從小一起長大。那時候,武術(shù)大興,沒事吃飽了,喝足了,年輕人就湊到一塊兒,使槍弄棒。趕上豐收的年頭,大家互相湊錢,請個名師,教眾人武藝。歐陽春和劉道通同堂學(xué)藝,最初請了個老師是個清兵回教人,叫神槍花四發(fā)。同堂學(xué)藝的有一百多個年輕人,最數(shù)他倆學(xué)的好。歐陽春管劉道通叫師兄。神槍花四發(fā)教了三年,老頭兒家有事,走了,讓他們倆負(fù)責(zé)代替老師,分管著一百多個師弟,歐陽春負(fù)責(zé)教五十多個,劉道通負(fù)責(zé)教五十多個。跟歐陽春學(xué)的這五十多人認(rèn)為歐陽春武藝好,跟劉道通學(xué)的五十多人就認(rèn)為劉道通武藝好。這些人沒事找事,非讓兩位師兄比武較量,比試高低。這兩人正年輕力勝,經(jīng)大伙這一說,就來勁了,在月下比武。結(jié)果歐陽春把劉道通一掌擊倒在地。劉道通覺得當(dāng)眾丟了丑,站起來就翻了臉,告訴歐陽春,這一掌之仇非報不可。歐陽春認(rèn)為,說兩句氣話,明天見面,我賠個不是不就得了。哪里知道,第二天再找劉道通,蹤跡不見。其實小年輕的,打個跟頭算什么呢,可劉道通心就重,回家收拾收拾,一口氣離開了遼東,到中原投名師去了,后來果然拜了名師。歐陽春也成了名,號稱北俠。第二次對掌是在杭州。歐陽春怎么解釋,劉道通也不聽,沒辦法,兩人又打起來。結(jié)果又讓歐陽春一掌擊倒在地。劉道通負(fù)氣而走,臨走時對歐陽春說:“在這個世界上,有我沒你,有你沒我,早晚我還得找你,報兩掌之仇!”光陰似箭,又是二十五年。這期間,事情變化很大,劉道通出了家,號稱江南武真人,又學(xué)會了一手暗器,所以又叫三手真人。說三手,意思就是他好像比別人多一只手。徐良叫三手大將,暗器打得好,就是這個意思。劉道通一把大寶劍,六把小寶劍,百發(fā)百中,一舉成名。沒想到破沖霄樓的時候,兩人再次相遇,這時劉道通的能耐已不次于北俠了。兩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各為其主,見面就玩兒命了。劉道通滿以為這回能取勝,結(jié)果冒出個白眼眉徐良來。徐良剛出世,還是個小年輕的,他一瞅這老道甚是厲害,擔(dān)心北俠敗了,就掏出一塊石子兒,正好打在劉道通的鼻梁上。劉道通受了傷,一哆嗦,讓歐陽春一巴掌削到后背,口吐鮮血。他覺得沒臉見人了,就離開了湖北襄陽,病了三個多月。病好后,他越想越氣,就四處打聽,是誰揍了他一石子。小韓信張達連向他告密說:“揍你一石子的,是徐慶之子,白眼眉徐良。”劉道通沒聽說過徐良,就問徐良是什么人。張達連告訴他說:“徐良,白眉為記,是云中鶴魏真和金睛好斗梅良祖兩個人教出來的寶貝徒弟,掌中一口金絲大環(huán)刀,非常厲害,除歐陽春就數(shù)他。”打那以后,劉道通就暗下決心,將來有一天,先找歐陽春,再找徐良拼命。但是由于瑣事纏身,始終未能如愿。光陰似箭,許多年過去了,沒想到現(xiàn)在在閻王寨相遇。劉道通練的梅花樁就是給歐陽春練的,因為他知道,要想贏歐陽春,就得使絕藝。

    劉道通決心要報仇,兩人是話不投機。歐陽春扒掉鞋襪,拎起方便連環(huán)鏟,大肚子一甩,上了梅花樁。由于太胖,兩只大腳好似兩只旱船,肉乎乎的大腳,踩著梅花樁的尖子,得溜溜亂轉(zhuǎn)。別看他身體胖大,可十分靈巧。劉道通晃大寶劍也上了梅花樁,對歐陽春說:“歐陽春,來來來,咱倆算賬的時候到了。看寶劍。”歐陽春合大鏟往外招架。二人各不相讓、戰(zhàn)在一處。歐陽春成名不是一年了,二十一歲就是北俠,現(xiàn)在六十掛零,闖蕩江湖幾十載,名聲大振。歐陽春的父親和叔叔,都是少林八大名僧。他父親是半路出家的,因為勤懇好學(xué),位居八大名僧之首。哪個不知扭轉(zhuǎn)乾坤的目覽十方歐陽中惠?他跟父叔學(xué)的能耐,能次得了嗎?北俠在梅花樁上一邊打,一邊心中暗想,看來劉道通是個禍害,為給紀(jì)氏兄弟報仇,我決不能放過他。老羅漢想到這兒,晃大鏟,拿出看家的本領(lǐng)——八法神鏟。這種本領(lǐng)也叫達摩神鏟。據(jù)說達摩老祖進中原,面壁熊耳山十年,采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研究百獸之動作,創(chuàng)造出武術(shù)。其中第一個就是八法神鏟,一招化八招,八八六十四路,真是神出鬼沒。歐陽春后來不使刀了,就在鏟上下功夫,這些年沒間斷,輕易不外拿。今天他把八法神鏟端出來,真是驚人的魂魄。劉道通大吃一驚,心說:不好,歐陽春的功夫比當(dāng)年只在上,不在下,我手中的寶劍,本來就吃虧,碰到大鏟就得飛,我還得回避,他的招數(shù)這么驚奇,我是萬難取勝。劉道通一急,鼻子尖就冒汗了。歐陽春一鏟快似一鏟,步步逼近,把劉道通逼得在梅花樁上得溜溜亂轉(zhuǎn)。從梅花樁上下去,就得承認(rèn)輸。老道被逼得沒轍了,眼珠一轉(zhuǎn),冒上一股壞水,想使暗器。朱亮并未宣布不準(zhǔn)使暗器,所以他想來想去,冷不丁抽出右手,拉出敗勢,身子往下一蹲,好像是要跳下梅花樁。歐陽春離他六七步遠,兩根梅花樁的距離,他把大鏟一舉,心說:他大概不行了。結(jié)果他估計錯了。就在這一剎那,三手真人劉道通拽出了三把小寶劍。這寶劍長一尺,把三寸,劍苗七寸,而且都經(jīng)過毒藥煨過。每把寶劍的尖上,都有十幾個小窟窿眼,像針尖似的,里面灌著毒藥,全是仙鶴頂上紅,仰魚尾上針,其毒最烈。惡老道一反身,手一晃,三把寶劍同時扔出。三點寒星直奔歐陽春。老俠客大吃一驚,他事先一點防備也沒有。他把大鏟一晃,“當(dāng)啷”撥出一把,身子一閃躲開了第二把,可第三把沒躲開,正扎到大腿上,扎進去有一寸半。歐陽春這么胖,大腿那么粗,扎一寸半倒無所謂,但是它里面有毒,見血之后,毒性馬上就發(fā)作。北俠就覺得大腿上像被毒蛇咬了一口,頓時半身發(fā)麻,心中暗想,完了,我命休矣。身子一栽歪,就要倒下。還得說歐陽春有功夫,就在身子一栽歪的時候,使盡渾身的力氣,腳掌一登梅花樁,“嗖”把自己平射出去,離開梅花樁,整個摔到在地下。整個場上像開了鍋了,有人眼尖,看清怎么回事了,有的人沒注意,還不知道歐陽春怎么眨眼的工夫就敗了。蔣平眾人一看,不好,紛紛跳下東彩臺,直奔梅花圈,把北俠抱起來,救回東彩臺。歐陽春口吐白沫,不省人事。這時候,展翅騰空臂摩天紀(jì)華成已經(jīng)不哭了,他看北俠為給兩兄弟報仇,落到這般地步,能不急嗎?過來仔細一瞅,大腿上冒著紫血,一股臭味撲鼻,是受暗算了。西洋劍客夏玉奇過來趕緊把北俠抬起來切住,說:“快,往外擠血,馬上醫(yī)治,不然毒氣歸心,命就保不住了。”大伙把他的中衣脫掉,拿過一把鋒利的匕首,把傷口的肉挖去,蔣平親自動手?jǐn)D血,一直擠到紫黑色的血沒了,冒出鮮紅的血來。上了刀傷藥止血膽,又把清心解毒散灌下。因為治得及時,沒等藥性發(fā)作,就把它清除了,所以歐陽春才保住性命。歐陽春緩醒過來,搖頭嘆息地說:“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沒想到我今天中了他的奸計。”

    這時,朱亮見劉道通連勝三陣,吩咐一聲:“擂鼓助陣。”場上頓時鼓聲隆隆。劉道通跳下梅花樁,拾起小寶劍,全都還鞘,手中提著大寶劍,得意地哈哈大笑。朱亮馬上宣布:“第六陣,閻王寨勝。”這一宣布,氣壞了白眉徐良,站起來高聲喊道:“朱亮,這一陣不能算!”他和蔣平、夏玉奇、紀(jì)華成老少四人下了東彩臺,直向西彩臺,和朱亮交涉。一見面就說翻了。徐良氣得青筋暴出,說:“比武場上講的是真殺真砍,為什么要在梅花樁上比武?就是比輕功和硬功,不準(zhǔn)使暗器。劉道通暗箭傷人,不是憑的真本領(lǐng),因此不能算。”朱亮樂了說:“徐良,你這不是耍無賴嗎?我什么時候宣布不準(zhǔn)使暗器?你們什么時候提出過不準(zhǔn)使暗器?都沒有呀!因此,使用暗器有何不可?”蔣平也樂了,但這樂比哭都難看,他對朱亮說:“老劍客,我看你們太不仗義了吧?這場比武,第一陣紀(jì)三爺死得那么慘,我們沒說話,因為當(dāng)場不讓步,舉手不留情,死傷由命。第二陣,紀(jì)二爺雙腿被劉道通削掉,我們還沒說話,因為打仗總有勝負(fù),我們說了便無理。為什么單要這陣說話呢?劉道通眼看就要敗了,他是狗急跳墻,才使了這種毒招,救了他的狗命。雖說明文沒有規(guī)定,但是暗箭傷人不光彩,我們不能承認(rèn)。”山上的人堅持這陣算,開封府絕對不同意,兩方是爭執(zhí)不下。最后,朱亮拽出拐棍兒,山上的寨主甩大氅,各拉弓劍,要開始一場混戰(zhàn)。三教堂的三堂主、肩擔(dān)日月攜昆侖陳倉和尚,為人比較正直,他最不同意劉道通這種手段,忍無可忍在旁邊站起來說:“阿彌陀佛,開封府說的也在理,這陣我看就不算,既不算開封府贏,也不算閻王寨敗。閻王寨有的是人才,依貧僧的主意,另擺一陣,還是第六陣。”朱亮一聽心說:老和尚,我們費老大勁把你們哥仨請來,待如上賓,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但是他身份高,如果把他得罪了,他再幫著開封府,閻王寨整個就得垮臺。所以朱亮低頭不語,就有讓步之意。劉道通聽說不算,提著大寶劍,從梅花樁回到西彩臺,一邊上臺,一邊罵罵咧咧,用手點指徐良道:“姓徐的,你不要在這裝人,貧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力勝三陣,不算門兒都沒有!誰說不算也不行。”他半截插了一刀。陳倉和尚把眼一瞪說:“劉道爺,方才經(jīng)過我表決,這陣不算,從頭比,怎么你不樂意?”劉道通答道:“對,不樂意,一百二十個不樂意。這一陣是我打的,我包的,誰不服,咱就比一比,要說不算,絕對不行。哪一條規(guī)定不準(zhǔn)使暗器了?你有能耐也可以使呀!”他這一橫,把徐良氣急了,老西兒蹦起來說:“這是你說的,隨便使用暗器,咱倆比一比,我也使使暗器。”劉道通說:“你忘了吧,我跟歐陽春動手,有你什么事?你暗中打了一塊沒羽飛蝗石,好懸把我鼻梁子打塌了。如今大仇剛報,你又跑出來了。好,咱倆就比比,看看我厲害,還是你厲害。”朱亮有點為難,這一比,還數(shù)不數(shù)十陣賭輸贏了?陳倉心中有數(shù),心說:劉道通你倒霉,你不聽我的勸告,我就順?biāo)浦邸K炝琳f:“老俠客,我同意,就叫他倆當(dāng)場比武,暗器對暗器。”朱亮有心不答應(yīng),惹不起這位三堂主,心說:劉道通你白活,說幾句軟話,我們一捧場,不就完了嗎?你竟敢跟三堂主分庭抗禮,這是自找倒霉。他趕緊答應(yīng)道:“好,好,羅漢爺,聽您的法典。二位別爭了,你們下場比吧。”

    劉道通提著大寶劍,下了西彩臺。徐良、蔣平老少英雄也跟著下來。蔣平拽了拽徐良,說:“孩子,現(xiàn)在千斤重?fù)?dān)都落在你身上了,你可千萬留神哪。你要再趴下,我們整個就完了。”“四叔放心吧,別的不敢說大話,要比暗器,他差得遠。”老少英雄回歸東彩臺。

    劉道通氣得青筋突起老高,未曾動手,先練了一趟寶劍。徐良瞅著他說:“咱們未曾動手,你練的個什么勁,難道你是憋瘋了?”“你少說風(fēng)涼話,現(xiàn)在咱倆就分上下、論高低。請吧。”他以為徐良年紀(jì)輕,沒學(xué)過這種功夫,他想錯了。徐良跟他老師梅良祖學(xué)過。別看學(xué)得年頭不多,但他聰明好學(xué),學(xué)什么都能學(xué)好,對梅花樁一點也不陌生。徐良脫掉鞋襪,挽起褲腿,“噌”就躥上了梅花樁,先來個蜻蜒點水,又來個揚風(fēng)拂柳,從背后拽出金絲大環(huán)刀。劉道通一看,心想:真是后浪推前浪,新人換舊人,看來我還得留點神,他把大寶劍一壓,飛身形跳上了梅花樁,和徐良戰(zhàn)在一處。

    論能耐,兩人不相上下。劉道通是成了名的劍客,徐良出世才幾年,能拉平就太不簡單了。兩人一伸手,五十個回合沒分勝負(fù)。徐良開始想用金絲大環(huán)刀削他的寶劍,劉道通非常狡猾,一看大環(huán)刀上來,就把寶劍拉回來,想削也削不著。他沒想到徐良能有這么大的能耐,他的心懸到嗓子眼兒了。寶劍一旦被削,今天非輸不可,干脆使暗器把他打死得了。想到這,他虛晃一劍,抽身就走,徐良壓刀就追。劉道通把寶劍交到左手,探膀臂拽出三把寶劍,一回頭,使了個天女散花,“啪”,三支劍直奔徐良。徐良早有思想準(zhǔn)備,因為剛才說的明白,可以使暗器,所以特別留神,一看他拉敗勢,就知道他要發(fā)暗器。三只劍,一只奔徐良的面門,一只奔頸嗓,一只奔前心。徐良腳尖一點,騰空而起,蹦起有一丈五六尺高。三支劍同時打空,落到地上。劉道通一看沒打著,就是一驚,他換手又拽另外三支劍。就在這剎那,還懸在空中的徐良,伸手拽出鏢,一抖手,這只鏢直奔劉道通的面門。劉道通嚇得魂不附體,身子一歪躲過去了。緊接著第二只鏢又到了,他一哈腰,又躲過去了。但他已經(jīng)到了梅花圈的邊緣,光顧躲鏢,身子站立不穩(wěn),頭朝下從梅花樁摔了下去。眼看要落地,一個跟頭,雙腳立地。他從梅花樁上下來,暗想出去算了,可徐良把他恨死了,“嘎叭”左手袖箭就出來了。老道往地上一趴躲過去了。徐良一拈右手,右手的袖箭又出來了,老道又躲開了,徐良氣急了,伸手拿出一把沒羽飛蝗石,有二十多個,把大環(huán)刀叨在嘴上,雙手打飛蝗石,像連珠炮一樣,飛奔劉道通。這回劉道通躲不開了,腦袋上轉(zhuǎn)圈全是包,鮮血直流,“啊呀”一聲抱頭就跑。徐良把牙關(guān)一咬,說:“你這王八羔子,我今天非殺了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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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30 07:54:18 | 只看該作者
第028回 劉道通自食惡果 梅良祖奇遇京師    徐良得理不讓人。劉道通在前頭跑,他提刀在后頭就追,三躥二縱就追上了。劉道通滿臉是血,被飛蝗石打得眼都睜不開了。辨不清東南西北,哪還有能力反抗呢?徐良把大環(huán)刀往空中一舉,說:“你這個惡貫滿盈的東西,你給我在這兒吧!”“噗”,刀光閃爍,紅光迸放,劉道通身首兩開,死于非命。

    劉道通這一死,整個比武場像開了鍋了,亂成一片。他已經(jīng)跑到西彩臺根下,再有幾步就上臺了,徐良就在這兒把他劈了。閻王寨的人親眼目睹,看的十分真切,只是事情發(fā)展得太快,還沒等大伙幫忙,人死了。朱亮見狀,氣得咬碎鋼牙,用手點指道:“徐良呀徐良,你太心狠手毒了!有道是一人怕一人,也就算了,劉道爺跳下梅花樁,已經(jīng)認(rèn)輸,你還沒完,竟敢追到我們眼皮底下把人殺了。弟兄們,把他給我剁了,給劉道通報仇雪恨。”“是。”群賊甩大氅,好像蝴蝶亂飛,連跑帶跳從西彩臺上下來一百多人,把徐良團團圍住。陳東坡舉著金棋盤,朱亮拎著五金拐棍,林玉提著金劍,車新遠、金大力等人,各晃大棒,無一不勞。徐良一手提刀,一手拽出青龍劍,準(zhǔn)備玩兒命。蔣平一看不好,把分水蛾眉刺拽出來帶替軍令,往左右呼喊道:“弟兄們,沖!”開封府的辦差官,約請來的賓客,各拿兵刃,沖到陣前。

    眼見就是一場兇殺惡戰(zhàn)。就在這緊急關(guān)頭,山坡上有人喊了一嗓子,像敲銅鐘似的,非常洪亮:“不要打,住手!”眾人一愣,各拉兵刃往山坡上看,從打半山腰跑下一人,像飛一樣快。到了山根下,一個跟頭站好了,甩大氅來到戰(zhàn)場之中,閻王寨的人大都不認(rèn)識,開封府的人一看非常高興。來的是個老頭兒,比蔣平高些,禿腦袋,小窄臉,尖下頦,大腦門,一對金眼珠,鷹鉤鼻子薄嘴唇,一捋刷白的白胡,能撅出一尺多高,兩片扇風(fēng)耳,皺紋堆累;上穿青色短靠,大衣包袱在腰里圍著,打著半截魚鱗裹腿,蹬著一雙千層底的灑鞋,拄著一條拐棍,叫子午盤龍梢。此人正是徐良受業(yè)的老恩師,金睛好斗梅良祖。徐良一看師父來了,趕緊收起兵刃,搶步來到梅老劍客的面前,跪倒在地道:“恩師在上,不孝弟子給您叩頭。”梅良祖丁字步往徒弟面前一站,手捋山羊胡笑道:“孩子,起來吧。”攙起徐良,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有出息,可見為師這幾年的心血沒白費。剛才刀劈劉道通,劈得真美,殺得痛快。往后對待這種人就要這樣,毫不留情。”聽了這話,好懸沒把朱亮氣死。朱亮認(rèn)識他,幾十年前,在三勝蓮花盛會上,都獻過藝。梅良祖練了六十八路梅花拳,一舉成名,朱亮練的是飛劍,兩人彼此相識。蔣平趕緊過來施禮,拉著梅良祖的手問:“老人家,您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怎么來的這么巧?”

    梅良祖遇上一件特別古怪的大事,他是特意來找徒弟徐良和蔣平訴說此事的。想當(dāng)年五月初五,群雄在南洋府白沙灘立下一座擂臺,三俠五義邀請?zhí)煜掠⑿郏髴?zhàn)團城子的賊寇。在那次比武中,徐良力劈神拳太保王興祖,名揚四海,可也惹了大禍。王興祖的師父是云南三老第二老,梅花千朵蒼九公。他得知自己的寶貝徒弟讓徐良劈了,痛不欲生,從云南三老莊來找徐良玩兒命,非要把徐良劈了,不然沒完。可巧,梅良祖和谷云飛師兄弟倆趕到白沙灘。梅良祖有個毛病,護犢子,他對徐良非常疼愛,蒼九公要劈徐良,他能干嗎?因此登臺獻藝,和蒼九公打到一處。兩人大戰(zhàn)三天三夜,未分勝負(fù)。終于天下英雄趕到從中解圍,兩人才言歸于好。最后談判的條件是,徐良拜蒼九公為義父,答應(yīng)包賠一切損失,給王興祖出殯發(fā)喪,這場風(fēng)波才過去。從那以后,梅良祖和谷云飛回奔原籍,再也沒露面。梅老頭生性好動不好靜,他一算計自己的年齡將近八旬了,還能活幾天?想給徒弟徐良寄封信,和自己見上一面,一生就閉上眼了。哪知自己越活精力越旺盛,老頭兒一想,既然不死,趁死之前再轉(zhuǎn)一圈,到開封府溜達溜達,看望看望那些好兄弟,再瞅瞅徒弟徐良。聽說這孩子這幾年大有長進,我檢驗檢驗他的功夫如何。老頭兒動心之后,與師弟谷云飛商議,谷老劍客也贊成,這才起身奔開封府。

    梅良祖一路上游山玩水,興致勃勃,這一天就到了東京汴梁開封府。他來到府門前,和值班的打招呼。正好張龍、趙虎值班,兩人一看問道:“您這是從哪來?”趴下就磕頭。梅良祖把他倆攙起來問道:“二位,這幾年不錯吧?”“托您的福,這幾年混的還不錯。”二位說著把梅良祖讓進校尉所,熱情款待。這時候,王朝、馬漢、李貴、婁青、耿春、杜順也都從里邊出來迎接。消息傳開,李才、包興、公孫策也來到了校尉所,眾星捧月一般陪著老劍客說話。他一看沒有徒弟徐良,那些差官一個也沒有,有點納悶兒,便問公孫策。公孫策笑著說:“老人家,您來得不湊巧,他們都因公外出,保欽差大人顏查散查辦大同府,走了半個多月了。”梅良祖十分掃興,心里像熱火爐一樣,恨不能一眼就看見寶貝徒弟,結(jié)果沒遇上,又問道:“他們什么時候能回來?”公孫策搖搖頭說:“不好說,看樣子時間短不了。您久居深山不知外面的形勢。現(xiàn)在大同府一帶可亂了,寧夏國的國王趙元浩勾結(jié)襄陽王趙玨,起兵四十五萬,攻打大宋。邊塞吃緊,老元帥岳橫親自統(tǒng)精兵良將,駐扎邊防。兩方面多次交鋒,未分勝負(fù),如今僵持不下。寧夏國又想出一條毒計,大興軍隊進不來,就收買內(nèi)地的漢奸、土匪、江洋大盜、海洋飛賊,擾亂邊防,從內(nèi)部瓦解大宋。我們受的損失很大。為此,當(dāng)今天子十分動怒,這才派顏查散為欽差大臣,帶著上方天子劍,以及開封府各位辦差官,起身趕奔大同府。這么大的事,一半會兒能回得來嗎?既然您來了,就別著急,這兒跟您的家一樣,您先住下,然后到街上溜達溜達,多會兒住夠了再走。”梅良祖一聽也行,說:“好吧。我想給包大人問問安。”公孫策說:“最近朝里事多,包大人不在府,趕奔溫元閣著書去了。”梅良祖一聽包大人也不在,就有點坐不下去了,說:“我先到街上看望看望老朋友,晚上再回來,如果不回來,那就是讓人留住了。”大伙一看剛來就要走,說什么也留不住,這才把梅老劍客送到開封府外,大家拱手告別。

    梅良祖離開開封府衙,剛一拐彎兒,從對面來了倆人,老頭仔細一看,嚇了一跳。這兩人是一老一少,老的比自己高不多少,戴著一頂草帽,帽檐兒往下耷拉著,遮住了半拉臉。即使這樣,他一眼就認(rèn)出,這老頭兒不是別人,人送綽號八步登空草上飛錢萬里。他師兄弟哥倆,師弟叫伸手得來樂天成。他們倆人收了個徒弟,就是花蝴蝶姜沖姜永志,有名的采花賊。因為這個徒弟,他受了不少株連。花蝴蝶采花盜柳,奸盜邪淫,身背幾十條人命案,手段極其殘忍。官府把他抓住,以正典刑,那是完全正確的。錢萬里不明是非,懷恨在心,為給徒弟報仇,結(jié)交天下綠林盜,與開封府為仇。北俠歐陽春掌震錢萬里,撅斷了他的青竹桿,他一賭氣走了,多少年銷聲匿跡,沒想到今天在東京街上遇上了。最使梅良祖吃驚的是隨錢萬里的另一位,活脫徐良。他好懸沒叫出來,心說:我徒弟怎么回來了?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他想徐良不可能和錢萬里走到一塊兒,水火不相容,剛才聽說他保顏查散大人奔大同,怎么能無緣無故在街上出現(xiàn)呢?根據(jù)這兩點,他抑制住自己。但是怎么看怎么像徐良,身高九尺左右,水蛇腰,三道彎,頭上軟胎兒的六棱抽口軟壯巾,旁邊插著英雄膽,周身穿青,遍體掛皂,披著青緞英雄氅,里面十字插花的鏢囊,背后背的那把刀,怎么看怎么像金絲大環(huán)刀。特別是他的臉,面如紫羊肝,凹口臉,翹下巴,兩道刷白刷白的白眉。

    當(dāng)時的開封,是大宋朝的國都,戶口百萬,開封府前的這條街,叫紅十字大街,道兩旁店面林立,往來的客商擁擠不斷,非常熱鬧。梅良祖往道旁一閃,躲入人群之中,偷眼瞅著。這兩人在開封府門前站住了,東張西望,走到頭又走回來,圍著開封府轉(zhuǎn)了三圈,一邊走一邊談著話。梅良祖看出,這兩人是在踩道,看看開封府周圍都是干什么的,墻有多高,門有多緊,從哪入,從哪出。他暗想,這不是我徒弟徐良,我一定要查清來龍去脈。他緊盯著這兩人。這兩人轉(zhuǎn)三圈之后奔東去了。

    在十字街拐彎處,有一個大飯莊,叫酒香居。在開封府,這是第一流的大飯莊,金字牌匾。那兩人登上酒香居。梅良祖也跟著進來,問伙計道:“剛才進來兩位,到哪屋了?”“雅座一號。”“二號閑著沒?”“二號正好沒客人。”“好,我包了,該多少錢,我如數(shù)給。”“好嘞,老爺子,二號請。”單間雅座,非常華麗,梅良祖為了方便進了二號。他把門簾掛上,側(cè)耳細聽。就聽見錢萬里說:“是這個地方。”緊跟著那位年輕人說:“沒錯,是這兒,酒香居。”“怎么還沒來?”“快了,按時辰差不多了。”梅良祖聽到這明白了,他們要在這等個人。他要了幾個菜,也在這等著。

    時間不大,就聽樓下伙計喊道:“樓上一號讓座,客人到。”樓梯響處,走上三個人來。梅良祖把門簾撩開個縫,偷眼觀瞧,見走在前面的是個當(dāng)官的模樣,穿著便服,雍容華貴,燕尾小胡,有四十歲上下;后面是兩個跟班的,拎著沉甸甸的包袱。三人邁步趕奔一號。錢萬里和那個年輕人迎出來,寒暄幾句,進了屋。梅良祖仔細一看,一號和二號中間是花隔扇,花隔扇有縫,他找了個合適的地方蹲下,往那屋看著,正好能瞅見桌面。這三個坐好后,桌子上羅列杯盤,幾個人舉杯喝了幾口,開始談及正題。因為談話聲音很低,梅良祖聽到好像來的這人受什么人委托,求錢萬里他們要辦什么事,如果辦成了,必有重謝。說著話,把倆包袱放到桌子上打開,一包是珍珠、翡翠、瑪瑙、鉆石,另一包全是金錠。這時候,來的這位提高聲音說:“二位,別見笑,一點小意思,請收下。”錢萬里沖那人一抱拳說:“無功受祿,寢食不安,事還沒有辦,怎么好收禮呢?不不不。”“我們王爺久慕老劍客大名,本想把你們請到府里,但因人多事雜,恐怕多有不便,故此才約定在此相會,請二位見諒。事成之后,再請二位到府里,定有重謝。至于這些禮物,拿不出手,請二位無論如何收下。”“好吧,請告訴王駕千歲,我們謝謝了。這事包到我們身上,萬無一失。”“好,一言為定。二位準(zhǔn)備什么時候動手?”“道我們都看好了,今天晚上就動手。明天再在這見面,您聽喜信兒吧。”“痛快,痛快!來來來,為祝賀馬到成功,咱們干一杯。”“干干干。”梅老劍客一聽,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zhàn)。他明白了,他倆被重金收買,今晚要進開封府,干什么壞事,很可能對包大人不利。我來得真巧,早來遇不上,晚來就來不及了,看來包大人福分不淺。現(xiàn)在開封府連一個高人都沒有,這要是錢萬里等人下手,不費吹灰之力。想到這,梅良祖鼻尖都冒汗了,替包大人高興,也擔(dān)心自己的能耐能不能敵住他倆。錢萬里,人送綽號八步登空草上飛,是人中的劍客,一對鐵砂掌,打遍天下無對手。歐陽春贏他,好懸沒吐了血。自己和他沒伸過手,誰高誰低很難說。酷似徐良的那小子,別看年輕,往那一坐,昂首挺胸,穩(wěn)如泰山,連錢萬里對他都畢恭畢敬。這人究竟是誰,莫名其妙。難道說錢萬里為次角,他為主角?老英雄心里七上八下,在這等著。

    時間不大,那個當(dāng)官的領(lǐng)著兩個當(dāng)班的走了,錢萬里和那年輕人也沒遠送,拱手告別。兩人回到屋里,把金錠和珠寶過了數(shù),二一添作五,分了。錢萬里說:“今天就看您唱這主角了。”那年輕人一樂,說:“老劍客,咱倆還分這個?您是老前輩,我初出茅蘆,那不差得多嗎?”“不不,后生可畏,你可比我強。你的武術(shù)我看見了,確實有驚人的本領(lǐng)。今天我給你尋風(fēng)放哨,你是主角。”“哈哈……伙計,算賬。”伙計上來說:“賬已經(jīng)有人會過了,二位吃完了一走就行。”這二位酒足飯炮,下了酒樓。梅良祖趕緊算賬,在后面緊跟。

    天還比較早,那兩人下了酒樓聽了會兒戲,下午又找了個澡堂洗了個澡,日頭西墜的時候,這才找了座店房。這店離開封府二里地左右,小店不大,也不顯眼。梅良祖到了近前一瞅,是趙家老店,當(dāng)初還在這住過,跟這趙掌柜的還挺熟。梅良祖來到柜臺前,正好趙掌柜從里邊出來了,仔細一看,急忙說:“喲,這不是梅……”剛要叫梅老劍客,梅良祖把手一擺,“噓——”趙掌柜沒聽好,又問:“怎么您沒到開……”梅良祖壓低聲音說:“別說,別說。”趕緊把他拉進柜房。趙掌柜一看,就知道有事,放低聲音說:“老劍客,怎么,有事?”“有點事,不過事不大。剛才進來那兩人住哪了?”“我沒注意。”“把伙計找來問一問。”趙掌柜把伙計找來一問,那兩人住在了東跨院,包了兩間房。梅良祖問:“東跨院對面有沒有房間?”“有。”“對面的房間我包下,這兩人跟我有要緊關(guān)系,我是暗地里跟蹤。”趙掌柜一聽明白了,他們要跟蹤的人一定是匪類,也不敢多問,趕快吩咐伙計把那空房子收拾干凈,準(zhǔn)備好被褥。梅良祖進了屋,對趙掌柜說:“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你也別管。”“您吃點什么不?”“我都吃過了,你們該忙就忙去吧。”趙掌柜提心吊膽出來,他擔(dān)心一件事,要打仗,可別在我這店房里打。

    梅良祖搬了把椅子,坐到窗前,舔破窗欞紙監(jiān)視著對面的動靜。一直等到二更左右,就見兩條黑影晃身上了房,梅老劍客周身利落緊跟在后。果然不出所料,那兩人上了大街,直奔開封府,在西大墻一晃身就進去了。梅良祖在后緊跟著進了開封府。就見兩條黑影穿宅跨院,尋找包大人的寢室,結(jié)果在第三道院找著了。包大人的寢室燈光晃動,人影搖搖,那兩人扒著后窗戶往里窺視。梅良祖就爬到短墻上監(jiān)視著。三更已過,就聽包大人說:“天不早了,安歇去罷。”李才、包興吹滅燈,從屋里出來,把房門倒帶。一會兒,一切恢復(fù)平靜。錢萬里從后房檐上下來,尋風(fēng)放哨,那個年輕的一探膀臂,“-啦”拽出一把寶刀,往房門那兒轉(zhuǎn)。梅良祖一看該動手的時候了,可一想,我拽出子午盤龍梢來在這“叮當(dāng)”一打,不把包大人驚了嗎?開封府就得開鍋。最好把他倆整到個沒人的地方再打,不是魚死,就是網(wǎng)破。想到這,他往前一進身,在錢萬里前面不遠處“啪啪”一招手,意思是你上這兒來。錢萬里抬頭一瞅,嚇得好懸沒叫出聲來,心說這是誰?我們的行蹤被人發(fā)現(xiàn)了!這老家伙非常狠毒,辦事向來是斬草除根,他沖那年輕人一打口哨,那年輕人就明白了,提刀來到錢萬里近前,說:“老人家,什么事?”“壞了,你看。”說著,他往東墻一指。年輕人全明白了,把白眉一挑,壓刀就追。錢萬里緊跟其后。就這樣,梅良祖把他倆一直引到王府后花園。

    這王府后花園,原是王參家的園子,因為他是個老絕戶,死后無人繼承歸了公,修了個大花園,還養(yǎng)著幾只小動物。白天有人賣票,可以到里面觀賞花卉,到小亭休息,晚上沒人看。梅良祖經(jīng)常上這兒來溜達,覺得這地方又寬敞,又沒人,因此把他倆引到這里來,找了一片開闊地,梅良祖挺身站好。

    這陣兒,錢萬里和那年輕人就追到了,三個人吊角站好。錢萬里問道:“你是誰?”梅良祖“哈哈”大笑,說:“老伙計,貴人多忘事,連我都不認(rèn)識了?你好好看看。”錢萬里揉揉眼睛仔細一看,腦瓜“嗡”一聲,說:“你是老梅頭兒?”“對,梅良祖。老伙計,你這是干什么呢?晚上放著覺不睡,領(lǐng)著這么個人跑到開封府溜達,你做事瞞不過我,是盜取金銀呢,還是盜取相印?還是要刺殺包青天?這回讓我趕上了,你該怎么辦?”錢萬里心想:我怎么這么倒霉,不是說開封府沒人了嗎?怎么又冒出個老梅頭兒來?這家伙在這兒,一個頂十個,這可怎么辦,三十六計走為上。此地離開封府太近,說不定他們還有埋伏。想到這,他跟那年青人一吊坎,意思是說,形勢不利,快跑。但是那個年輕人沒動,相反用手點指梅良祖說:“你就是那位金睛好斗老梅頭兒?”“不錯,正是老朽。”“那個白眼眉徐良是你徒弟?”“正是我的徒兒。”“好,我告訴你梅良祖,我正要找徐良報仇,聽說他個兔崽子不在開封府,我撲了空。不然,我把他拉來,啃上千口,剁上萬刀,也難消我心中之恨。可好,你正好做他的替死鬼。來吧,咱們是冤家路窄,我今天非置你于死地。”梅良祖一聽,氣得樂了,心說怪不得這年頭天下大亂,因為年輕人都會吹牛,你訪訪我梅良祖是何許人,就憑你嘴唇一碰,敢說這種大話,也太狂了。梅良祖點點頭說:“我愿意奉陪。不過年輕人,你問我了,我得問問你。請問仙鄉(xiāng)何處?尊姓大名?我徒弟怎么得罪了你,使你那么恨他?能不能跟老朽交待明白?”“呸!你少要套我的實話,大爺有名也有姓,也有家鄉(xiāng)住處,但是現(xiàn)在不能告訴你,容等我把你抓住,刀壓脖頸,那時再告訴你。你看刀吧!”說著掄掌中寶刀奔梅良祖。梅良祖閃身把刀躲過,探出手來抓他的寸關(guān)節(jié),意思要空手奪刀。年輕人“-”把刀往回一撤,使了個孤樹盤根,刀走下路,砍梅良祖的雙腿。梅良祖雙腳點地,往空中一縱,他雙腳剛落地,年輕人突然身一轉(zhuǎn),使了個撩陰刀,刀刃朝上,刀背朝下,刀尖朝前,刀把朝后,“-”一刀就到了。梅良祖嚇得魂不附體,在空中使了個張飛大抬腿,一個跟頭,出去有兩丈多遠,這一刀才走空,好懸沒撩著。這時,錢萬里一看兩人打上了,也不能走了,他晃動雙掌從后面就打了過來,一老一少就戰(zhàn)住梅良祖。三個人打得是旗鼓相當(dāng),不分上下。梅良祖多年不出世了,功夫沒扔下,在家天天二五更就起來練,覺得自己的精力不減當(dāng)年。但是今天跟這兩個人戰(zhàn)在一起就吃力了。他發(fā)現(xiàn)錢萬里的能耐沒什么長進,從某種章法上說,比當(dāng)年還要遜色。可是他發(fā)現(xiàn)年輕人了不得,一伸手是八卦萬勝金刀,一招分八招,頻頻發(fā)動進攻,把梅老劍客忙乎的渾身是汗。他心里很納悶兒,這小子究竟是誰?聽口音好像湖北、湖南一帶的,看他這招法,是上三門的,可是為什么和錢萬里蓮花門的人湊合到一塊兒了?三個人正打得難分難解的時候,偏趕上五城兵馬司的軍隊巡邏,從王府后花園路過,聽到園子里好像有人折騰,紅燈一閃就要進來。梅良祖光明正大,當(dāng)然不怕,可是這兩個人賊人膽虛,一聽不好,官人來了,是不是開封府事先有埋伏?馬隊再把我們包圍,可太不利了,特別是要把那件秘密暴露出來,整個計劃都垮臺。錢萬里一拉那年輕人,年輕人也明白了,虛晃一招跳出圈外,一晃身上了墻出去了。梅良祖在后緊迫不舍,等他出了花園,那兩人已上了大街,一拐彎鉆進了胡同。梅良祖再找,那兩人已無蹤跡。梅良祖一口氣又回到趙家店,到店房一問趙掌柜,兩人還沒回來,心想漏網(wǎng)了,不定藏到什么地方了。他也沒走,真替開封府擔(dān)心。

    第二天,梅老劍客專程到開封府,見到公孫先生,把昨天發(fā)生的事說了一遍。公孫策皺著眉頭說:“您說哪座王府能收買他們呢?究竟是什么人?”梅良祖說:“我猜不透,因為我不是本地人,隔些日子才來一趟,怎么能摸得著底呢?總而言之,您上告包青天,要多加謹(jǐn)慎,很可能幾天內(nèi)還會出事。”“老劍客,那您可就別走了。”“我既然來了就不走了,希望你們做好準(zhǔn)備,布置好天羅地網(wǎng)。不來則是他們的便宜,如果今晚再敢進開封府,一個也別叫他們走了。”公孫策稟報了包大人,包大人也吃驚非小,把張龍、趙虎叫進來,從五軍督提府借來五百軍兵,布置好天羅地網(wǎng)。梅良祖手握子午盤龍梢,心中暗想:我非把那白眉毛抓住,問他個水落石出。他暗下決心,要會斗雙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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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30 07:54:42 | 只看該作者
第029回 梅良祖獻藝鷹愁澗 飛劍仙炮打獅子林    梅良祖天天巡更下夜,估計錢萬里和那年輕人肯定要來,因為他們拿了人家的錢,必須得把事辦成,決無半途而廢之理。他想錯了,一連十天,兩個人是無影無蹤。大伙兒也就泄氣了,有人還埋怨說:“這老頭兒吃飽了撐的,他這一說不要緊,把咱們大伙兒折騰的上吐下瀉,天天晚上在這守著,盡喝風(fēng)。哪來的事?這不是一場虛驚嗎?”梅良祖一想,大概是兩賊沒得逞,知道開封府有了準(zhǔn)備,不敢再來了,我再等著就沒意思了,遂向包大人請示道:“本來我想看看徒弟就回家,結(jié)果我們爺倆沒見著,還遇上這么個特殊的事。我奔大同府一趟,見見蔣平和我徒弟,如果他們那不吃緊,最好撥出一部分人回來,以防意外。哪能棋勝不顧家呢?”包大人同意了,贈川資路費,老劍客沒要,就這樣離開開封府,趕奔大同府。他一邊走,一邊害怕,酷似徐良的那位,能耐不次于徐良,倘若做出什么壞事,留下徐良的名字,那徐良是有口難辯。老頭兒一路上馬不停蹄,不久就到了大同府。

    這時,老少英雄已到閻王寨赴英雄會去了,他又撲了空。他見到南俠展熊飛、黑妖狐智化后一打聽才知道,這次英雄會是飛劍仙朱亮發(fā)出的邀請,對方那邊都有誰,這邊都有誰。梅良祖闖蕩江湖幾十年,對這些太熟悉了,他一算計不好,敵強我弱,徒弟也去了,看來還是個大臺柱,一旦有個閃失,豈不要了我的老命?出于對徒弟的關(guān)心,老頭兒又離開大同,趕奔閻王寨。憑著他的身份和武藝,順利地通過了閻王寨的關(guān)口,翻山越嶺才找到比武的地點。他登高一望,下面是梅花樁,徐良正大戰(zhàn)劉道通。老頭兒心想:我先別露面,都說良子功夫有長進,我心里沒數(shù),這回暗中好好看看長到什么程度。結(jié)果一看,發(fā)現(xiàn)徒弟的能耐不次于自己,在暗器方面還勝過自己。真所謂青出于藍勝于藍,他非常高興。容等底下要打群仗,老頭兒看不下去了,這才大喝一聲,飛身跑下山坡,來到出事地點。

    梅良祖和徒弟、蔣平打過招呼,邁步來到飛劍仙朱亮面前,一抱拳說:“朱老劍客,認(rèn)識我嗎?”“認(rèn)識,你就是金睛好斗梅良祖。”“一點不錯。朱老劍客,自從三勝蓮花盛會,你我一別,屈指算來三十一載。歲月蹉跎,你我都老了,沒想到故人又在此相遇。大概您知道吧,徐良是我徒弟,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說,欠了你的,我當(dāng)師父的給他償還,您看怎樣?”“好,梅老劍客,既然你有這番話,那我就跟你講。你看見沒有,你的徒弟有多么野蠻?夠多么歹毒?人家敗了他還不依不饒,把劉道爺劈死在西彩臺下。我沒有別的,我要他給劉道爺償命,不償命就不行。”“剛才我在山坡上一目了然,看得清清楚楚,我認(rèn)為這事不怪我徒弟。”“怎么不怪你徒弟?”“比武必有勝負(fù),打仗伸手必有死傷,這事還奇怪嗎?你我都是武林高手,參加過無數(shù)次盛會,哪一次比武不傷人?你剛看到我徒弟刀劈劉道通,你就沒看到劉道通猖狂到什么程度?他擺下梅花樁,想把開封府的人都置于死地,這心毒不毒?狠不狠?老劍客,不要有偏見,不是我向著徒弟,你哪條規(guī)定不準(zhǔn)在西看臺下殺人?沒有嘛。你剛才的話實在是無理呀。我看就算了吧,如果沒比完,咱們接著茬往下比,你看怎樣?”朱亮說:“你倒說得輕巧,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完了。我算服你了,真是打了孩子大人出來,你這當(dāng)師父的真向徒弟。沒那么便宜,他要不償命,你就得替他償命。”“是嗎?朱亮,你別把話說得太絕了,你沒有打聽打聽我梅良祖是何許人?我叫金睛好斗。你好好想想我為什么有這么個綽號,就是因為好斗。你可別惹起我的麻煩,要讓老爺我不高興,你可要倒霉了。”朱亮點點頭說:“好了,既然你說到這兒,我今天倒要看看你這金睛好斗的武藝究竟有多高。你要把我贏了,這仇不報了,劉道爺算白死,要贏不了我的五金拐杖,你們爺倆今天都得償命。”“好,猴崽子,我看咱們誰說話不算數(shù)。”說著,飛劍仙朱亮舉起五金拐杖,梅良祖搶起子午盤龍梢,兩人就要玩兒命。沒等動手,金鏢俠林玉趕緊過來說:“師父且慢,老劍客等等。師父您到這邊來,我有幾句話跟您說。”林玉把朱亮拽到?jīng)]人的地方說:“師父,打不得。”“嗯,什么意思?”“您沒想想,梅良祖可不是好惹的,您知他背后還有誰呢?再者說,您這么一來會引起公憤。您往那邊看看。”朱亮順著徒弟的手往臺上一看,三教堂的三個堂主,華山修羅剎的陳摶長老,都怒目而視,八只眼睛都盯著朱亮,正在那運氣,眼看就要爆炸了。林玉說:“剛才我聽他們幾個人說了,您要再這么堅持,他們就要退出閻王寨。這恐怕對你我?guī)熗讲焕M卤劝桑蹅兣率裁茨兀棵皂槪纱喟衙防项^兒置于死地,那比這么打強得多。您何必跟他斤斤計較呢?”林玉這么一說,朱亮點點頭說:“有道理。”朱亮提著五金拐杖回來了,跟外國雞一樣,說變就變,這陣是笑臉相迎,說:“梅老劍客,方才恕我說話不周。我跟劉道爺感情不錯,看他死得那么慘,心里很難過,心里一著急,腦袋一發(fā)熱,說話就語無倫次,難免有所得罪。就算我的錯,行不行?看在您的面上,這事就算過去了,你看如何?”梅良祖一聽心想:猴崽子,又打什么鬼點子了,既然你撤梯子,我也得撤一撤,遂笑著說:“承蒙老劍客賞臉,那就麻煩你派人收尸吧。”“好好,這事全歸我們。老劍客請到西彩臺上看會兒?”“不了,有工夫再來,我和徒弟還有事。”說完,老少英雄回歸東彩臺。

    大家就座后,梅良祖利用這個機會把京城所遭所遇和蔣平、徐良說了一遍。兩人聽后眉頭一皺說:“有這等怪事?包大人再出了事,可不好辦了。無奈,現(xiàn)在抽不出人,閻王寨的事情都忙不過來。抽無能為的,回去沒用,有能耐的人抽走,這里的仗誰打?”蔣平和梅良祖商議說:“今天我們就能分出上下來,不管輸贏勝負(fù),咱們再從長計議。”梅老劍客一聽,也只好如此。

    這時候,飛劍仙朱亮走下西彩臺,來到梅花圈高喊道:“眾位,方才經(jīng)過我們商議,提出一個公平合理的解決辦法。剛才比的是第六陣,雙方互有傷亡,算誰輸,算誰贏呢?要為這事糾纏,恐怕一時半會兒說不清,因此梅花樁比武之事不算,這第六陣不算。咱們重新準(zhǔn)備第六陣,決一雌雄,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徐良他們有心不答應(yīng),可又一想,刀劈劉道通的確有點過分,哪有追到人家家門口把人家劈了的?如果朱亮他們揪住這事不放,真是糾纏不清。不算也行,看看這個第六陣又有什么新花樣。蔣平高聲喊道:“妥了,這樣算公平合理,老劍客,你重新準(zhǔn)備第六陣吧。”“好,既然四老爺通情達理,咱們就往下進行。不過這第六陣不在這兒,勞駕各位隨我來。”眾人從臺上下來,跟著朱亮直奔后山。

    徐良緊隨師父,一邊走,一邊看。工夫不大來到一個地方,叫鷹愁澗,懸崖峭壁,陡立陡立的,往下看深不見底,最寬處能有五丈,最窄處也有三丈五。整個山底下叫鬼閻川,冷氣襲人。老鷹飛到這都發(fā)愁。這武怎么比?大家心里都沒底。

    這時,朱亮走到鷹愁澗的旁邊,對蔣平眾人說:“眾位,咱們練武的人,講究水旱兩路,輕功、硬功都得有,今天這一仗就在鷹愁澗進行,”閻王寨早有準(zhǔn)備,山澗兩旁各有兩個大鐵環(huán),飛越山澗拴了兩條鐵鏈,兩條鐵鏈之間相隔五尺。朱亮一看,一切就緒,向大家解釋說:“眾位都看見了吧,這叫雙龍飛索橋,比武就在這上,一人一根,也可以來回替換。哪位不行,掉進山澗,算他經(jīng)師不到,學(xué)藝不高。”大伙一聽,是這么回事,難得朱亮想出來。鐵鏈有手指粗細,晃晃悠悠,跟打秋千差不多,一個不注意栽下去,就會摔成肉餅子。實在這上比武,真得有絕藝。

    朱亮宣布完畢,回歸本隊。時間不大,出來一個人,正是三世陳摶陳東坡。他怪眼圓翻,撇著喇嘴,來到眾人面前,把長大的衣服脫掉,里頭是短僧衣,斜挎著皮囊,里面裝著三十二顆金棋子,手里端著金棋盤,樂呵呵地說:“各位,貧僧不才包下這陣,請大家賞臉。”說完,“嗖”飛身登上雙龍飛索橋,像燕子一樣輕,由這頭走到那頭,從那頭又回來,在兩條索鏈上跳動自如,站在那好像磁石一樣,能把他粘住。果然是絕藝,要沒有登萍渡水的功夫,沒有踏雪無痕的本領(lǐng),根本練不了。陳東坡練了幾趟之后,在鐵鏈上來了個金雞獨立,鐵鏈來回晃悠著。他高聲喊道:“哪位過來?梅老劍客,您剛來,那幾陣都沒參加,現(xiàn)在正趕上這第六陣,關(guān)系重大。這陣我們閻王寨要是輸了,這次比武就算結(jié)束,我們以失敗告終,按合同和誓言辦事,決不悔改。我看一般人沒有資格登這雙龍飛索橋,只有您老人家的能耐還可以。怎么樣,能不能賞臉上來?”

    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他指名道姓。梅良祖綽號金睛好斗,瞪眼就罵人,舉手就打人,就是刀山、油鍋也不懼怕。老頭兒一聽點自己的名,就說:“好嘞,我要怕你算白活。”說著擠出人群,回頭又對徐良說:“孩子,在這兒看著,待為師會他。”徐良真有點擔(dān)心,師徒感情甚深,他一手拉住師父說:“老人家等等。”“什么事?”“我說話您可不要生氣。這次英雄會不比尋常,他們每想出一個主意,都有獨到的手段。您老人家上了年紀(jì),氣血也衰敗了,我看您最好不要去,徒兒替你去。”“良子,你這片孝心為師非常高興,不過放心吧,你認(rèn)為我老了,我認(rèn)為沒老,相反我覺得我的能耐比當(dāng)初還強。孩子,有師父在這,能叫你下場嗎?再者一說,人家點了我的名,你在這給為師盯著,倘若有個萬一,我一腳蹬空掉下去,或者被打死打傷,當(dāng)然你就得下場為我報仇。”老頭兒說著,邁步來到山澗旁,周身上下收拾利落,飛身就跳上另一根鐵鏈,一個金雞獨立,像蜻蜒點水。兩旁眾人一看,鼓掌喝彩。再看兩位在兩條鐵鏈上來回走了幾趟,開始伸手了。梅良祖使的是子午盤龍梢,是根拐棍兒,比較長,有彎曲,甩起來還帶響,寶刀、寶劍切削不動。三世陳摶使的是大棋盤。兩人一動手,梅良祖無形中就有點吃虧,因為他盤龍梢占的面積小,而陳東坡的金棋盤面積大,使起來“呼呼”,掛風(fēng),像一堵墻,況且陳東坡硬功出眾,力大絕倫,越打越勇,越戰(zhàn)越猛。兩人打到一百個回合沒分輸贏。

    梅良祖是個急性子,辦什么事情都講究干凈利落,伸手就成。無奈遇上了強敵,老頭兒就有點冒汗,心想干脆使招絕的,把盤龍梢往陳東坡門面一晃。陳東坡以為奔自己的臉來了,豎起金棋盤往上一架。梅良祖身子一轉(zhuǎn)個兒,盤龍梢奔陳東坡的雙腿。只聽“啪”一聲,正好抽到腿肚子上,抽了個皮開肉綻,鮮血直流。陳東坡站立不穩(wěn),從雙龍飛索橋上就摔了下去。

    山澗有多年的裂縫,長出不少樹來,其中有顆松樹,七枝八杈,好像個大手掌,探出山縫之外。冬天下雪,秋天落葉,都被接到這手掌里。年復(fù)一年,落葉有好幾尺厚,形成了個大棉被。也是陳東坡不該死,正好掉到這上面,顛了三顛,晃了三晃,沒掉下去,揀了條命。閻王寨的人趕緊把他解救上來,調(diào)治傷口。

    梅良祖大獲全勝,飛身跳到岸上,問朱亮道:“怎么樣?服不服?不服,再派人,我陪著。”這一下,把閻王寨的人都給鎮(zhèn)住了。朱亮邁步出隊,對梅良祖說:“老劍客,這一陣沒得說,我們認(rèn)輸。十陣賭輸贏,勝六陣者為勝。現(xiàn)在開封府整贏了六陣,這次比武就算結(jié)束,開封府勝。閻王寨的人就得不食前言。”說完,朱亮請大家回歸梅花圈的東西彩臺。朱亮和蔣平說:“我們閻王寨認(rèn)輸,怎么講的就怎么辦。不過日頭平西,天已經(jīng)晚了,咱們回去吃了飯,休息休息,明天一早在天王殿見面協(xié)商,你們就接管閻王寨。”蔣平一看天確實不早了,大家苦戰(zhàn)一日也餓得夠戧,遂點頭同意。朱亮領(lǐng)閻王寨的人回前山,蔣平率隊回獅子林。

    回到獅子林,仍然是林玉陪著,還是那么熱情款待。到掌燈時分,林玉告辭走了。老少英雄開始用晚飯,一邊吃,一邊談?wù)撝裉斓氖拢A(yù)料著明天的事。梅良祖琢磨著,朱亮今天挺痛快,敗就是敗,說話算數(shù),明天就叫開封府接管閻王寨。如果按誓言辦,他們都得到案打官司,難道他們就這樣心甘情愿嗎?想到這兒,他對蔣平說:“你想想,明天能不能有什么變化?”“很難預(yù)料,我看變化不大吧?”“不見得,朱亮說人話,不辦人事。我們要多加小心,預(yù)防他明日變化。”“老劍客說得對,這賊說話向來不算數(shù),我們應(yīng)當(dāng)作好充分的準(zhǔn)備。”大家七嘴八舌,說什么的都有。

    晚飯用罷,殘席撤下,開始休息。徐良睡不著,心想:老師說的不是沒道理,朱亮說話眼神不定,兩眼珠直轉(zhuǎn),看來他是嘴不對心。倘若他們說了不算,明天跟我們決一死戰(zhàn),我們這一百多人置身于虎口,豈不是兇多吉少?今晚是個關(guān)鍵,我也睡不著,到前山溜達溜達,看看他們有什么鬼名堂。想到這,他一翻身起來,看別人都在熟睡,便穿上夜行衣,背好金絲大環(huán)刀和青龍寶劍,帶上鏢囊,隨身應(yīng)用之物用小包包好圍到腰上,輕手輕腳出了獅子林。他往下一哈腰,施展陸地飛行法,真好像離弦的箭,時間不大,就到了前山。

    他剛走到后角門,突然發(fā)現(xiàn)從后門閃出一個人來,直奔自己這個方向。老西兒閃身躲到樹后,借著月光仔細看著。那人跑得很快,越來越近。徐良一看不是別人,正是細脖大頭鬼房書安,心說:他半夜不睡覺,瞎溜達啥呢?看這意思是趕奔獅子林,說不定有什么事?我曾經(jīng)告訴過他,如果發(fā)現(xiàn)什么,隨時稟報我。老西兒想到這,鉆出樹林,一把把房書安抓住,說“房書安。”“哎喲,我的媽呀!”好懸沒嚇?biāo)溃仡^一看是徐良,說:“我當(dāng)是誰呢,鬧了半天是爹爹。爹爹在上,受孩兒一拜。”他這禮節(jié)還挺周到,不管在什么場合,這事忘不了。徐良把他拽進樹林說:“不必多禮,你這是上哪兒去?”“爹爹,孩兒正要找你。”“難道你探聽出什么消息來了?”“有件大事我要稟告爹爹。”“什么事,快講。”徐良一看房書安的樣子,就知道有事。房書安擦了擦腦門兒上的汗說:“爹爹,大事不好了!朱亮老兔崽子,說人話不辦人事。方才他們在小屋里議事,我在后窗戶上偷聽,聽了個真切。他們說:‘什么投降,什么交出閻王寨,狗屁!’不但這樣,他們還要炮打獅子林。”徐良一聽,腦瓜就“嗡”一聲,趕緊問道:“炮打獅子林,什么意思?”“他們在獅子林房前房后都埋了地雷,剛才他們說趕快點藥捻。藥捻一點,獅子林就上了天,要把你們?nèi)ㄋ馈N衣犕犟R上往外跑,給您送信兒。您快去告訴大家,趕快離開獅子林,晚走一步就全變成炮灰了。”徐良一聽,渾身冒汗,他相信房書安說得千真萬確,事不宜遲,馬上回去。遂說:“房書安,你趕緊回去,我這就去送信兒。”

    兩人正要分手,就聽獅子林那個方向“轟隆”一聲巨響,大地都顫了三顫,樹葉震下來許多。再看獅子林火光四起,磚瓦亂飛,整個被濃煙烈火籠罩了。徐良一看,“哎喲”一聲,覺得眼前發(fā)黑,昏死過去。房書安趕緊過來把徐良扶起,抬頭瞅瞅火光,低頭看看徐良,不住地晃大腦袋說:“完了,晚來一步。要早點知道就好了。爹呀,你醒醒吧。”捶捶前胸,打打后背,好半天徐良這口氣才上來。他就像瘋了似的,用拳頭“哐哐”直捶腦袋。房書安嚇壞了,跪在那說:“爹呀,您可別生我的氣,我一聽到信兒就來了,可不怪我。”“怎么能怪你呢,只怪我自己沒有料到這一手。完了,全完了!”徐良一想,老師、蔣四叔、歐陽老俠客,老少英雄一百六十多人,一下全完了,就像摘他的心一樣。他把白眼眉一立,“嘎嘣嘣”咬碎鋼牙,拽出金絲大環(huán)刀說:“朱亮,你這個王八羔子,三老子跟你拼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我也不活了。”說著提刀往外就闖。

    這時候,房書安也不顧一切了,在那跪著往前一撲,抱住徐良的腿說:“爹爹等等,聽我再說幾句。”房書安坨挺大,有二百來斤,在這墜著,徐良當(dāng)然走不了,回頭問道:“你還有什么講的?”“爹爹且息雷霆之怒,休發(fā)虎狼之威。您這不是匹夫之勇嗎?我明白您的意思,豁出去和他們拼命,但是您拼不起呀!您渾身是鐵,能打幾顆釘?閻王寨的賊比禿尾巴狗都狠,您不是白白送命?以孩兒之見,事到如今,難過也沒用,我知道一條密路,把您送出去,怏點搬兵去吧。該調(diào)軍隊調(diào)軍隊,該請能人請能人,眾志成城,大伙回來再報仇。光靠您一人無濟于事。倘若爹爹有個三長兩短,孩兒依靠何人?”徐良一想,他說的有道理,于是說:“好吧,聽人勸吃飽飯,我就聽你的。”“您這才算明白,事不宜遲,隨我來。”

    這房書安真還饒對了,雖然挖了他的鼻子,但一點也不記恨。今天,徐良真還得感激他。房書安前邊引路,徐良一邊跟著,一邊擦著眼淚。拐彎抹角來到后山,房書安看看四周無人,說:“爹爹,您看。”徐良順著他指的方向著去,有一石洞,洞口雜草叢生,樹木藤蘿已經(jīng)把洞口封了,一般很難看出來。“爹爹,您就從這洞進去,一直往前走出了閻王寨,趕緊回大同府調(diào)兵,孩兒聽您的喜信兒。”“好吧,咱們過兩天見。就沖你這片熱心,我稟明天子,一定有賞。”房書安含著淚說:“多謝爹爹,快走吧,孩兒盼著您回來。”

    山洞里冷風(fēng)透骨,伸手不見指,對面不見人,高一腳淺一腳沒法走。徐良從百寶囊中取出火扇子,一手提刀,一手拿著火扇子照亮,順著山洞往前走,山洞里很冷,可他的心就像火烤似的,身上直冒汗。走了很長時間,突然前面亮光一閃,他熄滅火扇,緊走幾步,出了洞口。

    這時,天已經(jīng)大亮,要不是山擋著,就能看到日頭了。徐良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手搭涼棚,辨了辨東南西北。前面出現(xiàn)一條大道。這不是去大同府的那條道嗎?來的時候走的就是這條道。他在洞口留了點標(biāo)記,打算搬人回來就走這條暗洞。一切準(zhǔn)備完畢,徐良提刀走到道上,三步一回頭,五步一回首,眼望閻王寨抽抽搭搭地哭著說:“師父、四叔、各位兄弟,你們在天之靈別散,等著我搬兵回來給你們報仇雪恨。”他低頭一邊走,一邊擦著眼淚。

    這時,對面來了三十多人,都騎著馬,前呼后擁著一輛車。這車特別講究,金絲綢的車篷,前面撩著簾,兩邊輕紗窗戶。大白馬駕轅,兩匹大騾子拉著套,每匹馬都掛著威武鈴。趕車的是個年輕的小伙子,周身上下一身藍,挽著白袖面,拿著大鞭子。馬蹄在山道上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前開道的是一匹白馬,馬鞍上端坐一個人。此人面似銀盆,劍眉虎目,鼻直口方,留著大燕尾胡,胡子還往上翹著;帛緞的扎巾,帛緞的箭袖,外披粉綾英雄氅,白護領(lǐng),白水袖,鳥翅環(huán)得勝鉤掛著一條五鉤神飛亮銀槍,腰里挎著口寶劍,他一邊走,一邊回頭對這些人說:“弟兄們,大家辛苦點,再加把勁,眼前就是了。”

    徐良正低著頭趕路,也沒注意前面,就和那人打了個對面。眼看就要碰上了,那人趕緊把馬帶住喊道:“站住!”車也站住了,隨從的人也站住了。徐良這才發(fā)現(xiàn),抬頭一看,嚇了一跳,心說:多懸,差點沒鉆到馬蹄子底下去。他往路上一閃,給人家讓路。那人就有點不高興了,把臉往下一沉,瞪了徐良一眼,說:“你怎么回事,是個聾子,還是個啞巴?大白天走路不往前看,跟地皮算什么賬?多懸,這要把你踩死,怨誰?你是不是活膩了?”徐良一聽這話覺得有點刺耳,可又一想,不怪人家發(fā)脾氣,怪自己不看路,吃個啞巴虧得了,所以沒言語。那人嘴不讓人,一看徐良沒言語,接著又說:“往后注意,要不愛活說話。看你這模樣長的,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個鬼,就沖你這副尊容,還活個什么勁!”徐良一聽火往上撞,心說:人善有人欺,馬善有人騎,人要倒霉,喝口涼水都塞牙,我落到這步田地,你還想踹我三腳,我豈能容你!想到這,他拽出大刀,要戰(zhàn)這個無名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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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30 07:55:20 | 只看該作者
第030回 白眉俠巧會中山劍 武元功怒斥天德王    白眉徐良這個人脾氣最好,一般的事情從來不發(fā)火,就是該發(fā)火的事情,有時候從外表也看不出來。但是現(xiàn)在,情況有點變化,徐良的肝火非常盛,你想想,攤上那么大的事情,泰山壓頂,痛斷肝腸,他能不急嗎。這陣兒,恨不能肋生雙翅,飛回大同府,見著欽差顏大人說明經(jīng)過,馬上就搬兵,踏平閻王寨,把這伙兒賊人抓住,刀刀斬盡,刃刃誅絕,給死去的老少英雄報仇,那才能滿足他的心意呢。您想想,在這種情況下,有人罵他,他能干嗎?徐良把眼珠子一瞪,白眉就立起來了,心說:我就得瘋著點,不然的話,人能把人欺負(fù)死,徐良“嗖”就蹦到了大道上,一把拽出金絲大環(huán)刀,用手指點著馬上這個人:“你是什么東西,竟敢教訓(xùn)你三老子,你問我想活不,我還想問問你是不是活膩味了!”“喲,”騎馬那個人把臉往下一沉,“丑鬼,你還不忿兒吶,今天我來教訓(xùn)教訓(xùn)你。”說著話,一抬腿,從馬上跳下來了,把馬鞭交給手下的仆人,飄帶一解,把外衣甩掉,跳到徐良面前,舉手就打。徐良也不問青紅皂白,用大環(huán)刀一接他的胳膊,刷一刀,這個人往下一撤胳膊,徐良一反手又是一刀,跟這個人就戰(zhàn)在一處了。等一伸手徐良發(fā)現(xiàn),這個人可不白給,空手奪刀,滴溜溜身形亂轉(zhuǎn),恰似猿猴一般。徐良砍了人家七八刀,沒砍上,正在這時候,車簾撩起來了,從里邊一探頭,出來個老頭兒。這老者長身軀,往車前邊一看:“小亮子,怎么回事?為什么跟人家伸手,還不給我住手嗎?”此人聞聽,虛晃一刀,跳出圈外,來到車子旁邊,躬身施禮:“爹,我在這兒遇上個不講理的人,我打算教訓(xùn)教訓(xùn)他。”“呔,這是什么時候,你還給我惹禍啊,我看是你不講理,還不給我退在一旁!”“是!”年輕人規(guī)規(guī)矩矩退在一旁了。老者一抬腿,從車上下來了,邁著方步,來到徐良近前。噢!徐良閃目一看,這老頭兒長的可夠排場的,身高八尺掛零,細腰梁寬膀梢,面如晚霞,花白胡須撒滿前胸;頭上戴著杏黃緞子鴨尾巾,頂梁門安著塊美玉,半匹黃綾子包頭,身穿鵝黃色短靠,勒著十字絆大帶煞腰,下面騎馬扎蹲襠滾褲,蹬著一雙抓地虎快靴,外面披著古銅色英雄大氅,白護領(lǐng),白水袖。在老頭兒的身后,背著一對特殊的兵刃,徐良沒看清楚。這對兵刃叫萬字青銅鐸,是屬于二十四路外無形的家伙。老者往前一站,二目如燈,五官貌相長得十分慈祥。老者沖著徐良一抱拳:“年輕人,請不要生氣,方才跟你動手的那個人,是我的小兒子,別看他不年輕了,但是不懂事,言語不周,多有冒犯,還請壯士擔(dān)待,老朽這廂賠札了。”徐良一看,氣就消了,人都是順的好吃,橫的難咽。徐良感到自己肝火也有點盛,趕緊往旁邊一閃身:“擔(dān)待不起,擔(dān)待不起,也怪山西人不對,老人家,你不必客氣,請過去,請過去。”徐良一閃身,意思是,你們走你們的道,我辦我的事。可就在這一剎那,老頭兒都瞅明白了,再聽徐良一說話,滿嘴山西口音,一瞅這白眼眉,面如紫羊肝,再瞅瞅他手中的兵刃,老者就問:“年輕人,請留步,老朽冒犯,我問一聲,你是不是姓徐叫徐良?”“呀!”徐良心說:還真有認(rèn)識我的,既然人家指出來了,就不必隱瞞了。老西兒點了點頭:“俺正是山西人。”“唉喲,孩子,白眼眉為記啊,我可見著你了。”老者說著話就過來了,拉著徐良連搖頭帶跺腳:“啊呀,這真是誤會!誤會!小亮子,還不過來見你徐大兄弟。”那個人一聽傻了,趕緊把長大的衣服穿好了,邁步來到徐良面前:“哎,您就是山西雁白眉大俠?”徐良點點頭。“哎喲,兄弟,恕小兄眼拙,多有得罪,兄弟,哥哥我這賠禮了,往后您還得多擔(dān)待。”說到這兒,一片云彩消散了。可是徐良也有點發(fā)愣,這兩個人沒見過。老頭兒看出來了:“徐良啊,大概你不認(rèn)識我們爺倆,我們也是跟你初次相見,但是你有白眼眉為記,世界上的人有幾個長白眉的呢?再看你使的金絲大環(huán)刀,我就把你猜出來了。別看咱倆沒見過,我跟你師父可有交情,你老師是不是金睛好斗梅良祖啊?”“不錯,是我老師。”“我跟那老猴崽子交情莫逆,大概你也聽說過吧,我就是他最好的朋友,家住江蘇嘉興縣,中山劍俠,人稱中山俠客武元功,我姓武。”徐良想起來了,這個人的名字我的老師梅良祖不止一次提到過,還說將來你闖蕩江湖,如果到過江蘇嘉興縣千萬別錯過機會,我有個最好的朋友叫武元功,那人的八仙劍打遍天下沒有對手,另外,他自己研制了一套兵刃,叫萬字青銅鐸,蓋世無雙,如果你見著這個人,好好虛心學(xué)習(xí),他一定能傳授你絕藝。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老頭兒一報名,忽然他想起來了:“啊,鬧了半天,你是老伯,我給老伯磕頭了。”“起來,起來,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禮。徐良啊,你師父可好嗎?”“我……”一句話碰到徐良傷心之處,再看徐良鼻子一酸,眼淚掉下來了。武元功就是一愣:“徐良你怎么了?難道說你老師他……”“老伯,不要再講了,我老師剛死。”“喲,怎么死的?什么病?”“不是有病,一言難盡。”徐良本來不想說,一聽這個人不是外人,于是,把閻王寨的事,簡簡單單訴說了一遍。不說便罷,等徐良話音剛一落地,老者把腳一跺,用手遠指閻王寨:“黃倫啊,黃倫,你小子不是人啊,怪就怪老朽錯翻了眼皮,把偌大的山寨讓給你,鬧了半天你是一只狼啊,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他兒子叫武亮,人送綽號神槍小白龍。武亮過來了:“爹,怎么樣?當(dāng)初我就說過,他不是人,你老一百個不信,怎么樣呢?現(xiàn)在您明白了吧,您看他都干了些什么事,在家里起身的時候,您還認(rèn)為是謠言,現(xiàn)在是真的了吧,我徐三弟能說瞎話嗎?”徐良聽不明白他們這話是什么意思,就見武元功罵過多時,拉著徐良說:“孩兒啊,你的意思是回大同搬兵?”“對,我要搬兵求救,踏平閻王寨,給死去的師父、各位英雄報仇。”“好!孩子,能不能聽我一句話。”“老人家您說吧。”“我跟你師父有交情,慢說你要給他報仇,我也想給他報仇,只是你去搬兵,什么時候能回來,遠水不解近渴,如果你相信你這個老伯,你不必搬兵,我領(lǐng)你趕奔閻王寨,親手捉拿黃倫和飛劍仙朱亮,任憑你發(fā)落,你看怎么樣?”徐良看了看武元功,心里頭一翻個兒:這老頭兒口氣可不小啊,大概也是個牛皮匠;但據(jù)我?guī)煾刚f,他不是個牛皮匠,他怎么敢說這樣的話啊?就憑你一個人到閻王寨拿黃倫,拿朱亮,談何容易啊!我們一百多人都沒有辦法。但是徐良還不能跟人家直說,他一樂:“好,我多謝老伯的盛意,不過,我覺著把握不大,那黃倫非常陰險,朱亮非常厲害,恐怕您老人家孤掌難鳴,還是搬兵的好。”“哈……孩子,你說這話是不是對我不相信啊,也難怪,咱爺倆沒處過,你認(rèn)為老朽我在這吹牛皮,要這樣想,你錯了。我也不是說大話,我要一進閻王寨,叫黃倫跪著死,他不敢站著活。我說句玄話,眼前有一泡屎我叫他吃了,他都不敢不吃,更別說朱亮。孩子,你就當(dāng)上了回當(dāng),跟我回去,你看我說話算數(shù)不算數(shù),大不了你再設(shè)法逃出閻王寨,再搬你的兵。”徐良叫人家這一席話給憋住了,老西兒這人挺忠厚,如果說斷然拒絕,不聽人家的,自己就搬兵,顯見得太有點不夠意思,眼看著老者把話說絕了,背不住他有特殊的能耐,不然的話,他怎么能這么說呢。我離開閻王寨,走出來又不遠,跟他回去一趟也沒什么虧吃,大不了順著那條秘路再出來唄;如果真像他說的那樣,能要了黃倫的命,能把飛劍仙朱亮給勝了,我不就省事了嗎。對,想到這,徐良滿面賠笑:“要這樣一說,您可就得多幫忙了。”“怎么能說幫忙呢?你還不清楚,這個事也是我的事,如果黃倫真犯了大法,我還得跟著吃官司哪,你跟我走吧。”“我就跟你這樣進閻王寨?他們都把我恨死了。”“沒關(guān)系,大搖大擺跟著我走,我看他們哪一個敢動你一根汗毛。”神槍小白龍武亮過來了:“兄弟,你就跟我甩著肩膀往里走,我們干什么你干什么,你看他們誰敢動你。”徐良一看這爺倆吹得“烏丟烏丟”的,好吧,咱就試試。徐良也沒化裝,把衣服收拾收拾,大環(huán)刀還鞘,跟著掛車,開始進閻王寨。他們走的是大道,不用鉆山洞就走到頭道關(guān)口鬼門關(guān)。車子停住了,神槍小白龍打馬往前一挺,噠噠噠噠勒馬停住了:“哎!有沒有帶活氣兒的?”這話說出去就特別難聽,守關(guān)的嘍羅兵往外一探頭:“呔……哎喲,您這是從哪來?”“你說從哪來!快告訴黃倫,叫他列隊來迎接。”“唉,好嘞!”守關(guān)的兵趕忙開關(guān)落鎖,有人騎快馬到里邊報信去了。徐良一看有門兒,這爺倆果然有點神力,徐良的心里升起一股希望。進了鬼門關(guān),又過了斷魂關(guān),一行人馬開始往山里走,走了一半就聽見炮聲震天,咚嗒嗒嗒,九聲炮響,表示熱烈歡迎,緊跟著鼓樂喧天。徐良抬頭一看,旗幡招展,繡帶飄搖,從山上下來無數(shù)的人,全都是錦衣繡襖,紅燈開道,白天點燈表示歡迎的意思。手下人呼拉往兩邊一閃,正中間有一匹黃馬,馬鞍上坐著一個人,正是天德王黃倫。就見他滾鞍下馬,提帶撩袍,噔噔噔,一路小跑來到車前,跪倒在地,連叩響頭咚咚咚:“老人家,您這是從哪來?怎么事先連封信都沒來,要知道,我派人接您去,我太感到突然了。老人家,趕緊往山上請。”再看后邊一百多個人,趴在地下給老人家叩頭。武元功從車上下來,把臉蛋子沉著:“免禮。黃倫,我這一來你感覺著突然嗎?”“是,事先一點信兒我都不知道。”“哈哈哈,我就為著是叫你突然,要叫你知道信兒那就不好辦了。走吧,有事到里邊咱們再說。”黃倫偷眼一看,老頭子冷若冰霜,臉蛋子這個嚇人啊,再往老頭子身后一瞅,一眼看見徐良了,天德王倒吸了一口冷氣:“老人家,這個人跟您是什么關(guān)系?”“啊?”武元功回頭瞅瞅徐良,“你問他啊?我的好朋友,我把他領(lǐng)來你不歡迎嗎?”“啊,原來是您的好朋友,我哪知道啊,我照樣歡迎,往里請,往里請。”神槍小白龍拉著徐良就往里走,群賊一看,徐良眼珠子都紅了。飛劍仙朱亮的胡子撅起老高,干瞪眼不敢說別的,就好像眾星捧月一般,把中山劍客請進天王殿。凡是山上的人,見中山劍客來了全跪倒了:“老人家,您好,歡迎老人家登山。”老人氣不打一處來,用眼睛狠狠瞪他們一眼,連一句話都沒說,挺胸從人群中穿過。徐良和武亮并肩走過人群,就見武元功邁大步走到正中央的高臺上,一屁股就坐到黃倫那把椅子上,武亮和徐良,背手站到武元功的身后,黃倫沒坐兒了,垂手站到桌旁。別人一看,連黃倫都站著,誰還敢坐。天王殿的人都快站滿了,大殿里靜悄悄的,空氣十分緊張。武元功坐下,手捋著胡須,一言不發(fā),就見天德王黃倫冒汗了,沒話在這兒找話:“老人家,您這是從家里來嗎?”“嗯,不從家來能從哪兒來?”“是是是,一路上走了多少日子?可夠辛苦的。”“天不苦,我命苦,怪我當(dāng)初錯翻了眼皮,拿狐貍當(dāng)人了。”“唉,是是是,老人家,您肝火怎么這么盛啊?是不是現(xiàn)在我來陪您進膳?你想吃點什么?吩咐下來,我讓御膳房給準(zhǔn)備。”“我氣都氣飽了,黃倫,你少在我面前故弄玄虛,說這些廢話都沒用。我且問你,你要如實地跟我講,你是造反了嗎?”“唉,老人家您這是指什么說的?”“指什么說的?我在江蘇家鄉(xiāng)就聽見了傳聞,說你把大旗挑起來了,自封天德王,還把你手下的弟兄加官晉級,真叫我可發(fā)一笑啊,我真不明白,沒人封你就當(dāng)了王子了,你們這幫人光當(dāng)了官上哪關(guān)餉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無恥到了極點,有沒有這事?”“唉,老人家,這不是謠言,果然有此事。”“好,我再問你。聽說你勾串寧夏國,寧夏國的國王趙元浩許給你多少好處,襄陽王趙玨給你多少條件,你們暗地里勾打連環(huán),你給人家當(dāng)狗使,在前邊探道,利用這座閻王寶殿山勢兇險,易守難攻,你把它變成殺人的戰(zhàn)場。你還派人擾亂大宋的邊境,封城占地,做盡了壞事,這事有沒有?”“老人家,有倒是有,不過不像您說的那樣……”“呸!黃倫啊,你還跟我狡辯,我手中掐著真贓實據(jù)呢,我告訴你,這次我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我要跟你算這筆總賬!”黃倫臉上一陣白,一陣青,汗珠子滴滴嗒嗒直往下淌,連一句反抗的話也不敢說。徐良就站在武元功身后,心里也納悶兒,這么跋扈的黃倫,為什么在武老劍客的面前像個避貓鼠。說到這,咱得把這個底亮一亮,究竟為什么?這里邊有原因,要想知道怎么回事,還得從黃倫身上說起。

    這黃倫就是東京汴梁開封府的人,祖居開封,家中書香門第,世代沒有做官的,但是都念了不少書,到黃倫這輩上,書也沒少念。這人從小就野心勃勃,總想著十年寒窗苦,一舉成名時,將來高榜得中,在人前顯勝,那多尊貴啊!我這前途,簡直是光輝燦爛,我非得出人頭地不可。他志向不小,野心挺大,可是,事與愿違,年年趕考,年年落榜。他的命運就好像洪秀全差不多,洪秀全五次考試不第,他比洪秀全還多,七次落榜,把黃倫氣的幾次都發(fā)了瘋了。他認(rèn)為官場太黑暗,我這么個人才你們怎么就發(fā)現(xiàn)不了呢?看來在這個世上我沒法呆了,有幾次他想尋死,但又沒死。正趕那年黃倫的父母都故去了,他把家里的東西變賣變賣,弄了點現(xiàn)錢,賭氣地離開了開封。他從書本里得了這么些經(jīng)驗,大丈夫志在四方,我不在京城呆著,我找地大人稀的地方,萬一有人發(fā)現(xiàn)我是個人才,我可以大有作為。他就懷著這樣一顆心,買了一匹馬,起身游歷全國。可是上哪去也沒有找到稱心如意的地方,也沒有人賞識他這個人才,錢也花沒了。數(shù)年前,黃倫來到塞北閻王寨。那時候的閻王寨不叫閻王寨,叫燕王寨。他來到這兒之后,看到有礦工在這里干活,另外,這里山林挺茂密,生活比較得過,自己錢也花得差不離了,干脆在這賣點苦力,掙點路費活命吧。就這樣,他在這里扎下根了,在工棚里一住,跟人家干苦力活。人家都是本地人,適應(yīng)本地的氣候,也有人照顧,他是光身一個人,沒病沒災(zāi)的時候還行,一旦有事的時候就傻了。偏趕那年的冬天,他得了傷寒病,工頭一看,這位沒家沒業(yè),若死在工棚里頭,誰擔(dān)得起這個責(zé)任,干脆趁著他還有氣,把他拉出去扔了得了。于是拿床破被把他一包,打算拉到荒山上扔掉。這事有多巧,正好遇上中山劍客武元功了。武元功在閻王寨開了一座林場,挺掙錢,這些伐木工也好,挖礦工人也好,都是他手下的伙計。武元功到年底了打算查查賬,到四外溜達溜達,偏趕遇上這件事。他一看拉著個人,到跟前一摸還有口氣,問工頭是怎么回事,工頭不敢隱瞞,如實地向武元功說了。老頭子把眼一瞪:“你們還有點人性嗎?這人還沒死呢,你們要往哪兒扔?你們做這事不怕斷子絕孫嗎?”這些人把嘴一咧:“他沒家沒業(yè),萬一死在工棚里,咱們也說不清道不明呀,他又沒錢,誰拿錢給他請大夫醫(yī)治啊?”老頭兒一想,這么辦吧,把他接到我家去吧。就這樣,武元功把黃倫接到自己家去了,騰了間房子,撥出來兩個人服侍他。當(dāng)時武元功是出于慈悲的心腸,沒有別的用意。有人給黃倫煎湯熬藥,冬去春回,他病好了。黃倫揀了條命,一問,人家才跟他說,要不是武老劍客救你,焉有你的命在?武老劍客把他救了,把黃倫感動得涕流滿面,見了武元功他就趴在地下,不知說什么好:“老劍客啊,我之所以有今天,是您賞給我的,我就是變牛變馬,也難報恩情之萬一啊,老人家您叫我干什么都行,我非報恩不可。”武元功樂了,問他:“你是哪兒的人?叫什么名字”“叫黃倫。”“你會什么手藝?”“我不會什么,就會念書寫字。”“那好。”武元功一想,在這偏邦塞北,單單林木多,念書的人不多,手中真缺少有學(xué)問的人,一聽他念過那么多年書,挺高興,就把黃倫留到家中,讓他當(dāng)了一名管賬先生。黃倫為了報恩,加倍工作,兢兢業(yè)業(yè),把山林礦產(chǎn)管理得井井有條,賬面上清清楚楚,而且他對人也好,大伙兒沒有一個不挑大指稱贊他的:“這黃先先好,別看年齡小,還有兩下子,見人還隨和,學(xué)問還大。”這件事傳到武元功耳朵里了,老頭兒挺高興,覺著發(fā)現(xiàn)人才了。有一天過節(jié),武元功高興,到黃倫屋里,一看黃倫不在,桌子上放著文房四寶,老頭兒信步到了桌前背手一看,上面放著一首詩,字寫得很漂亮,這首詩是四句話,上寫:三尺龍泉萬卷書,上天生我意何如?不能報國安天下,枉稱男兒大丈夫。落款是黃倫。武老劍客一玩味這首詩的意義,就知道黃倫此人不俗啊,抱負(fù)挺大,這人絕不是個庸才,對他更加器重了。那時,他有三個兒子,大兒子、二兒子不在身邊,就小兒子武亮在身邊,武亮還有個姐姐,叫武秀云。老頭兒一想,不如就招個女婿,把我女兒秀云許配給他,郎才女貌,他又有學(xué)問,這該多好,于是就跟兒子商量這事。武亮雖小,但不同意:“爹,有道是,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您跟他才處了多久,再一說您看他有學(xué)問,就把我姐姐給他,往后他要不是好人,您不是后悔了。”“唉,”武元功說:“孩子,你懂什么?我飽經(jīng)世故,不管什么人,我用眼睛一看就知道好壞,這個人絕對錯不了,你姐姐跟他,將來就有福享。”那時,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武元功做主,把女兒許配給黃倫。黃倫由賬房先生一躍成為乘龍佳婿,更了不得了。為了補報武元功的恩德,他更是加倍地努力工作,顯示出自己的才華。自從武元功把他招了女婿之后,老頭兒減輕了負(fù)擔(dān),把森林、礦產(chǎn)全都交給黃倫執(zhí)掌,老頭兒樂得享福。黃倫一想,我這時不干什么時候干呀,因此,幾年的工夫,把閻王寨治理得井井有條。再加上中原水旱無收,許多人為了吃口飽飯,流落到塞北,一聽說這里招募工人,紛紛報名參加。來的人有房子住,有活干,有飯吃,誰不喜歡啊。一傳十,十傳百,幾年的工夫,閻王寨就變成了一個熱鬧繁華的大集鎮(zhèn),人口多達數(shù)萬,哪一個不聽黃倫的,誰不聽武元功的,人家是東家,沒人家,老少都得凍餓而死。無形中,這些人都成了他們使用的工具,叫干什么干什么。老頭兒享了福了,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他原籍是江蘇嘉興縣的人,現(xiàn)在他動了思鄉(xiāng)之念,想回老家去。原來分不開身,這么大片的產(chǎn)業(yè)沒人執(zhí)掌,如今有了黃倫,正可抽身。老頭兒就把姑娘、女婿叫到身邊,說:“我打算回原籍去養(yǎng)老,這兒就交給你們夫妻,你們好好執(zhí)掌。”黃倫起初不答應(yīng):“人,四海為家,您在這里挺好,何必非回原籍呢?”老頭兒說:“不,我主意已定,萬言難改,過些天我就走,但是我回家后也不是不來了,隔個三年兩年的,我來一趟,只要我不死,咱們會常見面。”就這樣,他帶著兒子武亮回到嘉興,三年一趟,五年一趟,經(jīng)常到閻王寨來看看。他發(fā)現(xiàn),一年一個樣,三年大變樣。這時塞北不太安定,土匪經(jīng)常出沒騷擾。黃倫為了保衛(wèi)鄉(xiāng)址、財產(chǎn)不受損失,就編了個聯(lián)莊會,在工匠之中選拔年輕的,從外地請來不少會武術(shù)的老師,教這些人拳腳,打造刀槍棍棒,這些人就當(dāng)了專業(yè)莊客。同時,黃倫又怕這些人沒有經(jīng)驗,花重金聘請了不少會武術(shù)的人,這些人就成了職業(yè)保鏢。這支隊伍越來越大,后來竟發(fā)展到兩三千人。武元功看了,心中一動,黃倫跟當(dāng)初不一樣了,原來是耍筆桿的先生,現(xiàn)在竟然變成了武士和莊頭,萬一他要走錯了道可不得了啊。他一瞅黃倫出來進去,高頭大馬,前護后擁,保鏢的鏢師一跟就是一大幫,他說干什么,這些人無條件地服從,他要說造反,這些人都得隨著,這就引起武元功的擔(dān)心。有一天,武元功把黃倫叫到眼前,把姑娘也叫到眼前,一家人坐下了,武亮也在,老頭兒問黃倫:“孩子,現(xiàn)在邊境不太平,你也招集了這么多人,拿刀動槍,這要出了人命怎么辦?當(dāng)然,保衛(wèi)鄉(xiāng)址,殺死賊匪不算什么,萬一殺錯人呢,傷了好人怎么辦?我替你十分擔(dān)心啊。孩子,三條大路走中間,你可別走錯了路啊,萬一你聽了壞人的鼓動,心眼一偏,再做了壞事可不得了啊。”武元功這一說,黃倫明白:“爹爹,您的意思我全懂,您是不是怕我造反?”“有這意思。”“哪能呢?我是大宋朝的臣民,奉公守法的百姓,我能干那種事?您老人家只管放心,別看我養(yǎng)了這么多莊客和武士,那是為了保衛(wèi)鄉(xiāng)親的安全,咱也不私打斗毆,能有那些事嗎,您就放心吧。”老頭兒說:“不行,我不放心,因為家離這里太遠,我好幾年才來一趟,叫我放心不下。”老頭兒為了約束黃倫,“孩子,你要真感謝我,你得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您說吧,什么條件?”“你得給我立個字據(jù),寫明白,將來有一天你不聽我的話怎么辦?”黃倫一笑:“爹,大好了,私憑文書官憑印,您叫我怎么寫我就怎么寫。”“不,我要看看你的真心。”黃倫毫不猶豫,準(zhǔn)備了兩塊白綾,鋪到桌上,提筆在手,略加思索,刷刷點點,列寫條件一二三,那上邊寫的什么?第一款,我之所以能活在世上,全是中山劍客武元功所賜,救命之恩,恩同再造,老人家叫我站著死,我不敢跪著活;叫我怎么樣就怎么樣,如果違背此款,我臨危不得善報;第二款,閻王寨所有的財產(chǎn),包括山林和礦產(chǎn),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是老武家的,我無非在此代管,將來我要是變了心,老人家有權(quán)把這一切財產(chǎn)收回,我可以凈身出戶,口不應(yīng)心,不得善終;第三款,我是奉公守法的,到任何時候不得走歪道,若走歪道,我的恩人有權(quán)處治我。總而言之,寫得非常誠懇。最后,把中指刻破,畫了押,老頭兒一份,他一份。老頭兒把這份帶起來了:“孩子,我可不是非要你的把柄,我到時要考驗?zāi)愕恼嫘模x遠了,我有點不放心,有這個東西,到時候我一看就放心了。”老頭兒把這證據(jù)帶走了。果不出所料,就在武元功走后的當(dāng)年冬天,山上來了個人,此人叫賽活猴劉雪巧,長著兩行伶俐齒,一個三寸不爛舌,連死人都能說活了。他跟黃倫接近之后,從上午講到下午,從國內(nèi)講到國外。這小子也是個野心家,他經(jīng)常對黃倫說:“英雄出于亂世,亂世才出英雄。就憑您胸懷大志,這么有學(xué)問,您干什么當(dāng)這個土財主呢?缺錢嗎?你那庫房里堆滿了金銀,你吃的是山珍海味,你得做番事業(yè)呀,若這樣老死于林泉,一點味道都沒有。”黃倫原來就是個野心家,一聽他這話正中下懷,就向他征求意見:“你看我能干什么?”劉雪巧說:“你放開眼睛瞧瞧,現(xiàn)在是什么形勢,寧夏國的國王趙元浩,是有道的明君,早晚要把大宋朝推倒了,目下正在用人之時。你這閻王寨,易守難攻,地勢險要,正是進攻大宋的咽喉要地。你干脆就保了寧夏國王吧,讓他封你個官,你有一個國家給你撐腰,要錢有錢,要勢有勢,就憑你這威望,振臂一呼,老百姓都響應(yīng),扯起大旗你不就造反了嗎?將來紫袍金帶,流傳后世,何樂而不為呀!我給你相了一面,你有日月龍鳳之姿,天子之命,說不定早晚你就是皇帝陛下,那皇上就不許咱們當(dāng)嗎?就只許老趙家當(dāng)嗎?有德者居之,無德者失之,天下乃人人之天下,非一人一姓之天下,這個機會你要是錯過了,可是天大的遺憾啊!”開始黃倫不聽,架不住他老吹風(fēng),吹來吹去把他的心吹活了。可又一想,要干這事可對不起我老岳父啊,當(dāng)初有約法三章,這可怎么辦呢?他把這件事和劉雪巧說了。劉雪巧一聽樂了:“你念書念得太多,念迷了,這有何難呀?要是你不成功,老頭兒跟著受株連;你要成功了,他就沒的說了,勝者王侯敗者賊,我就不相信,你當(dāng)了皇上或者王子,他反對,豈有此理啊?這事咱們別跟他商量就干,將來成功了,他絕不會反對。”黃倫一聽有道理,因此兩人就偷偷地定準(zhǔn)了。劉雪巧說:“明天就下山,再找個幫手來。此人,人送綽號金鏢俠,叫林玉。這林玉可了不起啊,那掌中一把寶劍,打遍天下沒有對手,在塞北提起他來,無人不知,掌中的神鏢百發(fā)百中,他還能帶伙人來,要說咱成其大事,他準(zhǔn)保能算一份。”結(jié)果林玉真來了。經(jīng)過林玉之手,又介紹了大力神車新遠,喪門神金大力,因親結(jié)親,因友結(jié)友,人越聚越多。人多了便良莠不齊,牛鬼蛇神什么樣的都有了。以前黃倫約束得挺嚴(yán),后來也就松了,所以殺人的兇犯、強盜,什么樣的人都歸隊了,越湊人越多,勢力也就起來了。經(jīng)過劉雪巧往返奔走,寧夏國王趙元浩終于詔準(zhǔn),承認(rèn)他為天德王,并說:“我承認(rèn)你,封你為王子,將來你可以設(shè)百官,用多少錢我寧夏國給,可有一樣,你得聽我的話,讓你干什么就干什么。”黃倫樣樣全答應(yīng)了,結(jié)果叫人家牽著鼻子走,越陷越深,成了大宋的反叛。這么大的事能不傳到武元功耳朵里嗎?武老劍客一開始不相信,認(rèn)為這是笑話,但架不住人們都這么說,老頭兒就沉不住氣了,心想:這黃倫要做死呀,你死不死不說,我女兒在你身邊呢,讓她跟著你挨刀,那我可不干,若真是這樣,我就收回閻王寨,按那字據(jù)辦事。因此帶著兒子武亮,賭著氣來到閻王寨,這才巧遇徐良。為什么老頭兒說那么大的話,因為有字據(jù)。黃倫欠人家的情,老頭兒在他面前說話理直氣壯,所以,在這天王殿一坐,武元功損他罵他,他都沒詞兒,最后武老劍客一伸手把字據(jù)拿出來了,“啪”一摔:“黃倫,這是你寫的吧?”“是我寫的。”“你說話算不算數(shù)?”“哪有不算之理呀?我要不算,天誅地滅。”“好,我但愿你不死!你馬上就傳旨,把朱亮為首的眾人全都給我立拘鎖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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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30 07:55:47 | 只看該作者
第031回 恩將仇報父子遭難 以正壓邪徐良拼命    上回說了武元功和黃倫的關(guān)系,他們倆不僅是翁婿,武元功還是他的救命恩人,故此,武老爺子才這么理直氣壯,黃倫才無言以答,本來他的心里跟明鏡一樣,覺著對不住老岳父,更何況有那份字據(jù)。私憑文書官憑印,自己逐條都寫得清清楚楚,簽字畫押,怎么能改變呢?后來武元功把話說完了,讓他表個態(tài),黃倫長出了一口氣:“唉,老人家,您說得完全對。千錯萬錯,都是小婿的不是,您別生氣,千萬保重身子,我黃倫說話算數(shù),您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現(xiàn)在我就遣散閻王寨的各路人馬,該打官司的打官司,我頭一個認(rèn)罪伏法,交給朝廷發(fā)落,樂意殺就殺,樂意剮就剮,誰讓我錯了呢?然后,我把閻王寨的全部財產(chǎn)奉還給老人家,您看如何?”武元功這才順過點氣來。他看了看黃倫,真是又氣又疼,氣是氣他干的事太越軌了,疼是疼他是自己的姑爺,女兒許配給他,生兒育女,好幾個孩子了,這要到大宋朝認(rèn)罪伏法,后果不堪設(shè)想。但是事到如今,也不能憐憫他,否則連自己一家子也得賠進去。老人家點了點頭:“好吧,我就聽你的。事不宜遲,你馬上就得照辦。”“哎,我現(xiàn)在就傳旨。來呀,鳴鐘擊鼓。命全山的人到院中集合。”“是!”有人撒腳如飛到下邊去撞鐘擊鼓。那天王殿修得挺氣派,左有鐘樓,右有鼓樓,每逢重大的事情,鐘鼓齊鳴,全山的人除了離不開的,都得到院中聽點。

    咚——咚——咕——……鐘響了九聲,鼓響了三通,全山六十四寨的頭目,以及被請來的賓客全都到了,這天王殿院里邊擠得水泄不通。人們也聽說這件事了,一個個屏住呼吸聽天德王黃倫的。黃倫一看人到齊了,這才垂頭喪氣地站到桌子前邊高聲宣布:“各位,我黃倫不才,走上歧途,我耽誤了大家,你們跟著我,算倒了霉了。我現(xiàn)在正式宣布,取消我這天德王的稱號,遣散閻王寨的人馬。一會兒我開列個名單,除了名單上的人留下之外,余者你們能拿點什么就拿點什么,有家的奔家,有友的投友,咱們散伙吧!至于聘請來的高人,我更是一萬個對不起,一定重重地答報。”說話之間黃倫鼻子一酸,好像要哭。他的話剛說完,旁邊嗷一嗓子,金鏢俠林玉奔出來了:“王爺,我看您這么決定不合適,我不怕武老劍客不愛聽,我們投奔閻王寨是沖您來的,我們只知道天德王黃倫,根本不認(rèn)識中山劍客武元功,如果不是為了舉大業(yè),辦大事,何必到閻王寨來,中原這么大的地方,到哪兒不行。如今,我們慘淡經(jīng)營,歷經(jīng)十載,嘔心瀝血,把這座閻王寨修建得銅幫鐵底,怎么,您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散伙了,我們就得跟你到案打官司,這真是笑話。你做糊涂夢也不至做到這樣呀。我說王爺,這件事萬萬使不得,請您收回成命。”林玉一帶頭,他師父飛劍仙朱亮也出來了:“哈哈哈哈,王駕千歲,剛才我徒弟說得太對了,武元功在這兒坐了一會兒,得得得,老人家把你痛責(zé)了一通,就把你說服了,就把你嚇怕了,你就要遣散閻王寨,到案打官司,世界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寧愿戰(zhàn)死,也不能被他嚇住。別人我不管,就拿老朽來說,我本來不想出來,是你命人再三用重金請我,老朽無奈,這才出山,我竭盡全力輔佐你這個天德王,我這老命都豁出來了,怎么你這么畏刀避劍呢?剛才我聽出來了,可能你跟中山劍客武元功有點私情,他救過你,你是他的女婿,你作為一個晚輩不敢說什么,那是你。可你不能代表我們大伙兒,閻王寨是我們大家打下來的,是我徒弟幫你創(chuàng)建起來的,難道你一個人就可以一手遮天嗎?這件事根本行不通,從我這就不答應(yīng)。”他一說完,陳東坡也說話了。前面說過,他掉進鷹愁澗,被樹接住了,才保住他這條狗命,雖然沒死,也受了點傷,左邊這條腿,讓老將梅良祖給打壞了,現(xiàn)在還用藥布包著,為行動方便架著一條拐,背后還背著金棋盤,腰中挎著金棋子。這老家伙聞聽此言,嗷嗷怪叫:“阿彌陀佛,王駕千歲,剛才這二位說的我完全贊成,要想解散閻王寨,門兒都沒有,我不管別人,從我這兒講就通不過。你怎么能畏刀避劍呢?王爺你應(yīng)當(dāng)收回成命,聽我的話,馬上傳旨,把老匹夫武元功立拘鎖帶,把徐良亂刃分尸。事情很清楚,你這老岳父根本不向著你,胳膊肘往外拐,豬八戒啃肘子,骨肉自殘。他為什么把徐良帶來?你看看徐良就站在他身后,趾高氣揚,鬧了半天他投靠了開封府,給包黑子當(dāng)走狗,做大宋朝的鷹犬,不惜把你這姑爺給出賣了,用你的鮮血換取他的榮譽。你這么大歲數(shù)了連這么點是非都分辨不清,趕緊傳旨吧!”這三個人一帶頭,底下就是一陣騷動。“對,這三個人說得對,不同意散伙,抓徐良,抓住老匹夫武元功……”說著就要起哄。黃倫一開始是蔫了,聽這些人一說,心里頭死灰復(fù)燃,一琢磨也是這個理兒,可我有字據(jù)在人家手里攥著呢,別人可以這么說,我怎么好張嘴呢?他有點左右為難,連晃腦袋唉聲嘆氣:“這——這這這……”武元功這么一看,“噢——黃倫啊,看來你是沒有決心悔改呀,這不是么,你又動搖了。”老頭兒一瞅,今天不動武看來是不行了。還沒等他說話,他兒子武亮壓不住了,“噌!”就蹦到眾人的面前,把掌中這條槍一晃,高聲喊道:“呔,你們要干什么,起哄?攢雞毛湊撣子,仗著人多勢眾,如果是這樣,你們錯打了主意。我們爺幾個渾身都是膽,來了就不怕,怕了就不來,看來黃倫這人還不算歹人,事情就壞到你們這些人身上,你們都是些什么東西?山貓野獸,你們?yōu)榱藗人的野心,叫黃倫挑起大旗來,你們跟著在里邊混事情,早早晚晚達到你們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黃倫有所悔悟,你們不但不勸他,還往泥塘里拉他,看來是可殺不可留。有小太爺在此,我看你們哪個不服!”武亮說完,把掌中槍晃三晃,搖三搖。你說他能把這幫人給鎮(zhèn)住嗎?這幫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每天都是靠著殺人過日子,一看武亮口出狂言,不由得火往上撞。金鏢俠林玉“吱啦”一聲把大寶劍拽出來了:“師父,各位,往后撤,我教訓(xùn)教訓(xùn)他。”他拉寶劍直奔武亮。武亮認(rèn)識他,剛才介紹了,他就是山上的大帥金鏢俠林玉。武亮咬碎牙關(guān),好小子,你頭一個站出來反對,如果沒有你,不會引出這么多麻煩來,你也不用當(dāng)大帥了,今天我送你上西天,你著槍吧!飛起就刺。金鏢俠接架相還,兩個人就在天王殿打到一塊兒了,其他人都在一旁看熱鬧。山西雁徐良在武元功身后,徐良發(fā)現(xiàn),一開始進行得挺順當(dāng),說著說著弄翻了,老西兒一想,這是從我身上引起來的,人家是翁婿,老武家和老黃家是至誠的親戚。如果我站在這兒不管,我算個什么東西。老西兒徐良想到這兒就想過去戰(zhàn)林玉,被武元功一把把他拉住了,沖徐良晃晃腦袋,擠咕擠咕眼睛。徐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心里琢磨著,大概老頭兒有把握,怕我過去把事情弄糟,他可能還有什么錦囊妙計,所以徐良一猶豫就沒有過去。那么老頭兒是什么意思呢?老頭兒是這么想的:在天王殿,我們爺倆殺多少人,我們怎么折騰沒關(guān)系,因為有黃倫,不管怎么說,他現(xiàn)在還是天德王,他說話是有分量的,你不能伸手,你們水火不同爐,頂頭的仇人,你要在這兒傷了一個人,你可出不去;倘若你出點事,把命扔在這兒,我就成了千古罪人,武元功是這么想的。咱不表他怎么想,單表小英雄武亮。這條槍上下翻飛,力戰(zhàn)金鏢俠。他認(rèn)為這些人都是毛賊草寇,能有什么能耐,真要拉出來,未必有真本領(lǐng)。其實武亮想錯了,伸上手來是大吃一驚。哎呀,這林玉可真了不得,這把寶劍上下翻飛,確實有獨到之處,比我這能耐強,我想錯了。他心里邊一著急,難免手就有點遲鈍。林玉呢?恨不得一寶劍把他殺了,心說:把你們爺倆殺了,滿天云彩就散了,那時候天德王就得向著我們,可人活著就不好辦,他是安的這個心。他發(fā)現(xiàn)武亮一招不如一招,節(jié)節(jié)敗退。金鏢俠眼珠子一轉(zhuǎn),計上心頭,虛晃一寶劍飛身跳出圈外。他往外一敗,武亮以為他要跑,壓槍剛想追,就見金鏢俠一伸手拽出一支金鏢來,回頭就是一下子,“看鏢!”武亮忘了人家有暗器,只見一道亮光直撲面門,想躲已經(jīng)來不及了。“唉!”他這一叫,這支鏢正中頸嗓,扎進去有三寸多深,可惜神槍小白龍立即摔倒,絕氣身亡。林玉跳過去,一手把鏢拽出來,寶劍一揮,“咔嚓”一聲把人頭砍下。這件事情從伸手到分出輸贏也只不過十五六秒鐘,就這么快。武元功在上面坐著,親眼目睹兒子死得這么慘,老頭兒能不心疼嗎?只見武元功“啊呀”一聲,身子一挺,好懸沒背過氣去,被徐良給扶住了,“老人家你不要難過。”其實這都是廢話,能不難過嗎?徐良此時也不知怎么勸好,武元功忽然跳起,須眉皆-,用手指點著黃倫;“黃倫啊好小子,你看見沒看見,你的好朋友把你兄弟活活給殺了,我也不活了,我把這條老命就交給你了。”老頭子像瘋了似的,一伸手把龍書案給掀翻了,探臂膀,拽出萬字青銅鐸,忽地一聲撲奔金鏢俠。你甭看林玉能耐不小,可跟武元功比就差得多了,只幾個照面就有些招架不住了。飛劍仙朱亮一看,嗯,我過去吧,我徒弟結(jié)果一個,我再包下一個,這件事就算結(jié)束了。他甩起五金的拐杖,“刷”一下奔將過來,連話都不說,直奔武元功就打。武老劍客用萬字青銅鐸一架,“哐啷”一聲,拐杖就崩開了,兩個人就戰(zhàn)在一處。這陣黃倫沒詞兒了,他心里千變?nèi)f變,他希望山上成功,但擔(dān)心老岳父出危險,心說:老岳父你向著我多好,將來我當(dāng)了皇上,你不就是太上皇嗎?起碼也是皇親國丈,吃好穿好,你這老頭兒怎么就想不開呢?再一說,你罵我也行,逼我也行,得分個場合地點,你在天王殿當(dāng)著這么多人公開叫我散伙,你這不對啊。看怎么樣?結(jié)果引起了公憤,這不是你自找的嗎。他有心勸朱亮別打了,可這話也說不出口,朱亮為誰呀?因此他左右為難,一籌莫展。正在這時,分出輸贏了,忽聽啪——咕咚一聲,眾人擦擦眼睛一看,武老劍客被飛劍仙朱亮一拐杖拍在后背上,摔倒在地。那還得說武元功的功底深,不然的話一拐杖把脊梁骨都得打折了,命就保不住了。老頭子摔倒在地,覺得頭重腳輕,兩肋發(fā)脹,一口鮮血噴灑在地上。朱亮惡狠狠第二次把拐杖舉起來剛想砸,黃倫這才說話:“且慢,且慢!老劍客棍下留情,別打了,這就夠瞧的了。”黃倫搶步泣聲,不住地?fù)u頭嘆息:“老人家,唉,這是何苦來著?這可都是您自找的,老人家我對不起你,不過我一定將功補過。您老人家這么辦吧,到我的宮內(nèi)先去休息,我派人先給您調(diào)治傷癥,我們同開封府的事您最好甭管了。來啊,抬下去。”朱亮一聽,把眼睛瞪起來:“王爺,您這是婦人之心,留著他早晚是個禍害,你想他能不報復(fù)嗎?你這是何苦呢?”“哎,不不不,老劍客說錯了,受人點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我一點兒都沒報他,還要老頭兒的命,於心不忍啊!不管他怎么恨我,我也得這樣對待他,憑他的心吧,來人,搭下去,搭下去。”林玉一看,天德王黃倫已經(jīng)作出決定,也不好違背,只好暗地里派了幾個人,明為保護武元功,實則把他軟禁起來。武元功被抬下去了,但他帶的這些人全讓人家拿繩子捆起來了,連車?yán)习逡矝]有幸免,就剩下個白眉徐良。徐良一看,這可好,來時一大幫,如今就剩自己了。武元功當(dāng)時勸他,他沒伸手,如今武老劍客受那么重的傷,人家的兒子掉了腦袋,所有的人都被活拿了,徐良能善罷甘休嗎?把老西兒氣得直哼哼:“好啊,你個王八羔子,老子跟你們拼了!”徐良拽出金絲大環(huán)刀,他要血濺天王殿。

    山西雁徐良到現(xiàn)在也就豁出一頭了。他明知道,在這地方伸手,絕沒有便宜。一則自己人單勢孤,二則面對強敵。別說是徐良,就是比他身份再高的人也得不到便宜。但是,一人舍命,萬將難敵,徐良豁出去了。他想到炮打獅子林,老少英雄都死了,我還活得什么勁,我一個人回到大同府,面見顏欽差,我說什么呢?有一天我回到開封,包大人那里我怎么交待。人家都為國盡忠了,就我還恬臉活著,怎么那么不害臊呢,大將軍寧死陣前不死陣后,我呀,也不活了。他抱著一顆必死的決心,當(dāng)然勇不可擋。到了現(xiàn)在徐良顯得更沉穩(wěn)了。噌——往前一縱,跳到眾人當(dāng)中:“朱亮、林玉,你們這幫狼崽子,說人話不辦人事,我跟你們勢不兩立!哎,這么辦好不好,這屋子里施展不開,有種的咱們到院子里頭,你們敢不敢?今天山西人我跟你們拼了!”朱亮和林玉一商量,他說的也不是不對,這是辦公的地方,桌椅板凳太礙事了,哪如在院里動手寬綽。也許徐良這小子有歪點子,到院里想逃走,哼,你休想!我們布下天羅地網(wǎng),你插翅也難飛。朱亮想到這兒做出決定:“把院里敞開亮開,今天看這老西兒究竟有什么能耐。”“嘩啦”一聲眾人都退到院里去了,人們都閃向兩旁,當(dāng)中間打開一個場子,像街頭賣藝、就地畫廓那個形式差不多。人們掌起燈球火把亮子油松,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黑了,不借著燈光看不清楚。就見群匪在兩旁一個個持劍懸刀,怒目而視,徐良一個人在當(dāng)中一站,把金絲大環(huán)刀往手中一提,問林玉他們:“你們哪個過來想跟山西人動頭一陣?”林玉晃晃腦袋使了三回勁沒敢過去。他跟徐良伸過手,嘗過苦頭,所以林玉沒過去。旁邊有不知趣的,其中被請的有孫氏弟兄,頭一個叫八臂哪吒孫殿魁。這孫殿魁跟三手真人劉道通交情莫逆。劉道通被徐良給劈了之后,把孫殿魁給氣的,連飯都吃不下去。現(xiàn)在他見就剩徐良一個人了,打算給劉道通報仇雪恨,便從背后抽出五金折鐵寶刀,“噌”——躥到徐良面前:“丑鬼,老爺子我陪你走一趟。你拿命來!”過來就是一刀。徐良往旁邊一閃,把刀躲過去了,用金絲大環(huán)刀壓住他的刀背子,道:“山西人的刀下不死無名的小輩,老糟頭子你叫什么名字?”“孫殿魁!人送綽號八臂哪吒。”“噢,你就是八臂哪吒孫殿魁?”“噯,你聽說過?”“沒有。”你說這有多泄氣,把孫殿魁氣得腦瓜一撲棱,既沒聽過,你一驚一咋的干什么?“哎,孫殿魁你從哪來還給我滾到哪去!咱倆沒有仇恨,你讓朱亮過來,你讓林玉過來,你讓閻王寨的人過來,你是個無名小輩,好容易活到五六十歲了,我能忍心要了你的性命?你趕緊給我滾!”“好小子,你他娘別吹了,死到臨頭了你還發(fā)狂,看刀!”“嚓”的一刀,照徐良脖子來了。老西兒一哈腰把這刀躲過,連讓他三刀,然后徐良這才還手。老西兒一回手使的就是回光返照絕命刀。徐良豁出去了,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有什么客氣的!再看徐良一動手使了個蓋頂三刀,“嚓嚓嚓”,朝孫殿魁的腦袋砍過來;孫殿魁一看,來勢甚猛,忙用五金折鐵刀往上招架,其實徐良這是虛刀。他手腕子一晃,刀走下盤,“嚓嚓嚓,”奔孫殿魁下三路又是三刀。孫殿魁趕緊腳尖點地,往空中一縱,徐良刀隨人轉(zhuǎn),人隨刀轉(zhuǎn),使了個末秋斬。這著真快,“嗚”一聲直撲孫殿魁的腰部,本來孫殿魁忙上忙下,有點眼花繚亂,沒注意這一著,孫殿魁大叫一聲:“啊呀不好!”刀過人亡,孫殿魁被攔腰斬斷,死尸栽倒在院里邊。群賊大亂,用鉤桿子把死尸抬回去。他弟弟孫殿英哭著就上來了:“哥哥你死得太慘了,小弟給你報仇,看刀!”他跟徐良伸手五六個回合,老西兒使了個絕命刀,“咯嚓”一聲劈為兩段,死尸栽倒,嘍羅兵用鉤桿子又把死尸拽出去。正在這時候,大力神車新遠也沒打招呼,晃喪門螺絲棍從后邊撲上來了,照徐良的后腦勺就是一棍。別看徐良沒看著,可大將軍眼觀六路,耳聽八面風(fēng),徐良一聽耳后惡風(fēng)不善,趕緊一低頭,大棍走空,徐良沒轉(zhuǎn)個兒刀先到了,“唰”一聲直奔大力神車新遠的雙腿,車新遠使了個旱地拔蔥,往空中一縱。再看徐良,把左手一抬,“嘎巴哧嚕”,就是一支袖箭,這支箭的準(zhǔn)勁兒就別提了,正好打在車新遠腦門子上,扎進去有半寸多深,車新遠仰面摔倒,沒等他爬起來,徐良一個箭步跳到眼前,大環(huán)刀一晃,“咔嚓”人頭落地。喪門神金大力在旁邊一瞅:“啊呀好小子!敢傷我的好弟兄,你接棍!”掄棍子還沒等過來呢,徐良一倒手就是一支鏢,“嗖——啪”,正中頸嗓,金大力仰面摔倒,被徐良趕上去又是一刀,把人頭砍下。咱就這么說吧,上來一個死一個,上來兩個死一對兒,那快勁兒就別說了。再看徐良,從頭到腳被血染紅了。不知是他受的傷,還是別人迸得鮮血,白眉都變成紅眉了。飛劍仙朱亮在旁邊一瞧:“好啊,小子,死到眼前,你還來個回光返照,弟兄們上!”朱亮拎著拐杖就上來了。他一上來,他徒弟金鏢俠的膽就上來了,緊跟他師父也撲上來了。陳東坡架著個拐也奔上來了:“啊,勒死他,殺——”“嘩”閻王寨子五王八侯七賢十六郡偏副寨主上來三十多人,一下把徐良給包圍了,刀槍并舉,奔徐良下了毒手。老西兒一看,這太好了,這么打才過癮了,遠了用飛蝗石,近了用刀劈,不遠不近用鏢和袖箭。徐良連踢帶打,飛劍仙朱亮的帽子也被徐良給打掉了。徐良身上的暗器是有數(shù)的,時間不大,袖箭打光了,石頭子打沒了,幾支鏢全打出去了,就剩下這把金絲大環(huán)刀了。他累得眼前發(fā)黑,心里怦怦怦地直跳,上氣不接下氣,心想我要吐血了,一口血吐出來,我命休矣。就聽金鏢俠林玉喊:“師父,抓活的,然后千刀萬剮,給死去的眾人祭靈”。“對,抓活的!”徐良心里說,你們啊,休想,實在不行,我也得留點兒勁自己抹脖子,不當(dāng)俘虜。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緊急關(guān)頭,在天王殿的房檐上蹲著一個人。這人來半天了,抱著肩膀看熱鬧,院里的一切經(jīng)過他全看見了,一邊看著一邊挑大指:“徐良這個人光聽說過名字沒見過,這么一看真是好樣的,年紀(jì)輕輕有如此高超的本領(lǐng),真是難能可貴。尤其可貴的是,面對強敵,毫不畏懼,我就贊成這樣的人。”他后來一看,人家上來這么多人,徐良招架不住了,零碎兒也抖落得不大離兒了。這人一看,我該露面了,不然的話,徐良的小命就保不住了。他一回手,拽過一個特大號的面袋子,里邊裝的全是白灰。前面說過,蔣小義夜探閻王寨遇上危險,被徐良救了,哥兒倆剛要回獅子林,被朱亮領(lǐng)著人給包圍了。正在緊急關(guān)頭,樹上有個人,扔下一袋子白灰來,把賊寇的眼睛迷了,趁著混亂的機會,那個人一伸手拎起徐良和蔣昭回到獅子林,隔著墻把他倆扔進院里去了,那人是誰呀,就是這位。這位別的還差點兒,專愛扔白灰。你別說,這玩藝兒還真有用。就見他把口袋綽起來,一拽口袋底,往下一撒,“噗——”這一袋子灰馬上飛開了。他往群賊堆里甩,這幫賊誰也沒注意,一抬頭,“啊——呸,啊——”眼睛里鼻子眼兒里全是白灰了,嗆得直咳嗽,一陣大亂。這個人利用這個機會,比貍貓還快,跳到徐良面前,伸出手來把徐良的腰帶子抓住,往胳肢窩一夾,扭頭上房,哈腰就走。朱亮眼迷了,但并不重,就在這一剎那,他發(fā)現(xiàn)有個人。這人穿著一件又黑又肥的上衣,腰里系著根兒繩子,似乎光著腳丫沒穿鞋襪,褲腿卷著。這個人是散發(fā)披肩,腦袋上勒著一條皮條子,五官貌相沒看太清,因為他動作太快。朱亮心中暗想:喲,暗地之中竟然有人把徐良給救走了,我看你就是長翅膀也飛不出閻王寨。“來啊,給我追!別放他跑了,追!”“嘩——”眾人跟著飛劍仙在后頭就趕。嘍羅兵身法不能那么快,他們還得走二門,轉(zhuǎn)月亮門,出大門,順著街?jǐn)f。可朱亮等人就用不著了,飛身上房,一個個比燕子還快,猛追不舍。按下朱亮這邊先不說,單表這個人。

    他夾著徐良奔后山,離天王殿三里多地是一片樹林,他不跑了,把徐良往地上一放。徐良的肋條差點沒折了。怎么的?讓這位給夾的。老西兒從地上一骨碌就起來了,把眼睛揉揉,因為他眼里也有點白灰,徐良又吐了吐,“啊!什么東西?”揉完眼睛一抬頭,把徐良嚇得一蹦。因為眼前這個人長得太兇了。只見他個頭不算太高,七尺左右,比徐良矮了一頭,但是有一樣,特別的寬,肩膀沒有三尺也差不了多少;再往臉上看,是張凹臉條,腦門突出,下巴往上翹著。在突腦門下頭一對深眼窩子,鑲嵌著一對閃閃發(fā)光的雞眼睛,杠子眉毛,鷹鉤鼻,菱角口,上嘴唇長,下嘴唇短,露著整齊閃光的白牙,兩片大扇風(fēng)耳;再往頭上一看,散發(fā)披肩,頭發(fā)都搟了氈了,大概幾年也沒梳洗過一次,一個球一個蛋兒的,用皮條子在腦門上一勒,把它給攏住了。此人穿著一件黑袍子,又肥又大,又臟又破,腰里系根麻繩,下邊光著腳丫子。徐良一瞅他這兩只腳跟這十指怪-人的,手指甲蓋兒都往下勾勾著,同鷹爪相似,腳指蓋挺長,在地下?lián)笓钢孟褚矮F。這人的胡須——蓬蓬,有點發(fā)黃。這么個人往前一站,徐良被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又一想,人家是我的恩人,在虎口之中把我救了,我得好好感謝感謝。想到這兒,徐良把衣服收拾收拾,跪倒在地:“恩公在上,被難之人給恩公磕頭了。”這位連動也沒動,像佛似地就等著徐良給他磕頭。徐良磕完之后他也沒說叫他站起來,把眼珠子一瞪,看了看;“徐良,你小子膽兒也太大了。我贊成你渾身都是膽,可有一樣,你要是把命扔到這兒,將來什么人攻打閻王寨?什么人平山滅寇?你這是因小失大,從這方面講,我不贊成。”徐良一聽好像長者的口吻,這得問問人家是誰,早晚報恩呀。想到這兒,徐良站起來了:“請問恩公,仙鄉(xiāng)何處,尊姓大名?您把名字賞下來,我銘刻在心,遲早要報恩。”“哈哈哈哈——都是這套詞兒,報什么恩,我也不希望那一手,你也甭問我是誰。這么辦吧,我把你送出閻王寨。”“到底您是哪一位?您得告訴我。將來見面我好有個稱呼。”“算了,我要一報名,你還得磕頭,挺麻煩的,隨我來。”說著話轉(zhuǎn)身領(lǐng)徐良就走。徐良心里納悶兒,正在這時,朱亮他們就趕到了。“在這兒呢,在樹林里。把樹林包圍了。”“嘩!”燈籠火把亮子油松照如白晝,把整個樹林給團團圍住了。徐良一瞅,有點吃驚,什么原因?到了現(xiàn)在山西雁精疲力竭,再那樣打下去,徐良打不了了。老西兒一瞅,我們就兩人,人家那么多人,怎么辦呢?再一看,前邊救他這個人卻毫不在乎:“徐良,別看他們?nèi)硕鄤荼姡∫馑肌D阕綐涓紫潞煤眯獣䞍海阉麄兘唤o我,我把他們腦袋擰下幾個來,他就老實了。”說話之間他撒開兩條腿,“噔噔噔”直奔飛劍仙。朱亮借著燈光一看,這不是個野人嗎?一般人哪有這種打扮的,開封府什么人我都交,怎么不認(rèn)識此人。想到這兒,他把拐棍一晃,厲聲喝道:“對面,你是什么人?”這個人瞅著朱亮,把腦瓜一撲棱:“什么人?肉人。我說朱亮,我來了可不是一天了,暗地里我觀察,你這個老家伙可不是東西,閻王寨的事兒都是你出的主意,你現(xiàn)在一手遮天,可以說是罪魁禍?zhǔn)住N铱袋S倫應(yīng)該刀砍,你就應(yīng)該萬剮凌遲。我現(xiàn)在在這兒等著你呢,你說吧,你打算怎么辦?是站著死,是跪著死,是我把你掐死,還是你服綁,這幾條路你自選。”朱亮好懸沒氣死:“野人,你少口出狂言!”說罷,掄起拐杖就砸。出乎朱亮的意料之外,只見這位一不躲二不閃,把左胳膊抬起來接他的拐杖。因為朱亮這下打得太急,耳中只聽“嘣”的一聲,正好砸在胳膊上,把拐杖崩起來四尺多高,再看這位是紋絲沒動。“哈哈哈哈,朱亮,你這拐杖比筷子沉不了多少,打在人身上也不疼,就這樣,你怎么能取勝呢?”朱亮一見倒吸了一口冷氣,啊呀,壞了,這是個怪物,就憑我這拐杖,這么大分量,怎么能砸他不動呢?嘿!一鼓勁他又蹦上來了,連著就是三拐杖。這個人左躲右閃,只是把致命的地方閃開,剩下叫他隨便砸,肩頭上挨了一下,后背挨了一下,沒砸動。這個人仰面大笑,這一樂震得山谷都有回聲:“哈哈哈哈,老猴崽子,你打完我了,我該跟你算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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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30 07:56:26 | 只看該作者
第032回 王商被棄野人島 王猿得遇萬年僧    救徐良的這個人,大戰(zhàn)飛劍仙朱亮。徐良在后邊看著,他一瞅,大吃了一驚,啊!這個人跟朱亮伸手,就好像鬧著玩兒似的。那朱亮是什么身份?在八十一門當(dāng)中也是佼佼者,成了名的劍俠,武功蓋世,但是跟這個人比較起來,可差得多的多。徐良納悶兒:究竟這個人是誰呢?他的功夫怎么這么深?跟自己是什么關(guān)系?他在這胡思亂想。說到這,咱得介紹一下。

    他叫王猿,綽號海外野史。這名起得名符其實。為什么他有這么大的能耐,原來這與他的出身和經(jīng)歷有密切的關(guān)系。他爹叫王商,是福建省福州人,說起他來話就長了。那時候,宋太祖趙匡胤黃袍加身,陳橋兵變,一條亮銀盤龍棍,打下六十四座郡州,一統(tǒng)天下。那時的宋朝,兵精糧足,人強馬壯,萬國來朝,趙匡胤名揚四海。多年的戰(zhàn)爭結(jié)束了,馬放南山,刀槍入庫,老百姓得以休養(yǎng)生息,各行各業(yè)空前發(fā)展起來,其中航海業(yè)也發(fā)展起來了。在福州,有個大買賣人叫王商,就是王猿他爹,家里有五條船。他這船都是飄洋過海的大船,專門給人家運送物資,走一趟就不定掙多少銀子。這個船上的人都是他家的伙計,每年都要出海幾次。他繼承祖業(yè),二十多歲就當(dāng)了東家。他家資巨富,待人寬厚,人們都愿意到王家來駛船賣命。為此,他的錢越掙越多了。有一次,王商領(lǐng)著船隊飄洋過海,往外地運送綢緞和藥材。古代的船都是木船,上面扯著帆,船頭上有羅盤,這條船上四五百人,東西都放在艙里。這次上哪去呢?據(jù)說是上海外紅毛國。這是個什么國家也說不清楚,反正離大宋很遠,船在海上要走一個多月。這次也該著倒霉。王商帶領(lǐng)船隊出發(fā)了,當(dāng)時晴空萬里,據(jù)有經(jīng)驗的人判斷,這次出海最順利。沒想到離開福州不到兩天,突然天變了,一陣龍卷風(fēng)把王商這支船的船桿撅折了,船失去平衡,翻了個底朝天,五百多人中有特?zé)崴缘娜说昧嘶蠲溆嗑鶈噬5住M跎虖男≡谒呴L大,精通水性,但是要在江河里頭還行,在大海之中,無風(fēng)三尺浪,再遇上這壞天氣,就把他打得半死不活了。因為船壞了,他兩手一抱,有塊木板被他抓住了。就這樣,王商連淹再冷再怕就失去了知覺。別看他不省事了,這木板可沒撒手,飄飄搖搖往前來了。雨過天晴,他一個人飄到一個孤島上。這島叫“野人島”,四面環(huán)海,島上有一伙野人,究竟這野人什么模樣,王商也只是耳聞,但沒見過。大概過了一天工夫,他才慢慢蘇醒過來,往四外一看,大海茫茫,身后是一片孤島,島上是原始森林,懸崖峭壁,這是什么地方呢?離福州多遠呢?他也不清楚。他心想我完了,身逢絕地該怎么辦呀,只有等候過往的船隊了,不然只能凍餓而死。王商正在恐懼之時,忽聽身后“唰唰唰唰”樹葉子響,隨后跳出一伙野人,慢慢地?fù)渖蟻恚淹跎贪鼑恕M跎桃豢矗锇。∵@是什么動物啊?一個個青面紅發(fā),蓬頭垢面,赤身裸體,甚至分不出男女,他被嚇得“唉喲”一聲就昏過去了。這幫野人把他圍上了,摸摸這、摸摸那,但沒有傷害他的意思。這伙野人由個女的負(fù)責(zé),看來還是母系社會呢,他們有他們的語言和手勢。經(jīng)過研究,他們把王商背進島上一個山洞里,這些人都在這里住,之后又給他喂水,王商這才明白過來。他一看,這就是野人,這就是猿人,他被嚇得明白一陣,糊涂一陣。過了幾天,他不那么怕了,再一瞅,這幫野人并不想要他的命,不僅如此,還采野果子給他吃,他的心也就安穩(wěn)些了。有道是饑不擇食,他餓壞了,野人拿什么,他吃什么,借以維持生命。但是他也發(fā)現(xiàn),這些野人對他警惕性挺高,只要他一動彈,就有人盯著他;他想出洞,有人守著出不去。他身邊就由這個女野人看著,有時把他嚇得只好閉上眼睛。可能因為這幫野人遠離大陸,好不容易看見這么個人,長得溜光水滑挺好看,他們這里可沒有,因此都喜歡他。這頭子對王商尤其愛護,拿樹葉子給他蓋呀,親自給他采果子吃呀,晚上挨著他睡呀,照顧得無微不至。但不管怎么說,王商也是害怕。俗話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有想不到的事,沒有做不到的事。日久天長,王商跟這個女野人實質(zhì)上就成了夫妻了,他不這樣命就保不住了。想不到轉(zhuǎn)過這一年,這女野人竟然懷孕了,孩子果真生下來了。這孩子野人不野人,猿猴不猿猴,混身長滿乳毛,比一般嬰兒重得多,天生就是猴形,高顴骨,縮腮幫,凹眍臉。王商一瞧,我的娘!這是個什么玩藝兒呢?他又羞又臊。這孩子就是咱們上邊說到的那個王猿。這猿字就是他爹給起的名字,是猿猴的意思。這孩子不到一周歲就跟這幫野人在一起,從小膽子就大,動作十分靈敏。又過了兩年,這孩子登山爬樹似猿猴,碰一下不在乎,摔一下沒關(guān)系,不用練武術(shù),他就有這么好的基礎(chǔ)。

    光陰似箭,王商在野人島上已經(jīng)過了六年,王猿四歲。有一天,野人們都出去采果子,女野人也不在洞里,王商自己溜達出來了。出了洞他爬上一個最高的地方,有時那女野人就領(lǐng)他在這里坐著。這里是野人島上的制高點,坐在上邊放眼四望,周圍是滔滔的海水。王商現(xiàn)在衣服全沒了,用樹葉子做了個圍裙,頭發(fā)也不梳,不知道的以為他是個野人。王商坐在這里辨了辨方向,可能那邊就是福州。他不由得流下眼淚,心想:我們老王家祖祖輩輩吃齋念佛做好事,不知是缺了什么德,如今都應(yīng)到我身上了,落此磨難。我現(xiàn)在人不人鬼不鬼,何年何日才是我的出頭之日啊?難道說我就在這野人島上了卻此生不成!要真是這樣,那我寧愿投海自殺,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他邊掉淚邊想著心事。忽然,他發(fā)現(xiàn)海面上有幾個白點兒,心就一動,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他揉揉眼睛仔細一看,白點兒越來越大,越來越真。他搭起涼篷站起身,再仔細一瞧,啊!果然是船隊。這是他在島上第一次看見船隊,他高興得就甭提了,但盼船隊在野人島靠岸。正像他希望的那樣,船隊離他越來越近,甚至船上人大聲說話他都聽見了。王商見此情景,從山頭上撒腳如飛往山下跑,跑到水邊一看,原來這船隊就是他們家的,旗子上邊有“王記”二字,王商樂得光想喊,但卻連一句話也不會說了。他急得叫喚開了,“唉!唉!唉!”連跳帶晃手,船上的人發(fā)現(xiàn)了他。船隊到這里干什么呢?打算靠岸,修理修理桅桿,可沒想到這里有人。駛船的一瞅,開始被嚇了一跳:“怪物!這里有怪物!把他逮住帶回福州,裝在籠子里賣票,肯定有人看,快把他抓住。”還有人抱著敵意,把弓箭拿出來,準(zhǔn)備射死他。王商一著急說出話來了,這是幾年來他頭一次說話。“別傷我,我是人吶!我是福州的,叫王商啊!”話聲借著水音傳出去好遠,船上的人聽清楚了,他說他姓王。這船隊就是王家的,人們以為那次在海上遇難王商早已死了,現(xiàn)在這個船隊還是老王家管著,船主叫王云,是王商的本家兄弟。他趕到船頭一看,果然是個人啊:“別殺他,看意思他是向咱們呼救,趕快放小船把他接上來。”小船靠陸地放下來,找了幾個膽子大的,等船靠穩(wěn)了,這些人閃到兩邊,王商就跑過來了。他跟頭把式地爬到小船上,頭一扎就嚎起來了。這幫人用小船把他接到大船上,找了件衣裳披到他身上。王云問他,他說:“我就是沒死的王商。”王云仔細一看:“唉呀!大哥,你還活著?”王商點點頭。“哥哥你怎么活著的?這幾年你吃什么?”說話之間,就聽野人島那邊嗷嗷直叫,野人發(fā)現(xiàn)了。因為這個母野人采了不少果子,帶著王猿從外邊回來了,進山洞一瞅王商沒了,她等了一會兒還沒回來,她有點犯疑,站到高處一看,看到船隊了,再一瞅,那不是王商嗎,被小船接到大船上了。她不干了,嗷嗷一叫喚,發(fā)出了信號,全山野人一下全出動了,拿著石刀、石斧、石塊、木棒直沖向海灘。王商回頭一看,忙說:“快離開,這幫人可野了,都不是人,是動物!”大船提起錨來,一掉頭走了。這些野人干跺腳,追不上了。那個母野人還挺有感情呢,眼望著王商遠去了,坐在地上連哭帶嚎。小王猿不懂事,在旁邊眨著眼睛看看,他知道那是他的親人,但叫不準(zhǔn)。就這樣王商被救走了。這個母野人堅持著往下活,撫養(yǎng)小王猿。王猿九歲時,母野人因想念王商一病不起,死在山洞里,野人們把她抬走了,就剩下王猿了。王猿慢慢成了頭子,野人們都聽他的,他照樣領(lǐng)這幫野人采果子,度時光。

    王猿十二歲那年,也該著有事。這一天,晴空萬里,從海上來了一只獨木舟。這獨木舟就是一棵大樹,樹頭樹根剁去了,剁了樹皮,從當(dāng)間一分兩開,在里頭挖個槽就可以坐人,外邊刷的桐油。獨木舟上坐著一位上年紀(jì)的老僧,他身材高大,新剃的腦瓜在陽光下反著光。別看他年紀(jì)大,可神采奕奕,精神飽滿。他兩條腿劈開,不用擺船的,不用掌舵的,運好氣功,憑兩條腿推著獨木舟自如地往前進。他抬頭瞅瞅野人島的風(fēng)景,贊不絕口:“啊!真是世外仙山,桃源圣地,大好了!如果能在這修座廟宇,將來安度晚年該多好啊。”他心里一動,決定上島看看地形。他是誰呢?他是海外金礁島一位出家的老和尚,江湖上人稱萬年古佛空空羅漢。在宋朝時,練武術(shù)的分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這十三派當(dāng)中有個海外派,空空羅漢就是海外派的教主。他經(jīng)常帶著弟子到海外去,目標(biāo)是趕奔天都國。據(jù)說天都國就是印度。此外,像爪哇、蘇門達臘、南洋群島等,凡是有僧侶的地方,他全去朝拜,他會好幾個種族的語言。因為他常在海外游歷,聽說有個野人島,這地方最好,但始終沒去過。今天他從海上飄流到此,為了看地形,他的獨木舟靠了岸,大和尚邁步下來了。他圍著島轉(zhuǎn)了半圈,好地方!太好了!真是贊不絕口。這里距大陸不遠,坐船兩三天就可以到達,頂多十天就可往返一次,運送糧食和物資也不費勁。他邊想邊往島里頭溜達,沒想到找到那個山洞了。他用鼻子一聞,一股腥臊味兒,開始他以為是野獸洞,就閃到洞口,往里扔塊石頭,什么反應(yīng)也沒有,老和尚決定進去看看。他進去一瞅,爛草、樹葉、野果子堆得到處都是。他明白了,這里有野人居住,不然怎么叫野人島呢。他想必須快快離開這里,免得找麻煩。他趕緊往外走,剛到洞口,王猿領(lǐng)著一幫野人采果子回來了。他們哪見過這種裝束的人啊,禿腦袋,穿著又肥又大的袍子。王猿“嗷”的一聲叫,蹦起多老高來,野人們?nèi)贸銎疵募軇荩肌饋砹耍酪昌b上了。王猿一縱身直奔萬年古佛。老和尚一看深感奇怪:這是人呢還是猴呢?再不是什么怪物吧?我非得現(xiàn)絕藝將他抓住,看個究竟,然后把他捎到我的廟里去,讓我的弟子徒孫們也開闊開闊視野。

    空空和尚往前緊走兩步,沖王猿擺了擺手,意思是叫他過來。王猿長這么大,除了他爹之外沒接觸過人,他對眼前這人就產(chǎn)生了敵意,眼珠子一瞪,嗷嗷直叫,“噌”地一下子就躥過來了,伸出手來就抓;與其說是手,不如說它是爪,手指甲殼就像五支桿鉤似的。空空和尚往旁邊一閃身,他一巴掌抓到巖石上,就聽稀里嘩啦,把石壁抓出五道溝來。空空和尚想:這還了得!這要是抓到人身上豈不得骨酥肉爛,我還得小心些。幸虧空空和尚會點穴之法,出其不意,“啪”一下子把手正點到王猿的穴道上,王猿有天大的能耐也動不了地方了。那些野人全愣住了,還沒等往上撲呢,空空和尚把王猿往胳肢窩一夾,飛身離開洞穴,迅速跑到海邊,上了獨木舟。

    就這樣,王猿被帶到海外金礁島的大佛寺。和尚們一瞅,老方丈帶來個什么怪物,真有意思。開始時萬年古佛把他關(guān)到籠子里,到時候喂他吃喝,告訴弟子徒孫不要傷害他,要表示友好,讓他跟人貼近。別說王猿,就是一般的野獸,像獅子、老虎等經(jīng)常有人馴它,它的烈性也會改變。隨著日月消磨,王猿逐漸跟人產(chǎn)生了感情,老方丈把他從籠中放出,和他同吃同住,教他穿衣服,打手勢,慢慢教他說話。王猿的爹本來就是人,再加上耐心輔導(dǎo),他逐漸會說話了。萬年古佛這才發(fā)現(xiàn),這孩子天資聰明,一教就會,就有一樣,獸性難改,一時看不住就到處亂躥亂蹦。沒辦法,就得讓專人看管他,甚至萬年古佛也是跟他左右不離。老方丈想:這孩子究竟是怎么個出身呢?早晚我得摸清楚。又過了數(shù)載,經(jīng)過多處走訪,他去了福州三四次,終于把王猿的底細摸清了。因為王商回來了,他能不跟家里人說嗎?一開始他抹不開,只說了怎么到的野人島,怎么逢兇化吉,其余的事只字未提,可是架不住空空和尚老去找他追根問底,王商沒法,只好向他吐露了實情。空空和尚一笑:“你現(xiàn)在有后代,他就在貧僧的廟中,不管怎么說他也是你的骨血,你不要再說這事見不得人,在當(dāng)時的情況下是情有可原的。現(xiàn)在這孩子已長大成人,我可以領(lǐng)來周濟你們父子團聚。”萬年古佛說話算數(shù),有一年,他把王猿帶到福州,和王商見面,王商在悲愴之際掉了眼淚,當(dāng)著萬年古佛的面,給這孩子起了個名字叫王猿,這猿字就是猿猴的猿。打那以后,王商患病身亡。他死后,王猿對財產(chǎn)的事一點也不想,他跟萬年古佛已經(jīng)分不開了,所以老方丈又把他帶到海外金礁島的大佛寺,專心致志地教授他武功。

    王猿無牽掛,把學(xué)武術(shù)當(dāng)成了樂趣,老師真教,他是真學(xué),爺倆-著膀子練。王猿跟別人不一樣,別人學(xué)武藝可麻煩了,一開始彎腰、曲腿,再教躥高蹦矮,腿肚子上得捆沙袋子,王猿可用不著,他翻山越嶺快似猿猴,躥高縱矮不費吹灰之力,兩臂一晃,力大絕倫。他身上具備著這些好條件,老和尚無非是教給他精巧的招數(shù),他把路子記熟就行了。因此,王猿學(xué)一年,就等于別人學(xué)十年,而且一學(xué)就會。在短短的十年中,萬年古佛把自己的能耐十之六七傳授到王猿身上。這時候,王猿已是三十多歲的人了,一切都正常了,話也說得挺清楚了,就是一樣,他的性格沒多大改變,瞪眼就打人,野脾氣一上來,嚇得和尚們不敢靠近他。他只怕萬年古佛,老和尚也了解他,山河易改,稟性難移。他常對王猿說:“你現(xiàn)在能耐不小,可得走正路,要有容人之量,若野性不改,你能交下朋友嗎?尤其你這種脾氣,更不適宜當(dāng)三寶弟子,也不能落發(fā)為僧,將來藝成之后,你得闖蕩江湖。就你這個性格,將來得不了好結(jié)果,你要切記!”在萬年古佛勸導(dǎo)下,王猿大有長進,一般的道理他也能聽懂了。

    王猿在金礁島,轉(zhuǎn)眼就是三十五載,他已是將近五十的人了,武藝學(xué)成,萬年古佛對他愛如珍寶,因為老和尚把一腔心血都澆到他身上了。他跟王猿商議:“你光在廟里學(xué)能耐不行,還得出去鍛煉鍛煉,把你單獨放出去我不放心,我陪你到中原走一圈,訪訪名人,看看人家的武功,跟人家過過招兒,再讓大伙兒給你起個綽號。”王猿一聽大喜。就這樣,師徒二人到了中原。

    中原是武術(shù)圣地,練武講究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這五大宗就是五大派別,“峨眉”、“昆侖”、“少林”、“武當(dāng)”、“蓮花”,這里的高人太多了,每派有各自獨到的武功,萬年古佛打算讓王猿都見識見識。進了中原之后,他們頭一站是奔四川峨眉山八寶云霄觀,先拜會了八十一門總門長普渡普老劍客。他與萬年古佛交情不錯,相見之后他感到驚疑,為什么?誰都收徒弟,什么出身什么經(jīng)歷的都有,可像王猿這樣的還不曾聽說,真叫人覺得可笑啊。普老劍客把王猿叫到蓮花臺前,王猿遵命,過來給老劍客施禮。老劍客說:“這么辦吧,你師父都教你什么了,你都給練一練,我看一看。”王猿心里還有點不服呢,心說:就這么個老道還是八十一門的總門長,他有什么能耐?叫我練我就練兩下子,你未必能練得上來。王猿當(dāng)堂獻藝,轟動了八寶云霄觀。這廟里有道士數(shù)干名,成了名的劍俠都成堆。別人不說,八十一門總門長就有四位弟子,頭一名是上三門總門長白云劍客夏侯仁。上三門是什么呢?就是形意門,八卦門,太極門。在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戶之中,上三門是正宗,地位最高,功夫最純,人格也最好,所以大伙兒都抬頭瞅著上三門。要當(dāng)上三門的總門長,無疑從道德、脾性、能耐上,都得是佼佼者,所以白云劍客也在場。第二位是普渡的二弟子叫一字娥眉馬鳳姑。她長得挺漂亮,兩道眉毛連在一起,所以叫“一字娥眉”。她武藝超群,是女中魁首,瞪眼就宰人,老劍客對她格外偏愛。第三個徒弟也是女的,叫寒江孤雁白靈女劍客尚云鳳。她學(xué)藝幾十年了,今年七十多歲,可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相貌十分俊秀,渾身穿白衣,所以叫白靈女劍客,她也在場看熱鬧。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總門長的老徒弟,叫白衣神童小劍摩白老白一子,看上去他就是十六七歲,一個銀娃子,怎么看怎么漂亮。他是個小老道,見人不說話,不愛樂,待人親近溫和,但誰能知道,這個白一子也是年過花甲的人了,練功練得返老還童了,所以看上去長得特別嫩。八十一門總門長把自己平生所學(xué)全傾注到白衣神童身上了,在四個徒弟當(dāng)中,他最厲害。今天聽說來了個野人要當(dāng)場獻藝,誰不想開開眼啊,所以這四個徒弟都在場。

    王猿初進中原,哪知道這些事,只知有自己,不知有別人,啪啪啪把功夫練完了,眾人鼓掌喝彩。還沒等萬年古佛說話呢,王猿把胸脯一挺,嘴一咧:“各位,我說總門長,您看我練得怎么樣?”普老劍客點點頭:“很好!功夫確實不尋常,可見你老師沒少在你身上下功夫啊。”“那么總門長,我想請你給我排排位子,就憑我的能耐,在全國是第一還是第二?第三還是第四?”這話一出口,總門長大為不悅,心說:你真是個野人啊,說話太不客氣了,就你這能耐還想排第一第二,也太狂傲了,于是把臉一沉。在旁邊的萬年古佛有點掛不住了,站起身來一瞪眼:“混賬東西,放肆!這是什么地方?這是峨眉山八寶云霄觀,此乃武術(shù)圣地之一啊,你竟敢在總門長面前信口雌黃,真是可惡之極!”老和尚說完舉拳要打,被普老劍客攔住了:“老羅漢且慢,王猿性情如此,情有可原,讓我跟他說幾句。”普渡樂了:“王猿,剛才你提的問題我很難回答你,為什么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是因為練武的高人有的是,你說我能把你排到第幾?再一說,你還沒和別人伸過手,我怎么能知道你的武藝究竟好到什么程度呢?”王猿還不服氣呢:“你這里不是有的是人嗎,把那不含糊的拿出來和我比比,你不就心中有數(shù)了嗎?”他的話激怒了白一子,他想:這個人也太不客氣了,搖頭晃腦那個野勁兒,竟敢跟我老師分庭抗禮,看來不揍他他不會老實。小劍摩出來了:“師父,這么辦吧,既然王猿不忿兒,我跟他當(dāng)場比一比,分個高低。”普老劍客點了點頭,但他知道白一子是烈火性子,別看他長得挺好看,但翻了臉,動起來可不讓步,他跟王猿伸手,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所以得囑咐他幾句,他把白一子叫到跟前,低聲說:“白老,你千萬手下留情,此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材,要愛護,不要嫉妒,點到為止,聽見沒有?”白一子點頭,就這樣二人戰(zhàn)在一處。王猿原以為自己不含糊,可跟小劍摩一伸手,使他大吃一驚。他一瞅這娃娃年歲不大,能耐不小,比自己的身法還快,往上一縱,好幾丈高;往下一落,輕如鴻毛。這次王猿可長見識了,他深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話是千真萬確的,自己可不能驕傲自大啊。這兩人打了三百個回合不分勝負(fù)。萬年古佛趕緊上前攔住了。“行行,點到為止。”扭回頭問王猿:“孩子,剛才比武你有什么感覺?”王猿是直性人,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說:“師父,我算過癮了,沒想到這小孩兒有這么大能耐。”老和尚一聽,他又冒胡話了,把臉往下一沉:“混賬東西,那是小孩兒嗎?那是白衣神童小劍摩,論輩數(shù)比你還高一輩呢,你再胡說我摘掉你的牙。”王猿心中納悶兒,他十六七歲倒比我高出一輩,這輩是怎么排的?我算記住這小孩兒了,我服了。就這樣,他在峨眉山住了半個月,大開眼界,增長不少知識。之后。萬年古佛又領(lǐng)他到河南嵩山少林總院。

    少林派名揚四海,中外皆知。到了少林寺,會見八大名僧,接待他們師徒的就是扭轉(zhuǎn)乾坤歐陽中惠,銅金剛鐵羅漢大力佛歐陽普中。兩位當(dāng)家人把他們請進去,萬年古佛說明來意,八大名僧挺高興,除了老七云游天下之外,剩下的都在。后來擇了個時間,王猿當(dāng)場獻藝,他把所學(xué)的能耐全練了,歐陽普中非常高興,當(dāng)時就給他贈了個號,叫“海外野叟”,并對萬年古佛說:“我挺喜歡他,您看這個綽號怎么樣?”萬年古佛樂著說:“還不跪倒給老羅漢謝恩,現(xiàn)在贈你綽號了。”因王猿生在海外,性情又野,現(xiàn)在歲數(shù)也不小了,所以叫“海外野叟”。十天后師徒二人離開少林寺,去一個最重要的地點——云南滇池島的東海碧霞宮,要會見金燈劍客夏遂良。為什么叫王猿會他?萬年古佛心中有數(shù)。拜會了那么多的人,要論能耐,就數(shù)夏遂良最高,如果我徒弟能過了那一關(guān),就證明他的能耐確實了不起了。爺倆風(fēng)塵仆仆到了目的地,可惜夏遂良外出訪友不在,他們乘興而去,敗興而歸。之后,萬年古佛又領(lǐng)他逛了八大名山,所遇高人不下五百多個,一提王猿海外野叟這個綽號,大伙都贊成。后來,人們都知道有這么個海外野叟,這是因為他身懷絕藝。他要威震閻王寨,雙掌掃群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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