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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醫(yī)科大學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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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夢異俠] 白眉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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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表于 2008-4-29 09:38:28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第一回 長安侯仗勢霸民女 白眉毛除暴懲頑兇
北宋仁宗坐汴梁,
  君正臣賢民安康。
  可恨西夏來入侵,
  致使中原遭禍殃。

  三月的天氣,萬物復蘇,八百里秦川,綠柳成行,風景如畫。這時順著大道來了一個人。此人長得真是與眾不同,身高八尺左右,溜肩膀,兩條大仙鶴腿,往臉上看面如紫羊肝,小眼睛,鷹鉤鼻子,菱角嘴。最顯眼、最特殊的是長著兩條刷白刷白的眼眉!大片牙,黑牙根,眼角往下耷拉著,嘴角往上翹著,要不注意看,活像個吊死鬼。此人,頭上戴著軟底六棱抽口軟壯巾,頂梁門倒拉三尖慈姑葉,鬢插青絨球,周身穿青,遍體掛皂,腰扎五福絲鸞板帶,左肋下佩帶一口金絲大環(huán)寶刀,手里拿著一把紙折扇。他一邊走著,一邊欣賞著秦川的風景,可能走高興了,居然還唱起了家鄉(xiāng)小調,他的家鄉(xiāng)是山西省祁縣徐冢莊。由于他不通音律五音不全,這個味唱出來,不太好聽,旁人聽了,樂得腰都直不起來。他每過村莊鎮(zhèn)店,身后都跟隨著一群兒童,一邊指一邊樂。這個白眉毛是誰?他就是白眉大俠山西雁徐良。你別看這人長相難看,可誰知,他的父親就是大五義的三爺穿山鼠徐慶。他現(xiàn)在在開封府當官,身為三品護衛(wèi)之職。自幼受高人傳授,學有絕藝在身,高來高去,陸地飛騰,走高樓、越大廈如履平地,橫跳江河豎跳海,萬丈高樓腳下踩。又練就各種拳術和掌法,掌中耍一口金絲大環(huán)寶刀,真可謂所向無敵。這徐良還有一種絕藝,善打暗器,雙手可以發(fā)鏢,雙手可以接鏢,白天打箭靶,晚間射香頭,使用暗器百發(fā)百中,因此江湖上給他送了個美稱,稱他為三手大將多臂人熊。因為徐良扶保四帝仁宗,平賊滅寇,立下戰(zhàn)功,四帝仁宗非常高興,在金殿親口加封徐良為三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在東京汴梁夸官三日,在開封府效力當差。另外,又給徐良假期百日,讓他同他父親一起回山西原籍祭祖。
  一個練武之人,能有今日,可算露了大臉。徐良和父親徐慶,衣錦還鄉(xiāng),到了祁縣徐家莊,把縣城、府城俱都震動了,當?shù)仡^面人物,無不列隊迎接。就在徐良回到家的這些天,接待親朋,應接不暇。可是對于這些,徐良從心里往外不高興,他雖文墨粗淺,但沒少看書,他知道“窮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這個道理。有些人,總愿錦上添花,很少雪里送炭,徐良心說:數(shù)年前我攤上人命,和母親逃離在外,那時窮得揭不開鍋,走遍親戚家,連一升米也借不出來,而今天,都來了,阿諛奉承,盡說拜年話,整個換了兩副面孔。徐良對這些事非常反感。但是,人家都來祝賀,也不能過于冷落,只好勉強答對。
  十天之后,徐良呆不下去了,心說:“萬歲和包大人給我一百天假,祭祖之后,趁還有些時日,不如去名勝之地,游玩一番,同時也可以擺脫這些人整天的糾纏。”就這樣徐良對父親說了自己的心事,父親答應后,他就帶足了所需的川資費用和兵刃,離開祁縣徐家莊來到太原府。其實太原他到過多少次了,覺得沒有太大意思,忽然他心里一動:不如遠些走,何不到關中最好的地方長安府,那是一座古都,風景如畫,何不到那兒玩些時日。就這樣,他只身就趕奔長安。他在一路上欣賞了沿途風光美景,很快到達了長安城。在長安,他首先到了有名的鐘樓,玩兒到晌午時感到肚中有些饑餓,就在鐘樓附近找到了一家大飯館,字號叫三香居。這家館子是三層樓,店面也還寬闊,徐良就進了酒樓。伙計看到來了客人,忙著往樓上相迎。徐良找了一張靠窗沿的座位坐下,店伙計拿來手巾,讓徐良擦了擦臉,然后伙計就問:“客官您吃些什么?喝些什么?您吩咐下來,小人可以準備。”徐良這人好詼諧,其實他官話說得也不錯,可是他故意說家鄉(xiāng)的土話,他先是一樂,說:“伙計,你們這里盡賣些什么東西?”伙計說:“大爺,我們這飯館,是長安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飯館,各種炒菜,包辦酒席,無一不全,只要您能點出來,我們就能有。”徐良說:“那很好,這么辦吧,你給我來個醋溜丸子、醋溜豆腐、醋溜韭菜、醋溜白菜……”“我說大爺,你別醋了,把牙都要酸掉了。”“你不知道山西人愛吃醋?”“這倒也聽說過,可是您太過分了。”“我這是跟你說笑,你把你們拿手的飯菜準備一些,我不怕花錢。”“可以,您少坐片刻。”伙計沏了一壺茶水,擺了四個壓桌碟和兩壺好酒,就回廚房繼續(xù)去做。徐良把衣襟扣解開,挽起袖口,自斟自飲,喝得非常痛快。
  他一邊喝著,一邊欣賞著街景,正在這個時候,他忽聽街上一陣大亂,隱約聽到一個女子的哭聲。老西兒他心里一動,心說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有打仗的,哭得怎么那么慘呢?他便把酒杯放下,扒著樓窗戶,探出身去往樓下觀看,正好看到樓下老百姓嘩地一陣都躲開了。
  原來大街上來了一伙人,這伙人歪戴帽子斜瞪眼,手里邊不是鞭子就是馬棒,前邊有四匹馬開著道,馬上坐著四個大個兒。開道的一邊在頭前開道一邊喊:“閃開、快閃開!”隨手將鞭子亂抽一氣,老百姓捂著腦袋直跑。就在這些人的后邊,有一張桌子,這桌腿朝上,四面一圍,在里邊躺著個女人。可能找轎沒找著,臨時想了這么個辦法,叫四周人看不見,可是從高處就能看到。這個女人縮作一團,已經(jīng)變成個淚人了,原來嘴堵著呢,也不知她是怎么掙扎的,把嘴里東西掙扎掉了。就在這桌子周圍,圍著二十幾名打手,抬著桌子直奔東面走去。老西兒還沒看過這個,不由得有些驚呆了。徐良一邊看,一邊納悶兒,心說這是怎么回事?娶媳婦?不像!娶媳婦是喜事,得吹吹打打。搶親?不能!光天化日乾坤朗朗,這是長安府,是有王法的地方,誰敢這么大膽!逼債?也可能,不過搶人總是犯法的。老西兒左思右想猜不透,眼看這伙人消失在東邊胡同里了。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徐良就想找人問問,正好伙計把紅燒鯉魚端來,放在桌上正待回身要走,徐良叫住了伙計:“你等等,我有話要問你。”“客官請說。”“方才我看了個熱鬧,有一伙人用八仙桌子抬了個女人,奔東邊去了,那是怎么回事?”伙計一聽,晃晃腦袋說:“大爺您就品嘗品嘗這魚的滋味吧,有些事少管為妙,常言道‘耳不聽心不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說完打算要走,徐良一聽,知道這話中有話,一伸手把伙計拉了回來說:“告訴我沒事,聽聽解解悶兒,我對這些事從來不認真,請您放心,我還要多給小費。”伙計聽說多給小費,就側目向左右看了一下,看到左右沒人,就湊近徐良,壓低了聲音說:“大爺,您說那伙人是哪的?那伙人是長安侯府的。這兒有個長安侯,此人姓賀,叫賀兆雄,太厲害了,那是本地的土皇上,執(zhí)掌著生殺大權,叫誰死誰就活不成,我們這地方的人都掌握在他們的手心里頭。賀兆雄的爹是誰你知道嗎?就是新提升為太師的賀建章,滿朝文武都對他懼怕三分,他在皇上面前都說一不二。這賀兆雄就是依靠他爹的勢力,在這兒無惡不作。像今天這種搶女人的事經(jīng)常發(fā)生,并不奇怪。我已聽說,剛才被搶的女子姓朱,叫朱似玉,她爹朱煥章是個教書先生,人緣兒很好,可是老伴早故,只剩下他父女二人相依為命。這姑娘識文斷字,人品很好,這就叫賀兆雄知道了。其實賀兆雄妻妾成群,不計其數(shù),但他還到處尋花問柳。起先他派人到朱家提親,后來遭到拒絕,惱羞成怒,就派打手去搶。在頭前的四個,人稱四大金剛,是僅次于他手下的惡霸。今天把這姑娘搶去,這姑娘就很難活著回來,真慘哪!我常聽說,當今萬歲是有道明君,包大人鐵面無私,那么為什么不派人到這兒來看看呢!我們命苦啊,生在長安這地方,就得受這種窩囊氣。像這樣的事,誰不生氣?生氣有什么辦法?所以我不想說,說了也沒有用。”徐良聞聽雖然生氣,但并不露聲色,待伙計退后,他想起過去曾聽說在朝里有個太師叫賀建章,沒想到他兒子在這兒胡作非為。今天既然讓我看到,那我就不能不管,待我先去向他要人,他若認罪,還則罷了,如若不然,就別怪我這金絲大環(huán)寶刀不認你是什么人了!他想到這里,叫來伙計,算完酒賬,還多給了二兩小費,而后便下了酒樓,直奔長安侯府。這才引出白眉毛徐良抖神威、斗群寇的精彩故事。
  白眉徐良怒沖沖走下酒樓,直接趕奔長安侯府。他心里想:我見著那姓賀的,他要不把那姑娘放出來,他要不當面認錯,我決不能輕饒他。他一邊想一邊往前走,等到離侯府不遠了,他才突然停住腳步。是什么原因呢?他想到自己不能冒失地直接去向人家要人,俗話說:“捉賊要贓,捉奸要雙。”我既沒皇上的圣旨,也沒開封府的堂諭,空口向人家要人,人家能承認嗎?俗話說“強龍難壓地頭蛇”,何況是當?shù)睾罡荒苊ё病P炝歼@樣一想,有點猶豫,就決定先不向他們要人,晚上先到侯府探聽一番,看他們?nèi)绾螌Υ焖朴瘛5任易プ∽C據(jù)再當面對質,看你還有什么說的。我也別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還以俠義的身份來對待你,縱然把你殺了,你也沒地方告我去。對,這個辦法較為穩(wěn)妥,他越想越對,所以當時就沒去。他雖然沒進侯府,可他卻在侯府周圍踩了踩道。因為晚上要動手,地形不熟怎么能行呢。一切準備工作做妥,他就在附近找了店居住下,趁酒足飯飽,倒下就睡,一覺就睡到定更天。他揉了揉眼睛起來,下地擦了把臉,然后把包裹拿出來,換好了夜行衣,將隨手用的東西往腰里一系,短衣襟,小打扮。而后把燈燭吹滅,門關上,把窗戶推開,噌一聲飛身上房,直奔西安侯府。
  徐良還有個綽號叫山西雁。他的動作比雁子還快,比雁子還輕,三晃兩晃就到了侯府的西墻外,看看左右無人,就腳尖點地飛身上墻,往院里觀看。他見到院里有花池子、有石橋、還有涼亭。噢,這是侯府的花園。他掏出問路飛蝗石擲到下面,然后俯身側聽,一無狗叫,二無人聲,這就放下心來。他雙腿一跳,“噌”地落在園里,憑著自己的經(jīng)驗,尋房、串宅,尋找姑娘朱似玉。找來找去,發(fā)現(xiàn)一個宅院十分寬闊,屋中燈光明亮。他轉到此屋的后窗戶,用舌尖舔破了窗欞紙,往屋里觀看。見到屋內(nèi)甚是闊氣,在正中央放著一張一丈多長的大桌案,上邊是南繡屏錦的桌圍子,桌圍子后邊是一把虎皮高腳椅。在椅子上坐著一個人。這個人頭上戴著軟相巾,身披團龍袍,腰系金帶,借燈光看是一張紅臉,看歲數(shù)不超過三十。濃眉毛,大眼睛,三絡短墨髯。一看這個傲慢勁兒,就可以斷定他是長安侯。不然的話,他不能穿這身裝束。往兩邊看,左右站著十幾名仆人。桌子前邊,還跪著一個人,這屋里正在審訊。側耳一聽,原來長安侯賀兆雄正罵手下一個伙計。這伙計屬于內(nèi)宅總管。就聽到這么說的:“飯桶!一個弱小女子你都制不服,她到底答應不?”“回侯爺?shù)脑挘覀児烙嬪e了,原先認為她是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只要軟硬兼施,還能不聽話?誰知這女孩那么倔強,軟硬不吃,成天又哭又喊。這還不說,當我們給她解開繩子后,她把自己的臉都抓破了,頭發(fā)也扯得一綹一綹的。看沒辦法,我們又把她捆上了。侯爺,您看怎么辦?依奴才看,讓我們再勸幾天,等她老實些,您再和她開心取樂。”“放屁!你回去給我打,大騾大馬都能打老實,何況是個人!我寧愿活活把她打死,快去!”“侯爺,是!有您這句話,奴才心里就有底了。不然咱不敢打,我這就去,就去。”這個當差的站起來,把燈籠點著,轉身出來奔后院。
  徐良很聰明,知道他們指的那女孩子定是朱似玉。正好有人引路了,自己就在后邊跟著。這跨院的院脖子很長,進了院有一座二層樓。樓上燈光明亮,樓梯在外邊,還有挺大一個涼臺。就見這人提燈上涼臺了。老西兒看看左右沒人,兩腳點地飛身縱上涼臺,扒在后窗戶上,桶破窗欞紙,偷偷往里看。一看這屋里按新房布置的,緞子被褥鴛鴛枕,紅油漆地板新床罩,滿屋的珠光寶氣。就看到在雙人床邊上坐著一個女子。徐良一看,正是在酒樓上看到的那個女子。不過變樣子了,發(fā)髻蓬松,臉上鮮血直流,雙手被倒綁著,兩只腳捆在床腿上。在她面前站著十幾個女人,有年輕的,也有上歲數(shù)的。一看便知是丫鬟婆子,都是王府的人,其中有個五十來歲的,正在勸說朱似玉:“我說你這人怎么這么死心眼兒,你嫁給我們侯爺能有虧吃嗎?這是造化,還不樂意。你爹也能跟你借光啊!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又哭又鬧,一百個不樂意。你說,你再能耐,還能逃得出去嗎?再說一旦把侯爺激怒了,不但你這條小命保不住,連你爹也一起受株連。我說你還是往寬處想想,就答應了吧!我告訴你,總管到前邊見侯爺去了,侯爺要一怒,你不會有便宜。”這朱似玉什么都不回答,就是一個勁地哭。這時侯總管一推門進屋了,把燈籠吹滅了說道:“劉媽、李媽,剛才我請示侯爺了。”“侯爺怎么說的?”“侯爺有話,她要不識抬舉,寧愿把她打死。”“是啊,好了,既然侯爺有這話,咱們心里就有底了。”“對呀,真氣人,說什么都不聽。”“拿鞭子來,看這賤人聽不聽!”
  這十幾個人要收拾一個人,這朱似玉能活了嗎?徐良真想進屋,又一想,這樣進去不行,萬一有人把我認出來呢?最好的辦法是化裝。他就從百寶囊中拿出了個假面具。這件假面具真夠嚇人的,往臉上一戴,活脫是個大鬼,齜牙咧嘴,紅眉毛大眼珠子。他把假臉套上以后,一推窗戶,“咔”的一聲,先把屋里人嚇了一大跳。當屋里的人看到窗口的那張鬼臉時,一陣大亂,當時就嚇倒七八個。老西兒飛身跳到屋里,壓低聲音對那些人說:“聽著,都不許動!誰要動一動,我就掐死誰!”那些膽稍大沒昏過去的,站著光哆嗦,就不敢動了。老西兒用手一指:“來!門后邊寬敞,都到這兒來!”他讓這些人都在門后邊蹲著,要他們都閉上眼睛,他又把床上所有被褥,給他們蓋上,并包得嚴嚴實實。當時天氣雖不十分熱,但蒙上這些被也夠受。他告訴他們:“誰也別吱聲!誰也不許動!誰要不老實,我就掐死誰!”這些人還真聽話,不但不動,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再說朱似玉,她開始也嚇了個半死,心說:這是人還是鬼?不過她看出來了,這個鬼出現(xiàn)好像對自己有利。就在這時,徐良怕把朱似玉也嚇壞了,就趕快把假臉摘下來,露出本來面貌,對她一笑。其實徐良的本來面貌也不比這假臉好看多少。他對朱似玉說:“不用害怕,我是來救你的。這里不是講話的地方,趕快跟我離開虎口。”說著把匕首拿出,割斷了姑娘身上的綁繩,顧不得男女有別,轉身背起這女孩子“噌”一聲飛身上房,一晃身奔了廂房。朱似玉感覺像飛也似地,閉上眼睛,兩耳生風。時間不大,徐良把她背出長安侯府,找了個肅靜的地方,輕輕把她放下。到了這陣兒,朱似玉才相信這是事實,便兩膝跪下,口稱:“恩公啊!多謝恩公救命之恩,我終生難忘!”徐良忙把她扶起,“你不要這個樣子,夜深人靜,哭喊容易驚動他人。來來來,我送你回家,找你爹去。”“是,恩公!你認得我家?”“你告訴我就可以了。”為了爭取時間,徐良二次把姑娘背起,由朱似玉引道,一拐彎兒到了西門小胡同,門牌二號,就是她家。這個家可不怎么樣,一個小破院,兩間房,屋里除了一個破柜和兩口缸之外,幾乎沒有什么東西。她的爹朱煥章已經(jīng)哭死過去,直到徐良把女孩子背進屋,朱似玉才把她爹叫醒過來。他不相信這是真的:“難道我在做夢?”“爹,這不是做夢,我是被人救了,這就是恩公!”老頭兒用手把眼揉揉:“這是真的,恩公在哪里?”姑娘轉身一看,見恩公蹤跡全無。“他,他怎么沒了呢?”“孩子,這大概是神仙救的你吧!”朱似玉趕忙把遇救經(jīng)過跟爹爹講了一遍。朱煥章堅信是神仙保佑,就跟女兒說:“這回遇救,是神仙所救,但這里不能久留,萬一侯府發(fā)覺,一定還會派人來搶。”說罷父女收拾了一下所能帶走之物,就連夜逃走了。
  再說徐良為什么不露面呢?一是徐良施恩不圖報答;二是時間很緊,他還要返回侯府對付那幫壞蛋。因此徐良沒有露面,離開朱家,便二次返回長安侯府。這次回來,他一心無掛,已不用擔心姑娘的安危。心說:長安侯,看我怎么收拾你吧!他又想了一下,這次我還是不露本來面貌為好,我這白眼眉太缺德了,走到哪里沒有不認識我的。假如我傷了人命,有人在京里奏上一本,別的我倒不怕,就怕給包大人惹麻煩。于是他在墻外又把那個包兒打開了,從包兒里取出一套很特殊的服裝。這是一個兩尺多長的白布大口袋,連著一個尖帽子,袍子又肥又大,腰間系一條五尺多長的麻繩,加上一副假臉,還有二尺多長的假舌頭。徐良穿上,誰要一看,準能嚇趴下,活是個吊死鬼。你說徐良準備這個干什么?徐良大鬧南洋府的時候,曾經(jīng)路過一座古廟,古廟里有個賊,為了奪取過路人的錢財,裝成吊死鬼來嚇唬人。結果讓徐良把那小子給抓住了,教訓了一頓又把那小子給放了,就得了這么套衣服。徐良利用這套衣裳,沒少嚇唬別的賊人。心說:我只要不想露本來面目,便可以穿上這套衣裳,這玩藝兒可以作我的護身符了。故此徐良今天又把這套衣裳給穿上了。穿罷之后,飛身上墻、直接奔前廳而來。
  這時侯府里已經(jīng)亂套了,徐良在救朱似玉的時候,把十幾個丫鬟、婆子,連同總管,全用被子包起來了。時間一長,這幫人在被子里悶得汗水直流,腿疼腰酸,實在受不了時,便有人在被子里喊:“爺爺饒命,爺爺饒命,我們實在受不了啦。”但只管喊叫,不見外邊有一點動靜,終于有一個膽大的把被子掀了個縫兒,往屋里一看,發(fā)現(xiàn)空無一人。不但那個妖怪沒有了,連那個朱似玉也沒有了,捆人的繩子割成多少段,后窗戶還開著。他們這才知道事情不好,趕忙鉆出來奔往前廳,稟報給長安侯知曉。長安侯一聽,又驚又惱,驚的是:這是誰干的?這里是侯府,雖不比皇宮的三尺禁地,可也差不了多少,是誰這么大膽,竟敢神不知鬼不覺地能把人救走?足見此人膽大,而且武藝高強。惱的是自己馬上就成的好事成了泡影……不行,全城戒嚴!我必須把朱似玉追回來!特別是要把救她的人抓住!正在他大發(fā)雷霆的時候,徐良回來了,老西兒心里說:你不用叫喚,老西兒我回來了,正要找你算賬呢!他把簾櫳一挑,往里邊一蹦,便要戲耍群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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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9 09:39:12 | 只看該作者
第二回 山西雁大鬧侯爺府 小諸葛設立招夫擂

  長安侯賀兆雄聽說朱似玉被人救走了,不由得勃然大怒。心說:“是誰干的?這人的膽子也夠大的,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火神廟里點燈,我豈能容饒!”他吩咐道:“來人!通知長安府,四門緊閉,挨家挨戶給我搜,不管他上天入地,我也要把朱似玉和救他的人都抓回來。”他正發(fā)威時,不料白眉徐良回來了。
  徐良把難女朱似玉救回家里,見著她爹朱煥章,人家父女團聚了,徐良就毫無牽掛,再次回到長安府,決定大干一場。這次徐良來,沒露本來面目,經(jīng)過化裝打扮,變成了個吊死鬼。他正好聽見賀兆雄大發(fā)雷霆。老西兒就在院里叫喚了一聲,極為刺耳。賀兆雄先是一愣,“院里什么聲音,前去觀看!”幾個惡奴就挑簾出來,不看還則罷了,一看,在天井院內(nèi)站著個吊死鬼,二尺多長的大尖帽子,刷白的大白袍子,腰里系著白麻繩。往臉上一看更可怕了,眼珠子都要冒出來了,二尺多長鮮紅的大舌頭耷拉著。這鬼在院里連躥帶蹦,把幾個惡奴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回到大廳,哭喪著臉稟報說:“……報……告……侯爺,可了……不得了!鬧……鬧鬼了。”賀兆雄一聽,也嚇了一跳,倒退了幾步。屋里的人也瞠目結舌。原來賀兆雄這小子干的壞事太多了,現(xiàn)在心里發(fā)虛。他心里說:唉呀,這是哪個冤鬼呀,不定是哪年哪月死在我手上,今兒找到我頭上來了。可是又一想,我是堂堂的長安侯,我手下有兵有將,怕你什么。我要顯出膽小,會叫人恥笑。想到這兒,賀兆雄又把腰板挺起來了,吩咐一聲:“來人!抬我的寶刀!”親兵將他那五金寶刀,給他抬過來了。賀兆雄把寶刀接到手,把外邊的袍服脫掉,到院里一看,也嚇得倒吸了口冷氣。在他身旁的一些教師,很多出身于綠林,其中有四個教師,一個姓鲇叫鲇魚頭、一個姓鳠叫鳠魚尾、一個姓鯉叫鯉魚刺、一個姓甲叫甲魚腿,您聽這四位的名字:鲇魚頭、鳠魚尾、鯉魚刺、甲魚腿,這四位似虎吃人,那是賀兆雄手下的幫兇啊。他們都出身綠林,對于綠林這套事了如指掌。這四個小子有點不信,看了一會兒就跟賀兆雄說:“侯爺,您別相信這是真的。假的,這是人裝的。朱似玉被救肯定與他有關,他是怕別人認出他的本來面目,這是化裝改扮。”“噢,對!”賀兆雄一聽有理,“我雖然沒見過鬼,可聽人說過,神鬼怕惡人。”他向前邁了兩步,把大刀晃了三晃,搖了三搖,高聲喊道:“呔!對面的狂徒,你是誰?你敢不敢把假臉摘了,露出你的本來面目,讓你家侯爺看看。你要真是英雄,把你面具摘了,你如果膽小不敢,你就甭聽我的。但是,今天你進了侯府,要想出去,那勢必比登天還難,速速報上名來!”。
  徐良暗中好笑,心說:我這套衣裳真有用,哪一回穿上,都把人嚇一跳,省了我不少事呀。老西兒不但沒理他,蹦得更歡了。
  長安侯一看,也火了,大喊一聲:“休走!看刀!”“嚓”一刀,力劈華山,直奔徐良的頂梁門。徐良一不慌,二不忙,透過假臉上的小窟窿,一看刀到了,就往旁邊一歪腦袋,刀落空了。徐良忙一轉身,轉到了長安侯的身后,把腿抬起來,照著長安侯盆骨上那塊脆骨就是一腳,“啪”,把長安侯蹬得站立不穩(wěn),往前跑了十幾步遠,用大刀一拄地,才沒有趴下。
  你別看他沒趴下,可是把他疼得嗷嗷直叫。用手一摸,壞了,脆骨給踢斷了。長安侯汗珠子也下來了,大喊:“還不給我快上,抓住他!”鲇魚頭、鳠魚尾、鯉魚刺、甲魚腿、滾地炮、坐地雷,這幫小子各拿刀槍往前便砍,把徐良團團圍住。徐良一邊打,一邊心想:我今天是抱打不平,已經(jīng)達到目的,就不要把事情擴大了,也免得給當?shù)毓俑畮砺闊P炝枷氲竭@里,就和這些人開玩笑。怎么開法?他拿兩手彈這些人的腦袋,他的手勁兒真厲害,彈一下就出一個大包,梆梆梆彈了一陣,沒有攤不上的,把這些人疼得“嗷嗷”直叫。
  這時,他估計快到四更天了,不能久停,便從懷里一伸手把事先寫好了的紙條拿出來,一抖手奔長安侯賀兆雄就扔過去了。賀兆雄不知是什么玩藝兒,往下一甩頭,這東西落到了地上,骨碌一陣,滾出多遠。這幫小子光注意這個了,徐良趁這機會飛身上房,三晃兩晃蹤跡不見。再說那個東西是什么?有膽大的過去把它撿來。原來是個石塊,外邊包了一張紙,把紙打開,上面有四句話,這才交給賀兆雄。他就亮一看,寫的是:告誡賀兆雄,居官要正經(jīng),如若不聽勸,嚴懲不留情!落款是:云游大仙是也。
  賀兆雄一看嚇得一縮脖子,唉唷!好險哪!可能不是鬼就是仙,要是人哪能這么快呢?一轉眼沒了,算了,還是保住我這條命要緊。他率領人收拾收拾,不敢吱聲了。
  徐良離開長安侯府回到店房,一看天色尚早,便把吊死鬼的衣服脫掉,往被窩里一鉆,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第二天吃了早飯,把店飯的賬結清,就離開了長安府。等到出了長安,走過霸橋,徐良這個痛快就別提了。心里說人生一世,就得干點兒活兒,干活兒還得干好事。拿我說吧,皇上給我一百天假期,如果我就在家里一呆,無所事事,這多無聊啊!結果到長安這地方溜達溜達,沒想到遇上這么一件事,打抱不平,救了難女,真比吃順氣丸還痛快。
  他掐手指頭一計算日期,一百天的假期已過了多一半,臨出門的時候,父親徐慶一再告誡,叫自己早點回家,以防有點什么事。干脆我早點回家吧!徐良打定主意,沿著關中平原上的大道,準備出潼關回太原府。他一邊走著一邊想這些事情,一高興他又唱起那山西小調。這人五音不全,嗓音又不好聽,這一唱把走道的人吸引住了。大家都想:從來沒聽到過這么難聽的嗓音。徐良也不顧這些,沿著大道直往前走。這一天徐良來到了華陰縣,干脆打打尖,吃完飯,最好住到潼關去,他心里想著,邁步就進了城了。但是進了城他發(fā)現(xiàn)一件怪事,本來華陰這地方白天挺熱鬧,徐良沒少從這兒路過。今天怎么大街上冷冷清清,道路兩旁關門閉戶,甚至街上連個小孩兒都沒有,你得走半天,才偶而看見一兩個人。徐良心想:這是怎么回事?是要打仗,老百姓都逃難去了?不能,要打仗,我能事先知道,也能從督提府那兒得到消息。現(xiàn)在國泰民安,不可能有這種事。放假?也不能。怎么家家都把門關上?徐良心里疑惑,往前走著,忽然看見旁邊有個小飯館,老西兒一想,干脆我進去吃點飯,順便打聽打聽是怎么回事,然后我再離開華陰縣。這樣邁步進了飯館了,一看有兩三個伙計,正在收拾。他們把地已掃干凈,把板凳摞在桌子上,一個伙計拿著竹竿出來正挑幌子。干什么?九點多鐘要關門?哪能這么早就關門呢?老西兒來到里邊就愣了。拉了把椅子剛坐下,有個伙計發(fā)現(xiàn)了:“客官,您有事?”“我打算吃點東西。”“實在對不起,您沒看到我們要關門了。”“我說伙計,天色甚早,你們?yōu)槭裁匆P門呢?”“因為我們有事,東家給了一天假,連東家和我們都要出去,實在對不起您哪。”“我現(xiàn)在正十分餓,這么辦行不?你們收拾你們的,把熟食賣給我一份,吃完之后我加倍給錢。”“你這人怎么那么啰嗦,等你吃完得什么時候?請您高升一步吧,這錢我們不賺。”徐良聞聽就有點不痛快,正在這時候,東家從后屋出來了。這東家穿了一套新衣服,一邊系腰帶一邊往外走,一看這意思就明白了。這東家還比較通人情:“老三你怎么這樣呢?還差客官吃頓飯的時間?咱有現(xiàn)成的包子、面條,端上點來讓客官吃唄。”“唉唉。”伙計一看東家吩咐了這才答應,不太痛快地端上一盆包子來,還端來一碗辣面,又拿了雙筷子,給徐良放在桌子上。老西兒沖著東家一抱拳道:“山西人多謝了!”“沒說的,您吃您的。”東家說完轉身要干別的去。徐良把他給叫住了,一邊吃一邊問:“唉,我說東家,我跟您打聽點事情,我說你們這兒是什么規(guī)矩,怎么這么早就要關門?你們要到什么地方去?為什么這個街上冷冷清清?”“唉呀,客爺您是外地人吧!今天我們這兒有件熱鬧事,你看全城老少都去看熱鬧。”“什么樣的熱鬧事?”“咱們這兒立了一座擂臺,一不比武獻藝,二不為賺錢,你說為什么?這擂臺的名字叫招夫擂,你聽這新鮮不?這姑娘可了不起,她爹是我們?nèi)A陰縣的大財主,人稱外號叫小諸葛,姓沈叫沈仲元。這沈仲元的老閨女叫沈春蓮,人送綽號娥眉女,可有能耐,曾向華山九云老尼學武。馬上步下,長拳短打,十八般兵刃,樣樣精通。除了這個,我還可以告訴你,那人樣子長得絕了,天仙似的。家里又有錢,長得模樣又俊,能耐又大,因此一般人看不上眼,盡管保媒的人有的是,全被姑娘推出門外。后來爺倆一商量,立了一座招夫擂臺,所以說大伙兒都想開個眼,瞧瞧這位沈小姐沈春蓮,能找個什么樣的丈夫。這不,我們大伙寧可少做點買賣,也要去開開眼界。”徐良一聽,感到又可氣又可笑。心想:別人不熟悉小諸葛沈仲元,我太熟悉了,那是我親師叔啊。他們一共師兄弟三人,大師兄云中鶴魏真魏老道,出家在玉泉山三清觀,那是我的老師;我二師叔就是這兒陜西人,鳳翔府五柳溝的,人送諢號叫白面判官柳青;三師叔就是小諸葛沈仲元,我們爺兒倆倒有好幾年沒見面了。他怎么落到華陰縣了呢?對了,我聽說他華陰縣有親屬,唉唷,這老頭挺倔啊。想當初大破沖霄樓、銅網(wǎng)陣,立了很大功勞,皇上給他加封官職他說什么也不要。我聽說仁宗皇帝賞給他一面金牌,還賜給他很多金銀財寶,就這樣,他還歸原籍了,從此就再沒見著他。不想他落到華陰縣了,要是今兒不是在這兒吃飯,不是多嘴在這兒問一問,那就錯過這機會了。沈仲元的女兒沈春蓮那就是我?guī)熋脟D,這主意誰出的?怎么就找不到一個好女婿呢?非得立此擂臺去冒此風險。唉!師叔啊師叔,你哪叫小諸葛呀!現(xiàn)在你成了老糊涂了!這叫沒事找事,吃飽了撐的。如果找到好女婿也則罷了,弄不好會引起麻煩,幸虧我來了,不然這破攤子怎么收拾。徐良想到這兒就趕快吃,吃完付了錢就起身趕奔招夫擂。
  徐良臨走前問東家:“請問,這個擂臺在什么地方?”“您出東門,離東門八里有座廟叫碧云寺,這擂臺就設在碧云寺的前面。其實您就順著大道往前走,那道上有的是人,隨走隨打聽,準保不能迷路。”“好了,多謝,多謝。”徐良出了飯館,過十字街出東門,順著大道走下來了。人們川流不息,有的人跑步,有的趕著車,還有騎著牲口的,大道之上烏煙瘴氣。徐良腳下加緊趕奔碧云寺。一共八里地,時間不大徐良就來到了。抬頭一看,真是人山人海啊,支著柵的,打著傘的,兩旁的山坡上都坐滿了人。果然在前面有一座大廟,離老遠就看見鐘鼓樓了。在廟前,是個廣場,搭著一座擂臺。
  徐良緊往前走,但是,他來晚了,好地方全叫人家占了。老西兒竄到這兒,也擠不進去。挪個地方,也擠不進去。他打算見到沈仲元,勸說師叔最好撤擂,老西兒心里是這么想的。不就是給我?guī)熋谜遗鰡幔轿疑砩系昧耍@里實在不行,我到開封府給找去,我們那兒人有的是啊。因為他心中著急,就使勁往前頭擠,看熱鬧的不樂意了。有幾個年輕人一回頭:“喂,擠什么?跟大蛆似的在這直咕蠕,你沒看前面有人嗎?”徐良沒言語。旁邊幾個回頭一看徐良這模樣:“我說這位長得這尊容可不錯呀!”一瞅徐良挺大個子,蝦米腰,面如紫羊肝,兩道刷白的白眼眉,眼角往下耷拉著,嘴角往上翹,大片牙,黑牙根,活脫是個吊死鬼。這幫年輕人一樂:“我說老兄,您穩(wěn)當點,這是‘招夫擂’,挑誰也不能挑到您頭上,您家若是沒鏡子,您尿泡尿也把自己照一照,能選到您頭上嗎?你說你擠什么呢?”這話說得就過分了,徐良一聽火就大了,心說:我招你惹你了?你不讓我過去就得了,你干什么損我呀?我今天非打這兒過不可。于是老西兒一樂:“你這個人真會說話,你真說對了,招夫擂,招夫擂,我非要較量一下不可,你們趕緊給我閃閃,讓山西人過去,不然的話我可不客氣了!”“呵,不客氣了,這么說你有兩下子,你想干什么?”“我想借路而行。”說個借路而行,徐良往下一哈腰,膝蓋撞前胸,就好像蹲在地上似的,把兩只手往前一伸,去扒拉前邊的人。往哪扒啦?往肋條上扒拉。徐良那手跟鋼條一樣,練過鷹爪力,真要用上氣功,能把鐵板打穿,何況肉人哪。徐良拿手指頭一磕這些人的肋條,這幫人可受不了,呼拉朝左右一閃,徐良就這樣硬鉆進去了。這一招叫“惡蛆鉆襠”,是純粹的氣功。徐良心中暗笑。擠著擠著離擂臺不太遠了,他站住了。這陣離擂臺還相差十五六丈,看得格外清楚。鬧了半天,這座擂臺不像普通比武的擂臺那么高,那么雄偉,但修得也不錯,臺高能有八尺掛零,上頭鋪著三四寸厚的臺板,上面還鋪著毯子。四角都有臺柱子,上邊搭著個席棚。席棚的四角吊著四盞宮燈,席棚的上面掛條橫幅,上面有三個金色大字:“招夫擂”。臺上掛著上場簾,下場簾,擺著八仙桌,太師椅。擂臺挺寬綽,如果兩個人比試拳腳,那是挺有用場。靠著臺口有上場門、下場門,有刀槍架子,什么刀槍劍乾斧鋮鉤叉……十八般長家伙,二十四路外武行的短家伙,石礅子、石鎖、硬弓,應有盡有。臺上站著五六個伙計,家人打扮,一方面在臺上看東西,一方面維持秩序。
  徐良一看,沒人比武,可能招夫擂還沒開始呢。他站在人群中邊休息邊思索:看來我?guī)熓迨窍铝丝嘈牧耍团d修這臺子得花多少錢哪,人工不說,光這材料也是若干銀兩。費了這么大的力,我到這兒三兩句話就給破了,也顯得不妥,大概是我?guī)熓逍睦镉邪盐眨裕瑺攤z才下了決心非用這擂臺招夫不可。干脆,我也別攔著。我看看,如果事情進行得順利,真能挑一個有所作為、五官端正的妹夫,那就好了。如果有人搗亂,破壞招夫擂,我再出頭露面也不為遲。又等了好長一段時間,就聽老百姓一陣大亂,“來了,來了……”徐良踮著腳往四外一看,沒人。往前一看,看見了。小諸葛沈仲元跟女兒沈春蓮早來了,在碧云寺休息呢。
  沈仲云和廟里方丈很有交情,為什么擂臺設到這兒?就為使用東西,使用水等,求人跑道送信,比較方便。碧云寺的長老特意給倒出個院子來,讓姑娘在這兒休息。這時他們從廟里走出來了,徐良揉揉眼睛仔細一看,前面七八個家人開著道:“閃閃,閃閃!借光了!”老百姓呼啦一閃,徐良看得更清了,在后面正是小諸葛沈仲元。他仔細一看,師叔可見老了。當年那時候長得可真帥,眉目清秀,尖下頦,雁尾八字胡。這人言語不多,肚子里可有東西。不然的話,能叫小諸葛嗎?大破沖霄樓銅網(wǎng)陣,他幫了不少的忙。另外我?guī)熓逵心苣停浦幸话押癖臣獯萄圄岬叮谖淞种惺怯幸惶椎摹K丝衫狭耍ь^紋多了,魚尾紋也密了,胡須里也見了白的了。他真想過去跟叔叔談談,又一想現(xiàn)在不是談話的時候,他一顆心哪,光想我妹子的婚事了,我過去一攪亂,不好,反正我們爺倆有說話的機會。在小諸葛沈仲元的后面,是四名丫鬟、兩個老媽,中間就是這姑娘,但是丫鬟老媽都是短衣襟小打扮,汗巾煞腰,手里頭拎著柳葉刀跟花槍,一方面保護姑娘,一方面在這兒給助威。徐良還沒見過這位師妹呢,他一看妹子低著頭,渾身上下穿著一身綠,腰里扎著粉紅色汗巾,腳下登著紅色幫幫戰(zhàn)鞋,鞋尖上還有兩個絨球,用絹帕勒頭,鬢角斜打麻花扣,腰中挎著口寶劍,在眾人陪同下順著梯子登上擂臺。
  這個擂臺分前后臺,姑娘先奔后臺了。沈仲元把帽子整了整,衣服抖了抖,來到臺口,沖著底下看熱鬧的一抱拳:“各位父老鄉(xiāng)親們,子弟老師們,在下姓沈名仲元,華陰縣東街的人。今天立這個擂臺要替我女兒招個女婿。大伙聽著新鮮吧?連我個人都覺著新鮮。不過,這是我們父女倆商議的,原因大伙很清楚。我女兒今年二十歲,有點個性,一般的人她看不在眼里,她要當面挑選女婿。第一,人品得端正,第二,武功得高強。在場的各位,誰都有權登擂臺。只要你登上擂臺之后,我女兒相中你,通過比武認為可以,那你就是我們的嬌客,這門婚事就定下來。假如說,你相貌長得挺好,武功不行,我女兒沒瞧得起,這婚事也不行。反過來說,你武功特別好,人樣子不行,我女兒也不同意。總而言之,二者必須兼有。但是,這事得我女兒說了算。歡迎各位踴躍登擂。但是有幾個條件,您定了親的人,就不必多此一舉,您有妻子的人就站腳助威看看熱鬧,我女兒決不給別人當妾。婚姻已經(jīng)定下來,招夫擂就宣告結束。如今我看來了上萬的人,各位捧場啊,我是衷心的感謝,來日方長,我希望好好和大家處處。還有一件事我要說說,咱們?nèi)A陰縣是個大地方,是南來北往東西交通的咽喉要道,每一天路過的人不在少數(shù),我相信臺下眾人不一定都是本地人,過路的朋友也不少,您也只當看個熱鬧,好好捧捧。我這是官準立擂,有縣太爺?shù)奶弥I,如果您心術不正,企圖在這兒攪鬧,那對不起,我要把你扭送到官府按律治罪,我希望不要發(fā)生這種事情。”沈仲元說得非常客氣,往后一退,“招夫擂就今天半天,掌燈以前就結束,如果挑不出女婿還可以延期。”說完他就奔后臺找春蓮去了,“姑娘準備好了沒有?”“員外爺,早就準備好了。”“現(xiàn)在開始吧。”沈仲元說完退到臺口邊,早有家人給準備好椅子桌子,上邊擺著茶壺茶碗,老頭兒往那兒一坐,一方面是壓臺,另一方面幫著女兒參謀參謀。沈仲元坐下之后就見上場簾“啪”往上一挑,姑娘由后臺來到前臺,一句話也不說,先練了一趟五花拳。徐良仰面往臺上看著,啊,這就是我?guī)熋茫咳碎L得可真不錯,是個美人,像她這樣美貌的女子,真是不可多得。再看看武術,徐良頻頻點頭,不愧是名家所傳。心想:九云老尼真有兩下子,名師出高徒啊。他一邊看一邊點頭,說話間四外掌聲如雷,姑娘在掌聲中收住拳腳,氣不長出,面不更色。她沖臺下飄飄萬福道:“在下沈春蓮。哪位英雄愿意登臺,小奴陪伴,我請頭一位英雄,哪位登臺?”姑娘說話的聲音不高,有點不好意思,沈仲元站起來了,“眾位,我女兒說了,哪位先登臺,我們歡迎。”言還未盡,就從第二排的人中出來一位,聲音甕氣甕氣:“喂,借光!”老百姓往旁邊一閃,這位就提著袍子,順著梯子登上擂臺。
  沈仲云不看便罷,一看就一皺眉,心說:“這位不行,我女兒樂意我也不樂意。”什么原因?這位長得太難看點兒,平頂身高一丈一尺掛零,肩膀寬度超過三尺,可以說肩寬背厚,腚大腰圓。太蠢了,如果這位長上毛,就跟大狗熊差不多。您再瞧他這腦袋跟五官,腦袋就好像壇子翻了個兒,底朝上,肚朝下,大嘟嚕腮,面如青蟹蓋,滿臉都是雞皮疙瘩,大酒糟鼻子,鲇魚嘴,滿嘴大黑牙。看歲數(shù),不小了,三十五六歲,頭上戴著軟胎壯帽,身穿皂青色短靠,腰里扎著牛皮板帶,大衣早就脫了,在胳膊肘上當郎著,背一把金背鬼頭刀。看模樣不是本地人,不一定是哪里人從這兒路過。這位一上臺就把大嘴咧到了耳根,四兩重的包子,一對兒往嘴里塞都不帶碰著腮幫子,您說這嘴有多大?“哎,我說這什么規(guī)矩,是標名掛號,還是伸手就來?”沈仲元趕緊站起來:“朋友,歡迎您光臨,請把大名賞下來吧,您告訴我一聲就行。”“哈哈,對了,我告訴你,在下姓于,名大鵬,人送外號勇金剛。我是潼關的,十天前我就住到華陰縣。一日三餐再加上店飯賬,多少錢哪,我盼的就是今天,終于把這好日子盼來了。方才貴千金這一登臺,一練武,真使人著迷呀,我算相中了。這么辦吧,您,就是我的岳父老泰山,我就是您門前的嬌客,請受小婿一拜。”說著,跪下要磕頭,把沈仲元氣得鼻子都歪了。心說:還沒比呢,你自己就先認定了,這不是胡來嗎?沈仲元一笑:“且慢,且慢,壯士別著急,剛才你沒聽見嗎,我女兒親自挑選,還要看看你的武功如何,現(xiàn)在磕頭為時過早。”“是啊,這還真得比比呢。好,我就按你的規(guī)矩辦事。”再看這于大鵬,把大衣放在臺口轉了兩圈兒,把胳膊掄了掄,練了兩趟拳,邁步來到沈春蓮面前:“美人兒,咱倆這叫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來來來,比武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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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9 09:40:30 | 只看該作者
第三回 俠女擇夫大打出手 義士選妻除暴安良
勇金剛于大鵬來到姑娘沈春蓮面前,把那小眼睛一瞇縫,嘴一撇,不斷地打量沈春蓮的容貌。姑娘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個色鬼,絕不是好東西。沈春蓮一見他就惡心,心想:這個人自不量力呀,你看你長得這個德行,我就是一輩子不找男人,也不能許配給你呀。于大鵬咧著大嘴說:“姑娘,久聞芳名,如雷貫耳呀,誰不知道你是關中的美人兒。咱倆是不是天生的一對呀?我看不用過招了,萬一我要把你碰著,叫我多心疼呢。”“少說廢話,這是招夫擂,必須比武較量。”“是嗎,非打不可。哈哈,既然如此,休怪某家無禮了。美人兒,你先伸手吧!”
  這個于大鵬是潼關的一霸,專門調戲婦女,尋花問柳。他哪是找媳婦呀?他是上這兒開心來了。白眉徐良,看得清清楚楚。山西雁氣得直哼哼:這個王八驢球球,該死的東西,竟敢找我?guī)熋玫谋阋恕S忠幌肴思疫@是招夫擂,都有權登臺比武,這會兒上去怎么說呀?所以徐良就沒動。
  沈春蓮直氣得芳心亂跳,玉體不安,暗咬銀牙。心說:這可惡的東西,我非狠狠教訓教訓你不可,我女孩兒也不是好欺侮的。想到這兒,姑娘刷拉一晃身,說了個“請”,左手一晃,伸向于大鵬的面門,正手一掌,奔他的面門砸來。于大鵬一看姑娘的掌來了,急忙往旁一歪頭,這一掌就打空了。于大鵬探出右手,他右手跟蒲扇一樣,一下子抓住姑娘的手,他打算利用比武的機會找點便宜。沒想到這一抓,他上當了。因為姑娘沈春蓮自幼受九云老尼的真?zhèn)餮剑瑫婀Ψ颍茏屗プ幔可蛐〗阋恢皇滞乱淮梗蚜硪恢皇峙e起來,于大鵬一看不好,趕緊腳往前伸,身子往后仰,來了個金鋼貼板橋,“刷”的就是一下,姑娘的兩指探空,貼著他的鼻子尖就過去了。再晚一點呀,他的兩眼就被摳瞎了。于大鵬呢,一縱身趕緊回歸原位,“刷刷”雙掌一晃,重新進招。姑娘也不答話,二臂搖開就下了毒手。沈仲元看著挺著急,心說:丫頭,這可是招夫擂呀,在報官的時候,縣太爺明文指示,招夫擂可以,但是不準傷人。這話我都對你說過好幾遍了,你怎么不聽啊?剛才那一招多懸呢,你要把人家眼睛摳瞎了,官府也不能答應啊。這丫頭,可真不聽話。小諸葛沈仲元也有點后怕,覺得當初不應當聽女兒的,不該立這個招夫擂,這多叫人不省心呢。老頭子一邊看著,一邊提心吊膽。一男一女打了個難解難分。姑娘沈春蓮一瞅,來的這位是身大力不虧呀,看這坨兒,有二百五十斤,如果被他抓住,自己就得吃虧,她一想:算了,我干脆給他來個干凈利索,來個“金風未動蟬先曉,暗算無長死不知”吧。我何不用敗中取勝的招數(shù)?沈春蓮打著打著就冷丁一轉身,好像腳下發(fā)滑似地,摔倒了。于大鵬可樂了,心說:怎么樣?女孩兒家,你氣脈不足呀,現(xiàn)在站不住了吧?干脆利用這個機會,我找個便宜得啦,我過去把你抱住,看這個婚姻你到底答應不答應?他一哈腰,“咳!”他剛伸出手,往前一湊,哪知姑娘躺在地上,腰眼高抬板,胳膊肘也高抬板,身子一挺,使了個珍珠倒卷簾,兩條腿就甩回來了。她腳上穿的是一雙大紅色幫幫戰(zhàn)鞋,鞋頭上有兩團纓,就是那大紅球,一方面是裝飾品,另一方面,在這絨球的下頭有兩把鉤子,這鉤子磨得是鋒芒利刃,在里邊藏著,不到萬般無奈的時候姑娘不使。今天她太恨這個于大鵬了,所以她雙腿往上一鉤,使得是珍珠倒卷簾,“刷”的一聲,奔于大鵬的臉就鉤來了。于大鵬知道自己上當了,可再想躲已經(jīng)來不及了。姑娘真給他留了情了,那兩把鉤,正好鉤在他臉蛋子上。于大鵬的臉也夠肥的,每半面臉蛋片下來,也夠一斤半。這一鉤上不要緊,姑娘使勁往懷里一勒,“咔——”這下可好,于大鵬長了三張嘴了,給他勒了兩個大口子,整個成透膛了,差點兒沒把于大鵬給疼死,他“唉呀!”一聲,兩手一捂,臉蛋子上的鮮血“嘩嘩”就流下來了。姑娘一看取勝了,一個跟頭從地上站起來,照于大鵬的屁股又是一腳,“你給我滾下去吧!”于大鵬站立不穩(wěn),斜著就從臺上摔下去了。老百姓這個樂呀,“哇——”“唉,這位不錯呀,上臺又多出兩張嘴,畫了個花蝴蝶,老婆沒弄著,弄了個大丟人。”臺下打口哨的,亂喊的,這一起哄,于大鵬受不了了,只好把頭一低,擠出人群逃之夭夭。他是回去找人去了,不報復,他這口氣能出得來嗎?再說小諸葛沈仲元,他見此情景一皺眉,心說:丫頭,你可真夠狠的,這還不錯,鉤到腮幫子上了,這人還沒死,要是鉤到眼睛上可夠嗆。老頭子沖姑娘狠狠瞪了一眼。沈春蓮裝作不知,一回身從一個老媽手里,把一把小瓷壺拿過來,喝了幾口水,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后沖著臺下一抱拳,“我再請一位,哪位登臺?”半天沒人答應,這就叫錢壓奴輩手,藝壓當行人。像于大鵬這種人不在少數(shù),都想登臺找個便宜。但是,于大鵬這一受傷,把這些人嚇得全都老實了。心說話:別找倒霉,看看熱鬧就得了,鬧了半天,她那鞋里邊還有鉤,這玩藝兒鉤上可受不了哇!這姑娘可也真夠狠的。再說,官準立擂,打傷了只要有一口氣在,人家官府就不負責,可不能自找倒霉呀!這伙人這么一想,就不敢登臺了。姑娘連嚷了五六遍,耳輪中聽臺下有人喊了一聲:“姑娘,某來奉陪。”聲音十分脆快,這個人從西邊走上來了,來到臺上之后,他沖著沈仲元一抱拳,“老伯,一向可好?侄兒有禮了。”沈仲元一看,臉紅了,他認識這個人,誰呀?來者正是二師兄白面判官柳青的徒弟。
  這小子姓王,叫王希正,人送外號叫銀面韋馱。這小伙挺窩憋。本來他是白面判官柳青的高徒,滿身的武藝。柳青曾領著他到華陰縣沈仲元家求親。柳青就跟沈仲元提問:“兄弟,知道我來干什么不?”“你不是想我,來看我嗎?”“對,這是一,另外還有一件事,你看我這徒弟希正怎么樣?”“這小伙不錯,會說會道,也挺有禮貌。”“不光這些,功夫還好呢,你要樂意看看,哪天高興,我叫他給你練練。”“行啊!”柳青一抬頭,“希正啊,來來來,給你叔叔練練。”銀面韋馱王希正,“啪啪啪”練了套拳腳,又練了一趟棒,又練了刀槍。沈仲元看完了非常高興。“哥哥,你這徒弟收著了,這孩子真有出息,練得不錯,干凈利索。”到了晚上,柳青說:“既然這孩子品貌端正,武藝高強,你又夸他,我就對你實說了吧,這次我領他來的目的,就是求親來了,我那侄女現(xiàn)在還沒許配人家,他們兩個人夠不夠一對好夫妻呀?”沈仲元一聽就說:“哥哥,這件事我可不是駁你,不是說我的女兒多高貴,這孩子有個性,給她提媒的那么多,全被她拒絕了。我要是一強迫她,她是連哭帶喊,不是要上吊,就是要抹脖子,嚇得我也不敢插手了,這孩子我相中了,誰知我女兒相中相不中啊,我先跟我丫頭透個話,讓她看看希正,她要樂意,這個事就拍板。”“好吧。”柳青抱著一線希望就住在這兒了。沈仲元找了個機會,拐彎抹角就把這件事提了,那沈春蓮當時就把臉往下一沉,“爹,您怎么了,我不是跟您說過了嗎,我現(xiàn)在還小,我正是下功夫的時候,您干嗎這么著急,非讓我找人家?咱們家難道養(yǎng)活不起我嗎?您要不愿意養(yǎng)活我沒關系,女兒我收拾收拾回華山,找我老師去。”“你別把門封得這么死,那孩子就住在前院,你偷著看看人家長得如何?要樂意,你們再比比武。要真相不中,我也不強迫。你別連看都不看就拒絕。”“爹,我這兩天心煩,不看,這門婚事沒門兒。”沈仲元沒辦法,回來見柳青就如實說了。柳青十分不滿:“兄弟,我看你把這孩子慣得可夠瞧的,好——我們爺兒倆算白來。”柳青帶著徒弟負氣而走,路上柳青也不愛說話,本來他這白面判官長得就難看,臉再往下一沉,就更顯得難看了。王希正就問:“師父怎么了,您為什么不高興呀?”“孩子,帶你來碰了釘子,你說對我臉上多不好,對你也下不來臺呀!”王希正一聽樂了,“我當什么事呢?不就這么點事?首先我感謝師父的一片好心,再說我也不忙于娶親。怎么,沈春蓮是天仙呀,就是天仙,我也不高攀她。我就希望你們老哥倆別為這事鬧不和睦。”王希正這么一說,柳青更覺得對不起孩子,等回到陜西鳳翔府,好些日子他這臉也沒開晴。
  轉過年來,這地方就成立了招夫擂,消息傳到了鳳翔府,把柳青給氣壞了,他心里說:沈仲元啊沈仲元,再糊涂還有你糊涂嗎?自古以來還有立這玩藝兒的?誰家都怕惹事招非的,看來呀,你就是有兩個糟錢,吃飽了撐的。這丫頭好不識抬舉,你這叫招非惹禍呀。他這一發(fā)泄,王希正也知道有這么回事了,就說:“師父,您別老恨我?guī)熓澹f這是何苦呢?在我身上發(fā)生這種事,我覺得于心不忍。這么辦吧,我打算到華陰縣去一趟,給我?guī)熓寮艺灸_助威,預防有人欺侮他們爺兒倆。”柳青拍了拍王希正的肩頭:“孩子,有出息,師父我不如你呀,你胸懷大度,我心胸狹窄,照你這么一說,滿天的云彩都散了。好吧,我同意你去,你先別露面,你要一登上他家門口,一旦讓那姑娘知道了,準認為你去應招夫去了。你除了暗中保護之外,你也登登臺,這便宜不能讓別人撿。那姑娘她不是看不起你嗎?你就顯顯手,叫她知道知道師父的徒弟是何許人也。你只要做到了這一手,為師我就沒白下功夫。”“這?師父,我要跑那兒招夫去,我覺得有失身份。”“啊,怎么?為師的話你也不聽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到那兒就得招夫,人為一口氣,佛為一炷香,她不是不樂意嗎?這回非叫她樂意不可。只有這樣,為師我這一口氣才能順得過來。”王希正一看,師命難違呀:“好吧,師父您別生氣,徒兒照辦就是了。”“唉,這才是我的好徒弟呢,早點動身吧,我聽你的喜信兒。”就這樣銀面韋馱背著刀,帶著百寶囊,拿著足夠的路費,就來到華陰縣。他沒登沈仲元的門,找了個店房住下了。他就圍著擂臺轉悠,有時候就圍著沈院兒轉,暗中保護。今天招夫擂正式開始,他也擠在人群之中,本來他不想登臺。這場來者不善,于大鵬成心找便宜……唉呀,這位小姐也夠狠的,把他臉蛋子鉤了兩個大口子,看那于大鵬的意思是回去找人了。這招夫擂要弄不好,非出人命不可。干脆我登臺吧,到臺上把這場圓下來,早早結束,省得惹出麻煩事,故此他才登臺。為什么沈仲元臉紅了,是覺得對不起這孩子呢?還是因為剛才所說的這些事?沈仲元用手相攙:“孩子,免禮,起來起來,什么時候來的?”“我剛到。”“唉呀,怎么沒到家呢?”“剛到遲來一步,正趕上擂臺開擂。”“那么孩子,你打算也比比嗎?”“我倒沒那個意思,不過我跟我?guī)煾刚f了,我打算跟我這妹妹也伸手過過招兒,跟我妹妹學兩下。”“好!我歡迎。”沈仲元又想:“太好了,這孩子哪有缺陷,小伙長得溜光水滑,我看他的武藝確實干凈利索。我這個丫頭怎么就不樂意呢?今兒個讓你當面相相。”老頭子點頭答應了,王希正這才邁步來到沈春蓮的面前,沖著她一抱拳:“妹妹,小兄有禮了。”沈春蓮上一眼下一眼仔細一看,這小伙長得跟銀娃娃似的,劍眉虎目,鼻直口方,大耳朝懷,個頭、身材、五官雖然夠不上美男子,但也是個標準的人才,鬧了半天,他就是王希正啊。過去我爹提過我跟他的婚事,我都沒看,看來這人還行……姑娘的心里有了三分的樂意,臉一紅說:“您就是王師兄?”“正是愚兄。”“師兄,你也想比武嗎?”“正要請教,望你指教一二。”“您太客氣了,請!”“請!”兩個人就要比試較量。
  王希正沖著姑娘沈春蓮一抱拳:“師妹,恕小兄無禮,我要領教了。”他把身往后一撤,“刷,刷,刷”晃動雙臂就亮出了門戶,他亮的是大鵬雙展翅。沈春蓮也倒退,往下一哈腰,“刷,刷,刷”也亮出了門戶,亮了個童子拜佛。就這一下不要緊,臺下爆發(fā)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好,好,好哇!”白眉毛徐良也不住地點頭。心里說:不錯!這還有點看頭,我看啊,我妹子要找這樣一個女婿,也算是可以的了!這徐良在下邊倒樂意了。
  單說這一對青年男女,亮完門戶之后,又道了個請字,往跟前一湊,這才動手。他們使的是什么能耐?王希正使的是柳青教給他的真功夫,叫八掛連環(huán)掌;姑娘呢?她使出的是拿手活,師傅九云老尼傳授給她的“五祖點穴拳”。他倆一打啊,是上山虎遇上下山虎,云中龍遇上霧中龍,打了個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他倆好像走馬燈一樣,圍著小小的擂臺,“滴溜溜”地來回直轉。這時候沒人鼓掌了,臺上臺下肅靜無聲。可臺上這兩個,一邊打著一邊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王希正心里說話:我這妹子真有兩下子,我是心服口服,可是出我的本意,我是不愿意打,這是讓我?guī)煾副苼淼摹O氘敵酰依蠋燁I著我登門求親,弄了個燒雞大窩脖。人有臉,樹有皮,人家不樂意何必強求呢,但是師父覺得有點憋氣,非讓我來不可,叫人認為好像我這人沒羞沒臊,非要高攀人家不可,真要落出這個名聲去,真叫人臉上無光。不過對師妹這副模樣,這身能耐,我從心里還是十分愛慕。因此這小伙子手下就留了情了。比如說,眼看這一掌要打在身上,他又撤回來了;一腳要登到身上,他又把腿縮回來了。姑娘呢?心里頭也在想:是我當初做得不對,你看看,我爹給我提這門親事,我連看都沒看,就把人家打發(fā)回去了。我要知道這小伙是這個樣子,人品這么端正,武藝這么高強,我干嗎不樂意呢。但是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了。可又一想:不如趁著招夫擂,見好就收,干脆我就答應得了。姑娘這心就活了,能做夫妻還能下死手嗎?所以沈春蓮手腳下也留了情。剛要打上,忙把手收回,剛要踢上,卻又換了招了。徐良一樂,嗯,有門兒啊,大概這兩個人的心都想到一個地方去了,很好!老西兒暗笑,衷心希望他們結為伴侶。不但徐良看出來了,在旁邊觀戰(zhàn)的沈仲元小諸葛也看出來了。老頭子手捻須髯,臉上含著笑,心里說:你都把我氣死了,去年人家登門求親,我那么給你解釋,你看都不看,現(xiàn)在后悔了吧?沒想到王希正這個小伙這么有出息,看現(xiàn)在的功夫,比去年還有長進,真是佳婿也。老頭兒也樂意了,所以這事就好辦了。這一男一女,斗到三十五個回合,就見姑娘沈春蓮“刷”虛晃一招,“滴溜”身形退在一旁,跳到她父親桌邊來了,紅著臉說道:“爹,我看這擂臺應該結束了。”“噢!丫頭,這話是什么意思?”“爹,你還不明白,我,我樂意了!”說個樂意姑娘就“噗哧”一笑,紅著臉就蹦到后臺。小諸葛這才把心放下。心說:可盼到今天了,丫頭找到了好女婿,我當?shù)囊簿头判牧恕R虼松蛑僭酒鹕韥恚瑳_著王希正一點頭:“孩兒啊,別打了,擂臺應該結束了,你妹子同意了,不知你意下如何?”王希正這小伙子的臉“刷”一下也紅了。趕緊躬身施禮:“多謝老人家,小侄遵命就是!”
  沈仲元還得宣布,不然,離臺近的人知道是這么回事,離遠的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小諸葛滿面春風,來到臺口,沖著臺下眾人一抱拳:“臺下父老鄉(xiāng)親們,各位子弟老師們,招夫擂宣告結束,我女兒已經(jīng)許給意中人啦,謝謝眾位捧場!招夫擂結束了,大家散了吧!”臺下一陣喧嘩。有的人抱怨這次白來了,人群中一陣騷動,事情到現(xiàn)在滿可以結束了。
  沈仲元說完了剛一轉身,就聽臺下“嗷”一嗓子,“等一等!先別結束!”這家伙的聲音特別高,能傳出多遠去,眾人一愣,沈仲元也吃驚非小。心說:這是什么人?隨聲音一看,在人群之中,走出一位來,這個人分開人群,走到梯下“噔噔噔”躥上擂臺。此人身高九尺開外,肩闊背厚,膀大腰圓,真好像火燎金剛相似。臉像紅火炭,猴頭翹下巴,獅子鼻,火盆嘴,大板牙,多少還有點連鬢絡腮胡子,頭戴醬紫色扎巾,鬢插素絨球,身穿醬紫色的箭袖,十字板帶扎腰。這人二目露出兇光,挺著胸脯,簡直是盛氣凌人,真好比兇神惡煞一般。沈仲元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趕緊滿面賠笑向他一抱拳:“壯士,您有事情嗎?”“哎!老頭,你叫沈仲元嗎?”“不錯,是老朽。”“這招夫擂是你立的嗎?”“是。”“誰允許的?”沈仲元一聽,斷定他上這兒干預來了,就耐心地向他解釋:“壯士,這可不是私打斗毆,開擂的時候,老夫就說過一遍,這是官準立案的事情,我已經(jīng)申報給華陰縣堂,是縣太爺親批的,不信,我后臺有手續(xù),來人哪,取來。”家人答應一聲,奔后邊去了,時間不大就拿來護書。沈仲元一遞:“你看看,這兒有華陰縣大堂的用印,這兒有縣太爺親自批文。”這位拿過來上一眼下一眼看過:“呸!小小七品縣令,芝麻粒那么大的小官兒,怎么敢答應這種事,這種護書還不如手紙。”說罷把護書撕了個粉碎。沈仲元質問道:“壯士,您是哪位?你有什么權利這樣做?把縣太爺?shù)淖o書撕了你怎么交代?”“不認識是誰啊,噢!那我告訴你,我是潼關的,我爹乃是潼關鎮(zhèn)守史王廣陵,人送綽號花刀將,我乃是他不肖之子花花太歲王大全。”沈仲元一聽,就知道壞了,為什么呢?這個花花太歲王大全,關中平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是名副其實的花花太歲,乃是關中的一霸。他父親王廣陵,那是帶兵的武將,在朝里頭很有根基。王大全就仗著他父親的勢力搶男霸女,胡作非為,沒想到今兒個他來了。沈仲元一想:光棍兒不斗勢力,反正我女兒的親事也定了,我多說些好話,把這場風波壓下去得了。他一抱拳:“喔唷,恕老朽眼拙,原來少帥駕到,老朽這廂有禮了!”花花太歲把胸脯一挺,“哎!免了,認識就好,沈仲元,我來得晚了一步,怎么我剛到臺下,就聽你宣布擂臺結束了,怎么,你女兒已選中了佳婿?”“少帥,您說得一點不假,這事情已經(jīng)定了,方才您沒看見嗎?就是這個小伙子,此人姓王叫王希正,他就是我未來的女婿。招夫擂,招夫擂,既然把丈夫找著了,還等什么呢?”“放屁!我說沈仲元,你這事做得就不對,你看見嗎?來了這么多人,都想在這兒招夫,沒想你提前就下手選中了,這些人不都白來了嗎?”沈仲元一聽,你不是找碴兒嗎?來一萬個人,一萬個人都要比過,那要比到哪年?這簡直是無理取鬧。沈仲元一點沒作解釋。
  王大全接著說:“我告訴你,別人我不管,少帥千里迢迢從潼關來到這兒,就是為了登臺比武,我不比一比可不行。這門親事現(xiàn)在先別定準,你女兒要相不中,再另做別論。”
  老百姓一聽,這叫以勢壓人,都氣得不得了,沈仲元也不是好惹的,那老頭子是武林老手。年輕的時候,你說他膽子有多大?曾經(jīng)把欽差大人顏查散給背走,引出徐良大鬧黑水湖,才把他收降。
  沈仲元一看這王大全也實在不講理,把火往下壓了一壓:“少帥,你別開玩笑了,沒那個規(guī)矩,我女兒一人不能嫁二夫,既然夫婿已選好,豈有更改之理。少帥,不能讓你白來,能不能賞個臉,請到老朽家里,我把涼酒溫熱了,咱們喝上幾盅,就算我賠禮了,咱們交個朋友,你看怎么樣?”“呀!呀!呸!沈仲元,你算什么東西?少帥能跟你交朋友?你別以為我不清楚,你過去是賊,當時你在綠林道打家劫舍,什么壞事都干,現(xiàn)在你裝老實了,我告訴你,我在我爹面前歪歪嘴,就能立即逮捕你,把你投入大牢,我爹筆尖一晃,就能把你定成死罪。你若叫你家少帥高興了,方才我的話就算沒說,要使我高興,你就叫那個王希正給我滾,你就把你的女兒乖乖的送給我,我用一輛華貴的車把她送到潼關,我們倆一拜天地,你就是我的岳父老泰山了。”沈仲元是忍無可忍,想既然這樣,也就只得動武了。還沒等沈仲元打定主意,王希正過來了。因為銀面韋馱剛把衣服穿好,還沒下臺就出了這事。他一聽這小子不說人話,把師叔臉都氣得變了色,就覺得不能不言語了,趕緊過來把沈仲元讓到一邊。王希正一想:我別給惹事,我在中間調解調解吧。想到這兒,他滿面賠笑:“少帥,你不認識我,小人我叫王希正,剛才我?guī)熓逭f得一點也不假,因為我?guī)熋没橐龃笫乱讯ǎ@不是兒戲,哪能說接茬兒還比呢?你家里要錢有錢,要勢有勢,你要娶個媳婦還費勁嗎?何必跟我們小民過不去?”王大全上一眼下一眼看了王希正一陣,冷笑地說:“你他娘的是什么東西,在我的面前比比劃劃,看在你的分上,你賣多少錢一斤?我知道你老大貴姓,你給我滾到一邊去!不然的話,我就要了你這條狗命。”王希正一聽,嗬!沖我來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你怎么一句人話都不會說。小伙子實在壓不住火了:“王大全!你別仗著你爹的勢力欺人太甚,你要知道,我是普通的老百姓,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不忍你想怎么的?你想造反嗎?”“跟你這種人分庭抗禮,怎說是造反呢?看來你說話真不怕風大扇了舌頭!”“哇呀……”花花太歲一聽,你太能損人了,在這關中八百里誰敢跟我這樣說話呀?他火往上撞,把外衣甩掉,緊了緊大帶,就按帽子,登靴子,一晃雙拳直奔王希正來了。王希正一看,不打也不行了,為了護身起見,他身形轉動,插招換勢,跟花花太歲就戰(zhàn)在一處。一伸上手,王希正大吃了一驚,原以為這個少帥,是紈绔子弟,他能有多大能耐,可想錯了,這花花太歲手底下的功夫還真硬,而且這小子沒安好心,恨不得一下子就把王希正廢到這兒,可以說是下了死手。此時大俠白眉,在臺底下看得清清楚楚,老西兒徐良火往上撞,心想,這關中一帶竟有這種無賴,我不來也就罷了,讓我趕上哪有不管之理,不如我登臺為本地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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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9 09:41:35 | 只看該作者
第五回 黑山頭徐良收弟子 石塔下白眉探地穴
前面說過,一動手武申輸了,但是徐良沒傷他,使武申頗受感動,就把事情經(jīng)過全盤都端出來了。
  武申這個人口快心直,說話也不拘小節(jié),所以大伙聽著挺有意思,把徐良、沈仲元、王希正、沈春蓮以及屋里眾人逗得捧腹大笑,白眉徐良也喜歡這種人,這樣人好交,他口快心直,肚子里沒彎彎繞。徐良拍了拍他的肩頭:“老師父,很好,雖然咱們初次見面,我就看上你了,你這個人太直爽了,是個熱心腸的漢子,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徐良樂意跟你交個朋友。”“阿彌陀佛,貧僧求之不得。”說話徐良給他滿上酒,武申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我說徐大俠,我可不是出賣朋友,今天有點事,我得跟你說清楚,你現(xiàn)在的處境很危險哪,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摘你的腦袋,就拿這次我到的大賊窩閻王寨,收納了將近一千多人,據(jù)我所知,有朝天嶺的,有土星島的,有黑水湖的,還有什么當初在襄陽的、南洋府團城子的、五當麒麟山的,我都數(shù)不過來。但是這些人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整死你。有人主張暗殺,有人主張把你調進閻王寨,有人主張進行一次夜襲,把你家里的人全都殺了。我發(fā)現(xiàn)你這人不錯,不像他們說的那個樣子,因此我把這實底全交給你,你可千萬留神。”徐良一樂:“大師父,說句實話,自從我出世的那天開始,這幫人就開始恨我,一直恨到今天,反正我這一百多斤也就豁出去了,聽天由命,不是他整死我,就是我整死他。對于師父的關照,我非常感謝,請問師父,你下一步到什么地方去?”“哎呀,我現(xiàn)在正合計這事呢!本來我是應天德王黃倫的邀請,到閻王寨參加英雄盛會,因為在這會上大伙談到你,氣得我不辭而別,就來找你來了,看這樣子我還得回去。徐大俠,青山不老,綠水長流,咱們還有見面的機會。今天你給我手底下留情了,我一定得報恩,早晚你到了閻王寨,要是一帆風順,那就不必提了。倘若有個馬高鐙短,凡是我能幫忙的,貧僧一定盡力而為。”徐良再三感謝,吃完飯,武申告辭走了。
  這個金背羅漢武申,沒放空炮,到了后文書,按院大人顏查散察辦山西大同府,就跟閻王寨打了交道,天德王黃倫擺下英雄盛會,十陣賭輸贏,徐良獻絕藝,曾遭了那幫壞人的毒手,這個武申便從中幫忙,徐良才得以轉危為安。當然這都是后話,咱先不提。且說徐良和沈仲元、王希正一直把武申送出城去,這才拱手告別。等大家二次回來,沈仲元手捻須髯一樂,說:“良子真是后生有為呀,你小子真長了能耐了,不說你武藝高低,就說你對待人,這個處人的方法我真贊成,你看見沒,武申來的時候眼珠都紅了,就是找你拼命,看那意思誰說也說不了,沒想到你把他制得服服貼貼。哎,叔叔我是服了。”徐良也樂了:“這可不是我想的辦法,這是我老師告訴我的,但能容人且容人,什么事情也越不過一個‘禮’字,你敬他一尺,他就敬你一丈。”大伙聽完頻頻點頭,問徐良下一步上哪去?徐良說:“我就住一夜,明天我就得走,因為皇上就給我一百天假期,現(xiàn)在過了多一半了,我爹還叫我早點回家,故此,明日我就告辭回家。”
  徐良離開華陰縣,他有點著急了,他一算計還有二十一天的時間了,這二十一天我再到家里料理料理,路上還得耽誤些日子,還得提前幾天趕到開封府,到那兒得報到啊。初次當官,就來個遲到,那多不好。開封府有什么事情?包大人怎么安排的?我得提前到,心里頭好做到有數(shù)。徐良一想不能耽擱了,快走。說到快走,他就不走大道了,凈走一些捷徑小路。這小路,事可就多了,多見樹木,少見人煙,凈是狼蟲虎豹出沒的地方,徐良憑著自己有能耐,不在乎這些。這一天正往前走著,突然對面鑼聲響亮,“嘡啷啷——”把徐良嚇的一哆嗦,抬頭一看,從草叢里、樹頂上、石砬子后面蹦出有五六十人,手里各拿著刀槍棍棒,把徐良的去路給攔住了。為首的這個家伙,舌頭還挺大,啰啰嗦嗦地還念什么:“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路過,留下買路財,牙迸半個不字,你來看我這一斧子,一個管殺不管埋。”徐良要不是綠林人都聽不懂他說的是什么,老西兒一瞅,樂了。為什么樂呢?面前這五六十人簡直就是花子隊,沒一個穿一樣衣服的。有光著膀子穿褲衩的,有光有上衣底下圍著圍裙的,即使有一套衣服的,也是前后有補釘,大窟窿小眼子。一瞅這些人,個個面黃肌瘦,蓬頭垢面,像是花子隊,為首這個大舌頭,只有三十多歲,體格倒是挺棒,光著膀子,下身穿著大褲衩子,后面還漏了屁股,腰里系了根麻繩子,手里還拎了把斧子,看樣子挺兇。徐良一想:我真倒霉呀,想提前兩天回家,走小路,沒想到遇上劫道的。這幫花子隊從哪來的,看你們這模樣還劫道呢,看樣子大概幾天都沒吃飯了。徐良這兩天怪悶得慌,拿他們開開心。想到這兒,丁字步一站:“我說諸位,你們想要干什么?”“干什么?你沒聽見嗎?占山的山大王,劫道的,把你從頭上到腳下,從兜里到兜外,所有的東西都給我扒下來。快,全留下,你光著屁股一走,就留下你這條狗命,牙迸半個不字,你看見我這斧子沒,給你切開晾上。脫了,快把衣裳脫光了。”“啊,鬧了半天你們是強盜。”徐良往兜里一伸手,把包拿出來了,往手心一放,慢慢打開。這些賊們一看,黃的是金子,白的是銀子,還有一打銀票,他在手里掂了掂:“看見沒看見,你們劫道還真劫巧了,我身上還真帶著銀子,就手心里這一堆,三千來兩,真要落到你們這些人手里,換換新衣服,買房子,買地,吃喝就不愁了。來吧,來取吧。”說著徐良往腳前一放,這幫賊就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敢過來。還是這個當頭的膽子大點,“怎么的,給我們了?”“給你了,你撿去吧,留下我這條命就可以。”“好啦。”這家伙拎著斧子過來哈腰就撿這個包。徐良能叫他撿嗎?別看徐良離這包四尺多遠,那腿可夠得上,老西兒把右腿抬起來像面條一樣,“啪”正蹬在這位腮幫子上,把這小賊頭踹出有一丈五六尺遠,掛鉤給踹掉了,說不出話來了。“好小子,他打人,剁了他,殺了他。”眾人往上一撞就動了手了。徐良打他們就像老人戲玩兒童,不費吹灰之力。老西兒徐良也沒拉家伙,就伸出這十個手指頭,彈這些人的腦門,彈上就是一個包,比算盤子兒還大點,“嘭嘭……”打得這些人抱頭鼠竄,東倒西歪。這時候,拎斧子這小子把自己的下巴托上,你看他還多少會兩下子,扭頭就跑,“了不得了,今兒個遇上刺兒了。”“快點跟寨主爺說遇上刺兒了。”他們轉身跑出半里地,兩個寨主正好迎面來了。因為這小山不大,發(fā)生點什么事情,里面就得到稟報,聽說這兒打起來了,兩個寨主各拉單刀,從山坡上沖下來,拎斧子的小賊就說:“二位寨主爺快去看看吧,來了個小子,長得像丑八怪似的,你別看他長得不怎么的,能耐可大了。”“躲開!”兩名寨主氣勢洶洶提刀趕來,正好跟徐良打了個對臉。這兩人一看,把刀就扔了,帽子正了正,帶子緊一緊,外衣整整齊,兩個人一抱拳:“好漢爺,您先別生氣,恕我二人冒昧,我們敢打聽一聲,您老是不是家住山西太原府祁縣徐家莊,人送綽號三手大將多臂人熊白眉大俠徐良啊?”徐良看他倆,歲數(shù)都不大,最大的三十歲,衣服雖然不那么破,也不見得怎么好,一個黑臉,一個紅臉,兩個人五官長得可挺端正。徐良一想:“他們怎么知道我是誰呢?看來我就說實話吧。”老西兒點點頭,“你們算說對了,正是山西人。”“啊呀,師父、師父,你怎么今天趕到這兒來了,請受弟子一拜。”兩個人跪下“嘣嘣”磕響頭,一邊磕著,一邊跟身后那些人說:“跪下,還杵著干什么,這是你們師爺,快給師爺磕頭。”這幫花子隊,把手中的東西都放下跟著磕頭,師爺長、師爺短,這下把徐良真還鬧愣了。老西兒一想:這是什么戰(zhàn)術啊,江湖上真是五花八門哪,硬的不行,就來軟的,軟的不行就使左道旁門,這是不是知道我有兩下子,怕吃虧,先用甜言蜜語把我穩(wěn)住,然后突然向我進攻。想到這兒,徐良就提高了警惕,沒動地方:“我說二位請起,各位請起,我這個人記憶還是挺好的,我怎么沒記得見過你們哪。口稱師徒,這是從哪兒論下來的?請你們二人說清楚。”“師父,難怪您不認得我們,其實我們也沒見過您,既然您問到這了,我們就說真的了,我姓藍,叫藍天本,這是我兄弟叫藍天玉,您別看我們哥倆這個模樣,在邊北遼東還有個小小的綽號,叫‘藍氏雙杰’,后邊這些人都是我們的弟兄。因為這幾年,盡走倒霉運了,找什么職業(yè)也找不著,為了吃口飯把良心往胳肢窩里一夾,我們就當了賊。當賊雖是當賊,我們壞事可不做,搶男霸女的事我們一概杜絕,頂多就是把人嚇跑了,留下包,我們混點粥喝。關于詳細的內(nèi)情啊,您要樂意聽,將來有機會我們跟您講。總而言之,我們哥倆雖然搶人,可我們是好人。我們哥倆沒事許了個心愿說:現(xiàn)在武術行當中五大派,八十一個門戶,我們誰都不贊成,就贊成老師您哪!所以從心里往外把您當做恩師。不信您跟我們到里面看看去,我們那里邊還有個佛堂,中間還擱著個牌位,上面有您老人家的名字,我們天天燒香磕頭,就把您當師父了。您怎么能知道呢?真是那句話,兩座山到不了一塊兒,兩個人真有見面的機會,神差鬼使,怎么老師您就到這兒來了呢!剛才我們一瞅您這副尊容,白眼眉為記,就斷定是您。師父請您恕罪,弟子在這兒磕頭了。”
  徐良聽完后,把嘴捂上了。這頓樂呀,人啊,真是長短良莠不齊,什么人都有,當時這氣就沒了,覺著這兩個人怪可憐的,“請起,請起,你們姓藍?”“不錯,姓藍。”“好吧,既然你們有心拜我為師,我挺高興,不過,你們干這種營生,我可是不允許的。”“是,老師,剛才我們沒說嗎,但有一線之路,誰樂意當賊呀。老師,只要你指點迷途,往后我們一定改邪歸正。”徐良不像剛才那么有氣了,對他們基本也就熟悉了,其實徐良也想過,就你這一百來人真要有什么彎彎繞,架不了我金絲大環(huán)刀一劃拉,那你們可自找苦頭,也沒拿他們當回事。
  一邊走著,一邊說話,從談話之中徐良這才知道,藍氏雙杰是邊北遼東人,他父親是個鏢頭叫藍得魁,因為有一年給官府保鏢,結果鏢丟了,家里砸鍋賣鐵包賠人家的損失,不但把家底給光了,爹還被投進大獄,老頭子在監(jiān)獄里押了三年,家里是一貧如洗呀。最后,老頭子是負氣而死。藍氏弟兄從邊北遼東就混到了關內(nèi),中原地帶不好站腳,他們又跑到邊北塞外。這個地方叫黑山頭,屬于山西、陜西兩省交界的地方,又叫三不管,所以有他們的藏身之處,因此他們哥倆就占了黑山頭,日子不多湊了這么百十來人,都是好人家的。因為靠著邊境,經(jīng)常打仗,土匪出沒,攪得老百姓不得安寧,有的家里的房子被賊人給燒了,有的家里的人被賊人殺了,可官府根本就不管,你房子被燒了你倒霉,你人被殺了你活該,這些貪官污吏哪管老百姓死活,因此這幫人為了吃口飯,三五成群,也就流落成賊了。后來有人到藍氏弟兄跟前,一看這哥倆挺仁義,回去這么一說,你介紹我,我介紹他,越介紹人越多,才有今天這些人馬。藍氏雙杰,把徐良讓進聚義廳。這聚義廳那破勁兒就別提了,板凳是三條腿,沒腿的那頭拿磚支著。徐良這才落座,哥倆吩咐:“去去去,把那驢殺了。”你看還有財產(chǎn)哪,前些日子搶了頭驢,為了招待徐良,要殺。時間不大驢殺了,還剩下點酒款待白眉。酒席宴前,徐良就勸他們倆,可說來說去這哥倆向徐良提出一件事來:“師父您來得太好了,我們這黑山頭的后山出現(xiàn)了一宗怪事。”
  徐良一聽,感覺到挺新鮮。什么事呢?因為藍氏弟兄占據(jù)黑山頭之后,不得不好好看看這里的地理形勢,比如說官兵來抄山,他們從哪里跑,怎么對付,那也得部署,就領著一伙人到了后山。他們發(fā)現(xiàn)后山的山坡上,有一座小廟,沒有正山門,只有側門,由于年久失修,大部分的殿堂全都倒塌了。這院里頭有座石塔,高不下兩丈,有點歪斜。有一個內(nèi)行發(fā)現(xiàn),這石塔是漢白玉的,是一整塊石頭雕刻的。要是這玩藝兒弄到集市上去得賣不少錢,但這么大塊兒,能行嗎?得把它鑿開。藍氏弟兄一想:現(xiàn)在手頭上非常緊張,有時就斷頓兒,這可是生財之道啊,不如把這座石塔斷開,然后讓弟兄們化裝,到集市上賣了,要有識貨的,變點錢,再買點糧米。就這樣他們用大繩子把石塔給拽倒了,但是發(fā)現(xiàn)這石塔的下面有一眼井。這井是深不見底,“嗡嗡”直響,往跟前一湊合,冷氣逼人,究竟底下是什么,誰也不知道,因此藍氏弟兄就注意上了。他們不知這個破廟是哪個年代留下的,對歷史沒有考究,純屬外行。但這底下會不會有金銀財寶啊?他們試探著想下去看看。由于太深,太嚇人,有人坐著荊籃,下去一半就回來了,這事就暫時擱下了。但是自從這眼井發(fā)現(xiàn)以后,藍氏弟兄聽嘍羅說,有一個出家人,看不出他是和尚還是老道,也經(jīng)常圍著后山轉悠,看來與這眼井有關系。但是,又見不著這個人,不知道這是什么秘密。他們今天見著徐良了,拿徐良就當圣人了,無話不談,把這事就說了,“師父,您說那里頭有沒有金銀財寶?您老人家那是料事如神哪,沒您不知道的事。要說有的話,您給出個主意。”徐良感覺這事挺新鮮,就問:“這眼井離這兒有多遠?”“不遠,不超過十里地,在后山。”“好吧,領我去看看。”
  大伙一聽徐良要去,一個個興高采烈,真要能整出點東西來,發(fā)個小財,大伙好換換季,今后吃飯就不成問題了。藍氏弟兄在前面帶路,徐良跟著,時間不長,到了后山坡,他們從側門到了院里,有一座石塔往東北角歪歪著,地下果然有黑洞洞的井眼。但是那周圍全都拿繩子攔上了,藍氏弟兄派著幾個嘍羅,日夜在這兒輪流守候,恐怕里邊有什么好東西被別人盜走了。
  一看寨主來了,守衛(wèi)的嘍羅趕緊過來行禮,藍氏弟兄就問:“廟的周圍有什么異常的情況嗎?”“有,寨主爺,您來得正好,兩個時辰以前,我們正在這院里守著這眼井,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人,這個人用紗罩著臉,離咱這廟不遠,探頭縮腦直往這兒看。我們問他是誰,叫他站住,這人扭頭就走,但是他一轉身的工夫,我們發(fā)現(xiàn)好像是個出家人,可是趕到近前就蹤跡不見了。正想稟報寨主,您就來了。”藍氏弟兄說:“老師啊,您說是不是這里面有點事,不然的話,怎么盡出現(xiàn)這可疑的人和事呢。”徐良沒言語,背著手圍著井口轉了幾圈,感覺確實冷氣逼人。他撅了個樹枝,拿了幾片樹葉,往這井口一放,結果“刷”就被井底下的風給抽進去了,抽力還真挺大。徐良說:“我看這么辦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別人都膽小,不敢下去,我下去看看。”“師父,使不得。”“你們只管放心,我是平安無事,如果里面真有什么特殊的,我自然還會上來的。”“哪,這么深,您怎么上來?”“有辦法,你們有沒有打水的轆轆把、井繩之類的東西?”“有。”“去準備繩子,要長一點。然后再準備一個大籮筐,要結實一些的。”
  一會兒,籮筐、井繩、轆轆把、木桿子全拉來了。人多好干活,就把這井口周圍的繩子去掉,架上轆轆把,拿繩子吊上籮筐,拴在井繩上。徐良拿過來試一試,結結實實,他才放心,說:“你們山上養(yǎng)著鴿子沒有?”“鴿子,有。”“很好,挑那好的鴿子,給我選兩只,用口袋把它裝起來。”嘍羅一一照辦,一會兒鴿子拿來了。徐良告訴他們:“為什么要帶鴿子呢?它能送信兒,我到了底了,就放出一只鴿子,你們見它飛出來,就不要放繩子了。到了里頭,把事情探聽明白了要上來,我再放第二只鴿子,你們趕緊絞這轆轆把,就把我絞上來了。”“師父,您真行,真高啊。”徐良交待完了,便把外衣脫掉了,穩(wěn)了穩(wěn)雙筒的袖箭,看了看十字叉花的膠囊,檢點了百寶囊里應用之物,穩(wěn)了穩(wěn)金絲大環(huán)刀,把鴿子往手中一提,就坐在筐里,這轆轆把一放,“咯吱吱……刷……”這籮筐下去了。藍氏弟兄一邊命人放轆轆把,一邊問:“師父,我們說話聽見沒?”“聽見了,我挺好。”一邊問著,一邊往下放筐,對話聲越來越低,后來什么也聽不見了,還繼續(xù)往下放,哥倆提心吊膽。
  徐良坐在籮筐里頭,一只手提著鴿子袋,一只手把著繩子,盡量攏目光往四周圍看著。一開始,就是個井筒,周圍拿磚砌的,雖然說年代久了,這磚還整整齊齊的,冷氣逼人。后來磚不見了,就是石壁,周圍都是石頭的了,比剛下去那會兒要寬得多。因為光線越來越弱,看什么都看不著了,好像悶到缸里一樣,感覺到呼吸都有點困難,閉上眼睛迷迷糊糊,他突然覺得身子一神,知道到底了。徐良把眼睛睜開了,還是看不見,伸出手來一摸,摸著幾塊磚頭和石頭,啊,到地方了,老西兒一抬腿,從籮筐里就出來了。他拿出一只鴿子,用手往空中一抖,鴿子奔亮的地方飛出井口。藍氏弟兄一看鴿子飛出來了,“別放了,別放了,師父到底了。”徐良又往里頭摸,這筐的周圍除了磚頭就是石頭,老西兒感覺這底下挺大,摸不著邊,他怕里頭有水,不小心掉進去,所以一伸手把金絲大環(huán)刀拽出來,用刀探道,后來發(fā)現(xiàn)這底下足能有十間房子大小,很不規(guī)整,有的是圓形,有的出來進去坑洼不平。總而言之,是個大空洞。他圍著空洞轉了那么幾圈,摸了摸,什么也沒有,順著這圈又往回轉,一直轉了六圈,一無所獲,老西兒一想:“藍氏哥倆財迷心竅,滿以為這底下有金銀財寶等什么值錢的東西,結果除了磚頭就是石塊,不如帶幾塊兒回去,讓他們瞧瞧,放了心就得了。”無意之中,手一撲拉,覺得石壁上有東西挺擋手,徐良從上往下一摸,筆管條直,撬出那么一塊兒來,這是什么呢?他兩手仔細摸,石壁上有一扇石門,心想,我整開看看,他把十個手指頭把在門邊上,渾身上下叫力,嘿——嘿——結果紋絲沒動。他用金絲大環(huán)刀插到里邊,用刀往外別,把石門晃動了,耳輪中就聽“咔吱吱——”有門兒,又等了一會兒,他就感覺著里間那氣透過來了,一股腥味。他想不管怎么的,我算撬開了。他把刀背好,兩只手摳住了門,再使足力量,終于把石門開了二尺多寬一道縫子,進去是不費勁了。他往百寶囊中一探手,把火扇子拿出來,把套拽去,然后手腕子一抖,“啪”著火了,他借著亮才看清楚,這扇大石門高有一丈二尺,厚有六寸,就好像小城門似的。老西兒一扁身,舉著火扇進了里間,但是由于風大,火扇子一忽閃又滅了,他連點了三次,最后用身子擋著火光這才沒滅。一瞬之間他發(fā)現(xiàn),里間比外間要小得多,但是徐良仔細一看,好懸沒把他嚇死。他驚叫一聲:“啊,我的姥姥。”把火扇子也扔了,“噗”又滅了。徐良一伸手拽出金絲大環(huán)刀大喊:“呔,你是個什么東西?你是人?你是鬼?你快給我回答!不然的話,我對你可不客氣。”毫無反應,徐良在地下一摸,又把那半截火扇子摸著了,大著膽子第四次又把火扇子點著,一手舉著火扇子,一手提刀,攏目光觀瞧,可不是嗎,坐著個人。不是活人,是死人。這人死的年頭一定不短了,叫風吹得已經(jīng)風干了,他穿的那衣服,已經(jīng)成了灰了,就骨頭架了,盤著腿,在那坐著。老西兒一想明白了,上頭是座廟,廟的前院是尊塔,塔底下是眼井,井底下是地道,地道底下是暗室,這一定是上古有名氣的人。他不是高僧就是高道,臨死的時候,把他埋在這兒了。我聽我老師跟我講,和尚死叫圓寂,老道叫坐貫,看這意思,這是按哪一種方法呢?可能是老道,對,這叫坐貫,把腿盤上在這坐著。外面肯定還得有棺材呀。他往前又邁了一步,這才發(fā)現(xiàn),棺材確實有,就好像四方盒子,人在里邊坐著,年久了,已經(jīng)壞了,散亂地攤在石臺上。他圍著石臺轉了一圈,手里頭還舉著火扇子。他發(fā)現(xiàn)這石臺年頭也多了,工程也簡陋一些,所以臺后都裂縫了。借著火扇子的光一閃,徐良看清楚了,毫不猶豫,用金絲大環(huán)刀插到縫里,開始挖。挖出一塊條石,把土扒拉到兩邊,這石臺里面擱著殉葬品,是一個長形的石盒,這石盒已經(jīng)破裂了。映著光,徐良伸手把石匣拿出來,里邊有一柄寶劍,別看年頭多了,可是柄寶劍,黑沙魚皮劍匣、金掛鉤、金什件,用紅綠寶石鑲嵌著,裝飾華貴,就是劍穗子腐爛了,劍身一點也沒壞。老西兒徐良用大手按按繃簧,繃簧還挺靈活。往外一拽這柄劍,可了不得,小小的暗室之中就好像打了一道閃電寒光,光分五色,耀眼奪目。老西兒就斷定是個寶家伙,比我這金絲大環(huán)刀還強,我可得著寶貝了。你別看老西兒是練刀的,他本身也喜歡寶劍,如今得這么個寶物他能不高興嗎?他把寶劍拉出來,別看寶劍尺寸不太長,從劍把到劍尖也就是二尺二,可是用手一掂量,分量可夠重的。按徐良來說,使著是正合適,就好像給他打的似的。老西兒輕輕地把寶劍還匣,然后掏出飛爪百鏈鎖的繩子,背到身上。他又在石洞里面看了半天,別的沒有了,他一轉身,到石臺的前面,恭恭敬敬給這骷髏跪下了,心中默默禱告:“老人家,您是上古的哪一位呢?弟子才淺學疏,我是沒法考究了。但是您的殉葬品寶劍落在弟子手中了,您放心,我一定除暴安良,多行正事,如果我用這柄寶劍妄殺無辜,讓我臨危不得善終。”起完誓,恭恭敬敬給他磕了三個頭,高高興興一抬腿坐到筐里,把那鴿子拿出來往上一扔。
  藍氏雙杰等師父等這么長時間也沒上來,不由得著急了,最后咧著大嘴哭開了:“師父啊,不讓你下去你非下去,大概出了事上不來了吧。”正在這時候,就見鴿子飛出來了,把哥倆樂得一蹦,“啊,我?guī)煾笡]事,弟兄們,快點絞轆轆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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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9 09:42:14 | 只看該作者
第六回 徐良得劍驚又喜 老道奪劍喜又驚
藍氏雙杰一看鴿子飛出井口,喜出望外,吩咐嘍羅兵快絞轆轆把兒,時間不大,把蘿筐絞上來,大伙一看,徐良樂呵呵地在筐里邊坐著呢。“師父啊,您好,什么事都沒有嗎?”徐良點點頭,有人過來伸手把荊筐的邊抓住了拽到井口沿上,徐良一抬腿下來了。“老師,那里邊究竟是什么?”“回到屋里再說。”大家眾星捧月一般回到聚義分贓廳,徐良把寶劍摘下來往桌子上一放:“你們看,就得了這么個東西。”“劍!”藍天本一按繃簧,寶劍彈出來,但見寒光爍爍一個勁兒閃光,“這是寶家伙呀,快拿根鐵條來!”有個嘍羅兵拿過來一根比大拇指頭粗三圈的大鐵通條,藍天本用寶劍的劍鋒對準鐵條輕輕地一削,就像快刀削蘿卜似地掉了一塊。再一使勁,把鐵條斬為兩段,哥倆樂道:“師父,您是福大造化大,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跑斷腸,看來這是老天贈給您的。”徐良一樂:“不要這么講話,哪有這種道理,你們聽我說。”徐良把下到井底的一切經(jīng)過都說了,把大伙都驚呆了。“師父,您說那具骷髏是誰呀?”“我也不清楚,但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不然的話,不能有這么好的殉葬品。”“師父您看,這寶劍上是什么字?”徐良樂了,他根本不認得這種字,全山一百來人也沒有認識的。書中代言,是“青龍”二字,這段書叫《徐良誤走黑山頭,巧得青龍劍》。藍氏弟兄把一個靈巧的嘍羅兵找過來,對徐良說:“老師,我們的兵刃都是他打造和收拾的,您看這劍鞘都不行了,讓他給您裝飾裝飾。”這嘍羅兵領命下去了,僅半天工夫就裝飾好了。但見二尺半長的杏黃燈籠穗也給按上了,把寶劍的劍身、劍刃給重新開的光,跟剛才可就大不相同了。徐良真是愛不釋手啊。一琢磨,可惜呀,我對寶劍沒下過功夫,待回到開封府,見到展熊飛我展大叔,好好跟他學學。將來我又會使刀,又會練劍,那有多好啊!
  第二天老西兒徐良要告辭,藍氏兄弟難舍難離:“師父,您走了,我們怎么辦呢!您已收我們倆做徒弟,不許我們再干傷天害理之事,那您得給我們指條明路啊。”徐良說:“我要是直接回開封府,就把你們帶走了,可我得回家。這樣吧,我給你們留封信,你們哥倆讓嘍羅們有家的奔家,沒有家的投親,如果實在無去處的,挑那品行端正的,你就帶著趕奔開封府,面見青天大人包相爺,就說我引薦你們?nèi)サ摹i_封府正在用人,一定會給你們安排個差事,你們哪怕到那兒做苦工,也比占山為盜強得多啊。”“哎呀師父,包大人能要我們嗎?”“放心,有老師我介紹,料也無妨。”于是一個嘍羅兵趕緊準備了筆墨紙張,徐良提起筆寫完信,蓋上印章,把它封好,便說:“我走之后,你們馬上就起身,我給你們路費。”徐良拿出銀子給了藍氏兄弟,這哥倆千恩萬謝,總算把賊皮脫掉,從今要走正路了。
  藍氏弟兄讓那小頭目去買東西,準備豐盛的酒宴給老師送行。徐良居中而坐,藍氏弟兄左右相陪,有幾個頭目在這里布菜滿酒。在酒席宴上,徐良告訴他們怎樣為人,以后到了開封府,應該注意哪些,這哥倆不住地點頭。正在這時候,山前一個小嘍羅兵跑進來,慌慌張張跪倒在地,“報、報告寨主,山前有事!”大廳的人都一愣,藍氏雙杰問:“什么事?是不是又來買賣了?我說過不干了,從今往后咱們什么買賣也不干,放行。”“不,不是買賣,來了個出家的道人,口口聲聲要求見二位寨主爺,他說叫見也得見,不叫見也得見,說有重要的事情。”“道人?”藍氏弟兄想,我們素來與僧道無緣哪。徐良想,這個道人來得突然,遂說道:“讓這個道人進來,問他有什么事情。”“好吧,既然師爺吩咐了,請老道到里邊來見我們。”嘍羅兵走了,約片刻工夫,進來一個出家的老道。嘍羅兵往旁邊一閃,徐良一看,這老道長得是仙風道骨,高不過七尺,長得福福態(tài)態(tài),面如晚霞,花白胡須,沒戴帽子,高綰牛心發(fā)卷,銅簪別頂,手里拿著拂塵,身后邊背著把寶劍,斜挎著黃兜子。老道來到聚義廳,閃目看了看,眼光就落到徐良身上,特別是徐良身后背著的那把寶劍。這老道也不言語,直愣愣往面前一站,藍氏弟兄心中挺不痛快,把桌子一拍“啪!”“喂,我說老道,咱們萍水相逢,素不認識,你非要見本寨主,何故?你見了也不言語,像木頭似的,到底想干什么?”徐良在桌子底下捅了他們哥倆一下,那意思是說話客氣一點。就見這老道微含一陣冷笑,“哼哼哼……二位寨主,誰說咱們不認識?咱們都認識半個多月了。”“是嗎?”這哥倆晃晃腦袋,“怎么我們哥倆不記得呢?”“寨主爺,貧道來到黑山頭很多天了,天天圍著后山轉,難道你們就沒發(fā)現(xiàn)?”“啊,想起來了。前些日子,有個沒看清五官相貌的人,不知是和尚還是老道,老圍著咱們這兒轉,鬧了半天就是你,你這人膽子不小,今天突然而來,不知是為何事?”“貧僧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來要我們家寶劍來了。”“你們家的寶劍?”“對了,就是那位英雄身后背著的那把劍,它要物歸原主,只請把寶劍賞給我,我轉身就走,決不找黑山頭各位的麻煩,如果賴著不給,那可就要找麻煩了。”藍氏弟兄一聽,氣得鼻子都歪了,心說:什么臭無賴都有啊,我?guī)煾竸偟昧藢殑Γ@位就來要了,這寶劍跟你有什么關系?豈有此理!藍天本火性挺暴,把手中酒杯摔了個稀碎,邁大步來到老道跟前:“我說你是哪兒來的,鬧了半天你是個無賴啊,怎么證實這寶劍是你們家的?你知我們是怎么得的嗎?我告訴你,要是往常,我喝令一聲,把你亂刃分尸。今天我老師在這兒,一再勸我們改邪歸正,所以,今天對待你算客氣了。老道,你要知趣趕緊滾,咱們兩下都方便,你要在這兒繼續(xù)耍無賴,我們可不是饒人的!”嘍羅們擼胳膊、挽袖子把家伙全都綽起來了,直往前湊。這出家人毫不在乎,兩眼瞇成一條線:“嘿……請不必發(fā)威撤野,你怎知我是無賴呢?既然你不明白,我就告訴你。我且問你,這黑山頭歸哪府哪縣管?”“歸京兆府,三元縣管。”“三元縣有個李家大戶你們知道不?”“知道,李家大戶那都是練武的人家,我們哥倆有耳聞。”“那行了。貧道我就是從李家大戶來的,提起我,可能你們二位不清楚,要提起我的祖先,量你們也有耳聞。我的祖先乃是大唐朝赫赫有名的風塵三俠的頭一位,號稱三元李靖,我九代圣祖,我就是他不肖的后人。”徐良一聽,明白了,一提大唐風塵三俠,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尤其是三元李靖那是唐代有名的武圣。此人是李靖李老劍客的后人,所以他心里頭感覺挺敬慕的,于是站起來,喝退藍氏弟兄和嘍羅兵,來到老道面前躬身施禮:“仙長,請不必動怒,山西人這廂有禮了。”“無量天尊。”老道仔細打量打量徐良,“請問,你是不是著名的白眉大俠徐良?”“一點不假,仙長認識我?”“不認識,但是你有白眉毛為記,一看就知道。”徐良用手相讓:“仙長,我們坐下講話。”藍氏弟兄一看,老師說話了,不敢不聽,馬上換上一副笑臉:“道爺,我們是粗人,說話氣粗,您可擔待,請坐,請坐。”老道一坐,好懸沒趴下。凳子是三條腿的,不穩(wěn)當,一面還拿磚墊著。道爺也不敢樂,平身坐下之后,徐良相陪。藍氏弟兄不敢坐,垂手站到老師的身后。徐良詳細地問:“仙長,剛才你說你姓李,是三元李靖的后人,山西人聽了非常高興。請問,這把寶劍跟你老人家有什么關系呢?”“啊呀,徐大俠客,一言難盡,這把寶劍,是我們家的,那上頭有‘青龍’二字為證,這把劍就叫青龍劍,乃是我祖上三元李靖所佩帶。他老人家佩帶這把寶劍,走遍天下,除暴安良,為唐天子立下汗馬功勞。后來他老人家將近九旬時,脫離紅塵,回歸原籍,就在這黑山頭修了一座祠堂。你們后山那個破廟,就是李家祠堂。他老人家就在這兒養(yǎng)老了。我們都是李姓家族,據(jù)我所知,我這老祖先就死在祠堂之內(nèi),后人為了紀念他,才修了這眼井。聽說此處地脈特別好,還聽說有不少殉葬品,究竟有些什么?誰也不清楚。去年我家來了個本家叔叔,他責怪我,為什么不把祖先的祠堂修好?那些寶物丟了怎么辦?留下你們這幫后人給李家丟人哪!這把‘青龍’寶劍就是這位叔叔告訴我的。但是這山已經(jīng)被你們占了,我要來勢必要發(fā)生沖突。貧道打算暗中找到地穴,把寶物取走,但始終未能得手。方才在集市上,我見你們嘍羅兵又買酒又買肉,又買魚又買蝦,要給白眉徐良餞行;還聽說祝賀他得了件寶劍,所以我對這事動心了。剛才我講得一點也不假,這是我祖先留下來的,李姓人應該繼承,不能落到別人之手。當然,這劍是你們先發(fā)現(xiàn)的,又費了那么大勁兒,冒了那么大的危險,這我要表示感謝。但劍是我們家的,我得要,貧道本就是這個目的。不知徐大俠可否賞臉?”徐良一聽心里很不痛快!心說:“這姓李的老道,你也沒看見你的祖先,這年代又遠了。這寶物究竟是誰的也不清楚。如今我們得到手,你又來要了,按理說不該給你。”可老西兒又一想,人家說得有根有據(jù),就憑我這身份賴人家一把寶劍,傳出去也不好聽,干脆忍痛割愛,該是誰的歸誰算了。老西兒想到這里,一伸手把扣兒解開,從背后摘下青龍劍,雙手往前一遞:“仙長,你這一說我全明白了,請問,你在什么地方出家?怎么稱呼?”“貧道就在三元縣內(nèi),西門里三元觀出家,我叫李士賢。”“好了,既然如此,寶劍還給你。”藍氏弟兄在旁邊一聽,心說老師啊,你可真夠大方的,要換成我們,說什么也不能給,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可那老道也不客氣,伸手把寶劍接過來,往自己身上一背,站起來往外就走,連個謝字都不說。藍氏弟兄忍無可忍,過去就把道路攔住了:“李老道,留步。”“無量天尊,二位有事嗎?”“當然是有事了,老道您今年高壽了?”“我還小哪,五十有四。”“啊,半百過去了,人情你懂嗎?這把寶劍是我老師舍死忘生,從那么深的井里得到的,給你是人情,不給是本分。你上這兒要了東西怎么連個謝字都沒有,這么轉身就走,有些不近人情吧。”老道一笑:“我家的東西,我往回拿,有什么不近人情的?二位,怏把道路閃開,別找不方便。”“找不方便你還敢怎么的?你把寶劍留下,什么時候本寨高興叫你來取,不高興這寶劍就不給你了!”說著話,藍氏弟兄上去就搶。老道不悅,往旁邊一閃身,左手握寶劍,右手探雙指,在藍氏弟兄的背后“嘣嘣”兩下,可了不得了,這哥倆覺得渾身發(fā)麻,干眨巴眼動不了地方,全定在那兒了。這乃是武林之中點穴之術。徐良一看就明白了。心想,雖然藍家哥倆禮貌不周,可對你就算不錯了,你這是干什么?弄什么玄虛?顯什么能耐?我豈能叫你從我鼻子尖底下溜掉!老西兒徐良站起來了:“等一等,仙長留步。”老道一轉身:“徐大俠,你要反悔不成?”“不是,你說錯了,山西人辦事向來是說話算數(shù)。寶劍給你是肯定的,不過你這個人有點不講理,我打算領教領教你的武藝,然后再放你下山。”“徐大俠,你跟貧道想到一塊兒去了。我來一則是要寶劍,二則是想在你面前討教討教,因為你名氣太大了,我想瞅瞅白眉大俠的武功究竟能達到什么境界。既然你提出來了,貧道要得罪了。”“等一等,你先把這兩個人的穴位給破了。”“好,”老道左右手一伸一推,這哥倆身子一晃,這口氣才上來。“師父,您可不能讓他走了。”“你倆放心,他走不了。”徐良和這道人都把外衣脫掉,因屋里窄小,便來到院子里。這個院子又平整又寬闊,別說是兩個人在步下比武,就是騎著馬掄大刀也折騰得開。兩個人各找合適的地方挺身站好。
  山西雁徐良拉出金絲大環(huán)寶刀,亮了個夜戰(zhàn)八方藏刀式,老道李士賢手舞青龍寶劍亮了個仙人指路不用忙。兩個人互相道了個“請”字,就見老道手腕子一翻,劍往前指,直刺徐良的咽喉。徐良久經(jīng)大敵,對打仗動手那是家常便飯。所以,一不慌,二不忙,兩只眼睛盯著對方的寶劍。一看奔咽喉來了。徐良上右腳往左面撤身,用金絲大環(huán)刀的刀背往外一掛寶劍,把青龍劍撥開,緊跟著把手腕子一翻,使了個順水推舟,刀背朝自己,刀刃朝老道。李士賢不敢怠慢,使了個縮頸藏頭,往下大哈腰,刀從頭頂掠過。眾人都在這兒看熱鬧,藍氏雙杰和那些嘍羅兵眼睛睜得滴溜圓,舌頭吐出來都收不回去了,全驚呆了。就見這兩個人開始一招一式清清楚楚,打得比較慢。過了十幾個回合,就越來越快了,徐良一邊打著,一邊暗挑大拇指:不愧是三元李靖——李老劍客的后人,人家是祖?zhèn)鞯膭πg,看現(xiàn)在的李士賢,就能想到當年的古人三元李靖——李藥師。難怪人家叫風塵三俠,真了不起!今天我還得留神,不然就要吃虧。李道爺一邊動手,一邊觀瞧,不住地點頭贊嘆。心說:難怪徐良出名,這白眼眉果然受過名人的指點,高人的傳授。這把刀使得太好了。這是八卦萬勝金刀的刀術,果然變化無窮,招術特殊。
  打到四十回合,仍然未分出輸贏,徐良一晃金絲大環(huán)刀,飛身跳出圈外,躬身施禮:“老前輩住手,我今天算開了眼了,果然是劍招精奇,佩服、佩服。咱倆別打了,寶劍歸還給你了。”李道爺也累得夠戧,借此機會單手提劍,把額角上的汗擦了擦:“無量天尊,徐俠客,高!貧道我服了,我這叫見好就收。這把寶劍是李家的傳家寶,我今天要奉送給徐大俠,作個見面禮,請笑納!”李道爺把寶劍歸匣,雙手往前一遞,徐良再三推辭。李士賢就解釋:“不錯,這劍原是我們家的,要不是您探地穴得到此劍,我上哪找去?今天我來要,已是非禮。我原怕這把劍落到凡人手里,不但起不了作用,還得把命搭上,又怕這劍落到歹人手中,禍國殃民。今天我見徐大俠德高藝精,可佩此劍,交給您我放心了。”這真是一個不要,一個硬給。藍氏雙杰一看,趕緊過來說合:“都不必客氣了,師父,既然道爺一片至誠,您卻之不恭,這劍收在您身上,作用小不了,您拿著它可以殺壞人,做好事,李道爺一個出家人能殺生害命嗎?師父,我看您就別客氣了,收下得了。”當然這哥倆是向著師父。徐良一看,也只好如此,就把寶劍舉過頭頂,當著李士賢發(fā)誓:“如今寶劍落到我手中,我絕不殺戮無辜,倘若我妄殺一個好人,我對不住道爺。”“無量天尊,但愿如此。”說著話彼此一笑,二次回到屋中歸座。李老道一伸手從懷里拿出個古香古色的本本來,交給徐良。“徐大俠,如不嫌棄,這本劍譜貧道奉送了。這乃是我們李家五花劍的劍譜,對您大有幫助。”徐良對寶劍沒研究,一見人家不但贈劍,又給了一本劍譜,真是感恩不盡哪。徐良接過來翻了幾頁,一看上頭畫著圖,用劍的知識、方法,都標得非常清楚。老西兒再三謝過,把劍譜收藏好了。李士賢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告辭。徐良帶著藍氏弟兄一直送下黑山頭,這才拱手告別。
  徐良把他送走之后,回到山寨。老西兒一算計日子,得趕緊起身,再這么耽誤下去,回開封府非晚了不可。藍氏雙杰一聽老師要走,把嘴噘得多高:“師父,您能帶我們走嗎?”徐良一樂:“你們兩個人怎么跟小孩一樣,我走后,趕緊把嘍羅兵解散。你們二人就拿著我的信趕奔開封府。”“可也是,不過您這一走,我們好像少了主心骨似的,師父,咱們開封府見。”徐良下了山,這哥倆回來招集全山嘍羅兵,宣布散伙,各找出路。然后放火燒了山,藍氏弟兄就趕奔開封府了。
  徐良離開黑石山,邁開大步急急趕路,恨不能肋生雙翅回奔家中。誰料想越著急還越出事,老西兒因為走近路,凈翻山越嶺,這一天正往前走著,就聽見山下有喊殺聲,徐良一愣,這是哪在打仗啊?聽這聲音人還不少。徐良登上一塊懸崖,居高臨下,手搭涼棚仔細觀看。由于樹木交錯著看不太清楚,影影綽綽就見山道上仗打得難解難分。兩方能有一百人左右,有人喊,“別叫他跑了,一個也不準留啊!追呀——”徐良想,這是兩伙爭斗無疑,準有一伙是好的,一伙是壞的。也許是山大王在這兒劫道行兇?也許是分贓不均私打斗毆?不管為什么,我遇上了,不能不管。因為山太高,徐良只好尋覓道路奔出事地點,這就耽誤了一段時間。等徐良順著聲音找到這地方一看,仗打完了,往山道和山坡兩旁一看:凈是死尸,缺胳膊少腿的、開膛破肚的、腦袋搬家的、趴著的、仰著的,一股血腥味。徐良皺著眉、哈著腰仔細觀察,他發(fā)現(xiàn)死的這些人都是宋朝的官兵。老西兒一愣,這是怎么回事?抬頭往兩旁看看,一切都很靜,不知那伙強人上哪去了。徐良就在死人堆里來回走了幾趟。正在這時候,他聽見離這兒不遠有人發(fā)出呻吟,順聲音一找,在石砬子后面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人。這人跟血葫蘆一樣,腿上、身上都負了傷,靠著石砬子半躺半臥,手里還拿了把刀。徐良覺著這人有點眼熟,但是又認不出是誰。老西兒緊走兩步,蹲下身子,“朋友,你是哪一位?”這位聽來人說話不像敵人,把臉上的血跡擦擦,把散亂的頭發(fā)往后梳了梳:“哎呀,你不是徐三將軍嗎?徐三將軍啊!”說罷撲在徐良懷里就放聲痛哭。霎時,徐良認出來了,這人是開封府的官人,六品帶刀的護衛(wèi),姓姜叫姜樊,人送諢號“花刀將”,跟自己同在一個衙門共事。老西兒徐良趕緊把他抱住:“我說老姜,這是怎么回事?”“徐將軍,你要早來一步,就出不了事了,快救大人!快!晚去一會兒大人就活不成了。”他這一句話把徐良嚇得腦袋嗡嗡直響。他一說大人徐良就認為是包大人。他納悶兒包大人不在開封府,跑到這深山老林來干什么,也說不定是奉了皇上圣旨到哪辦事,在這兒遇上強盜了……徐良想到這兒,就追問:“你快說清楚哪位大人?”姜樊費了半天勁才訴說了經(jīng)過:“包大人有個親侄子叫包世榮,去年進京趕考,高榜得中,得了榜眼,文才特別高,皇上親自接見,御筆親批他為山西大同府的知府,當了四品皇堂。包世榮是個讀書人,一躍成為國家的命官。臨上任以前,到開封府向叔叔包拯辭行,聽叔教誨。包大人告訴他如何為官,以及忠君愛民一番教誨。包大人擔心侄子沒有經(jīng)驗,恐怕他有負重望,就把開封府的兩名差官姜樊、黃茂撥給包世榮,告訴他,遇上為難事,可與他們商量,遇上危險他們倆還能保護你,將來你有了經(jīng)驗,這兩個人再回開封府。”包世榮千恩萬謝。去年,在大同府上任,包世榮官聲甚好,跟他叔叔一樣,兩袖清風,明鏡高懸,把地面治理得非常安靜,萬民稱頌。消息傳到朝里,仁宗大喜。正好四川成都布政使李大人故去了,這個位置空著,所以皇上又加封包世榮為四川布政使。包世榮奉旨走馬上任,把大同府的事情做了交接,就帶著姜樊、黃茂起身奔往成都。于是便從這兒路過,這個地方屬蒲州管轄,四周圍都是山。穿過這兒直接奔陜西,再從陜西直奔四川。這么大的官上任身邊能少帶人嗎?全班人馬一共是一百四十余人。頭前挑著大旗、官銜牌、官銜燈,黃彩亭里供著圣旨,后面是家眷。包世榮坐著八抬大轎,師爺、衛(wèi)隊在兩旁保護著。誰也沒有想到,竟敢有賊攔路搶劫。方才從山里出來一伙人,這伙人能耐太大了,一聽包大人從這兒路過,“呼啦”往上一闖,把包大人和家眷、東西全給搶到山上,把反抗者全部殺絕。姜樊受大人之托保護公子,身負重托,能不拼命嗎?但是孤掌難鳴,屁股蛋上讓人捅了一劍,后背上讓人砍了一刀。他昏迷不醒,賊認為他死了,搶完東西就沒影兒了。結果姜樊沒死,蘇醒過來一哼哼才幸遇徐良。他把經(jīng)過訴說了一遍,徐良聞聽,氣得青筋都鼓起來了:“這幫賊人在什么地方?”“我哪知道啊,大概就在眼前這座山上吧。”徐良看看天色,太陽快要落山了,一會兒天就得黑。他心里盤算,大概這伙賊少不了,我不摸底就不能太著急,去了非吃虧不可。受傷是小事,主要是大人和家眷在人家手心里攥著呢,一旦三公子出了事情,我對不起包青天哪!他檢查了姜樊的傷口,一瞅傷勢不輕,大口子都翻著,血不住往外淌,徐良就一伸手從百寶囊里把最好的刀傷藥拿出來,給姜樊又上藥,又把衣服撕開給他包扎。經(jīng)過搶救姜樊精神些了,便說:“三將軍,你得想個辦法呀,是調兵還是遣將,怏把大人救出來。不然的話,這命可就保不住了。”“不要著急,如果他們有心殺包大人,十個都殺了;不然的話,他也就死不了。我這就去救大人,你在什么地方等我?”“我也不知道在哪兒好。”徐良一想,就把他扶到密林墳地,讓他坐到大碑上等著,千叮嚀萬囑咐不讓他離開這兒,等把大人救出來,再到這兒來接他。姜樊點頭答應。
  徐良出了樹林,直奔出事地點看了看這些尸體,心里默默禱告:“各位安息吧,我這就去給你們報仇雪恨,等將來我辦完事,再來給你們收尸。”說話間,天黑下來了,仗著徐良有經(jīng)驗,左一趟,右一趟,搜遍了左右兩個山包,終于把賊窩找著了。鬧了半天這賊窩子在半山腰密林之中。這是一座古剎,這座大廟始建于什么年代已不知曉,廟可不小,徐良到近前一看,門上有一塊橫匾寫的是“蓮花寺”。徐良眼珠轉了轉,一琢磨,蓮花寺怎么這么耳熟啊,想起來了,想當初學藝的時候,我老師魏真曾經(jīng)跟我說過,咱們現(xiàn)在練武術的,分成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其中有一門就是蓮花門。凡是蓮花門的人都有蓮花二字,不管是庵觀寺院或者是村莊鎮(zhèn)店,一瞅見這兩個字,就是他們門戶里的。蓮花門屬于下三門,手毒心黑,要是遇上他們這種人絕不能留情。這話徐良牢牢地記在心里。今天一瞅這大廟叫蓮花寺,心說:難道就是這伙賊干的?若是也好,我一方面救大人,另一方面給武林之中除害。想到這里,徐良熱血沸騰,周身上下收拾緊襯利落,拉開金絲大環(huán)刀,飛身往里一縱,要用寶刀鎮(zhèn)群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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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9 09:42:49 | 只看該作者
第七回 進匪窟徐良夜探古剎 斗群寇白眉大施神威
徐良翻身跳進寺內(nèi),仔細觀瞧,只見屋里燈光把窗戶紙照得刷白,隱隱約約從屋里傳出談笑的聲音。“嗯,賊窩子。”徐良到后窗戶跟前,用舌尖把窗戶紙?zhí)蛄藗小窟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往屋里看去。徐良不看則可,一看激靈靈打了個冷戰(zhàn),心里頭頓感沉重。原來這大雄寶殿里,黑壓壓坐了一百多人,正面兩張大椅子上坐著兩個出家的僧人。這兩個和尚冷眼看就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幾乎沒什么差別。平頂身高都是一丈掛零,肩寬背厚,膀大腰圓,肚子都挺出老高,自己伸手都摸不著自己的肚臍眼,腦瓜剃得锃亮,頭頂上受著戒,身穿僧衣,外罩棋子布的毗盧褂,用如意鉤掛著。脖子上都掛著金銅骷髏的串珠,五心朝天。他們倆只是膚色不太一樣。上首這個和尚面似淡金,下首這個和尚有點發(fā)黃色。看年紀都在六十歲開外。往兩旁一看,扎巾、箭袖、羅帽、大衣、佩劍者沿序排開。他們正在高談闊論。徐良細細地給他們相了面,百分之八十的人他都認識,而且都打過交道。上首坐著這人五十歲開外,白緞子扎巾,月白緞子箭袖,腰扎大帶,外披英雄氅,后頭站著兩個仆人,給他扛著一條方天畫戟,這條大戟能有鴨蛋粗細,長一丈二尺,用鉛粉鍍得锃明瓦亮,奪人的二目,這條戟能有八十斤掛零,這人長得也漂亮,面似銀盆,腮有須髯,黑白胡子,二目如電,徐良認識他,這個人綽號“小瘟侯”,姓徐叫徐昌。老西兒跟他打交道不止一次。在徐良剛出世的那會兒,大破沖霄樓銅網(wǎng)陣,就見過這人。那是徐良出世以來碰上的頭一個硬茬兒。徐良和他打了一百多個回合分不出輸贏。這徐昌,戟快而且招數(shù)新奇。這條大戟分量足,把徐良累得渾身是汗,最后徐良還是用暗器把人家給贏了。“小瘟侯”徐昌氣得一跺腳,離開了湖北襄陽。事隔不到兩年,倆人又在朝天嶺遇上了。那是一場水戰(zhàn),兩個人在戰(zhàn)船上,仍然打了一百回合沒分輸贏,徐良急中生智,使了個“刀里加腳”,這一腳蹬到徐昌肋叉子上,“撲通”一聲掉到江里去了。幸虧別人把他救上來。打那以后,就沒見著過徐昌。今天在蓮花寺第三次相遇。徐良一看,徐昌在場,腦袋就有點發(fā)痛,知道這塊“頑石”最難啃。挨著“小瘟侯”的下面坐著哥倆,一個黑臉,一個紅臉,背后背著鬼頭刀,闊口寬腮,神頭鬼臉。這是朝天嶺的兩個副寨主張永福和張永祿。當初平朝天嶺,這倆小子漏了網(wǎng),也落到這兒了。使徐良注意的還有三個人,一個黃臉,一個紅臉,還有下首坐著的一個丑鬼。這個人平頂身高一丈零五寸,但是腰板挺不起來,顯得有點水蛇腰。最特殊的就這脖子,比搟面杖粗不了多少,又細又長。這腦袋最大的特殊,像是搟面杖上頂著個大倭瓜,好像不注意這腦袋“吧嗒”就能骨碌下來。餅子臉,杠子眉毛,小眼睛,鲇魚嘴,沒鼻子。兩片扇風耳,大腦袋上頂著個小帽子,拿繩子勒著。穿著英雄氅,背著一尺四寸多長的片刀。徐良一看他,又氣又樂。這三個人是湖北人氏,號稱“江夏三鬼”。那紅臉的叫“要命鬼”黃榮江,挨著他那個黃臉的是“追命鬼”黃榮海,細脖大腦袋的叫“細脖大頭鬼”房書安。想當年捉拿江洋大盜白菊花,徐良路過金風嶺準提寺,就遇上房書安這哥仨正在準提寺那兒吹牛,房書安當眾說“徐良是我干兒子,小時候沒出息,又甩大鼻涕又尿炕,這孩子非拜我作干老兒,我說什么也不答應。”這群賊根本就不信,房書安起誓發(fā)愿,說:“我不信將來見不著徐良,我一瞪眼,他就得趴在地上叫干爹,不信你瞅著。”房書安是個好吹牛的人,他認為在這兒吹牛,徐良也不知道。哪曾想,無巧不成書,偏讓徐良給趕上了。老西兒一聽,可氣壞了,大喊一聲,隨之掄起寶刀大戰(zhàn)群賊,最后把房書安給抓住了。這房書安要橫一點兒,徐良就把他殺了。別看他背地吹牛,一看見徐良,嚇得好懸沒拉屎撒尿,趴在地下,一個勁地磕頭,跟徐良哀求,“我這人吶,是沒能耐,我怕別人瞧不起,所以我就那樣說,目的是讓別人尊重我一點。您就饒了我的命吧!”徐良火冒三丈:“呸!你為吹牛,就說我是你的干兒子?現(xiàn)在我把你抓住了,你怎么辦?”房書安說:“咱翻個個兒,您是我干爹,我是您干兒子,您收我這個干兒子得了!爹呀,爹!”把徐良哀求得心慈手軟,就饒了他。徐良可給他留了點記號,用金絲大環(huán)刀的刀尖,把鼻子給他削下去了。“沒鼻子為記,將來你再敢罵我,我削你的耳朵,再罵,我砍你的頭!”房書安下了保證:“從今以后,不管是當著您,背著您,您就是我的干爹,我要再說錯了,您就要我的命。”從此,江湖上盛傳著房書安就是徐良的干兒子。二十多歲的干爹,收了四十多歲的兒子,大伙聽了都好笑。可房書安呢,人不壞。你別看他失身于賊,可沒做過奸淫、盜竊、搶劫的壞事。他就是有點愛占便宜,人家劫了道,他分點贓,弄點零花錢什么的,在這兒混飯吃。正因為如此,誰也不理他。沒想到今天晚上這“江夏三鬼”也落到蓮花寺。徐良心中暗想:干兒子在這兒呢,看你說什么,背后還敢罵我不。挨著江夏三鬼往下排,還有許多數(shù)不上名的賊寇。
  徐良看罷多時,側耳細聽。就聽見上首大和尚正在發(fā)言。這家伙甕聲甕氣的:“各位,咱們得個現(xiàn)成的禮物,要把包世榮送往閻王寨,交給天德王黃倫,他老人家該有多高興啊。雖然沒有抓住包黑子,把他侄兒抓住了,也能解胸中之恨,我們在座的,都覺著臉上增光。這個功勞是人人有份。因此,我主張不殺他,讓他吃好喝好,然后打囚車,裝木籠,送往閻王寨。咱們作個進見禮,諸位看怎么樣啊?”有人說:“師父,我看他帶的那些家眷也別殺,都打到囚車木籠里,送到閻王寨。交給天德王黃倫去處理。這么做顯得我們尊重人家閻王寨。”“嗯,貧僧也是這么想的,現(xiàn)在他們在后面怎么樣?”“回師父,都綁著呢;不吃不喝,在那兒生氣。”“沒關系!他們餓了自然就吃了。哈……”“各位,我再報告你們一個好消息,兩天前,我接著一份請?zhí)翘斓峦觞S倫和他的大帥金鏢俠林玉給我來的,讓貧僧趕奔閻王寨入伙。這事,我已經(jīng)同意了。但是,我是交朋友的人,不樂意吃獨食。既然你們各位都在這兒,我打算領著你們一塊兒趕奔閻王寨。不知各位意下如何?”此話一出口,場面頓時就活躍起來了:“師父,能帶我們?nèi)ィ笾坏谩!币灿腥苏f:“閻王寨可是大幫頭,人家可不缺人啊。請您倒行,可我們?nèi)チ耍軞g迎嗎?”“放心,跟我去的人他們不能說二話,準保盛情款待。這一點各位不必多慮。”緊接著,他們東一句、西一句又在瞎議論。徐良一想,嗯,他們要投奔閻王寨,金背羅漢武申也跟我說過,看這意思,早晚這座寨非成大患不可。他們要把三公子包世榮作進見禮送去,哼,休想!不如我現(xiàn)在趁此機會救出三公子。可是,三公子在哪兒呢?剛才在外面轉了一圈,聲息皆無,不像押著人啊。徐良正在這兒為難呢,就聽屋里又有人說話了。誰呀?細脖大頭鬼房書安。他一說話毛病挺多,得先運氣,因為他鼻子沒了,不攏音,說話前先叫喚。大伙一聽聲,就知道他要發(fā)言了:“哎,別說話了,聽房爺?shù)摹!本鸵姺繒不沃竽X袋站起來了:“諸位,諸位,我說兩句。要說投奔閻王寨,我是一百個贊成。因為什么呢?樹大遮蔭涼啊,咱們?nèi)チ艘材芙椟c光什么的。可有一樣,你不信,咱頭腳剛到,屁股還沒等坐穩(wěn)呢,我干老兒徐良非去不可。只要他老人家一露面兒,全都完了。要依我的主意,咱們要包世榮有什么用呢,他一個念書的,剛當官兒,跟咱一無冤,二無仇,把他放了就得了。還想拿人家作進見禮,這不是沒事找事嘛。你們想想,那包大人能完得了嗎?他一動怒,把桌子一拍,‘來呀,徐良,去把我侄兒救出來,把那幫賊都宰了。’我干老兒晃大環(huán)刀一來,我說諸位,咱們能好得了嗎?我也不是長我干老兒的威風,滅咱各位的銳氣,咱們在座的各位,除了這兩位老師父外,哪個不是我干老兒刀下的敗將啊。以我之見,把包世榮一放,咱們各位有家的奔家,有友的投友,往后金盆洗手就算了。現(xiàn)在沒事要找事,后果不堪設想啊。”大伙一聽,火兒大了。就見小瘟侯徐昌,桌子一拍,“啪!”“住口,房書安,你算什么綠林道上的人?你真給咱綠林人丟人現(xiàn)眼!你說得多可憐,明明徐良把你的鼻子給拉下去了,你還管人家叫干老兒,當初那樣叫,是為了保命。現(xiàn)在徐良連個影都沒有,你還張口干老兒長,閉口干老兒短,你叫人多么惡心呢。你看看,在座的都跟徐良勢不兩立,唯獨你在后面給拆臺,你安的什么心啊?是不是你打算投奔開封府,跟咱們綠林作對?要是這樣,你把話公開說明白。你再說這種話,我可對你不客氣!”房書安還有點兒不服氣呢:“好好……忠言逆耳,那有什么法子。好了,不讓我叫,那我就不叫。你們大伙不信,將來有一天,你們還趕不上我呢,不管怎么說,我鼻子混丟了,命保住了,就怕你們把腦袋都得混丟了。”房書安說著站起來,一邊解褲子,一邊在外走,看來是要奔廁所。徐良一看,正好,我正想問問包公子在哪兒押著呢。細脖大頭鬼晃著大腦袋過了游廊,穿過門頭,奔廁所來了。徐良在后面跟著,等房書安哼哼著小曲兒到了廁所,老西兒輕輕地一拍他的肩頭,把房書安嚇了一跳:“誰他媽這么鬧著玩?”回過頭來,借月光這么一看,“我的娘啊!”把他嚇得真魂出竅,腿一軟,“撲通”就跪下了。“我當是誰呢,我爹來了。恕孩兒不知之罪,爹爹饒命。”徐良一擺手,挾著他的細脖子,把他拽到?jīng)]人的地方,把大環(huán)刀往他腦門子上一放:“房書安!別吵,你再耍貧嘴,我要你的命!”“請饒了我,我不吵,哪有爹殺兒子的,那太狠心了,虎毒還不吃子呢。”“房書安,我且問你,你又做了哪些壞事?”“您放心,一點壞事都沒做呀,我跟這幫王八蛋在一塊兒,無非是混口飯吃。要能有別的出路,我就不跟他們在一起了。爹,我保證沒做壞事。”“好,我留下你這條狗命。我再問你,包大人包世榮和家眷都押在什么地方?實話告訴我。”“哎,好,爹,你往后院去,有一座藏珍樓,那些人都在藏珍樓押著呢,您進藏珍樓把桌子挪開,有個地道,人都在地道里頭呢。您放心,一個都沒死,這些王八蛋打算拿他們作進見禮,所以一個都沒殺。”“我再問你,藏珍樓里有沒有埋伏?”“沒有,這您盡管放心,就是門口有兩個值班的,您把他們收拾了,就能進去。”“你說的全是實話?”“爹呀,我還敢欺騙您嗎?兒子欺騙爹,五雷轟頂,天理都不容。我說的句句是實話。”“好,房書安,看你最近這二年還不錯。要這樣下去,早晚還能走上正道。希望你別跟他們一起做壞事。”“您放心,兒子謹遵教導。不過,我這下一步怎么辦?”“這些事你不要問我,你自己拿主意好了。”房書安轉身走了。心想:幸虧我沒罵他,我要說他個不字,這腦袋就搬家了,往后,我更要小心。房書安回到屋里,坐到原座上,把頭一低,一句話也不說。黃榮江、黃榮海挨著他呢,抬頭一看,房書安氣色不對:“兄弟你怎么了?”“沒怎么的。”“你怎么氣色這么不正啊,不舒服?”“有點兒,這兩天有點傷風感冒,頭重腳輕。”“那怎么辦呢?你找個地方歇會兒去吧!”“我也是這個意思,我有點不自在,找地方歇會兒,諸位,告退了。”房書安借口躲到里間去了。他心里明白,一會兒就是一場兇殺惡斗。徐良那么厲害,一旦動了手,別把我給捎進去,干脆離著遠點兒。他的心事,誰也不清楚。
  白眉徐良一轉身,直奔蓮花寺后院。時間不大,就找到了藏珍樓。他把大腿一飄,落到天井當院,那身子比貓還輕。閃目觀瞧,藏珍樓的門虛掩著。老西兒眼珠一轉,心想一計,從百寶囊中拿出塊石子兒,這塊石頭就叫沒羽飛蝗石,溜光锃亮,老西兒一抖手,正好扔到門前,然后一閃身,躲到明柱后面。這聲音一響,驚動了里頭兩個守門的和尚。“哎,什么聲音,怎么啪啦一下?”其中有個和尚一拉門就出來了,“誰呀?”說話間,明柱后面似乎有個人,好像正向他擺手,這和尚別的沒想,認為有人找他有事,伸著脖子就過來了:“你是誰呀?什么事?”徐良一拐彎,躲到東山墻,伸出右手,探出三個手指頭,正好掐住他的脖子。這招叫“鷹爪力”,雖說沒使勁兒,可比鉗子還硬啊。這一掐不要緊,這和尚手刨腳蹬,連聲也沒吭就兩眼一翻,身歸那世去了。徐良把他掐死,拎著扔到藏珍樓墻后,一轉身又回來了。這時,那個和尚心里犯疑,開開門也出來了。“師兄,剛才是誰呀?師兄,你這個人怎么不言語呀?”徐良轉到他身后,仍然用這樣方法,一使勁,就把他的氣管給掐斷了,這個和尚也死了。徐良也把他扔到藏珍樓后,又轉身回來了,邁步進了藏珍樓,而后輕輕把門關上。抬頭一看,果然有一尊大佛龕,佛龕前頭有個大桌子。白眼眉把桌子挪開,發(fā)現(xiàn)下邊確有地道。他從百寶囊中取出火扇子,嘩啦一晃,用火扇子照著亮,就順著梯子下去了。這地道還真挺深,兩旁青磚砌壁。順著陰暗潮濕的路一邊往里走,一邊往四外觀看。不遠,有間大房子,四個角都有氣眼。這屋里頭綁著好幾十人,徐良知道,凡是被抓的人都在這兒呢。三公子包世榮在東北角捆著,手被倒綁,低頭不語。包世榮的心哪,像被油煎似的,感到對不起皇上,對不起叔叔包拯。心說:“我是朝廷的命官,奉旨趕奔成都上任,沒想到走到半道上出了事。本來應該走大道,我心里著急,恨不得能提前到達成都。是我出主意走的小道,結果出了事,這不是我的責任嗎!我死了不要緊,這么多人都受了我的株連,我于心何忍哪!現(xiàn)在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呀!”就在這個時候,就聽外面有響動,抬頭一瞅,喲,還有火光。借著火光他看清楚了,是徐良!他跟徐良久打交道,哪能認不出來?“三將軍,是你?”徐良一擺手:“低聲,別吵。”徐良來到包世榮近前,把大環(huán)刀一晃,砍落繩索,先把包世榮攙起來。包世榮樂得一邊擦眼淚,一邊問:“徐三將軍,你這是從哪兒來?怎知下官被捉拿在此?”“此地并非講話之所,先不要多問,我趕緊把你們?nèi)忾_。”還用徐良挨個兒解嗎?解開三個,這三個人再替別人松綁,時間不大,全都解開了。徐良告訴大家,“現(xiàn)在仍然在虎口之中,一旦被群賊發(fā)現(xiàn),那可就麻煩了。大家隨我來,誰也不準說話。”老西兒一手提刀,一手攙著包世榮,順著原路離開藏珍樓,奔后角門走去。就這樣,他們離開了蓮花寺。徐良保護著他們,徑直離開這座山,來到前面的樹林。姜樊聽到腳步聲音:“三將軍您回來了,救出大人沒有?”“都來了。”“哎喲,我的天哪,阿彌陀佛。”姜樊跑過來一看,三公子包世榮平安脫險,跟著包世榮的那些師爺、親兵也都救出來了,姜樊感激得就甭提了。謝過徐良,他跪在包大人面前請罪。包世榮把他攙起來,又問徐良:“你這是從哪兒來?”山西雁就把自己放假上長安府溜達的事及所遭所遇簡單說了一遍,最后告訴包公子,“你們都不要在這兒久留,你不是趕奔成都上任嗎?現(xiàn)在就起身吧。”包世榮說:“你怎么辦呢?”徐良說:“我還有事,我能留下這幫群賊不管嗎?還讓他們繼續(xù)為非作歹不成?我回去還要打仗,您走您的,咱們將來再見。”包世榮無限感激,他跟姜樊帶著隨行的眾人,起身奔成都了。
  徐良眼看著他們都走了,長出了一口氣,感到無比的輕松!老西兒心里琢磨,“我可以甩開膀子干了,好群賊呀,我一個不留!”想到這兒,他轉身二次回到蓮花寺,順原路仍然到大雄寶殿的后窗戶,順著窗戶紙上的窟窿眼兒,往屋里觀瞧。群賊一點都沒發(fā)覺,還在屋里高談闊論,商量奔閻王寨的事。徐良一轉身,來到前院,抖丹田大喊一聲“呔!山西人在此,你們還不趕緊出來送死!”群賊大吃一驚!心說:這是怎么回事?徐良來了?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個個聲色俱變。有心眼兒多的,把附近的燈都吹了,一團漆黑,屋里頭死一般寂靜。大蓮花海青,二蓮花海紅,一揮手抄起家伙,飛身來到門前。隔著門縫往院里一看,就見院里孤單單冷清清的就一個人。他們這下放心了,回手抄起一把椅子,冷不丁,把房門推開,高聲喊,“小輩徐良,你休走!灑家出去了!”“嗖!”先把椅子扔出來了。這是干什么呢?他怕徐良冷不防下手,也怕對方扔暗器。隨著倚子出了手,海青、海紅跳到當院。群賊在后面跟著全出來了,在東面一字排開。海青跟海紅吩咐:“掌燈!”小和尚點起燈籠火把,把院里照得通亮。大蓮花海青往前緊走兩步,舉目留神觀看。一瞅對面的人,挺大的個子,水蛇腰,三道彎,往那兒一站,頭上戴著軟胎抽口六棱壯士巾,身穿一身短靠,斜佩鏢囊,后脊背鼓鼓囊囊的。往臉上一看,面如紫羊肝,兩道刷白的白眉,小眼睛,耷拉著眼角,嘴角往上翹,多少有點小鷹鉤鼻,大板牙,黑牙根。這人長得太難看。海青心里納悶兒,這徐良那么大名氣,鬧了半天,長得這個樣。都說像吊死鬼,看來一點也不假。其貌不揚,能有多大本領呢?海青拿棍就想過去動手,旁邊氣壞了“小瘟侯”徐昌。他把掌中方天畫戟一晃:“師父且慢!殺雞焉用宰牛刀。您老就在旁邊觀兵瞭陣,看我對付他。”“小瘟侯”飛身跳到徐良面前,把大戟一橫:“徐良,可認得某家?”老西兒一樂,“扒了你的皮,我認得你的骨頭!你不就是‘小瘟侯’徐昌嗎。”“徐良啊,咱倆是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自從你出世以來,把我姓徐的趕得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到現(xiàn)在都無家可歸。你小子也出身綠林,反回頭又背叛綠林,我豈能與你善罷甘休!沒想到今晚上,在蓮花寺遇上了。徐良啊!有你就沒我,有我就沒你!”說著“嚓啦”一戟奔徐良頸嗓便刺。想當年,大破沖霄樓銅網(wǎng)陣,徐良曾經(jīng)跟他交過手,兩個人打了一百多個回合沒分輸贏。徐良愛惜他是個人物,大環(huán)刀下留了情,有意把他放走,期望他痛改前非,改邪歸正。結果徐良這算盤打錯了,這個徐昌是個頑固不化的臭賊。后來,兩個人又見過面,徐良二次留情,又把他給放了。今天是第三次相遇,徐良不由火往上撞。心中暗想,看來這種人是鐵了心啦,留他已經(jīng)沒用了,干脆把他打發(fā)了。徐良打定主意,一看大戟奔頸嗓來了,上步側身往旁邊一躲,大戟刺空。老西兒用大環(huán)刀把大戟壓住,使了個順水推舟,也奔徐昌頸嗓掃來。徐昌趕緊使了個“縮頸藏頭”,往下一哈腰,大環(huán)刀貼著頭頂掠過。再看徐昌,反背戟桿,奔徐良后腦便抽,老西兒往前一縱,又躲過這一戟,二人就戰(zhàn)到一處。
  徐昌功夫高得很吶,徐良還真得費點力氣。所以徐良觀看定勢,一面封住門戶,一面主動進招。“小瘟侯”徐昌,他是徐良的手下敗將。別看他伸手上陣,那是強硬著腦瓜皮。他也知道面對強敵,要格外注意,不然就難逃性命。所以他把一百單八路方天畫戟,舞得“呼呼”直響,兩個人打得難解難分。群賊都在旁邊看著,大蓮花海青一瞅,暗挑大拇指。看不透這丑鬼還真有功夫,能跟徐昌打到這種程度,可見他身手不凡。看這樣,今天晚上我們蓮花寺還夠戧呢。不但海青這么想,別人也有同感。徐良和徐昌打到四十回合沒分輸贏,徐良可有點著急了。老西兒一想,現(xiàn)在是敵眾我寡,人家是一百來人,我就一個。久戰(zhàn)不利,累也得把我累死,眼前的戰(zhàn)斗,是勢在速戰(zhàn),越快越好。我得節(jié)省精力呀!徐良一想,何不用敗中取勝的辦法贏他?徐良大環(huán)刀刀法加緊,正好,“小瘟侯”這一戟奔徐良雙腿,老西兒便使了個旱地拔蔥往空中一縱,大戟走空,徐良往地下一落,摔倒了。徐昌眼睛一亮,心說:這是天意呀,徐良你還有這個時候,該著我徐昌報仇雪恨。再看他事不宜遲,雙手一舉大戟,惡狠狠地奔徐良的心臟便刺。老西兒這一招是假的,別看他摔倒了,摔的姿勢跟一般不同,這個姿勢叫臥看巧云。徐良躺在地下,眼睛盯著徐昌,一條腿曲著,一條腿伸著,左手枕到太陽穴下,右手拎著金絲大環(huán)刀。他一看大戟來了,胳膊肘一點,“啪”,突然使了個黃龍大轉身,就像旋風一樣“嚓啦”一聲,轉到徐昌身后,徐昌一戟扎空。由于用力過猛,“咔嚓”,捅碎方磚,扎到地下一尺多深。結果一看,人沒扎著,徐昌就知道上當了。可與此同時,徐良已轉到他背后了,老西兒雙手舉起金絲大環(huán)刀。徐昌再有能耐也躲不開了。這小子慘叫了一聲:“啊——”就身首分離,死于非命。徐良跳出圈外,抬靴子底,把刀上的血跡擦凈,回過頭來:“你們哪個過來?誰還不服氣?”群賊一陣大亂,真沒想到,這么棒的徐昌叫人給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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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9 13:11:49 | 只看該作者
第008回 除頑敵火燒蓮花寺 肅匪患出兵大同府    山西雁白眉徐良,刀劈了“小瘟侯”徐昌,點手喚群賊:“你們哪個還來?”這一百來個賊,你看我,我看你,臉色都變了。心中暗想,這個徐良太厲害了,手底下又狠又干凈,要這樣拼下去,到不了天亮,我們這些人全得讓他給收拾了。心眼兒多的就往后退,覺得沒底的也不敢過去動手。

    這時,廟里的兩個方丈,大蓮花海青、二蓮花海紅,兩個人手舞齊眉棍,問兩旁:“各位哪個過去給老寨主報仇?哪位過去大戰(zhàn)徐良?誰過去?”越問這幫人越往后退,還有幾個怪可笑的,把頭一低,往墻上一靠,像是睡著了。啊,把海青、海紅氣得肺都炸了,心說:這些膽小怕事的東西,看來就得靠我們弟兄了。大蓮花跟二蓮花一商量:“咱哥倆誰過去?”二蓮花說話了:“哥哥,不用著急,量一個徐良也沒什么了不起的,把他交與小弟。”二蓮花一晃齊眉棍,跳到徐良跟前,高聲喊號,“阿彌陀佛!徐良小輩,都說你背叛武林,手毒心狠,今日一見,一點不差。徐良你別忘了,殺人償命!今天這蓮花寺就是你的歸宿!貧僧就要給死者報仇!接棍!”往下就打。徐良閃身往旁邊一躲,大環(huán)刀一翻個兒,把齊眉棍給壓住了。徐良的意思是壓住之后,緊跟著使順水推舟,奔他的咽喉。哪知道,二蓮花可不白給,就見他后把一壓,前把一翻,往下一撲棱,把老西兒震得膀臂發(fā)麻,身子接著就退出去好幾步,刀好懸沒離開手。他好大力氣呀,我可得注意點,來者不善。徐良想到這兒,抖擻精神,又與二蓮花戰(zhàn)在一處。二蓮花個兒大有勁,棍子又沉。徐良由于使的是刀,不敢碰人家的棍,力量又不如人家大,就得使巧勁,“以巧破千斤”。二人交手,打到四十多個回合,未分勝敗。徐良鼻子尖可就冒了汗了,偷眼往天空一看,七星轉了個兒,快到四更天了。他想,我連晚飯都沒吃,餓著肚子在這兒力戰(zhàn)群寇。面對這么多強敵,非把我累死不可。對,今天我來個大開齋吧,把我的暗器全抖摟抖摟,這會兒不使什么時候使呀。徐良想到這兒,嗖的一刀,奔二蓮花面門。海紅換了個“舉火燒天式”往外一搪,徐良抽刀便起,“噌”,躥上了西面的高墻,嘴里還說:“哎喲和尚,果然厲害,山西人不是對手,我要走了,再見。”往下一蹲,那意思是跳到墻外好跑。二蓮花上當了,認為徐良真要跑呢,不由得火往外冒,提棍就追:“丑鬼,哪里走!把你這顆腦袋給我留下!”往下一哈腰,他就蹦起來了。可就在他的腳離開地,還沒蹬到墻頭上的時候,徐良的暗器也發(fā)出來了,突奔二蓮花頸嗓。二蓮花身子還在空中懸著呢,一抬頭,看見徐良手一晃,一道寒光,奔自己來了。心說:不好!再想閃躲就不行了。只聽“噗”的一聲,這支鏢正打在頸嗓上。由于徐良用力過猛,釘進去有三寸多深,二蓮花的身子“咕通”倒在院里。徐良一縱身,二次跳回院中,手起刀落,把他人頭砍掉,把鏢拔出來,鮮血擦凈,放進鏢囊。

    徐良溜溜達達又回來了。“看你們哪個還來?”“嘩嘩嘩”人群又開了鍋了。大蓮花海青一看,直跺腳:“哎,兄弟呀,你死得好慘啊,兄弟在天之靈別散,愚兄給你報仇了!丑鬼!你別走!”奔徐良就打。徐良并不答話,一晃掌中大環(huán)刀與大蓮花又戰(zhàn)在一處。五十回合,未分輸贏,徐良一想:再使“敗中取勝”人家就不上當了,得改變戰(zhàn)術。因此徐良打著打著,虛晃一刀,跳出圈外。大環(huán)刀交單手:“大和尚,先別打,我說兩句,說完了再打。”“你我二人有什么話可說?”“我說大師父,今天蓮花寺可謂英雄大會。我呀,還沒吃飯呢,我打算找個地方填飽了肚子,然后咱倆再打,你看如何?”“呸!沒那么便宜!你走不了!”“老師父,我給你行個禮,你這么高武藝,怕什么?我吃飯,一會兒就回來。”“小子少說廢話,你想借這機會溜掉,沒門兒!”“大蓮花,你這個人太不講情理了,我這給你行個禮。”徐良雙腿一屈,往下一躬身,看那意思像請安。大蓮花認為徐良是真的,一愣,哪知中了徐良的計了,原來徐良要打一種暗器叫緊背低頭花裝弩。這個暗器在后背上背著,要不怎么大伙看徐良腰直不起來,原來他后頭背著個東西,才顯得發(fā)鼓。這花裝弩在竹筒子里裝著,這竹筒的粗細比鴨卵差不多少,長一尺四寸,斜著在身后背著。弩箭長九寸,弩箭頭是純鋼制造的,長一寸五。別說打在人身上,就是打到鐵板上,也能打出個眼兒。這弩箭在竹筒里,用簧別著,下面有一截銅鏈,銅鏈頭上有個環(huán),用衣裳一蓋,誰也看不見。用的時候,把左手伸到背后,一拉這環(huán),這弩箭就可以射出竹筒,想要打什么,就會打什么,但是練就這種功夫太難了,它不是手扔的,只憑著人的感覺把它發(fā)出來。徐良當初練這功夫,足足花了兩年時間。徐良低頭哈腰,這弩箭直奔向大蓮花。大蓮花只聽“咯叭”一聲,就見一點寒星直奔自己來了,“哎喲”一聲,稍微慢點,這支彎箭正好釘在左眼上。大蓮花痛得蹦起四五尺高,把棍子一扔,也不知怎么好了。趕快把這弩箭拔出來呀,可他一著急,拿著拳頭往里釘,就像釘釘子似的。本來打得不深,這一釘可深了,刺穿了腦骨和腦子。他一命嗚乎,死于當場。

    大蓮花這一死,院里的人,心就散了,這叫樹倒猢猻散。“快跑啊!”他們喊著各奔東西,紛紛逃竄。徐良假裝追出幾步,其實徐良也不能把他們都殺了,主要幾個頭領全死了,別人也就算了。

    徐良把大蓮花腦袋也剁下來,拎著刀前后院轉起來,看有沒有藏著的賊。他想,怎么辦呢?按理說死了這么多人,我得到本地官府報案哪。可徐良又一想,到官府報了案,再驗尸,然后處理,再放我走,起碼得倆月,我一百天的假眼看就到了,沒工夫了。算了,一把火燒了就得了。徐良想到這兒,直奔廚房,從廚房找出不少油來,潑到大雄寶殿的各個角落。然后,把火扇子拿出來一晃,火著了。那時候的建筑一般都是木制結構的,沾火就著,眨眼之間烈焰騰空。徐良又把這幾具死尸全扔到火堆里,自己往天井一退,抱著肩膀觀看火勢。就在這時,有人高喊:“徐良,好小子,膽大包天!刀傷人命,還敢放火燒廟,休走!某家在此。”這下可把徐良嚇得不輕啊!因為他剛才轉了幾圈,沒見有人,這是誰呀?這聲音還非常熟悉,老西兒轉過身來瞧看,他樂了:“原來是你呀,把我嚇了一大跳。”后面來的不是一個是倆,借著火光看得非常清楚。前面這人比徐良矮半頭,但長得非常結實,五短身材,車軸漢子,五官端正,濃眉大眼,雙眼皮兒,小伙子長得挺帶勁。頭上戴壯士巾,鬢插英雄球,周身上下穿著青色襖褲,大衣斜背在身上,手中拎著把龜靈七星寶刀,正是徐良的磕頭把兄弟小義士艾虎。在艾虎身后,站著個小孩兒,也有十七八歲了,長得面如敷粉,一身短襖褲,手中提刀,長得像姑娘似的。但仔細一看,眼角眉梢,帶著殺氣,英俊威風,是個標準的美男子。他正是徐良在南陽府收的徒弟“小俠”龍?zhí)毂搿P炝际芰艘粓鎏擉@,趕緊把金絲大環(huán)刀歸鞘,來到艾虎面前:“老兄弟,哪有這么開玩笑的?”艾虎樂呵呵地把寶刀歸鞘,跪倒在地,給徐良磕頭:“三哥一向可好?小弟有禮。”艾虎磕完頭站起來,龍?zhí)毂脒^來了:“師父,您都把我想死了,我做夢都夢見跟師父在一起,我給師父問個安。”徐良把他扶起來:“你們爺兒倆是從哪來?怎么到這兒了?”“三哥,你倒圖個清靜,游山玩水,看把你美的,閑得沒事,跑到這兒燒廟玩兒來了。你可知道,我們找了你幾天了,才在這兒把你遇上了。三哥,快回開封府,出事了。”徐良聞聽此言,嚇得腦袋嗡嗡直響。怎么?開封府出事了?不能啊,開封府俠義英雄就不下四五十位,雖說我放假走了,可別人沒放假。在家留守的人很多,怎么會出事呢?難道包大人出了什么差錯?徐良心中著急,鼻子尖可真冒汗了:“老兄弟,到底出了什么事?”“三哥,看把你急的,咱得找個地方,容小弟仔細跟你講講。”“好好,咱們離這火場遠一點,到僻靜之處你跟我說說。”艾虎告訴龍?zhí)毂耄骸昂煤迷谠豪镅策墸纯催@火勢燒到什么程度,哪塊兒不旺,就再給潑點油。我跟你師父找個地方說說。”“行。”艾虎把徐良領到僻靜之處,小義士艾虎就向徐良說明了以往的經(jīng)過。原來,在徐良放假的第五天,皇帝仁宗升坐早朝,文武朝賀已畢,分立兩廂。這仁宗叫殿頭官傳旨,有本早奏,無本卷簾退朝。突然,在班大丞相三朝元老王苞,出班跪奏,呈上幾道折本。仁宗拿過來一看,大吃一驚。這些折本,都是山西大同府以及下屬十二縣和賀蘭關的告急文書。上寫:“寧夏國王趙元浩,勾結襄陽王趙玨起兵四十萬,侵犯大宋。如今正圍打大同和賀蘭,邊關吃緊,宋兵屢戰(zhàn)不利,傷兵損將,十分危急,懇求朝廷速派救兵。”仁宗皇帝看完后,勃然大怒。心說趙元浩,我大宋朝對你不薄啊,我的祖上曾經(jīng)加封你為大夏的可汗,立你為王,同時賜你姓趙,你這才叫趙元浩。咱們兩方面修下國書,互不侵犯,友好往來。大宋朝每年都給你送去很多綢緞、米面、珍珠、瑪瑙、藥材,供養(yǎng)你們這么多年,想不到你是個白眼狼,無故興兵,犯我大宋。真是可殺不可留!另外,仁宗還恨襄陽王趙玨,他本來跟自己是一家人,論輩是自己的親叔父,你怎么能勾串寧夏國反大宋呢?看來你不是我叔父,而是大宋朝的仇人,朕不能與你善罷甘休!仁宗動怒之后,問:“文官武將,哪一位愿領兵帶隊,攻打西夏?”言還未盡,武將之中跪倒一人,此人正是五軍督提府鐵帽子王爺岳橫。如今呼、楊、高、孟,這四大家的人都老了,武將之中的頂天柱子就是這岳橫。雖然他年近花甲,但是精力充沛,掌握著大宋朝的軍政大權。岳橫跪倒施禮:“陛下不必著急,臣愿領大宋精兵前去退敵。”仁宗大喜,當時加封岳橫兵馬大元帥之職,還賞了一把尚方天子劍,行使欽差大臣之權。岳橫領旨下殿。為調集人馬,又費了一個月的時間,首先他從湖南調來飛叉太保鐘雄,讓鐘雄率本部人馬,做他的先行官,點精兵十萬,兵發(fā)大同府賀蘭關。這場戰(zhàn)斗空前激烈,一開始,大宋的兵得勝了,一股作氣收復了賀蘭、大同,又往前挺進了一百五十里。沒想到,人家大夏國進行反攻,四路出兵,把宋兵包圍了。岳橫大敗而歸,如今死守賀蘭大同府,戰(zhàn)爭十分吃緊,特別是邊境上二十三個縣的老百姓全都逃往內(nèi)地。有的跑得慢,讓夏兵擄去做了奴隸,邊防上一片荒涼,苦不可言。現(xiàn)在岳橫告急,要求皇上速派援兵。仁宗也發(fā)愁了,宋朝的精兵本來不多,除去各省的駐軍,再除去守衛(wèi)京師的衛(wèi)隊,可調者也就十萬余人。這怎么辦呢?和文武大臣商量之后,又調了五萬到前線增援。這五萬大軍到了之后,勉強把西夏國的軍隊給抗住了。如今雙方,對壘不戰(zhàn),磨刀霍霍,準備下一次兇殺惡戰(zhàn)。與此同時,西夏國還采用了一個鄙卑的招術,花重金收買了侖都山的大賊頭黃倫,讓黃倫自立為天德王。寧夏國給他作后盾,要人給人,要錢給錢,讓他在大同一帶攪亂宋朝江山。這個黃倫野心勃勃,老想推翻大宋,自己為王,怎奈沒機會。現(xiàn)在趙元浩和趙玨,樂意出人出錢,那他何樂而不為呢?黃倫就挑起大旗,招兵買馬。凡是在宋朝站不住腳的江洋大盜、海洋飛賊、殺人兇犯,全都趕奔侖都山閻王寨入伙。現(xiàn)在黃倫手下人員猛增到三萬。為了效忠他的主子,黃倫把人分成二十五隊,進了長城,到邊塞各地,殺人放火,什么壞事都干。這就拖住了宋朝后腿,讓你顧此失彼。他們是流寇,到處殺人,搶完就走,等大宋軍隊趕到,他們跑了。再說這幫賊人,人數(shù)不等,多的上千人,少的幾十人,也不值調動大軍。但是你要靠縣府的力量,還抵抗不了。這是一大隱患,因此各地官府紛紛告急,告急文書像雪片一樣到了丞相府。王苞匯總之后,才奏明皇帝仁宗。仁宗權衡輕重一想,正面有岳橫、鐘雄,量西夏軍隊一時半會兒打不進來,但是這些草寇,實屬可惡,騷擾地方,殺人放火,邊境不得安寧,早晚必釀成大禍。這怎么辦呢?他傳旨把開封府包大人宣上金殿,問包拯可有辦法。包公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奏上一本,提出必須派一得力人查辦大同邊防,配合正面軍隊,把土匪剿平,把賊窩搗毀。仁宗一聽,大喜,問誰能擔當此任?包大人經(jīng)過思考向皇上說,臣保舉樞密院使顏查散可擔此任。因為想當年,顏查散查辦過湖北襄陽郡,趕走了襄陽王趙玨,立下了大功,他有一定經(jīng)驗。再一說,包公是他恩師,這么艱巨的重任叫誰挑?就得讓學生去挑。包公這一上本,皇上馬上準奏,就選上樞密院使顏查散,當面加封欽差大臣,“速領人馬,查辦大同府,肅清匪患,不得有誤。”顏查散謝恩之后,回府。

    顏大人回了府,把腦袋就耷拉下來了,晚飯也沒吃,唉聲嘆氣,心說:我恩師怎么保舉我這個差事?我乃是一文官,肅清匪患是武官的事,這不是叫我送死嗎?我死不足惜,匪患不平,我怎么對得起大宋朝的臣民百姓呢?我怎么對得起當今的天子?正發(fā)愁呢,他夫人柳金蟬來了。他們夫妻的感情非常好,每次顏查散下朝,夫人都小心陪著坐一會兒。今天柳氏夫人一瞅老爺愁成這樣,就問:“大人你有什么不痛快的事?”顏查散就把在金殿的事,向夫人講說了一遍。柳金蟬聽完了,確實也替丈夫擔心。但是柳金蟬是個明白人,就跟丈夫說:“大人,你也別太為難了,你想咱們恩師也有為難之處,這事危險、艱巨,他能保舉誰呀?能讓別人去嗎?你是他的學生,當然要保舉你。而且大人想當年查辦過荊襄九郡,也頗有經(jīng)驗。如果你為難,可到開封府面見恩師請教,老師一定能給你出個主意。”“對。”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好,我到開封府去一趟,問問恩師能不能給我出個好主意。”就這樣,顏查散趕奔開封府。

    他從后角門到了包大人府里。包公就知道他得來,在內(nèi)書房接待了弟子。爺倆一見面,顏查散就把來意對恩師說了一遍。包公點點頭:“查散哪,我必須保舉你,只有你才能勝任。一你有經(jīng)驗,二你有這種能力。你不要為難,為國盡忠你沒有什么可說的。”顏查散說:“恩師,我為了大宋江山可拋頭顱、灑熱血!我為難的是,我是個文官吶,怕力不從心,不知從何處著手,望恩師指教。”包大人說:“你放心吧,我都替你安排好了,我開封府有的是俠義英雄,隨你挑。你認為誰合適,我就把誰借給你。”顏查散高興了:“那頭一個我就借白眉徐良。要講剿匪,對付這些賊,非徐三將軍不可。”包大人點點頭:“放心吧,我這名單上頭一個就是徐良。”“多謝老恩師替弟子著想。可徐三將軍雖然武藝高強,畢竟是一人孤掌難鳴,我打算再要幾位。”“行啊,說吧。”“我打算借南俠展熊飛,鉆天鼠盧方,徹地鼠韓彰,穿山鼠徐慶,還有翻江鼠蔣平。”“可以。”“可是這些人都上了年紀了,經(jīng)驗雖然豐富,但是精力不如當年了。我還想借幾位年輕的。”“說說,都是誰?”“玉面專諸白云生,霹靂鬼韓天錦、粉子都盧珍、小義士艾虎,還有小七杰,笑面郎君沈明杰、義俠太保劉士杰、超水燕子呂仁杰、小元霸魯世杰、紅眉童子柳金杰、金眉童子柳玉杰、井底蛙邵環(huán)杰,其余的圣手秀士馮淵、邢如龍、邢如虎沒事也跟我走一趟,那就再好沒有了。”包公一看,這弟子多好,上我這兒連窩端來了,要照他這么著,開封府空了。包大人是仰面大笑,“哈哈哈……好孩子,為師既然保舉你,就得成全你。凡是你提的這些人都借給你。另外我再撥給你四十位能打的英雄。”包大人一共借給他七十二位,把顏查散樂得手舞足蹈,謝過恩師。沒過幾天,他就走馬上任,離東京趕奔大同府。可臨走時,一查點人名單,缺少兩人,一是徐良,一是徐慶。因為這爺倆放假祭祖去了,假期沒滿,還沒回來。顏大人十分著急,徐良是主角,不在怎么行呢?經(jīng)商議后,叫艾虎帶著小俠龍?zhí)毂耄有八名仆人騎快馬趕奔祁縣徐家莊,讓徐良早赴任到大同府,不見不散。故此,艾虎帶著龍?zhí)毂腧T快馬趕奔山西太原府。到了徐家莊,撲空了,不知徐良到哪去了。后來徐慶告訴他,徐良大概快回來了,他臨出門就囑咐過他,要提前回來。艾虎呆不住,說:“這么辦吧,我在附近找找他。”他們一共來了十個人,分成四撥,東西南北,天天找徐良。找到第三天,沒想到在蓮花寺遇上徐良了。這真是無巧不成書,徐良要不放這把火,艾虎還不知道。找著找著一看山坡上怎么著火了,濃煙滾滾,烈焰飛騰。這爺倆是來救火的,哪知道是徐良放的,這才跟三哥相遇。艾虎把以往的經(jīng)過從頭講說了一遍,徐良把腳一跺:“兄弟咱趕緊走。”“三哥,既然見著你了,我就放心了。咱們這就走吧。”他們離開了蓮花寺,回到祁縣徐家莊。一進門,家人都在這兒呢,徐良見過父母。徐慶把大黑臉往下一沉:“你哪去了?”“老爹爹,我溜達去了。”“放屁,你現(xiàn)在是官,你吃的是國家的俸祿,你溜達什么,怎么才回來?”“老人家不要生氣,我假期還沒滿呢,就是現(xiàn)在回來也不算晚。”“怎么不晚,不晚人家能派人找你嗎?你快點收拾東西滾蛋吧,顏大人等著你呢!”“這就收拾。”徐良回到屋里,把東西收拾好了,準備了一匹快馬,跟艾虎眾人起身。徐慶一看,也急了。“等著我,我也得收拾收拾。”“三叔,您甭著急,我們哥兒幾個先走。您早去兩天、晚去兩天都沒關系,咱們大同府見。”其實艾虎也不敢樂,心說:“您去不去都沒用,有您不多,沒您也不少。誰不知道你是天下有名的大飯桶哪。人家顏大人不好說別的,你說借人,能把你甩出去嗎,怕你挑理。”艾虎心里明白,嘴上也不能那么說呀,當時就和徐良上馬起身了。他們?nèi)找辜娉蹋s奔大同府。等到了大同府的管轄地界,徐良閃目一看,一片荒涼,所過的村莊,十室九空,老百姓都跑了。偶爾能看見一個老頭、老太太,要不就是幾個殘疾人。胳膊腿兒利索的都跑到中原去了。因為這兒土匪經(jīng)常出沒,有時候白天就來,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尤其是少婦長女,更不能幸免。人們只好背井離鄉(xiāng),遠離家門。徐良一皺眉,看來剿匪的事情,至關重要。不把這些土匪鏟平,老百姓決不能安居樂業(yè),得快點走。他們兩腳點鐙,策馬如飛,就進了大同府的東關。到城里一看也是如此,買賣十家有九家關閉著。自從欽差大臣來了之后,多少帶來點生機。膽大的開門營業(yè)了,但門也不敢大開,都留著縫。瞅著有人過,就探頭縮腦地看是不是賊。除此之外,街上還有巡邏軍隊。軍隊一瞅見艾虎、徐良,趕緊從馬上跳下來:“三將軍、五將軍,你們來了。”徐良點點頭,跟大家打過招呼,然后過了十字街,眨眼之間,他們哥兒倆帶著仆人就到了府衙的門前。往府里一瞅,喲,干什么呢?正打仗呢!艾虎愣了,怎么跑到公館里折騰來了:“三哥,快去看看。”徐良趕緊把英雄氅甩掉,拉出大環(huán)刀,頭一個就躥進去了。艾虎緊跟著他,小俠龍?zhí)毂朐谧詈蟆5刃炝缄J進大門,到大堂一看,打的正激烈。老西兒一看,人群中站著個女人,這個女的絹帕罩頭,渾身上下一身白,手中拿著雙劍,身上還背著口袋,鼓鼓囊囊,不知裝的是什么,又一瞅,這女的可厲害,雙劍舞動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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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9 13:36:40 | 只看該作者
第010回 蔣平用智布羅網(wǎng) 群賊中計困牢籠    老員外馬忠,一看來這么些差官:為首的是個小老頭兒,這人比別人都矬一半,但是非常精明,兩個眼珠子倍兒亮,一說話狗油胡子還直跳。老頭兒一想:“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既然這是蔣老爺,我就得依靠人家。”便一個勁兒地磕頭。蔣平把他攙起來:“老伙計別掉眼淚,大丈夫淚不輕彈,哭有什么用呢!我們來不單是救你一家,還要救杈樹岡全鎮(zhèn)的老百姓。不把賊殺光,我們決不走!”馬忠破涕為笑,一邊擦淚一邊說:“你們真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啊!蔣老爺、馮大老爺,有用小老兒之處只管吩咐。”

    “大伙連夜到這兒,肚子還空著呢,你先給準備點吃喝。”“有、有!現(xiàn)成的。”廚房刀勺一響,屋里排擺酒宴。老頭兒豁出去萬貫家財了:白天就殺牛宰羊、宰豬屠狗,做好了準備,所以這酒席是非常的豐盛。

    大家入座,一邊吃一邊商量。蔣平說:“一會兒吃完飯你領我轉一圈,我得看看地勢,這是一。二,你那女兒叫什么名?”“馬小嬌。”“一會兒你跟你女兒打個招呼,讓她別害怕。還有你老伴、丫鬟、婆子,今天晚上連夜就搬家。你看看杈樹岡誰家可靠,讓她們暫避一時,因為咱們一伸手,怕把她們傷著。”“她走了,賊來了怎么辦?”“我還沒說完哪,一會兒在我們這群人里頭挑出個假新娘,來應付賊,讓他化裝改扮往姑娘房里一坐,劉雪巧來了就跟他拜天地,在洞房里就把他收拾了!”馬忠一聽,要在我家宰活人哪。可又一想,事到現(xiàn)在怕也沒用。老頭兒點點頭:“好吧,現(xiàn)在我就去讓她們暫避一時。”“記住嚴守秘密!要是走漏半點消息,不但壞了我們的大事,你一家人也活不了!”“知道,知道!”馬忠走了。他到后院跟老伴、女兒一說,一家人又驚又喜,趕緊收拾收拾東西從后門溜了出去,上姑娘舅舅家躲著去了。這件事做得還真機密,誰也不知道。馬忠把她們送到地方囑咐完了,轉身就回。進屋把汗擦擦:“蔣老爺、馮大老爺,我們一家人都走了。”“好了,你可別走,這出戲你是主角,從現(xiàn)在開始你樂著點兒,把你腦門兒上的疙瘩舒展開;明天你就命人收拾房子,就像真的一樣,把新房收拾得干干凈凈;大門掛燈,二門披紅,張燈結彩。再把鼓樂手都請來,一切得像真的,不能露出半點馬腳。你在外頭放出風去,就說你從心里往外樂意把姑娘嫁給劉雪巧,從今以后你靠著大樹好乘涼。將來劉雪巧當了大官,你這個老丈人也跟著沾光。別怕挨罵,這叫散風,讓附近的老百姓都知道你樂意。到了明天晚上賊來了,一部分安排在外面,你派人款待;一部分讓到家里。到家里來的賊,肯定有劉雪巧,他要跟你女兒成親嘛。你親自把他送進新房。一切安排完了這戲演得不露馬腳,你就算完事了。然后找個地方藏起來,免得把你傷著。至于怎么打,你就甭管了,后天一早你聽喜訊。”“我照辦。”“這假戲要真唱,千斤重擔在你肩上;這戲你要演砸了可別怪我們。”“不,不能!我一定假戲真做。”老頭兒為這事把家里人集合起來,把蔣平的話重新說了一遍,讓他們一一照辦。眾人牢記在心,分頭準備去了。

    大家吃喝已畢,先睡覺,攢足精神準備明天晚上決斗。第二天,蔣平告訴手下的辦差官:“不經(jīng)允許誰也不準出門,就在屋里瞇著,以免走漏風聲。”大伙兒這一天熬啊,真受了罪!連上廁所都受限制。蔣平給出了個損主意:把便桶拎進屋,不管大小便全在里面,然后輪班往外倒。到了晚上,空氣緊張起來了。老馬家燈火輝煌,大門掛燈,二門披紅,張燈結彩。在他們家的左右街口還準備了兩堆篝火,一一用木柴加魚油混到一塊兒,點著了,火苗子有一丈多高,照明天地,離多遠都能看見。另外,他們請來兩撥鼓樂班子,吃完晚飯就開始吹打,真是鼓樂喧天,那聲音能傳出二三十里。老頭兒也豁出去多給賞錢,這些吹鼓手鉚足勁兒換班吹。家里人都換上新衣服,還戴上紅花,出來進去喜氣洋洋、見人就樂。其實這樂比哭還難看!心里都清楚:這是一臺假戲。馬忠換了一身新衣服,四棱員外巾,對花員外氅,腰里系著黃絲絳,里里外外張羅著。最關鍵的就是新房,新房煥然一新,除了紅就是綠,大金字蠟高燒,滿屋刷亮!又撒了不少麝香,進屋打鼻的香!

    新娘是誰?蔣平在小弟兄中物色了一位,就是小俠龍?zhí)毂搿炝嫉耐降堋5冉巧欢ǎ執(zhí)毂氲淖飚敃r就噘起來了。龍?zhí)毂胍幌耄何以趺催@么倒霉?來了好幾十人,單把我選中了!他跟蔣平哀求:“四爺,換個人吧,我五大三粗的哪行啊!”“就你合適。你看你跟大姑娘有什么區(qū)別?再搽胭抹粉妝扮上,比一般的姑娘還漂亮十成。別人能行嗎?你不干,我干嗎?我像新娘嗎?要不叫你師父徐良干,像嗎,活吊死鬼!非你不可,你就別推辭了。”龍?zhí)毂脒想推,徐良的臉就沉下來了。徐良在徒弟面前的威信高,師父臉一沉,徒弟嚇得麻爪兒。龍?zhí)毂氚杨^一低,不敢推辭了。就這樣,天黑以后找了幾個丫鬟婆子服侍他,把頭發(fā)分開梳了,按著新娘的樣子穿戴打扮,化裝利落。就是一樣:龍?zhí)毂雰?nèi)襯短靠,佩帶利刃。本來他是使刀的,那刀太長,隨身帶不方便,只好帶一把匕首揣進懷里,又把刀塞進床底下。蔣平拉著龍?zhí)毂氲氖郑骸昂汉牵啻罅耍俊薄澳趺蠢隙何已剑肆耍 薄昂汉牵裉旖心銚旤c兒特殊任務多有意思!人的一生,五花八門,你也當當新娘,孩子!這場戲你可別演砸了!別人在外頭張羅,你就在這新房里別動。新娘嗎,害羞!哪兒也不能去。把蓋頭一蓋,老老實實在那兒忍著,等劉雪巧一進新房,準備洞房花燭夜的時候,把門關好,你要出其不意給他來一家伙!記住,可別整死。放點血行,抓個活的。我們還準備從他嘴里要東西。明白嗎?”“明白。”“抓劉雪巧的事就交給你了。一旦動了手,你馬上沖前院兒喊。我們聽見你的喊聲,里里外外一齊動手。千斤重擔可全在你身上。如果你弄砸了,讓賽活猴兒跑了可就麻煩了。”“好,我盡力而為。”“不行!不是盡力,而是一定要這么辦。”“哎,記住了。”

    蔣平又忙于四處安排:外面陪客的讓小七杰做,因為小七杰剛入開封府不久,年紀都挺輕,在江湖上闖蕩的年頭也不多,閻王寨的賊很少認識他們,略微化裝改扮就行。叫他們扮成娘家的客。徐良先不能露面,是賊,幾乎沒有不認識徐良的,要是進來一眼看他在這兒那就壞了!讓徐良藏在大廳旁邊的耳房里,給他準備些吃喝和被褥,閉目養(yǎng)神,外面打起來到緊要關頭,徐良再拉刀蹦出去。蔣平笑著跟徐良說:“孩子,打仗你太內(nèi)行了,叔叔我就不囑咐你了。你看什么時候出來合適,你拉家伙就蹦出來。輸贏勝敗全在你身上,你可得露兩下子!”“四叔您放心。”“好,我放心!”

    賊沒來以前,蔣平在這兒張羅、布置。賊一來,蔣平也得藏起來。不然的話,誰不認識他?哪個不知道大五義的翻江鼠!蔣四爺也選了個好地方。余者,誰守大門、誰守二門,打起來勝了怎么辦、敗了怎么辦,蔣平全有安排。他們就這樣在老馬家布下天羅地網(wǎng),就這三十幾個人要在這兒攪個地覆天翻!

    快到二更天,閻王寨的人還沒來。老馬頭那心就提到嗓子眼兒,跑到后院密室之中去見蔣平:“蔣四老爺!怎么沒動靜?”“你著什么急呵,他們肯定來。我可不能露面了,都交給你了。千萬你要謹慎行事。快回去吧!”蔣平把他趕走。他剛到前院,本家一個侄子就滿頭大汗地跑進來:“叔叔,來了,來了!”這小子這兩句話跟兩顆炸彈一樣,整個院子就靜下來了,人的心都要碎了。老馬頭吃驚半晌,后來一想:官人告訴我別害怕,事到臨頭我害上怕了!這哪行呢?老頭兒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沒出息的貨,膽小不得將軍做,身后有那么多高人,我怕什么?想到這兒,果然膽子大多了,他問:“離這還多遠?”“快進我們杈樹岡了,瞅見火光了。”“有多少人?”“挺長一大溜哩,大概能有幾百人。”老頭兒一聽又害怕了:官人才三十多位,賊人來好幾百,這仗不好打呀!一旦打敗了,我們一家不還得完嗎!可事到如今也不容多想了,就硬著頭皮領著人到了大門口。第二個報信兒的來了,“報員外爺,閻王寨軍師劉雪巧到了!”說話之間就聽見馬掛鑾鈴的聲音,一色都是馬隊進了莊。頭前有幾十名嘍羅高舉火把,正中有五匹高頭大馬,為首的兩匹白馬上端坐二人,上首這位平頂身高不到六尺,溜肩膀,小短胳膊小短腿,鼓腦門,翹下巴,凹臉龐兒,高顴骨,縮腮幫,深眼窩子黃眼珠,滿臉的皺紋,活脫脫的就是個猴兒。三綹須髯,年紀六十歲左右。頭上戴著團花巾,身穿大紅團花袍,腰系金帶,足登快靴,手中拿著打馬的藤條,洋洋得意。這人正是閻王寨的軍師、賽活猴兒劉雪巧。別看長得像猴兒似的,肚子里的彎彎道道比誰都多!不然的話能當軍師嗎!下首有一人,平頂身高八尺掛零不到九尺,細腰寬膀,扇子面兒的肩頭。往臉上一看,面似銀盤,五官端正,兩道八字利劍眉,一對大豹子眼,通關鼻梁,方海闊口,牙排碎玉,通紅的嘴唇,留著燕尾黑胡,胡尖上翹,眉宇之間長了道豎紋,顯得傲骨迎風,一團彩霞。頭上戴著月白色的扎巾,上面的四十二朵黃絨球顫顫巍巍,鬢插英雄膽,身上穿一身月白短靠,一條絲鸞大帶煞腰,外披百花袍,腰里挎口寶劍。英雄氅披著沒系飄帶,所以很明顯就看清里面帶著鏢囊,大紅掛面,鏢囊里有六支亮銀鏢。這人是天德王黃倫手下的大元帥,人送綽號金鏢俠林玉,別號是“滿天星”,在天德王黃倫面前說一不二,他跟劉雪巧是黃倫的左右手:一個軍師,一個大帥。因為軍師上這兒成親,為了讓他臉上增光,黃倫降旨讓金鏢俠奉陪,一方面陪伴軍師,另一方面起保護作用,順便看看地理情況,接管杈樹岡,要把這個鎮(zhèn)劃到閻王寨的勢力范圍,可見賊人多么猖狂!

    除了他倆之外,后面還有兩個高個子,一個小矬個兒。這倆大高個兒哪個都有一丈二尺左右,肩寬背厚,膀大腰圓,臉蛋子像銅鑼,腦袋像個酒壇子,每人掌中擎一條喪門螺絲棍,渾身上下穿青掛皂,干凈利落,都騎著馬。這是閻王寨的兩員猛將、歸金鏢俠林玉管的,一個叫大力神車新遠,一個叫喪門神金大力。他倆勁兒可太大了,掌中的棍都超過百斤,在閻王寨跺一腳,七十二個山頭亂顫!就連寧夏國全都稱贊這倆人的武功。就因為他們力量大,今晚上為防備萬一,把這兩員猛將也帶來了。還有一個人長得矬骨輪墩、其貌不揚,也是閻王寨上了不起的人物,叫滾地雷逢順。他會七十二路地趟刀。為了以防萬一,他也跟來了。后頭,偏、副寨主還有十七八個人,其余都是嘍羅。真威風!他們前呼后擁,一直來到老馬家門前。馬老頭一看,腿肚子都打轉啦。馬忠撩衣服跪倒在地:“軍師大人在上,小老兒迎接來遲,死罪、死罪!”他這一跪下,家里人都跟著跪下。劉雪巧一看,把馬帶住:“哈哈哈,老泰山不必多禮!”踩鐙離鞍從馬背上跳下來,挽起了馬忠:“你是我的老前輩,我是你姑爺,跟兒子也差不多,怎么能給我行禮?老泰山在上,受小婿一拜。”這家伙說話真恬不知恥,他快六十了,比老泰山歲數(shù)還大,當著這么些人就磕頭。老頭兒一閃身:“不敢,不敢。”“來,我給你介紹介紹。”這時眾人都下馬了。“這是我們大帥金鏢俠林玉,這是……”都一一做了介紹。馬忠根本沒聽,一個勁兒地往里讓,賽活猴兒劉雪巧閃目一看十分滿意。他看出來進去的這些人一個個滿臉堆笑,里里外外燈火通明。一進院兩房奏樂,鼓樂喧天。他這才感覺到我真正是個姑老爺了,我要說的話誰敢不聽?進了客廳,大家落座,老頭張羅著準備酒菜。按著蔣平的授意,馬忠就跟劉雪巧請示:“軍師,來了這么多的弟兄,我的家宅房子雖然挺多,但是房屋簡陋,所以我在村北準備了一座祠堂,那是我們馬家祠堂。收拾得非常干凈,請弟兄們到祠堂那邊吃酒,軍師意下如何?”“行啊,主要的人留下。我說逢順哪……”“在!”他哈巴著羅圈腿:“參見軍師。”“你領著弟兄們趕奔祠堂就坐,告訴大家多吃多喝。三天以后咱們才能回山哪。”“是!”這滾地雷就這樣滾出去了,把手一擺:“走,跟我來。”馬忠派了個侄兒在頭前引路,把這伙賊人引走了。祠堂離這兒挺遠。為什么把他們調開?這是蔣平的主意:這是分散賊人的兵力。

    按下祠堂這伙小賊暫且不提,單談老馬家重要人物都入座了,金鏢俠林玉挎著寶劍在上首,賽活猴兒劉雪巧在下首,大力神車新遠、喪門神金大力在兩旁相陪。有幾名親兵在外面站著崗。大家吃了幾杯酒,老馬頭就說:“天色已不早了,你們趕長途也夠累的。姑爺早點歸房休息吧。”“你想得真周到。請問老泰山,你女兒可樂意許配給我?”“樂意,樂意!我們是求之不得呀。當然,女孩子嗎,一聽說給她找人家了,難免掉幾滴傷心淚,這是人之常情。后來我們老夫妻一給她講利害,把她高興得不得了,嫁給您,有吃有喝,她能不高興嗎?”“這就對了。好好好,咱們還得多吃多喝,拿酒來!”好酒拿上來了,左一壇子右一壇子。這幫賊,見酒如命,今天又是喜事,真是開懷暢飲,連這賽活猴兒也喝了不少。在這兒陪席的有老頭兒馬忠,另外有義俠太保劉士杰。

    這劉士杰,在七杰當中最年長。別看歲數(shù)不大,小伙子精明強悍,經(jīng)驗豐富。蔣平指定他干這活:專門給這些人敬酒。劉士杰也能說,笑臉相迎,把這幫賊打點得挺高興。劉雪巧端著酒杯看了一眼,這小伙兒穿著一身新衣服,長得黃白凈面尖下頦,雙眼皮、鼓鼻梁、方海口,多少有點兒小黑胡,長得挺帥!就問:“岳父老泰山,這是誰呀?”“這是我們本家一個侄子叫小五,念過幾天書,會說幾句話,今天讓他來陪席。”“小五呵,你這樣做就對啦,只要把我和大帥,還有各位將軍打點得高興了,那還有你的虧吃嗎!這回你也沾我老岳父的光了,往后別在杈樹岡呆了,跟我趕奔閻王寨,大了不行,委你擔任偏寨的寨主你看怎樣?”劉士杰把酒壺放下,躬身施禮:“謝謝軍師的栽培!謝大帥及各位。”這小伙兒多會來事?誰也不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義俠太保、四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劉士杰暗咬牙關:一會兒洞房動手我先開刀!我先向誰下家伙呢?現(xiàn)在他就開始動腦筋了。不表他怎么想,這酒喝到一定的時候,賽活猴兒惦記著新房的事,就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本來本軍師決定在這兒舉行婚禮,可是王爺不同意。他說把婚禮改在寨上讓弟兄們都高興高興。既然不舉行婚禮了,我可就要休息去了!各位,大家多吃多喝,明兒見!”這人現(xiàn)在有六成醉,馬忠命人攙扶著他,提燈往后院送去。馬忠一邊走著心里就害怕了,他知道快到關鍵的時候了,但愿菩薩睜眼哪,保佑我們一帆風順大獲全勝,可別出意外。到了女兒的房門外頭,馬忠親手把門推開:“軍師,恕我告退,愿你睡好。女兒!軍師來了!”喊這么一聲是給屋里打招呼。劉雪巧提袍子邁步進了新房,沖著馬老員外一樂:“老泰山明天見,各位請回。”

    眾人都退下去了,他反手把門關好,把上下的插銷全插上了。扭回頭打量這座新房,真是光彩奪目、五色繽紛,太香了!不知灑了多少麝香。八仙桌上頭鋪著紅色的墊兒,圍著大紅的桌幃,有一對封薄銅的蠟簽挑著一對金蠟,前面擺著香爐,后面擺著供果,左右還有兩把椅子,一張雙人床靠墻擱著,上面掛著幔帳,放著錦緞被褥。靠著西面是大梳妝臺,東、南都有窗戶。他往床頭一看,坐著一個身段苗條、身穿大紅、頭上蒙著蓋頭、低著腦袋的姑娘。他突然就想起頭兩天見著馬小嬌的事,這小丫頭長得太美了!要說我在閻王寨沒少接觸女孩兒,像這樣美的還沒有。這我要把她娶到山上,該多高興多光彩啊!沒想到前兩天誰也不認識誰,眨眼之間成為夫妻了。老夫少妻,這是人間一大快事!想到這兒,他是心猿意馬,圍著八仙桌轉了兩圈,手腳興奮得都沒地方放。最后,他厚著臉皮挨著小俠龍?zhí)毂胱铝耍斐鲆恢缓飪鹤ψ哟钪執(zhí)毂氲募珙^:“美人,你寂寞了吧?為夫來遲,當面恕罪。從今以后咱就是兩口子啦。”說著話他把龍?zhí)毂胪鶓牙镆粨В侵缓飪鹤ψ泳拖七@蓋頭。龍?zhí)毂胍恢皇稚斓揭路锩姘沿笆装丫臀兆×恕R驗槭Y平告訴他:你看什么時候可以下手就下手。龍?zhí)毂胍幌脒@是下手的時候了,他把左手一揚,對準劉雪巧的腮幫子“叭”就是一個通天炮!劉雪巧毫無準備,哪知新娘子這么厲害,一下子把他打得眼前冒金星摔倒在地。就這樣,劉雪巧還沒生氣,雖然吃驚,但他這么想:大概這女孩子裝相,明明樂意嗎還得裝著點兒給我一拳頭,早晚你不是我的人嗎!不過這一拳揍得可夠重的,臉都給我打木了。就在這一剎那,小俠龍?zhí)毂胨⒌匕焉w頭摘了,露出了本來面目,刀也拽出來了。小俠往前一跟步用手點著:“好小子,你錯打了算盤,你看看我是誰!”借著蠟燭的光,賽活猴兒瞪著猴眼一看,大驚失色:“這,這是怎么回事?”他看出來了,不是女孩兒,是殺人的祖宗!雖然長得挺漂亮,但眉眼都立起來了,說話的聲音挺粗。這不是男的嗎!“你,你是誰?”“實話對你說,開封府的辦差官、小俠龍?zhí)毂耄依蠋熅褪侨执髮ⅰ⒍啾廴诵馨酌夹炝肌!边@幾句話就像睛天霹靂一樣,把賽活猴兒嚇得真魂出竅。他也顧不得別的,使了個就地十八滾,奪路就走。可走得了嗎,門都關著哪。龍?zhí)毂胪弦桓剑项^一晃底下一個掃堂腿,劉雪巧第二次趴到地下了,龍?zhí)毂肱e刀就刺。可有一樣,要把他刺死容易,要抓活的就難了。故此下刀的時候得找地方,最好在他皮糙肉厚的地方來兩下,還得叫他動不了。這一刀正扎在左大腿上,本來這小子肉就不多,這一刀扎得再狠,就扎在骨頭上,這小子這條腿當時就殘廢了。他一條腿蹦著想從窗戶逃跑,剛把窗戶推開,龍?zhí)毂刖偷搅耍骸拔医心闩埽吹叮 薄八ⅰ庇忠幌隆_@一下沒掌握好,本來想往屁股上扎,由于龍?zhí)毂胩恿耍都馔弦煌幔瑥暮笱蹆航o扎進去了。由于用力過猛,正好扎在致命的地方,劉雪巧慘叫一聲,七竅流血,死于非命。龍?zhí)毂胍豢矗亲記]氣兒了:“糟了,糟了。四爺叫我抓活的,活的不好抓,他亂蹦。事到現(xiàn)在只有請罪吧!”事不宜遲,龍?zhí)毂胪崎_窗戶對前院兒就喊:“動手吧,元兇已經(jīng)正法了!”他這一嗓子又尖又高,前屋整個都聽見了。若不注意不知道他喊什么,要注意就能聽明白怎么回事。在前面陪客人的義俠太保劉士杰,耳朵都豎起來了,單等著洞房有動靜他好下手,所以他聽得是格外清楚,而這幫賊正在吃喝著哩。劉士杰一聽元兇正法了,知那兒已經(jīng)動手了,正好手下上四喜丸子湯,這里頭四個大丸子,上面有點菜汁,油乎乎的,底下拿個盤子托著。劉士杰一伸手操起丸子湯,挨著他的就是大力神車新遠,心說這碗湯干脆就給他扣上得了。劉士杰舉起湯碗“咔嚓”就給大力神“戴”腦袋上了,“嘩”的一下,大力神可倒霉了,肉皮都燙禿嚕了。“嘩啦!”滿桌子的酒宴都砸了,劉士杰一腳把桌子登翻,甩大氅跳到天井當院高聲喊喝:“呔!賊寇!你們走不了啦!開封府的差官在此!”與此同時,笑面郎君沈明杰、超水燕子呂仁杰等各拉兵刃就封住門戶。你想想這亂勁兒還小得了嗎!

    單說金鏢俠林玉,他酒可也沒有少喝,但是他比別人清醒得多。他一看眼前發(fā)生的事情,就知道不好,仗著自己武藝高強,你就是開封府的能怎么樣?連徐良我都不在乎,何況你們?因此他操起一把椅子奔當院就扔過去了,用椅子開道,緊跟著跳到天井當院,他手下人也都沖到院子里,凡是老馬家本宅的人早就跑了。因此院子里不是開封府的官人就是閻王寨的賊寇,借著兩旁的燈光各拉刀劍準備決一死斗。劉士杰這一喊,蔣平在后頭聽見了。再看蔣四爺,動作利落,手提蛾眉雙刺就趕到前院:“呔,孩子們往兩旁閃閃,我來對付這些小毛賊!”分雙刺到天井當院一站,真是一團銳氣!金鏢俠手擎寶劍定睛瞧看,這小老頭個兒不高,但是兩只眼睛倍兒亮,看五官相貌……忽然他想起來了,開封府的,難道他就是蔣矬子?沒見過面,早就聽過名字。他用劍一指高聲喝喊:“矬鬼!你可是蔣平?”“對了,正是翻江鼠你家四爺。小賊,你是誰?”“閻王寨大帥金鏢俠林玉。”“啊!沒想到賊里頭還出來個大帥,真是恬不知恥!我們已經(jīng)布置好了天羅地網(wǎng),你們是無處藏躲了。只有一條路:把兵刃扔下跪倒請降!把你押到大同府交給欽差大人審問。如果你們愿意痛改前非,還可能保住這條狗命,執(zhí)迷不悟死路一條!”林玉聞聽仰面大笑:“哈——蔣平啊!你不愧是官人,三句話不離本行,說什么跟你們請罪,夢想!什么欽差大臣,狗屁!我們怕就不占山,占山就不怕,將來還想把這混蛋皇上推倒哩,這中原就是我們的了!我還能拿開封府當回事兒嗎!你們不就是包黑子手下的走狗嗎,今天竟敢在本帥面前發(fā)威,我讓你們一個也走不了!”說著話執(zhí)寶劍就想過來。大力神車新遠從旁邊過來了:“大帥,把這矬鬼交給我,我跟他們沒個完!”林玉一看這位好懸沒樂了:臉上肉皮掉了一半,叫這點四喜丸子湯給燙的跟活鬼差不多少。當時就說:“車將軍留神注意。”“沒說的,這幫小子還架得住我一揍嗎?”林玉退到一旁觀敵-陣。單說大力神晃動喪門螺絲棍直奔蔣平。蔣四爺一瞅這人比自己兩個摞在一塊兒還高,這坨,能趕上自己七八個!從力量上來講,自己也白給呀。蔣四爺往后一退回頭就問:“你們哪位小弟兄愿意過去戰(zhàn)他?”“四叔,交給我啦。”朝天嶺歸順的笑面郎君沈明杰蹦過來。他歲數(shù)不大,性高氣傲,性如烈火,早就壓不住了。心說:蔣平出這主意,假扮新娘費這些事,不如排下戰(zhàn)場,賊一露面,咱們嘁哩喀喳一打多痛快!所以他是忍無可忍。聽蔣平一問,他頭一個跳過來,手中一晃龍頭鳳尾的桿棒同大力神車新遠戰(zhàn)在一處。車新遠一邊打著一邊看,小伙二眉當中還有顆紅痣,跟二龍戲珠似的,長得漂亮,所以邊打邊問:“娃娃,你是何人?”“笑面郎君沈明杰是也。”“想起來了,你就是沈明杰——朝天嶺的少寨主。”想到這,大力神火往上撞,一邊打一邊罵:“沈明杰你這小子!我聽說了,朝天嶺的大寨主叫賽王僚的王繼賢把你給收養(yǎng)了,數(shù)載養(yǎng)育之恩你一點也沒報答,相反你投靠開封府出賣朝天嶺,你還有點人性嗎?你就是我們武林中的叛徒,十惡不赦的敗類!今天某家非砸死你,為王繼賢報仇。”一百多斤的大棍掄開,滿院都是風。沈明杰原想跟他動手不用費勁,也就二十個回合,就能把他打趴下了,敢情伸上手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這小子不光五大三粗、力猛棍沉,而且招術精奇,確實受過高人的傳授指點。可見閻王寨不比尋常,拉出一個人來就有兩下子,剛才我想得太簡單了。沈明杰一著急,腦門子上的汗也出來了。蔣平一看徐良還沒出來,沖著耳房就喊:“小良子,你他媽的裝什么蒜!你還不給我滾出來。”就聽徐良答應一聲:“四叔不必著急,山西人來了。”這才要金鏢對金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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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9 13:40:37 | 只看該作者
沈明杰大戰(zhàn)車新遠,倆人打到三十多個回合沒分勝敗,就急壞了翻江鼠蔣平。蔣四爺明白,今天是一場硬仗,打仗要求快速,干凈利落。如果拖得時間長了,閻王寨派來援兵就麻煩了。所以蔣平?jīng)_著耳房高喊:“小良子給我滾出來!你等什么?”其實徐良早就等急了,聽蔣平這么一聲罵,答應一聲蹬開房門飛身跳到天井當院。他把帽子往腦后一推:“四叔不要擔驚,俺白眼眉來了!”

    就這一嗓子不關緊要,院兒里就開鍋了。群賊一聽:“白眼眉,他就是白眼眉?”閻王寨的金鏢俠林玉手撫寶劍定眼觀瞧:啊,真是白眼眉,沒想到他也來了,看來有一場血戰(zhàn)啦。林玉也感到很吃驚。

    徐良一過來,讓笑面郎君到一旁休息,沈明杰擦了擦臉上汗回歸本隊。徐良拎著金絲大環(huán)刀來到車新遠面前,大板牙一齜:“嗯,你倒好哇。”車新遠的眼睛始終看著徐良,心里想:這就是白眼眉?這小子長得太難看了。當初以為他站起來頂破天,坐下壓塌地,不定是多么闊的一條漢子,大伙兒傳言不可信呀!這小子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大個子,水蛇腰,就這模樣怎么出的名呢?真是怪事兒!他正想哩,徐良到他面前這才打斷思路:“你就是白眉大俠徐良?好小子!我聽說你背叛綠林人,忘了老祖宗,你是武林中的敗類、綠林中的叛徒。本寨主今天要給死去的好漢報仇!”說到這兒把喪門螺絲棍舉起來就砸徐良。老西兒看車新遠丈二大個兒,掌中大棍粗似麻花,對付這樣的猛將只得用巧招兒贏他。徐良打定注意上步斜身一躲,車新遠這一棍就砸空了。由于他用力過猛收不住了,棍頭砸碎地上一塊方磚。兩旁的人一看:這家伙勁兒真大,砸到人身上就得成肉泥呀。徐良順勢雙手持刀分心就刺,車新遠急忙把大棍收回使了個懷中抱琵琶往外一崩,徐良的刀不愿碰他的棍,手腕往回一托、刀尖一滾奔車新遠小腹。車新遠腳尖兒點地往空中一縱,徐良一刀點空。車新遠雙腳還沒落地連人帶棍十字插花奔徐良便打。老西兒一轉身跳到一邊,棍子又砸空了。兩個人一招一式,一來一往戰(zhàn)在一處。你別看車新遠身大力不虧哇哇直叫,沒用。徐良使的是以柔克剛。果然不出二十個回合,車新遠鼻洼鬢角熱汗直流,張開大嘴呼呼直喘,像頭大牛,力量費得不大離了。徐良刀招加緊一個勁兒進攻,趁車新遠一個沒注意使了個刀里夾腳,一腳正蹬在車新遠的小肚子上,就好像倒了一面墻一樣,車新遠仰面摔倒,棍子也撒了手。他想使個鯉魚打挺蹦起來,還沒等他起來徐良就到眼前了。白眉毛一琢磨:留個活的好問口供,所以沒有給他補刀,刀一翻個兒,刀背朝下砸向肩頭,這一下把骨頭給打折了,把車新遠疼得“嗷”的一嗓子,躺在地下動不了啦。徐良一回頭:“綁!”小七杰往上一闖,乒乓倆嘴巴子擰胳膊把他捆上了。就這樣把車新遠生擒活拿了。

    車新遠有個好朋友,人送綽號喪門神金大力。他跟車新遠同鄉(xiāng)同族,從小在一塊兒長大,后來在一起練武,又一同到閻王寨保天德王黃倫,同時當了副寨主。他倆練的是氣功,運上來可以避刀槍。為了練功他倆連媳婦都不娶,吃同桌,臥同榻,上哪兒都是一對兒,這次陪軍師迎親也是一同來。金大力看最好的朋友失敗得這么慘,又讓對方抓住,像被人摘了心一樣暴跳如雷。他像一只瘋狗奔徐良來了:“好哇,還我的大哥!著棍子。”摟頭就砸。徐良一看又來個大塊頭。心里想:又是一員猛將,這都從哪兒挑來的!我可得多加謹慎,便不慌不忙嘻皮笑臉地大戰(zhàn)金大力,一邊打一邊跟大力嘮家常:“我說兄弟,你今年二十幾歲?娶媳婦了沒有?幾個孩子,家住什么地方?”“呸!白眼眉,你我仇深似海,少他娘的廢話!”徐良照樣嘻皮笑臉跟他胡扯:“你真不懂人情,說幾句閑話算個甚?你小心氣著。”嘴跟他窮對付,手可沒閑著,一刀緊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使的是八卦萬勝金刀法。這金大力性如烈火,架不住叫人氣,讓徐良把他氣得五眉三道,胳膊腿兒都有點發(fā)硬,一看徐良加緊進攻,有點兒手忙腳亂,一個沒注意叫徐良反背一刀正砍到他后脊背上。那刀背是鋼的,金大力摔了個狗啃屎,大棍子離手了。他不太服氣,雙手摁地打算跳起來。他挨著蔣平不遠,蔣四爺往前一跟步,伸出腳丫子對準他那腮幫子就是一腳:“老實點兒!來人,綁!”小七杰往上一闖把金大刀也給捆上了。

    單說金鏢俠林玉提著寶劍在旁邊觀戰(zhàn),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氣,心中暗想:別看徐良其貌不揚,此人果然有絕藝在身。我就得過去拼命,把我兩個朋友搶救下來。想到這里他吩咐一聲:“弟兄們給本帥壓住陣腳。”隨即跳過來把寶劍一擺指了個沖天一炷香亮開門戶:“徐良,你過來!”徐良翻眼一看,明白:啊,主角來了,大將壓后陣。這個人是最難對付的。

    前本說了,這金鏢俠林玉比御貓展熊飛長得還漂亮。八尺五的身材,寬膀細腰,面似銀盆,眉目清秀,目若朗星,通關鼻梁,方海闊口,三綹須髯,穿的戴的都那么干凈利落,特別是兩只眼睛放出兩道寒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位武林高手。徐良是干什么的?不管對方是什么人,見其外知其內(nèi),見其面知其心,知道有多高的武藝,要不怎么叫武林大師吶。其實徐良樂意跟這樣人打仗,利用交手就是學習的機會,能從對方身上吸取很多有用的招法。為什么徐良二十多歲的人名聲這么高,武藝這么強?就因為他虛心好學,不放棄所有學習的機會。所以他一見金鏢俠過來非常高興。

    徐良單手提刀伸著脖子一走三顫來到林玉近前把嘴一咧:“唔,你是哪一位?”林玉冷笑一聲:“不知道嗎?我乃閻王寨的元帥,綽號人稱金鏢俠林玉!”“你就是金鏢俠?”“不錯,你早就知道?”“沒聽說過。”林玉一聽很泄氣:這山西人可夠損的!林玉氣得一晃寶劍:“徐良,知趣的,你把抓的那兩個人給我放回來,本帥今天就收兵撤退,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要想打,改日下戰(zhàn)表,定下時間地點,咱們絕不含糊,你可愿意?”徐良一聽樂了,這一樂比夜貓子叫喚還難聽,聽得林玉汗毛根兒發(fā)-:“徐良,你樂什么?”“我不樂別的,你這人說話可笑,上嘴唇碰下嘴唇倒輕巧。讓我放人可以,必須給我拿出兩下子來。你要把山西人贏了,別說放人,要我的腦袋都現(xiàn)成。假如你不是山西人的對手,朋友!恐怕今天你也走不了,辛苦一趟跟我去大同府打官司!”“呔!徐良,敬酒不吃吃罰酒,拿命來,看劍!”林玉就下了絕情。徐良一邊打一邊注意,他看林玉的能耐可真了不起,使的是八仙劍術:一招分八招,八招變化成六十四路,神出鬼沒,刀華繚繞,伸手抬腿全有獨到之處,那劍術可以說爐火純青、登峰造極。按他這個歲數(shù)有這么一身本領,真是不可多得。徐良暗中贊嘆:這人長得這樣漂亮,功夫又這么好,為什么失身于賊,真是可惜!但是他跟林玉水火不同爐,今天不是魚死就是網(wǎng)破,因此徐良加緊刀術也頻頻發(fā)動進攻。就見刀光劍影,人來人往殺作一團,五十多個回合沒分勝敗,兩旁觀戰(zhàn)的無不喝彩。雖然這不是什么比武,但兩個人的能耐全顯露出來了。金鏢俠一邊打著一面暗挑大拇指:別看徐良長相奇丑,真有功夫,他越打越精神,招數(shù)越精,時間拖長了我未必能贏他,干脆我動暗器得了。他打定主意之后,寶劍招數(shù)更加緊了,打來打去使了個敗勢,一轉抽身便走,還故意一栽歪,那個意思是腳底下沒站穩(wěn),驚慌失措的樣子直奔角門。徐良壓刀就追:“你先別走,我還沒有打夠哩,留步!”林玉心中暗喜:徐良呀,你還是年輕,經(jīng)驗不足啊,追我,你還活得了嗎?他心里暗自得意,斜眼角看徐良追來了,離他也就五六步遠。金鏢俠用閃電般的速度把寶劍交到左手,右手探進鏢囊拽出三只金鏢。說金鏢不是金子的,是一斤二斤的“斤”。古人打鏢的時候那是有分量的,有三兩二、四兩七,最多的八兩,要能打到一斤,那得多大功夫!林玉就使的是“斤鏢”。為了有把握,他拽出三只來,就見冷不丁回身一抖手,這三只鏢同時發(fā)出,直奔徐良致命之處。徐良離他才六步遠,大約三丈,這玩藝兒離得太近,就是大羅神仙也難躲過。蔣平、小七杰等開封府的官員在旁邊看得挺真,一看林玉轉身發(fā)暗器了,眾人的心忽悠一下提到嗓子眼兒,蔣平把眼閉上:啊,良子完了!你專門打暗器,今兒叫暗器把你喪了。

    這三只鏢,一只奔徐良的面門,一只奔他頸嗓,另一只奔向了心口,一條線排列來的。徐良其實早注意了。他跟林玉動著手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對手的眼珠直轉悠,心中暗想:這小子想鬼點子哩,不然不能是這種神態(tài),我可得留神。林玉假裝一敗,腳底還滑了一下,徐良暗中好笑,心說:你甭給我使煙泡鬼吹燈,太平的地你摔什么跟頭?你想迷惑我!林玉往月亮門一跑,別看徐良追的腳步挺急,但并不快,他是干跺腳不邁步,徐良的眼睛盯著林玉哩。見林玉肩頭和手一動,就明白他在扔暗器。老西兒一想:躲是躲不開,我要一躲就沒意思了,今天我亮一手絕的,用鏢接你的鏢,叫你知道山西雁非等閑之輩!徐良很迅速地拽出三只鏢一抖手迎著林玉的鏢就到了。說著容易,做來就太難了。怎么個接法?鏢尖兒對鏢尖兒,別說一揚手扔出去,就是用手拿著往一塊兒對也同紉針差不多了。要不怎么叫“絕”藝吶!這徐良也叫藝高人膽大呵。耳中聽得“鏘鋃鋃”一陣悅耳的金屬撞擊聲,六只鏢同時落地,果然是鏢尖對鏢尖把林玉的三只鏢擊落。就這一下,徐良的身價提高百倍!林玉驚呆了,嚇出了一身汗。他心想:我金鏢俠要跟徐良比,差距真在天地之間啊!他光顧吃驚忘了徐良,忘了這是玩兒命的戰(zhàn)場,徐良就利用這個機會往前一縱,“叭!”一腿正踢在林玉的腿肚子上,他站立不穩(wěn)“撲通”摔倒。笑面郎君沈明杰、小元霸魯世杰跳過來不容分說,膝蓋一頂他后腰,“別動!”擰胳膊把林玉活拿了。

    閻王寨大帥林玉一被拿,旗倒兵散,閻王寨的軍兵、偏副寨主一下子散了:“哥哥兄弟快跑吧!”上房的,上墻的,四散奔逃。開封府的官人能放他們走嗎!盡量追殺。有的在大門口把他們的命丟了,有的死到十字街心,有的死在莊口,還有一部分落荒逃走。祠堂里頭那部分賊,小賊頭叫滾地雷逢順,他領著眾賊正大吃大喝,聽莊子里打起來了,逢順不知道怎么回事,命人前去探聽。探事的回來說:“可了不得啦,逢寨主快走吧,我們的人敗走逃亡,大帥都叫人家抓住啦,車將軍、金將軍也雙雙被擒了!”逢順一想:如果我去搶救,把現(xiàn)在的人都搭上也搶不回來,不是白給嗎?干脆,留三寸氣回去送信兒。所以他帶著原班人馬平安地跑回了閻王寨。

    單說徐良提金絲大環(huán)刀追殺了一陣,看看天快亮了,這才回到院子里。這一場戰(zhàn)斗宣告結束。抓住俘虜連當官兒的二十九人,死的一百一十多人,傷的八十多人。蔣平跟徐良一商議,應當把這些活的送往大同府,交給欽差大人顏查散升堂審問;死者就地掩埋,傷的還得找醫(yī)生調治,然后再根據(jù)罪行處理。

    再說這老員外馬忠,等到天亮領著家人回來了,一看,到處是鮮血和死尸,把老頭兒嚇得魂不附體,但他發(fā)現(xiàn)官家取勝了,跪在地上給蔣平、徐良磕頭,千恩萬謝。蔣平拍拍他肩膀:“你們家這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看見了沒?昨夜經(jīng)過浴血大戰(zhàn),總算把賊殺了個敗走逃亡,我們大獲全勝了。不過你杈樹岡這地方也不能住了,你知道閻王寨什么時候派人來報復你?反正你有的是錢,干脆把財產(chǎn)變賣了遠走高飛,找個平安之地才是。”“蔣老爺說得對,一天我都不呆了,房子地我都不要了。”這馬忠?guī)е习楹团畠盒蓽蕚淞藥纵v車,就在當天拉上金銀細軟跑到中原逃難去了。

    蔣平把一切事情料理完畢,派人看守杈樹岡,四外下了卡子,這才班師回到大同。蔣平和徐良見了顏查散把經(jīng)過如實說了一遍,顏大人大喜,令人把林玉幾個押進死牢等候審訊。這頭慶賀暫且不提。

    單表小賊們急如喪家犬、漏網(wǎng)魚似地一頓跑,后來發(fā)現(xiàn)沒有官軍追來這才把心放下,在小頭目逢順率領下回到閻王寨。一進天王殿,逢順跪下拿膝蓋當腳走,一路哭著稟報:“王爺,大事不好啦!各位,大事不好啦!”

    單說這大賊頭天德王黃倫,今兒個還挺高興:早晨起來梳洗畢就有寧夏國派來使臣八寶大將軍曹天豹,奉寧夏國王趙元浩所差,往閻王寨護送慰問品:五百頭牛,一千只羊,三百匹戰(zhàn)馬,金銀財寶三車。把東西一送來,黃倫喜出望外,就在天王殿設盛宴款待使者,偏副寨主幾百人全在這兒陪著,在鼓樂聲中高談闊論。哪知道逢順這一回來潑了他們涼水,大殿里就是一亂。黃倫趕緊把酒杯放下,手拈須髯探身往外一看是逢順,一副狼狽相,滿臉都是血,渾身上下都是塵土,就感到有不祥之兆。他把桌子一拍:“逢順!究竟是怎么回事?速速奏來。”“哎,王駕千歲,昨天我陪著軍師、大帥,還有幾位將軍到了杈樹岡,滿以為是一場喜事,哪知道我們中了對方的計啦!也不知道那馬忠老頭兒怎么跟開封府的人勾搭在一起了。那翻江鼠蔣平、白眼眉徐良,三俠五義、小五義、小七杰在杈樹岡布下天羅地網(wǎng),我們?nèi)@在里頭啦。軍師當場斃命,大帥跟兩位將軍被擒,弟兄們死的死傷的傷,就剩下我們六十多人跑回來了……”黃倫聽到這兒往椅背上一靠顏色大變,天王殿上死一般的寂靜——全傻了:這事太意外了。因為派出的都是閻王寨的尖子,讓開封府沒費吹灰之力打得如此狼狽,那將來閻王寨怎么辦呢?黃倫心想:我十年來的心血白費了,我又怎么抵抗開封府?旁邊寧夏國的使者曹天豹說:“人有失手,馬有漏蹄,老虎還有打盹兒的時候。大帥既是被抓住的,就說明沒死,咱們還能救他。王爺應當馬上派人趕到大同府砸監(jiān)反獄,把活著的人救回來。”黃倫一撲棱腦袋:“曹將軍剛來不清楚,當今皇上派了個欽差大臣樞密院使顏查散,他是包黑子的徒弟。如今奉圣旨查辦大同府,我們弟兄每天都有被抓的,哪一天都有死的。那贓官說什么‘一定要把匪患肅清’,當然也包括咱閻王寨。杈樹岡一戰(zhàn)只是敲個警鐘,用不了幾天大隊人馬就要到閻王寨,我用什么抵抗啊?砸監(jiān)反獄不是笑話嗎?大同府在官軍手里,那是銅墻鐵壁。戒備森嚴不說,又有三俠五義眾人在那兒保護;我們即使進去,能活得了?如果打急了,顏查散先殺掉牢里的人,這不加快幾個人早死嗎?此計不妥。”

    正在無計可施的時候,人叢中走過一個大個兒,挺瘦,面如重棗,高挽發(fā)髻,金簪別頂,身穿肥大灰布道袍,身背劍手持佛塵,正是三手真人劉道通,他在江湖上號稱五真人之首。這五個真人還有:九天真人馬道源、七星真人司馬德修,雙頭蝎子吳道成,絕命真人李道修,但有三個已死在徐良的刀下和歐陽春的掌下,如今就剩下兩個。他在中原無法立足,這才逃到塞北。黃倫久聞他的大名,加封他副軍師之職。現(xiàn)在他看天德王一籌莫展,三俠五義殺到鼻子尖兒底下來了,對自己也不利,想好主意這才出來:“無量天尊!王駕千歲,貧道有本上奏。”黃倫一看是他,不住地點頭:“軍師有話請講。”“王駕千歲,有道是兵來將擋、水來土屯。雖說我們吃了個大虧,吃一塹長一智嗎,大家往后更注意,也就能避免災禍。方才曹將軍說得對,目前應當設法把金鏢俠,車、金二將軍救回來,那是不可多得的人材呀!如果我們坐視不救,被這些贓官給殺了,那可是最大的損失。”“怎么救?難道你能去大同救他們?”“不,貧道沒有這個能耐。但我可以向您推薦,這人只要一出頭,慢說救人,就是摘顏查散的腦袋也不費吹灰之力。別看徐良能耐,要跟他碰上就像老鷹抓小雞!”“仙長,此人為誰?快快講來!”“他就是金鏢俠林玉的受業(yè)者恩師、飛劍仙朱亮。他徒弟被人家抓了,當老師的能不疼愛?沖這他就得幫忙。”黃倫一聽又把頭低下了,一個勁兒晃腦袋,這就是反對的意思。黃倫為什么不同意呢?原來他有為難之處。

    半年前,各方英雄紛紛投奔閻王寨。可是黃倫要成大事、吞掉大宋江山,光靠這點人還不行,他得找那些有能耐的,金鏢俠便推薦他老師朱亮,說老人家讀了一輩子兵書,二十幾歲就當過總兵,要講排兵布陣、攻殺戰(zhàn)守、逗引埋伏,如同探囊取物;要論能耐,馬上步下、長拳短打,可稱蓋世無雙。黃倫準本,傳旨派金鏢俠林玉、軍師劉雪巧、八名王官帶著厚禮到飛蛇谷去見朱亮。因為這個朱亮隱居在飛蛇谷隱賢莊,根本不問世事。林玉他們到地方叩開門環(huán)一見朱亮,把來的原因說明白,禮單往上一獻,滿以為老頭兒能答應,沒想到朱亮大發(fā)雷霆,當著眾人把林玉痛斥了一頓,說他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八十多歲的人不去爭名奪利,說林玉給他找麻煩,氣得把禮物隔墻扔出去,把禮單也撕了,又把林玉、劉雪巧趕出家門,并告訴林玉:“你往后再來我砸折你的雙腿!”這幫人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回閻王寨見黃倫,不敢隱瞞,把實情都說了,黃倫的臉當時就紅了,成了紅倫了。心中暗想:這老頭兒怎么這樣倔?我這是往你臉上貼金哪,你就算有能耐也不能這么狂啊,難道沒有你朱亮我閻王寨就垮了!一賭氣這事兒就撂下了。

    剛才三手真人劉道通又提起這件事,黃倫也想起半年前的事,所以他直晃腦袋,心說:請不來。他這么想被劉道通看出來了,往前趕走兩步:“無量天尊!王駕千歲是不是認為朱亮不能出頭?”“啊……夠戧!我看他不能來。”“不見得。貧道認為這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初咱們閻王寨興旺發(fā)達,兵強馬壯,用不著他,所以他不來;如今我們有了難處,尤其是他那寶貝徒弟叫人家抓了,我就不信他是個石頭塊兒,不疼他徒弟,豈有此理!請王爺傳旨,貧道不才帶上禮物二上飛蛇谷,到那兒陳說厲害,咱們試探試探,他來了不更好嗎?如果他不答應,咱們再想辦法。”黃倫跟大伙兒一聽,劉道通說得有理,這才發(fā)旨,又準備了豐盛的禮物:珍珠一百顆,黃金三千兩,綾羅綢緞拉了五車。派三手真人帶四名寨主作為全權代表起身奔飛蛇谷。

    簡短捷說,兩天到了。這飛蛇谷離著閻王寨侖都山一百二十里,山路挺好走。等到了地方,三手真人劉道通命令車輛停住,讓嘍羅兵們叩打門環(huán)。門兒開了,里面出來個小童子,這人歲數(shù)不小了,今年二十六歲,就是不長個兒,挺大個腦袋,有點羅圈腿,說話是童子音,人聰明,兩眼倍兒亮。他晃著大腦袋看了看:“你們找誰?”“無量天尊!貧道是侖都山閻王寨來的,奉我家王爺所差要叩見老劍客,有急事求見。”“等一等罷。”這個小大頭人到里邊送信兒去了。今兒飛劍仙特別高興,根本就沒有拒絕,還搭了個“請”字。小大頭人兒出來滿面賠笑:“啊,仙長您貴姓?”“免貴姓劉,我叫劉道通。”“噢!江湖五真人之首,三手真人就是您。”“啊呀,愧煞人也!我這空有其名無有其實。”“我說劉道爺,今兒不知日頭從哪邊出來的,我們老劍客非常高興,讓我搭了個‘請’字讓你們進去講話。”劉道通一想:有門兒,如果飛劍仙答應出頭,準叫徐良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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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9 13:45:04 | 只看該作者
第012回 房書安耍笑云飛子 朱劍仙怒闖大同城    三手真人劉道通原以為挺難,結果挺順利。小童子一通報就讓他進來了,把他樂壞了。心說:只要朱老劍客愿意出頭,什么事情都不成問題了,我也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報我的仇。邊想邊往里走,就見院兒不大但是百花盛開,清香撲鼻,這個幽靜就別提了。順著當中石頭子兒鋪的甬路拐彎到了二道院,這是朱亮的書房。小童子一回頭:“仙長,您先留步,我到里邊給您再回一聲。”他進屋了。就聽朱亮咳嗽一聲,聲音洪亮地說:“給我請!”“是。”小童子把簾櫳打開:“仙長,您屋里請。”劉道通正正道冠、抖抖道袍,哈著腰走進書房。一提鼻子,一股檁香味兒。抬頭往上看,正中央放了一把安樂椅,椅子上端坐一位老者,大個兒有一丈來高,面似三秋古月,白色須髯散滿前胸,條條透風,根根露肉,就像銀線;頭挽發(fā)髻,金簪別頂。茶幾上放著幾本兵書和文房四寶,屋兩旁全是擺滿各種書籍的書架子,人置其中就感到飄飄然,有點肅然起敬的樣子。劉道通知道這老頭兒就是飛劍仙朱亮,趕緊搶步屈身過來:“無量天尊!晚輩劉道通參見老劍客!”說話之間撩衣服要叩頭。朱亮趕緊站起來,用手相攙:“不必客氣,仙長免禮,一旁落座。”“善哉,善哉!貧道謝座。”劉道通坐下,朱亮命小童獻茶。一碗香荼擺上來,倆人邊喝邊談。朱亮手拈銀髯打量打量劉道通:“劉仙長,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是個忙人,偷閑來到敝宅,大概有事吧?”劉道通站起來說:“呵,老劍客,您說對了。貧道奉天德王所差給您送來一封信。”說著話從懷里把黃倫的手書拿出來恭恭敬敬地遞上去。就見朱亮把臉往下一沉,根本沒接這封信:“不用看啦,劉仙長來究竟是什么意思吶?”劉道通一看,這老頭兒要犯倔脾氣了,口氣有些遲疑:“有一件……”朱亮又沉下臉逼問:“仙長有話直講,何必猶豫呢?”“好吧,老劍客您可別上火也別著急,人生一世苦樂悲哀是交織在一起的……”“不必-嗦,有話直說!”“哎……我現(xiàn)在就說。您徒弟金鏢俠林玉……”“啊,他怎么了?”“他讓開封府官人給活拿了。現(xiàn)在問成死罪押在大同府的囚牢里,兇多吉少,恐怕要掉腦袋。像這等大事我們不敢隱瞞,特來奉告老劍客。”朱亮的臉色當時就變了,可一會兒又平靜下來:“噢,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咳,劉仙長,你們給我送信兒來,老朽非常感謝。人生的路由自己走,他今天被人家抓住,這是咎由自取,即使掉了腦袋也活該,跟我這師父沒有什么關系,別說我們是師徒,即使是父子我也管不了呵,兒大不由爺嘛。”說完,他把眼睛閉上了。

    劉道通摸不準這老頭兒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難道他真不動心?他要拒絕出山可就麻煩了。不行,還得接茬兒往下說:“無量天尊!老劍客話雖如此,林玉畢竟是您的徒弟。依貧道看來他沒有做什么壞事,他保天德王黃倫算什么錯?那天德王是個人材,他要推倒大宋另立一個世界,這也不算不對吧?您老人家熟讀經(jīng)史,開天辟地到現(xiàn)在更換了多少朝代哪?天下乃人人之天下,那宋朝趙家不好就得有人取代,這算什么不對?林玉保了天德王更無可指摘,您不要認為您的徒弟不好。再說,那開封府的人專橫跋扈,借皇上和包黑子的勢力背叛武林,反過來欺壓武林,用大伙兒的鮮血換他們的官帽,簡直是可殺不可饒!這幫人剛到大同府就放出風來要抓金鏢俠林玉,結果抓住了。言下之意不光對付林玉,還要把您斗倒吶。您在這兒也不穩(wěn)當,假如閻王寨被他們占了,您這飛蛇谷也不能安定呵,請老劍客三思。”“唔,誰把我徒弟抓住的?”“徐良。”“他是何許人?”“老劍客久居山林消息閉塞。這小子是山西太原府祁縣徐家莊人,他爹就是大五義老三、穿山鼠徐慶。這小子自幼受高人傳授,他有兩個老師,頭一個叫云中鶴魏真,第二個號稱山西二絕之一的金睛好斗梅良祖。徐良在他們倆身邊學到絕藝。這小子鬼點子多,絕藝也多,雙手打鏢、接鏢,打飛蝗石、接飛蝗石,打袖箭、接袖箭,一手三暗器,百發(fā)百中。而且他掌中那口金絲大環(huán)刀招術精奇。這小子現(xiàn)在可紅得發(fā)紫哪,皇上加封他三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給包黑子當了忠實的鷹犬,平山滅島,殺了我們綠林英雄無數(shù)!如今領著人來到大同府,要平滅閻王寨。老人家,他要沒能耐能抓住您徒弟嗎?抓住那天我還聽說他仰面大笑,說誰是林玉的師父啊?怎么教出這么個飯桶來呀?是不是跟他師娘學的?這話說得難聽,不堪入耳呀!”

    朱亮聽到這兒“呀——”的一聲,一使勁“噗!”手中的茶杯被捏碎了,這是鷹爪功。劉道通偷眼一看,心想:這激將法真好使。就見朱亮青筋也鼓起來了:“哼!我當他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哩,鬧了半天是個黃口孺子,無名的小輩!劉道通,你來的意思是不是攀請我出山?讓我救徒弟對不對?”“對。天德王信里寫得清清楚楚。”朱亮這才把信打開,又閉上眼合計了半天才對劉道通說:“老朽金盆洗手對天盟誓,今天我二次出山就違背誓言了。我可不上山入伙,叫我保天德王可不干。我這次下山就為我徒弟,救出他之后,領回飛蛇谷讓他好好練武,不讓他再上山了,到那時候你等可不要埋怨。”劉道通一聽:你把林玉救了不管我們?恐怕到時候你也約束不了自己了,只要你能出頭就行。想到這里趕緊跪倒:“無量天尊,善哉善哉!老劍客這就對啦!虎毒不食子,您能不管徒弟嗎?應當趕緊出面才是。”朱亮連忙揮手:“起來,起來。我收這個敗家子,找麻煩呵。”接著他招呼小大頭人王興為他打點行裝。“師父,您上哪兒去?”“到大同府接你師兄去,讓他回來跟你同堂練武。”時間不大王興給拿來了一個小包,有幾套臨時更換的衣裳,有百寶囊,最顯眼的有一條五金的拐杖。這條拐杖比鴨蛋還粗,龍頭鳳尾,這是朱亮的應手兵刃。朱亮吩咐王興好好照管門戶,說他三五日即可回來。劉道通一看有希望了,命人把禮物抬進來。朱亮又沉下臉問:“這是干什么!”“這是我們王爺?shù)囊稽c心意,求老人家笑納。”“我從不受禮,怎么拿來的怎么拉回去,二話別跟我說!”劉道通不敢硬碰,趕忙說:“好好好!小人情面太薄,您見著天德王再說罷。”他怕惹翻了倔老頭前功盡棄,趕緊吩咐嘍兵再把禮物抬走。朱亮要劉道通先回,他隨后就到,說到閻王寨見面。劉道通滿心歡喜地率領眾人走了。

    劉道通回閻王寨見黃倫,眉飛色舞地告訴他:“這回好了,朱亮答應出頭了,隨后就到。”黃倫也樂壞了,吩咐:“快張燈結彩,凈水刷山,黃土墊道,準備隆重迎接老劍客。”整個閻王寨全動起來了。

    午后,朱亮果然來了。黃倫率領偏副寨主兩千多人親自下山迎接,到了天王殿盛情款待,讓他往當中一坐,黃倫在旁邊站著敬酒。這回可好,請來個老祖宗,誰不巴結他?不說別人,單說人群中坐著三人,外號江夏三鬼,他們是要命鬼黃榮江,追命鬼黃榮海,還有那細脖大頭鬼房書安。這房書安就是徐良的干兒子。蓮花觀完了之后,他率領其他人投靠閻王寨,被安排了一個偏副小寨主,短不了好吃好喝,閻王寨發(fā)生的一切事情他全知道。他看天德王黃倫又請來大名鼎鼎的飛劍仙,心說干老兒徐良這回可要現(xiàn)眼了。金絲大環(huán)刀不一定贏得了人家五金拐杖,三手將遇上飛劍仙怕是兇多吉少。他看閻王寨的人都在迎合朱亮,紛紛向他敬酒,自己不去不合適,便捅了捅黃榮江和黃榮海:“兩位,咱也得過去獻獻殷勤啦。”“好吧。”于是每人端了一杯酒晃晃悠悠來到朱亮近前。房書安把大腦袋一晃,未曾說話先拉笛兒(咱們前文書說過他沒有鼻子,沒這玩藝兒它不兜風,說話費勁。他事先得攢足力氣,所以就像拉笛兒一樣):“唔——!”朱亮正跟天德王黃倫說話,一聽,這什么聲兒?順聲音抬頭一看:嚯!面前站仨人。為首的這位長得真可笑,脖子好像搟面杖,腦袋像個大倭瓜,平著臉還沒有鼻子。飛劍仙一想:這人怎么這樣難看呢?這么丑還活個什么勁兒?可是自己是個有身份的人,這話不能說出口來。他看看房書安:“壯士,你是哪位?”“老劍客,晚輩如實奉告。我是江夏人姓房,雙名書安。因為脖子細腦袋大,大伙兒送我個綽號叫細脖子大頭鬼。”“哈哈哈,原來是房寨主。”“對,是我。老劍客,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您是一個雷天下響——婦孺皆知。您來了我高興,我們哥兒仨給您敬點兒酒,請您賞臉。”說著把酒杯舉過來。朱亮看了看情面難卻,只好笑呵呵地把酒杯接過來一飲而盡:“多謝三位。”“唔,夠意思!不過晚輩有一事不明想當面請教。”“有話請講。”“我說得對不對,老劍客別挑理。您二次出山打算干點兒什么?”“你還不清楚?我去大同府救徒兒林玉。”“您準備帶多少兵馬?”“一兵一卒都不帶,老朽一人足矣。”“嗯?就您一人?可別大意,驕者必敗。您到大同府要遇上那白眼眉怎么辦?恐怕好去可回不來呀。”黃倫一聽,這人可真討厭,怕他說出再難聽的話來,就過來打岔:“房寨主趕緊歸座,一會兒酒菜涼啦。”“王爺您別攆我,您是不是認為我說話刺耳?‘良藥苦口利于病’嗎,這是警告老劍客不要掉以輕心,那徐良不好惹!老劍客,您知道我們倆什么關系嗎?”“哦,你跟徐良還有關系?”“有!誰都知道就您不知道。徐良是我干老兒,我是他干兒子。”這一句話把大伙兒全逗樂了,朱亮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了:“啊,怎么徐良是你干老兒?”“一點兒都不假。您知道怎么認的這干老兒?談這話好幾年啦。在金鳳嶺準提寺,我跟金箍禿頭鄧飛熊、飛毛腿高健、白菊花宴飛在那兒做客,喝了兩盅酒我這嘴就沒把門兒的了,一高興吹開牛了,我罵徐良‘他小子從小就沒有出息,盡在我胳膊上拉青屎,想不到他現(xiàn)在有出息了,忘了他當初了。他是我干兒,我是干爹!’其實我這是酒攻的,胡說八道!哪知道一罵糟了,徐良聽見了,大吼一聲跳到屋里頭把別人打敗,把我抓住了。我一個勁兒說好的,徐良還真不錯,饒我不死。但是為了警告我,‘哧兒’一下把我鼻子給拉下去了。當時我還多個心眼兒,趁熱揀起來安上得了。一著急安錯了,大頭兒朝上了,我一賭氣又撥拉下去了。打那以后我們倆就認親了,他就是我干老兒,我就是他干兒。從那以后,做夢我也不敢說他不好的話,為什么吶,可靈哪,只要我一說干老兒不好兩字,他隨時就到……哎嗨,你們看!我干老兒來了!”

    細脖子大頭鬼房書安冷不丁喊了一嗓子,這一下不要緊,天王殿就開鍋了:二十多個賊跳到房上,十八九個賊鉆進桌子下面去了,有的人各拉刀劍閃躲在兩旁。真是丑態(tài)百出。就連飛劍仙朱亮也為之一驚,甩銀髯張大雙眼觀瞧:“呵,徐良在哪?”一看,什么也沒有。房書安樂得腰都直不起來了:“哎——諸位!不必害怕,我是開個小小的玩笑,剛才是我活見鬼,看差了。”大伙兒一聽,這個氣就甭提了。黃倫急忙吩咐大家安靜,上房的重新跳下來,藏到桌子底下的又鉆出來。黃倫氣得用手直拍桌子:“眾位這是怎么啦!”“回王駕千歲,因為聽說徐良來了,要……要做好戰(zhàn)斗準備。”其實鉆桌子里面的有兩人都嚇得尿了褲子。朱亮看得清清楚楚,不樂意把這蓋兒給掀開。飛劍仙長嘆一聲,心說:徐良這小子有多橫?一提他名字把我們這幫綠林人都嚇得這般狼狽,可見這小子素日多么專橫跋扈!本來憑我這身份不愿跟他計較,要看這情況,我非把他鏟除不可。但是朱亮又恨這房書安:你是哪頭的?這不是吃里扒外嗎?明明徐良是仇人,把你鼻子拉下去了,你張嘴干老閉嘴干爹,太給綠林人丟臉!想到這里,他一把抓住房書安的衣服,想把房書安打死。黃倫趕緊攔住:“老劍客手下留情,打不得。”又把嘴對準朱亮耳朵壓低聲音說了幾句。朱亮一愣,把手放下了沒敢打。那位說房書安有什么了不起,連朱亮都不敢揍他?這真有原因。

    這房書安出身挺了不起,二十年前他開辟一座大山叫八寶疊云峰青松狼牙澗,把這大山治理得銅幫鐵底。那會兒房書安還年輕,肚子里有點道道,后來來了幾個人:頭一個叫半翅蜂王典王金龍;第二個電光俠霍玉貴;第三個飛天老魔公冶子安。這三個人相中八寶疊云峰,愿意上山入伙。房書安非常歡迎,把三個人接到山上。打那以后,這四個人沖北磕頭八拜結交,論歲數(shù)一排房書安是老四,因此人們都管他叫四大寨主。后來房書安這人脾氣不好,發(fā)現(xiàn)這三個哥哥做事不端就發(fā)生了口角,房書安一跺腳離開八寶疊云峰青松狼牙澗,又到湖北江夏認識了黃榮江、黃榮海,號稱江夏三鬼,他就不回山上去了。其實那三位也覺得心里怪對不起房書安的,派下人來請他,這位還越請越來勁,說什么也不回去,到現(xiàn)在不涼不熱就撂下了。人家疊云峰還有他的名字,人們談論中還叫他四寨主,就是沒有回去罷了。這件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說房書安這人不怎么樣,他那三個磕頭的惹不起呀,半翅蜂王典是劍俠的身份,武功蓋世;電光俠霍玉貴三十六路電光掌壓蓋武林沒有對手;再加上那公冶子安,那武功都是了不起又了不起的。所以看在這三個人的份上,誰也不敢惹這房書安。方才黃倫就是說的這個事,說:他,動不得!他那三個把兄弟是誰、是誰,把朱亮給嚇住了。朱亮知道這三位是了不起的人物,論功夫只在自己之上,但是他納悶兒:那三位高人怎么跟這么個廢物磕頭結拜呢?真是錯綜復雜不可理解,就這樣朱亮沒動手。房書安一看,腰板兒更直了:“哼!誰敢動我?除我干老兒徐良,別人呀,他不配!老劍客呵,剛才我說的都是實話呀,您一兵一卒不帶就想進大同府救您徒弟,這不開玩笑嗎?弄好了,您跟我似的把鼻子混丟了,咱倆一塊兒拜干老兒……”“去你媽的!”朱亮忍無可忍照房書安屁股上就是一腳。房書安皮糙肉厚根本就不害臊,長嘆了一聲:“唉,好吧,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唷。反正我的心是盡到啦。”說完,他歸座了。

    這幫賊聽完了真是啼笑皆非。別人不敢言語,朱亮很惱火,房書安無意中使了個激將法,把老頭兒的火激到腦門子上。朱亮心說:這時候不去也得去,大話說出去了,不這么辦也不行。別人都好說,就這細脖子大腦袋這張嘴我就惹不起!他氣呼呼地站起來說:“王駕千歲,老朽告辭!”“怎么,您這就走?”“對,我要趕奔大同去救徒弟,順便把徐良的人頭捎回閻王寨來!”“老人家好好想想,還是多帶點人吧。”“王駕不要為我操心。您想想我?guī)Ф嗌偃耍繋迩o濟于事,帶三兩萬你這兒沒有。相反人多目標大,這里一發(fā)兵,人家得著信兒事先就做好了準備,挑起吊橋落下千斤閘板死守大同,一時半會兒還打得進去嗎?即使打進去,恐怕我徒弟早就身首異處了,還不如老朽一人去合適,神不知鬼不覺到那里,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也就把事辦成了。再說房書安他們把徐良他們說得神乎其神,在老朽看來無非是碌碌之輩,我還真沒有把他們看在眼里。各位就聽喜信兒吧,告辭了!”朱亮說到這兒操起桌邊的五金拐杖一轉身——把眾人嚇了一哆嗦,再找朱亮蹤跡不見。其實朱亮也不會隱身法,哪兒去啦?從后窗戶出去飛身上房。等大伙兒再追出去,他早已跳到墻外走了。黃倫一想:大概還有希望,等著聽喜信兒罷,便告訴御膳房:殺牛宰羊,準備祝賀。按下群賊聽信兒不說。

    單說飛劍仙朱亮怒沖沖下了侖都山,找了個僻靜處把衣服收拾一番,又平心靜氣地想了想:我到大同用什么辦法能把林玉被押的地方摸清,是公開露面還是夜探大同?如果他們要憑武力我應該怎樣對付?后來他終于想出了如此這般的一套辦法。之后,他大步流星直奔大同。沒人時他把腰往下一塌施展陸地飛騰術,跟箭頭似的那么快;有人吶他就收住腳步慢步走。因為光天化日之下叫人觀之不雅。就這樣在日頭往西轉的時候,就來到大同府的北門。他往城門這兒一看黑壓壓一片人,往城頭上瞅,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旌旗飄擺,站滿了大宋軍兵。因為這是前防,白天黑夜戒備很嚴。朱亮到北門口一看,為什么人這么多呢?因為天快黑了,到城外辦事的百姓要進城回家;到城里辦事的急于出城。按欽差大人顏查散的規(guī)定,進出城門都要經(jīng)過嚴格檢查官府發(fā)放的腰牌,對上號才能出入,否則就不行,發(fā)現(xiàn)可疑的要抓起來審訊。不然的話,能把這些賊治得服服貼貼的?朱亮擠進入群一瞅,要進城的排了五百多,著急的人們議論紛紛:“像這樣慢,到掌燈也回不了家……”再看城門洞口放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坐著兩個年輕人,看樣子都是大個兒,他們戴著六棱抽口硬壯巾,渾身上下青色衣服,腰中挎著刀。別看穿的便服,一瞅就是官家人,他們一面喝著水兒,一面打量進出的人群。另有二十幾名軍兵帶著刀槍搜查來往行人;旁邊還有一個文職官員,在這兒收放腰牌、登記載冊,忙得滿頭大汗。在城洞旁邊搭著個蘆席棚,里邊也有人,都是專為脫衣服檢查準備的。

    朱亮一看:夠嚴的!這一說我也得受檢查,我又沒有腰牌,還沒有進城就遇上麻煩了。又一想:我干我的,按原計劃行事。所以他不排隊了,擠過人叢一直來到城門洞,拄著拐杖挺著胸脯邁步往里就走。當兵的抬頭一瞅:“哎哎,站住站住!我說老頭兒你亂闖什么!你沒看進城都得排隊嗎?去,后邊呆著去?”“嗬,弟兄們辛苦!老朽有急事在身,務必這會兒進城,大家給個方便罷,對不起,來日我請弟兄們喝茶!”朱亮邊說邊往里走。當兵的橫刀槍把他攔住:“老頭兒,你活膩味了?你剛才說的什么話,誰用你請喝茶呀,你經(jīng)過檢查了嗎?后邊去,再要不聽把你抓起來治罪!”“唷嗬!你們這個衙門真不講理呀,我什么法都沒犯就把我抓起來?沖你這么說,我還非進城不可,看哪個敢抓老朽!”說著又往里走。桌子后面坐著的兩個年輕人聽見了,一拍桌子走了過來。

    書中代言,他倆是開封府六品帶刀校尉邢如龍、邢如虎。要說這哥兒倆,前文書交代過,別看過去失身于賊、跟襄陽王趙玨瞎跑,但改邪歸正了。群雄聚破沖霄樓、大破銅網(wǎng)陣,他倆倒戈投降立有戰(zhàn)功,經(jīng)包大人保奏、仁宗允許,收到開封府效力當差,而且加封六品官職。幾年來這哥倆確實變好了,跟徐良眾人抓差破案累立戰(zhàn)功,這次守北門的事就交給他倆了。哥倆兢兢業(yè)業(yè)一絲不茍,有時累得坐在椅子上就睡著了。盡管如此,他們知道形勢嚴重,一點不敢偷懶,一會兒掌燈該換班了,他們也不怠慢。聽著一吵,邢氏兄弟站了起來。邢如龍在前,邢如虎在后,軍兵左右一閃,他倆來到朱亮面前上一眼下一眼看看,這是個大個老頭兒,面似銅盆,胸前散滿銀髯,頭上戴著鴨尾巾,手里拿著烏黑锃亮的拐棍,兩只眼睛倍兒倍兒亮。哥倆就知道這老兒是練武的。看他這沖勁兒,也許是三俠五義的朋友?先別得罪,問問清楚再說。邢如龍過來一抱拳:“老人家好!適才軍兵說話不周惹您生氣,萬望見諒。不過,上面下派迫不得已。我們是干這個的,因此就得嚴著點兒,您還得諒解。您看,不管是誰想要進出必須登記在冊,說明您的姓名、家鄉(xiāng)住處,說明理由,發(fā)放腰牌,然后才允許進城,不然上面怪下來兄弟們不好交代。老人家請到這邊來。您貴姓?先給您辦手續(xù)。”這邢如龍就算會來事兒,說這套話也不算過分。但朱亮今天是找茬兒來的,本來就沒有安好心,打算玩兒命。盡管邢如龍說得這么婉轉,他仍然把臉一沉:“-!太麻煩了。這么寬敞的城門你們硬堵著不讓進,又他娘的什么登記在冊,那不是刁難人嗎!老朽活到七八十歲還沒有遇上過這些麻煩,對不起,全給我免了!”說著還往里走,邢如龍怎么解釋他也不聽。邢如虎急了,他的脾氣跟他名兒差不多——虎頭虎腦的,他一看這老家伙不是東西,又從北門來,出北門不遠就是閻王寨,他有可能就是個老賊成心跑來搗亂發(fā)壞,我哥怎么盡說好的,把他抓起來就得了!過來把他哥哥一撥拉:“噯,老家伙,給臉不要臉,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告訴你,你要找不順當,今天爺對不起你!弟兄們,把他拿下!”一聲令下,當兵的往上一闖抓胳膊擼袖子就想抓朱亮。飛劍仙把兩臂一抖,使了個“老龍抖甲”,這么一晃身不要緊,當兵的摔躺下七八個。邢如虎一看:“呀!老家伙會兩下,找茬兒啊?來來來,我對付對付你。”邢如虎甩掉外衣掄拳就打。朱亮想:我今天進大同為救我徒弟,主要會的是徐良,這些人不值一打,我也不能浪費精力,干脆快點把他打發(fā)了。邢如虎往上一縱使了個“通天炮”,朱亮往旁一歪頭,拳頭打空了。還沒等邢如虎換招哩,朱亮把左手抬起伸出兩個手指在邢如虎肋上捅了一下:“別動。”邢如虎樂子大了:下面騎馬蹲襠式,一個胳膊伸著,一個胳膊在后頭,眼睛瞪著,一動不能動。原來,這就是點穴。邢如龍一看:“老頭兒,敢打我弟弟!”過來掄拳就打。朱亮一轉又到邢如龍的身后,仍然使用這一招:“別動!”邢如龍也聽話,動不了地方了。當兵的傻了,剛想往上闖,朱亮一擺手:“弟兄們,咱們沒仇恨,老朽這般年紀絕不無故傷害你們。我進城辦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哪個敢攔,我可對你們不住!”說話之間大步流星就進城去了。等到了街上他鉆進胡同,迎面遇上兩個百姓,朱亮就打聽欽差大人的公館在什么地方,百姓告訴他順胡同出去奔大街往東一里左右知府衙門就是。朱亮照著百姓說的走去,果然找到了。

    書中代言,這知府衙門現(xiàn)在又是欽差大人的公館,那氣派夠大的:兩旁兩列拴馬樁,拴著幾十匹駿馬。門前站著幾十名軍兵,多拿大刀斧戟,腰中挎刀佩劍來回巡邏。朱亮一瞅到地方了,白眼眉以及他的幫兇爪牙肯定都在這兒,天黑以前我就得大功告成。想到這兒,朱亮晃掌中拐杖飛身往里闖,他要血濺公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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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9 13:50:27 | 只看該作者
第013回 鋌而走險飛劍仙劫牢 降妖伏魔白眉毛舍命    飛劍仙朱亮來到公館的面前來回走了兩趟,火往上撞,剛想往里闖,但又把自己的情緒控制住了。為什么?因為公館大門守衛(wèi)森嚴。他眼睛轉了一下,沒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人,不是那么容易往里闖的。當然,憑自己功夫沒有拿這些人當回事,他們也擋不住,但是連吵帶喊不就捅了馬蜂窩了嗎?人家里邊做好了準備,再想救我徒弟林玉就不那么容易啦!我得想方設法先把人救出來然后再說。他想到這兒心生一計。正好這時候從公館里邊走出來個當差的,急匆匆地往北去,他覺得這是個好機會,緊走兩步把這當差的攔住了:“小兄留步。”當差的站住回頭一看,并不認識,反問這高個老頭兒:“老先生有事?”“小兄貴姓?”“免貴姓趙。”“跟趙兄打聽一件事。”“老先生有話請講。”“聽說你們前兩天打了個勝仗,在杈樹岡活捉了幾個人,什么金鏢俠林玉,還有金大力、車新遠等等。但不知這幾個人押在什么地方?”這趙當差一愣:“老先生打聽這干什么?”“啊,沒有別的意思,不怕您見怪,我們是遠房親戚,我想探探監(jiān)。”“老先生好不曉事呀,您知道他們犯的什么罪?他們是行兇、造反、作亂,按宋朝例律都得扒皮、點天燈!往輕的來說都得斬首示眾。這么重要的案犯你給他探什么監(jiān)?在這時候躲都躲不及呀,還往前湊?老先生聽我勸,別問了,趕緊走!”“多謝小兄關照,您說的一點兒都不假。不過你不了解內(nèi)情,當年老朽欠過這幾個人的虧空,他們攤上這事,我再不露面兒,覺得于心不忍。哪怕見個面兒吶,給送點兒吃的,這心就盡到了。”“我就是告訴你你也見不著。”“你小兄告訴我在哪兒押著,哪怕我進不去,隔墻我作三個揖回去,我也就睡好覺了,我這心愿也就了啦。”說著,飛劍仙從懷里掏出十兩銀子來往前一遞,塞在當差的手里。這當差的接過來一看,白花花的銀子!回頭瞅瞅沒人發(fā)現(xiàn),他就有點動心了:“哎,老先生!告訴你,我可犯法啊,不過我看你一片至誠。這三人就押在這院兒里,沒有投入大牢,暫時在公館寄押。”“這一說我進不去?”“那可不!我和你說來著,告訴你也白扯。你能進得了公館嗎?在公館后邊那一層院兒,在跨院押著哩,離后門不遠。最好你甭去,要找了麻煩你可別怪我!”這當差的說完走了。

    那年頭官府里有幾個不貪贓的?除了包大人和少數(shù)幾個清官之外,上上下下都是見錢眼開。話雖不多,已經(jīng)給朱亮畫了簡單地圖。朱亮的心放下了:噢,離后門不遠,那我就不走前門了,這要省多大麻煩!這十兩銀子沒有白花。朱亮提著拐杖順胡同去找公館的后門。時間不大,到了。這后角門也關著,門上有兩個站崗的。瞅瞅這后街也寂靜,便走過去說話:“二位辛苦。”倆當差的看了看他:“啊,不辛苦!老先生有事兒嗎?要有事到前面去辦,后邊不接待。”“是,我知道。敢問一聲這是公館后門?”“是的。”“好,我打算進去辦點事,煩勞二位把門開開。”“辦事?你這老頭兒是上歲數(shù)了是怎么的?這屬于內(nèi)宅,任何人都不準出入,有事到前面去辦。”“正因為是內(nèi)宅老朽才來,我跟前邊沒有什么可說的。”說著話朱亮上臺階推門就想進,當差的氣得攔他:“這老頭兒怎么不講理?”朱亮一伸手:“別動,別動!”一點穴,這兩位全動不了啦。朱亮推門進了大院,看意思像是倉房,林玉在哪兒押著卻不知道。那姓趙的差官說的小跨院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一邊找一邊喊:“玉兒,林——玉!你在哪兒?為師的來了。”你說他這膽子有多大?見屋就進,見院兒就找,四處搜尋,瞎貓碰死耗子——還真碰上了。

    離后門不遠旁邊就是個跨院,一列三間房子,林玉、車新遠、金大力都在這兒押著哩。這仨人自從被俘之后沒受什么罪。顏查散心善,他認為抓的是賊,用不著問其他口供,所以就沒動非刑。那當兵的你一拳頭我一腳,這都不算什么。一日三餐飯菜到時送來。盡管如此,這三人的心里跟油烹的一樣。起碼說這身上它不得勁兒:戴著刑枷、手銬、腳鐐和脖鎖四大件刑具,連上廁所都去不了,屋犄角有個馬桶,吃和拉都在屋里,三張大木床鋪的是草,雖說不臟,和在閻王寨比那不是天上地下嗎!沒事兒三人湊在一塊兒琢磨:怎能跑得了!鐵門窗外面還有人嚴守,肋生雙翅也難出去啊,把他們愁壞了。一天這十二個時辰?jīng)]法熬,可以說度日如年。昨晚他們商量越獄,但手底下沒有家伙,后半夜這才睡了一覺,因此頭昏腦脹。這會兒三個人靠著墻昏昏沉沉似睡非睡,林玉就聽著院兒里有人喊自己名字。一激靈,他把眼睜開了:嗯,我在做夢哩,這聲音怎么這么熟悉呀,有人呼喚我的名字,難道要出大差,到了我們?nèi)齻人的最后關頭,這些贓官要下毒手不成?又一想出大差喊名兒干什么,這聲音也不像啊;是昨晚上沒有睡好覺,大概是耳鳴和胡思亂想了,他又把眼閉上了。一會兒又聽有人喊,而且聲音越來越近:“林玉——為師在此,你在哪兒吶?”這一回他可聽清楚了,趕緊把眼睜開,林玉就問:“二位,你們聽見沒?”“聽見了,有人喊大帥的名字。”仨人趕緊站起來想扒窗往外看,但這窗戶特別高,根本就夠不著。正在林玉蹺著腳拔脖子的時候,又聽外面?zhèn)鱽怼傲钟瘢阍谀睦铮繛閹熣夷銋取边@回聽真切是老師飛劍仙,林玉不敢想象,這簡直是神話,師父怎能進大同找到這兒來?這要是把我救了真是命大!林玉到了現(xiàn)在就不顧一切地扯著脖子喊開了:“師父,弟子在這兒哪!”車新遠、金大力也喊上了:“老劍客,我倆也在哪!”三人聲音挺高,朱亮聽見了,其實就隔著一堵墻,他一拐彎兒把門找著了。朱亮不顧一切掄五金拐杖“哐啷”一聲把大鐵鎖砸開了,邁步進院,果然發(fā)現(xiàn)三間高窗房子,鐵門上也有大鎖。不過這陣兒正是吃飯時候,院里沒人,朱亮來得正好。朱亮又喊一聲:“玉兒,為師在此。”“師父,快救我們吧!”朱亮那心也要跳出來了,對林玉又疼又恨。疼是疼自己的徒弟,手把手教給他數(shù)載苦功夫;氣是氣他不聽話:誰讓你上閻王寨跟天德王黃倫鬼混?你如果聽我的話走正路多好?何至于受今日牢獄之災呀。這一陣兒他也顧不得想別的了,來到鐵門邊伸出大手抓住鐵鎖丹田一叫力:“嗨!”就聽“咔叭”一聲大鎖掰掉了。他開開鐵門就進屋了。林玉他們?nèi)齻人就撲過來了:“師父。”“老伯……”朱亮一看林玉也難認了:發(fā)髻披散、眼眵都多長,顴骨突出,兩腮深陷,眼睛上掛滿了血絲,跟個活鬼相似。朱亮心里更難過啦:“孩兒,不必著急,我就是救你們來的。”“師父,能出得去?”“差不多。來,我先把你們刑具去掉。”沒有鑰匙,全憑老頭兒兩只手也不那么容易,費了半天勁相繼把刑枷銬鐐和脖鎖解除。他們闖出臨時牢房到了院子里。朱亮說:“快走!事不宜遲。一旦衙門里得著信兒,咱四個誰也走不了。”剛轉身要出去,就聽外面跟開了鍋一樣:“了不得啦,有人來救人哪,別讓跑了呀!”……把金鏢俠林玉嚇得好懸沒坐到地下:“啊,壞了!”其實朱亮也有同感。再看公館的軍兵把小院落緊緊包圍,朱亮就知道大勢己去,看來不打不行了。

    書中代言,官府怎么來得這么快呢?這還用問?朱亮大搖大擺進了北關,用點穴法點住邢家兄弟,點完他走了。有個當兵的有經(jīng)驗,過來一推邢如龍,一晃邢如虎,果然把點穴破了,血脈一流通就沒事兒了。邢家兄弟“哎唷”一聲緩過來,再找老頭兒不見了。問哪兒去了?說進城了。邢如龍吩咐:“關閉城門,禁止通行。我倆稟報去。”他倆回公館里邊一喊,把人全驚動起來了。三俠五義、小五義、小七杰,所有的辦差官全到前廳紛紛打聽,邢家兄弟把經(jīng)過講一遍。蔣平一捉摸:大概就為這幾個俘虜來的,要不就是搞暗殺。這老頭兒膽兒太大啦,敢晃著膀子進大同,可見非等閑之輩。吩咐做好準備,把人馬撒開保護公館,四面八方搜查。有人到后角門一看,這倆把門的像一對大蠟似的一動不動。破了穴道一問,倆人講了經(jīng)過。蔣平馬上調來二百親兵把這小院兒包圍,率領老少英雄趕到此處。等推開門蔣平往院里一看:嗬!果然遇上那白胡老頭已經(jīng)破門而進把三賊救出來了。蔣平心里說話:好險哪,晚來一步把三賊救走了。翻江鼠把掌中一對蛾眉刺一碰:“呔!爾老匹夫,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砸監(jiān)反獄!你可知罪!”朱亮把掌中五金拐杖晃了晃抬頭一看:對面站了個小老頭兒,長得跟猴兒差不多少,別看個頭不高,渾身上下一團精氣神,狗油胡子七根朝上八根朝下“不兒不兒”直蹦;一對小圓眼珠嘰里骨碌亂轉,一說話嗓音發(fā)尖。別看沒有見過面,朱亮就知道這是蔣平。

    “對面這人口打官腔,莫非你就是翻江鼠蔣則長?”“不錯,正是四老爺。我說老頭兒你是哪位?”“啊,老朽無名少姓,叫朱亮。”“嗯……什么?朱亮?莫非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飛劍仙不成?”“正是老朽!”嚇得蔣平一縮脖子:我的媽呀!還是那句話:人的名樹的影,蔣平經(jīng)驗豐富,廣交天下豪杰,凡是各門各戶、各山各島的名人,基本上他都知道。他知道在飛蛇谷有個了不起的老隱士叫飛劍仙朱亮,聽說此人身懷絕技,后來這人在武林中消失,隱居不出頭了,今兒怎么在這兒出來了?真是他,今兒可就麻煩了。蔣平一抱拳:“朱老劍客久違,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三生有幸!請問您這是干什么,因何砸牢反獄,難道您不知道這是犯法的嗎?”“蔣平!不要往下再問了,你不知道我跟這幾個人的關系。金鏢俠林玉是我的愛徒,這兩個是小徒的好友,老朽焉有不救之理?你也是綠林出身,如果你能賞個面子把道路閃開讓老朽把這三人救走,我絕不忘恩,你意如何?”蔣平一笑說:“老劍客你好糊涂,這可不是做買賣,是犯法的事。我是國家四品帶刀護衛(wèi)、朝廷命官,我的職責就是捕盜拿賊。林玉等人背叛大宋犯下不赦之罪,今天把他們抓押在此,等圣旨一到就將正法。可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您砸監(jiān)反獄要把他們救走,還說什么讓我高高手把他們給放了,這不是笑話嗎?我蔣平長了幾個腦袋敢以身試法?話又說回來,咱倆萍水相逢一點交情沒有,可你砸監(jiān)反獄又犯下不赦之罪,把你一放我就得吃官司,這個事兒萬萬不能從命。老劍客您錯啦,您的所作所為并不聰明。今天講不了,說不起,請把拐杖扔了,我命人把你捆上,跟我到案打官司。不然的話嘿嘿……我可要撒野啦!”蔣四爺說到這兒把眼珠子一瞪。朱亮一看講理不好使就得開打了,殺出一條血路把這三人救出去。想到此他一晃拐杖:“蔣平!!既然有理講不通,來來來,我看你們哪一個是老朽的對手?不怕死的過來!”不等蔣平傳令,身后霹靂鬼韓天錦就壓不住火了。您聽這外號——霹靂鬼,沾火就著啊。韓天錦是小五義的二爺,徹地鼠韓彰的干兒子。這家伙身大力不虧,掌中使一條渾鐵大棍,“嗷——”一嗓子往上一縱:“四叔,您跟他白話什么,把他砸扁了不就得了……老匹夫休走,接棍!”奔朱亮摟頭便打。朱亮不知道他是誰也沒工夫問,使了個海底撈月,五金拐杖往上一崩:“開!”您說得什么勁兒接得這韓天錦的棍!別看朱亮上了年紀,真有勁兒。老頭兒到現(xiàn)在練的是十三太保的橫練,本身是童男,會童子功,因此功底深厚、力量十足!拐杖一碰到棍上韓天錦就受不了啦,覺得虎口發(fā)麻兩臂發(fā)酸,手一松,大棍飛起五六丈高,轉著個兒落在房上,打碎了十幾塊房瓦。韓天錦見勢不好回頭就跑。朱亮一看這是逃走的機會:“孩子,跟我往外沖!”

    韓天錦三十來歲正當年,兩臂一晃八百斤的力量,夠上一員虎將。但是跟朱亮比差得太多了,不說武藝高低,拿力氣來比韓天錦也得甘敗下風:不但棍子被人家崩飛了,再看兩只大手全都震破了。朱亮剛想往外沖,旁邊就蹦出一位來:“老匹夫接刀!”朱亮往旁一閃身斜眼一看,跳過來一個漂亮小伙子,有二十六七歲,穿青掛皂,長得眉清目秀,手中擎著厚背尖翅雁翎刀。朱亮用拐杖給架住:“娃娃你是誰?”“義俠太保劉士杰!”“無名小輩知趣點,閃開道路,順我者生,逆我者亡!”“廢話!接刀。”劉士杰又是一刀。朱亮一看不能客氣了,用拐杖往外一撥他的刀,劉士杰知道他這拐杖有勁兒,碰上刀就得飛,趕緊使了個裹腦藏頭、進步連環(huán)式,一刀奔朱亮脖子來了,飛劍仙往下一低頭,劉士杰刀走空。剛想換招,朱亮就不給他留空了,往前一跟步就飛來一腿。別看八九十歲老人,那腿跟面條兒一樣直奔劉士杰的肋叉子蹬來,真給踢上,肋骨全得斷。劉士杰見勢不好,往上一挺身,把屁股給人家了。屁股肉多富于彈性,這玩意兒禁踹,“叭”!劉士杰摔出去一丈多遠。劉士杰半身麻木,汗珠子下來了。他正好摔到圣手秀士馮淵腳前,馮淵一哈腰把劉士杰給扶起來:“大兄弟覺得怎么樣?”“這個老匹夫甚是厲害,這覺著渾身麻木。”馮淵給他活動筋骨暫且不提。

    劉士杰一摔倒,超水燕子呂仁杰就急啦,因為他同劉士杰友情莫逆。小伙子把三彩圍裙往上一撩,拽出十三節(jié)鏈子槍,打墊步“噌”的一下就到了朱亮面前:“老匹夫可知道某家的厲害?”朱亮一看又來了個漂亮小伙子,黃白凈面尖下頦,眉分八彩,一對大豹子眼,干凈利索,手使明晃晃一條鏈子槍。他心中贊嘆:罷了,這開封府的人才真不少,小伙子一個賽似一個。“娃娃,你是誰?”“超水燕子呂仁杰。看槍!”槍一翻直刺朱亮的頸嗓。朱亮知道這個軟家伙最不好對付,因為它是十三節(jié)連在一塊兒的,中間是套環(huán)連接,見硬就拐彎兒,就要打著自己。那朱亮是行家,晃五金拐杖對準鏈子槍的尖兒“咔”的就是一下。哪知呂仁杰順勢一轉身,槍隨人轉平著來抽朱亮的耳門,這要抽上,人當時就得廢了。朱亮趕緊藏頭往下一哈頭,鏈子槍刮了一道風當時掠過。一老一少戰(zhàn)在一塊兒。五個回合,朱亮反臂一拐杖直砸呂仁杰的后背。呂仁杰一看不好,使了個蘇秦背劍把鏈子槍往后一帶,拐杖正好砸到鏈子槍上,雖然說沒有直接砸到后背上,墊了這一下也夠瞧的:把呂仁杰崩出有一丈多遠,險乎摔倒,后脊背上添了一條紫棱子,把小伙子疼得咬牙切齒,汗珠子下來了。他剛下去,小元霸魯世杰就上來了。您聽他這綽號,顧名思義,就好像隋唐年間西府趙王李元霸相似。小個兒不高,骨瘦如柴,手中使著一對擂鼓甕金錘。這魯世杰說話還有點兒結巴:“這……一個老家伙,竟……敢撤野,看錘!”朱亮一瞅這位長得不怎么的,跟雷公崽子差不多,這錘個兒可不小,看來有把子力氣,我試試你勁兒有多大!錘往下砸,朱亮使了個海底撈月用五金拐杖往上一架,“當啷啷”拐杖碰雙錘,到底是魯世杰的勁兒比韓天錦勁兒大,錘倒沒有出手,盡管如此,把小元霸震得退了幾步“咕咚”來個屁股蹲兒。這一下摔得這個疼哪,魯世杰不干了,“嗷”的一嗓子蹦起來,二次掄錘就砸。你想他的能耐怎比得了朱亮,五六個回合讓朱亮一拐杖正打在屁股蛋子上,把魯世杰打出兩丈多遠,錘也撒手了,趴到地上了。“啊……啊呀,可真他娘的夠疼的,救命呵!”有人過去把他搶救下去,扒開褲子一看,“唷!”屁股蛋子上一條紫棱子跟個搟面杖在這兒別著差不多。蔣平知道這玩兒淤住血就不好辦了:“快快快,抬到前屋把傷口拉開,把那血全擠出來,化了膿就廢啦。”有人搶救魯世杰暫且不提。

    單說上去一個敗一個,最多的也就是五六個回合。完了,擋不住,唯一的辦法就得靠人多勢眾。蔣平急得直轉,心說:這小良子!他哪兒去了?其實徐良要在這兒早就過來了,徐良有事兒,吃完中午飯奉顏大人所差奔西關安撫百姓去了。可那些老百姓聽說他就是大俠白眼眉,恭敬得像神仙似的,這家拉那家請,所以把徐良給拌住了,一直到快掌燈了,徐良也抽不出身來。后來實在呆不下去了,恐怕公館有事,這才跟鄉(xiāng)親們告辭領著八個士兵回到公館。剛進門當兵的就過來說:“三將軍快到后邊看看去吧,打起來了。”徐良一愣:“什么事情?”“來了個老頭兒甚是兇猛,砸監(jiān)反獄救林玉他們來了,眾位英雄動手誰也不行,正著急找您吶!”徐良一聽腦袋“嗡”的一聲:“待我看看。”老西兒說完撒腳奔后邊,等到了出事地方分人群擠進來。蔣平一看徐良來了:“啊唷孩子!可把你盼來了。”“四叔不要吃驚,我看一看。”眾人呼啦一閃,當時把腰板兒全拔直了:“行,妥啦!小良子來了。”“徐三將軍來了,指定得勝!”徐良在大伙兒心目中就有這么深的影響。

    白眼眉擠進人群抬頭一看:面前站個老頭兒,手里拎的五金拐杖比鴨蛋還粗三圈,大個兒,白臉、白胡,長得十分有神。往后一看,抓住的那三名俘虜?shù)皖^散發(fā)的瞪著眼睛在后邊看著。徐良跟蔣平一打聽,蔣平把方才的經(jīng)過一介紹,老西兒這才心里有數(shù),邁步過來了。他這人打仗從來不著急,即使心里頭多么急,臉上也不流露出來。他沖著飛劍仙噗哧一笑:“嘻……我說老爺子,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飛劍仙朱老劍客?”“呵,不錯!正是老朽。”林玉緊走兩步到師父身后:“老師可得注意呀,這小子不好惹,他就是白眼眉徐良。看,白眉毛為記。”“知道,你不說我也認出來了。……哈哈哈,娃娃,你就是徐良?”“啊,不錯!正是山西人。”“好!冤有頭債有主,老朽這次來大同要辦兩件事:一來救我徒兒和這兩位英雄;第二,就要會會你徐良,順便把你這顆腦袋帶回閻王寨!”“是嗎,那太好了。要能把我的腦袋取走,我就省得受罪了。不過老劍客,這牛可不能亂吹呵,吹得貼點邊兒。我這腦袋可不怎么好摘哩。”“是嗎?別人摘不容易,大概在我來說不會費勁。徐良!廢話少說,過來,我看看你小子究竟有什么能耐?”說話之間飛劍仙往前一縱掄拐杖就砸,徐良撲棱腦袋往旁邊一躲,拐杖落空。朱亮連著又是三拐杖,徐良滴溜溜身形亂轉又全躲開了。朱亮把眼一瞪:“白眉毛,你因何不動手?”“啊呀我說老前輩呀,咱爺兒倆初次相會,你不知道山西人的脾氣,我這個人最懂禮貌了,跟誰動手都得讓他幾招。”“就憑我這身份還用得著你讓嗎?少說廢話,快拉刀。”“嗯,好啦,我這就拽刀。”徐良探膀臂“鏘鋃鋃”拽出金絲大環(huán)刀。他這口刀是列國年間造刀大師賀連波鑄造,寶中之寶,切金斷玉,想當年徐良在烏龍岡高家店得的。自從得了這把寶刀之后,徐良就好比彪虎生翼一般,他在這刀上可真下過苦功:平日跟大伙一樣上班,一樣洽公,別人睡覺、休息了,徐良上院里練刀去。工夫不負有心人,所以徐良的能耐才高出別人,到用的時候就知道這玩藝兒可貴啦!

    再看老西兒把大環(huán)刀拽出來使了個夜戰(zhàn)八方藏刀式,說聲“請”!往前一縱跟朱亮戰(zhàn)在一處。這回徐良可不留情了,一點兒不敢馬虎大意,一招緊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大環(huán)刀舞動如飛跟刀山一般。朱亮也是有意看看徐良有多大能耐,一開始沒有進手的招術,就按一般的招兒跟徐良一來一往,偷眼觀瞧:罷了!怪不得林玉被他抓住吶,我徒弟的能耐趕不上人家。憑心而論高就是高,低就是低,徐良比我徒弟強多啦。朱亮一邊打一邊心里贊嘆,可是打過二十個回合飛劍仙一想:不好!我想什么哪,我現(xiàn)在干什么呢!我在虎口之中。當然,我要想走誰也攔不住,我后邊還有三個人哩。如果耽擱了時間,官家人越來越多就走不了啦!干脆,利在速戰(zhàn),我把徐良廢了就得了。朱亮想到這兒一換招就下了毒手,這一條拐杖上下翻飛,使的是六十四路天罡拐。朱亮這一加緊,徐良就架不住了。你看徐良不是萬能的,說誰都不是徐良的對手,哪有那種道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徐良的能耐打不過人家。不過打到這種程度那就不含糊了!朱亮拐杖一加緊,徐良就覺著怎么也對付不了,被人家逼得往后直退,額角上也見汗了。蔣平在旁邊急得直跺腳:“這小良子,你小子怎么啦?加把勁兒,全指著你哪!”“三哥加把勁兒。”“三弟加把勁兒。”大伙給徐良打氣兒。老西兒一咬牙關晃大環(huán)刀勉強支持。正這么個時候,公館前邊來仨串門兒的。

    這三位有說有笑。在他們前面有倆領路的,“三位高人到了,這就是公館。”三位看了看:“很好。勞駕到里邊送信兒,讓老四蔣平出來接我們。”“對不起三位,現(xiàn)在四爺有公務,后院正打著哩,不能接你們。”“噢?跟誰打?”“跟誰小人不清楚,反正是個老頭兒,這家伙厲害得邪乎,打得難解難分,大概公館的人還夠戧哩!”三位眼珠子一瞪:“趕緊奔后院,走走!”穿宅而過來到后院,這三位一字排開長身往院兒里一瞅,徐良正大戰(zhàn)朱亮。看罷多時高誦佛號:“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徐良不必擔驚退去一旁。朱亮!休要猖狂,我等來了。”聲音洪亮跟敲鐘一樣。徐良聽著:怎么這么熟啊?老西兒打墊步飛身跳到旁邊,抬頭一看:唷!徐良這個樂呀,不但他樂,官府人都樂壞了:這一回救命星可來了!

    先說這三位的模樣:在前邊是個大紫胖子,這坨兒上秤約一約三百斤得掛零兒,紫乎乎一張大臉,兩道九轉獅字-砂眉,兩只眼睛跟倆肉包子差不多,獅子鼻子鰱魚嘴,挺厚的嘴唇,臉蛋子往下嘟嚕著,看年紀六十歲掛零啦,身穿灰布僧衣,外罩漆紫布的毗盧褂,在肩頭上橫擔方便日月連環(huán)鏟,那鏟頭好像小簸箕,那大月牙和半個圓桌面差不多,用金水走過耀眼生輝。大和尚斜挎一個兜子,鼓鼓囊囊里頭裝著很多零碎。這個紫胖子是誰?正是大名鼎鼎的紫髯伯、北俠歐陽春。挨著他是兩個老道,一個穿白一個穿黑。穿白的這位道爺長著細條身材,面如冠玉,花白須髯散滿胸前,頭頂金簪,身穿道袍,背插寶劍,手拿拂塵。可見這人年輕時非常漂亮。這位道爺正是云中鶴魏真——徐良的老師。穿黑袍那位老道長得也夠好看的:三綹短墨髯,頭戴魚尾道冠,身穿青布道袍,身后背劍,手拿拂塵。這就是當初大名鼎鼎的黑妖狐智化。

    說來這事也真巧。歐陽春落發(fā)出家,奉旨在大相國寺當了方丈。皇上親口加封“保宋羅漢”,歐陽春就算享了福啦。每天早晚三朝拜,佛前一炷香。把佛事做完了專心致志研究武藝。他最要好的朋友就是黑妖狐智化、云中鶴魏真。前些時這倆老道到大相國寺看歐陽春,老弟兄見面說不完的知心話。可住了那么幾天,黑妖狐智化提出來:“別看我穿的是道衣,我這心還不死,老想念開封府的弟兄、晚輩,咱仨能不能到開封府看看大伙兒?不然的話,我四哥蔣平非挑理不可。”把歐陽春也說得心活了:“好吧。”擇日他們到了開封府,撲空了。包大人親自接見,在書房里擺一桌素宴給三人接風。酒席宴前,包大人把以往經(jīng)過講說一遍,說這些人跟欽差大人顏查散查辦大同府,走了已經(jīng)五六天了。三位一聽冷水潑頭。魏真聽說徒弟走了,當師父的就動了心。魏真一算計:大同的高人想到幾個,其中最不好惹的就算飛蛇谷的朱亮,他有個徒弟叫林玉現(xiàn)在閻王寨當大帥。我徒弟是官差,此去必然發(fā)生抵觸,敗了不用說,我徒弟要打勝了,老匹夫朱亮非出面不可,他如出面我那徒弟還活得了嗎?魏道爺吃不下去了,臉沉著把頭一低。智化、包大人和歐陽春都看出來了,就問:“道爺怎么啦,談著話就不高興了?”魏真跟他們不隱瞞,就把心里想的事兒說了一遍,而且告辭要去大同。歐陽春一聽:“咱是好朋友,道爺去,我們能不舍命陪君子!”魏真樂了:“如此甚好。”就這樣,老三位結伴同行來到大同府,才有三俠會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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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9 13:56:23 | 只看該作者
第014回 戰(zhàn)兇頑名俠斗惡劍 中奸計官府聘高醫(yī)    北俠歐陽春、云中鶴魏真、黑妖狐智化這老三位,一到公館,正好遇上飛劍仙朱亮大戰(zhàn)徐良。老三位擠進人群一看,大吃一驚,歐陽春一著急,雙掌合十口誦法號:“阿彌陀佛!朱亮,休要猖狂。小良子,還不給我退下。”北俠這一嗓子,徐良是又驚又喜,虛晃一刀跳出圈外,把臉上的汗水擦了擦,邁步來到北俠面前:“原來是老伯父,請受我一拜。”“起來吧!自己爺們兒,何必多禮。”徐良起來,一看師父魏真也在這兒,忙給老師磕頭,給智大叔行禮,眾人全部圍攏過來。蔣平一看歐陽春,比當初還胖,他用手摸著北俠的肚子:“我說老哥哥,你這不是胖廢了嘛。”“哈哈哈,那怎么辦,我吃點東西就長肉,喝口涼水都長膘,果然是廢了。老四啊,有話過會兒再說,這里是怎么回事?”“啊呀!老哥哥別提了,真是一言難盡。”蔣平就把經(jīng)過說了一遍。歐陽春聽罷,頻頻點頭,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四弟,你領著人在后面給愚兄觀敵,待我過去搭話。”歐陽春扛上方便連環(huán)鏟,邁步來到朱亮面前:“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朱老劍客可認識貧僧否?”朱亮早就認識歐陽春。想當年少林寺大比武的時候,歐陽春當堂獻藝,練的七星寶刀,藝壓全場,朱亮也給喝過彩;山西萬里白樹林三勝蓮花會上,八十一門大聚會,朱亮二次見到歐陽春。當初他們都是朋友,交流過經(jīng)驗,后來分道揚鑣,一直這么些年沒見面,沒想到今天在這兒碰上了。朱亮滿臉賠笑:“老羅漢,您不是歐陽俠客嗎,久違久違啊。當初在三勝蓮花會一別,屈指算來,也有二十多年了吧。”歐陽春點點頭:“不錯,正是兩個整數(shù)。老劍客,您跟當年沒變什么樣,不過胡須都白了。”朱亮聞聽,無限感慨:“咳!日月磋跎,老將至矣,人焉有不老之理,老俠客你也發(fā)福了。”老朋友見面,說了幾句閑話,然后歐陽春把話題一轉,歸到正路上:“老劍客,適才貧僧聽說,你來到大同府,砸牢反獄,要把你身后的那幾個人救走,此話可當真?”“啊!一點都不錯,是真的。”“老劍客,就憑你飛劍仙這么高的身份,怎么能做這種糊涂事。像那林玉、車新遠之輩,扶保黃倫插旗造反,要背叛大宋,同時勾結西夏國的軍隊,騷擾邊境、打家劫舍,干盡了壞事,是死有余辜。如今,天子派來欽差大臣查辦邊塞,那林玉不知悔過,相反更加猖狂,這才被獲遭擒是罪有應得,理當把他送交朝廷,按律治罪。有句話叫‘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你是他的老師,不但不引咎自責,相反跑到這砸牢反獄,又做下國法不容的事情,真是糊涂到極點啦。這么辦吧,我來的不算晚,念咱們的老交情,我跟我四弟和顏大人求求情,把你放走,林玉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如果你執(zhí)迷不悟,打算憑武力闖出大同府,這可是罪上加罪,不知貧僧所言,老劍客肯聽否。”朱亮心中明白,歐陽春說的都是至理名言,我能不懂這些嗎?我恨林玉他不聽我的話,但他是我徒弟,我在他身上花了這么多年的心血,能白費嗎?能見死不救嗎?明知道犯法,還得以身試法,這就叫“心里明白腿打飄”。朱亮想到這兒,沖著歐陽春一抱拳:“老羅漢,金玉良言,我是感恩不忘。不過沒辦法,一不做二不休,如今我是騎虎難下,您說我能把林玉他們?nèi)齻扔到這兒不管嗎?這做不到。只要有我三寸氣在,就要把他們救出虎口,如果救不了,也就沒辦法了。”“阿彌陀佛!老劍客,這一說你還要繼續(xù)打嗎?”朱亮苦笑一下:“老羅漢,那不打怎么辦呢?難道說你能給我們求個情,把道路閃開,放我們過去嗎?”歐陽春一看,再說也是白費唇舌,嘿嘿一笑:“好了!這就叫良言難勸該死鬼,既然忠言逆耳,那我只好在老劍客臺前領教一二。”說完話,他把大鏟“嘭”往地下一戳,腰中的帶子勒了勒,肥大的袖子卷起來,二次把大鏟抄起:“老劍客,請吧!要把歐陽春贏了,你隨便,要贏不了,那可就要委屈委屈你了。”朱亮一看,歐陽春真伸手了,只好硬著頭皮,把五金的拐杖一擺,飛身往上縱掄拐就砸。歐陽春橫鐵鏟往上一架,兩件兵刃碰在一處,“-啷啷”把朱亮的拐棍崩起了三尺多高,把他震得是單臂發(fā)麻,再看歐陽春紋絲沒動。歐陽春這大鏟,沒有二百斤也差不多少,他把大鏟舞動開跟朱亮戰(zhàn)在一處。

    他們打著,徐良就把所遭所遇跟師父稟報了一遍。魏道爺聽后頻頻點頭,拍拍徒弟的肩膀說:“良子,據(jù)你這么一說,這閻王寨好比龍?zhí)痘⒀ǎ憧汕f留神呀。現(xiàn)在綠林人提到你的名字,都恨得牙長四指,不少人都想把你暗算,你要格外地注意。”徐良點頭,感謝老師對自己的關懷。可這兒還打著呢,不是嘮家常的時候,徐良轉回身來往戰(zhàn)場上觀瞧,一看朱亮和北俠打了個平手。你別看歐陽春身份高,要想勝朱亮不那么容易,反過來,朱亮要勝歐陽春,更不易,兩人打到八十個回合沒分上下。歐陽春禿腦門上見汗了,飛劍仙臉上也見汗了,把林玉這三個人急得“咣咣”直跺腳。現(xiàn)在這三個小子有勁使不上,心里頭一個勁念佛,但愿老天保佑我?guī)煾缚齑騽僬蹋蹅兒秒x開這個地方,這要有翅膀飛回閻王寨該有多好呢。林玉他們干著急沒辦法,就在這緊要關頭,突然聽房上有人喊了一聲:“呔!歐陽春少要撒野,朱老劍客不必擔驚,你們看看這是誰?”這一嗓子是從天上來的,誰不吃驚啊!歐陽爺虛晃一鏟跳出圈外,老少英雄都仰面觀瞧,這一看可嚇壞了,作夢沒想到的事出現(xiàn)了。就見房脊上站著一個出家的僧人,這和尚是個頭陀,散發(fā)披肩月牙金箍勒頭,面似丹金一張銅鑼大臉,肉崗子眉毛一對環(huán)眼,大趴鼻子鲇魚嘴,大耳超懷,滿臉都是壽斑;最小也在八十歲開外,身上穿著灰布的僧衣,背后背著一塊金棋盤,腰里斜掛個兜子,里邊裝著暗器——三十二顆金棋子。歐陽春認得這個人,他是白云山禹王澗蓮花門的少掌門,人送綽號三世陳摶叫陳東坡,最不是東西,沒想到今天他在這兒露面了。說他來,也沒什么可吃驚的,像歐陽春、徐良這種人久經(jīng)大敵,能怕他嗎?使人吃驚的是他手里抓著一個人,正是欽差大人顏查散,故此把眾人嚇得膽裂魂飛,誰也想象不到,這個陳東坡什么時候來的,怎么把大人給抓住了。

    原來大伙在這塊兒打著的時候,陳東坡這小子進了內(nèi)宅了。顏大人身邊有保護,正是大五義之中的鉆天鼠盧方、徹地鼠韓彰和穿山鼠徐慶,老三位的任務就是保護大人的安全,顏查散住在里屋,他們?nèi)蛔≡谕馕荩f是非常保險,萬無一失,但是今天情況特殊,陳東坡這小子來了。陳東坡是蓮花派的少派主,功夫蓋世,掌中這棋盤翻天三十六路,打遍天下沒對手,腰中的三十二顆金棋子,百發(fā)百中,而且陳東坡這小子手狠心毒,凡跟他交手的都是死口,因此,武林之中一提起他來,都叫他一毒。他怎么來的呢?從閻王寨來。天德王黃倫修的招賢館,廣納天下所謂的豪杰,給白云山禹王澗也下了請?zhí)埶麃砣牖铩j悥|坡一琢磨,我溜達一趟,到那兒看看,合適我就入伙,不合適我還回我的白云山,所以他到了閻王寨。他到山上那會兒,朱亮剛走。天德王知道他是個世外高人,熱情款待,在酒席宴上把方才的事說了。陳東坡一聽,大吃一驚。哎呀!朱老劍客一個人進了大同,這可夠危險的,那是龍?zhí)痘⒀ㄑ剑腋薪磺椋捎胁还苤恚液竺孀匪ィ侥莾汉弥槐壑Α>瓦@樣陳東坡吃了一口飯,也趕到大同府,跟朱亮是前后腳,至多差一個半時辰。進到城里,打聽著了公館,沒走大門從西墻跳進宅子,他趴在房上往院里一看,正趕上飛劍仙大戰(zhàn)徐良。陳東坡有心下去幫忙,一想沒必要,朱老劍客對付他綽綽有余,我下去沒用。他一瞅所有的差官都在里院,精力都集中在這兒,恐怕那贓官在保護方面有點疏忽,不如我把贓官弄到手,拿他當人質,叫他們怎樣就得怎樣,要不然離不開大同府。這小子打定了鬼點子,一轉身趕奔大人的內(nèi)宅。雖然他不知道,但他一打聽就找著了,正趕上三鼠在院里坐著,顏大人在屋里。陳東坡從房上往下一跳,徐慶先看見了,一瞧從墻上蹦下個頭陀和尚來,大吃一驚,趕緊拉家伙過來攔住了。與此同時,鉆天鼠、徹地鼠老哥倆也把刀拽出來:“什么人?”陳東坡一樂:“什么人,出家人,贓官在屋里嗎?把贓官交給我,咱們一筆勾銷沒話說,要不交你們誰也活不了。”三老拉刀過來就打,陳東坡沒費什么勁,用點穴法把三人點住,就這樣他順利地進了屋。顏大人是個文官,根本不能打仗,因此叫人家抓了俘虜。陳東坡一只手抓著他,飛身上房又趕到戰(zhàn)場。到那兒往下一看換人了,徐良不打了,換成個大紫胖子,陳東坡認得,那是歐陽春,因此他在房上喊了一下。飛劍仙抬頭一看是好朋友,而且抓住了贓官,他心跟開了兩扇門一樣:“老朋友!快來救我。”“阿彌陀佛!老劍客您放心,我跟他們交涉交涉。”朱亮點頭閃到旁邊去了。陳東坡提高了嗓音:“阿彌陀佛,哪一個是白眉徐良,誰是蔣平,趕緊出來搭話。”把徐良急得直蹦,倏地一下跳出來:“我就是山西人,有話就跟我說吧!”“徐良,看見沒有,我手中抓的就是你們的上司顏查散,他的命在我手心里掌握著呢,你說怎么辦吧。你們要是把道路閃開,把我們這些人平安地送出大同府,我一撒手把贓官放了;你要敢說個不字,我一掌就打碎狗官的腦袋,你們拿主意吧。”徐良一看欽差大人落到魔掌之中,他真想飛身上房,將這個兇僧一刀劈為兩半,把大人搶救回來,但是他沒敢。這可不是說著玩兒的,往上一縱,人家手起掌落“咔嚓”就能把顏大人給打死,豈不鑄成大錯。想發(fā)暗器,萬一失手把顏大人打著,怎么辦?“唉呀?可氣死山西人了。”徐良急得是一籌莫展。蔣平從旁邊過來,跟徐良咬了半天耳朵:“孩兒啊!事到如今,就得讓人家牽著鼻子走啦,干脆聽他們的,把他們送出大同府,再想辦法救大人。”“如果把他們送出大同府,不放大人怎么辦?”“咳!咱們走一步看一步,我已命人調動軍隊,諒他也逃不出咱們的掌心。他不把大人給咱們,咱也跟他沒完。”徐良一聽,也只好如此。他一抬頭:“我說兇僧,你說話可算數(shù)?倘若把你們放出大同府,我們大人你放不放?”“哈哈哈!徐良你只管放心,貧僧雖不敢說是英雄好漢,但是說話算數(shù),吐口唾沫就等于釘子,只要你把我們放出去,我立即就把人還給你們。”“好了,我也把丑話說在前面,倘若你要不放大人,今天你們一個也跑不了。”顏大人雖然害怕,但是他拼命地喊:“徐三將軍,各位英雄,不要掛念我,放不得呀!你們就把下官豁出去吧,不能放走這幫賊。”可事到現(xiàn)在,誰還能聽他的?徐良跟蔣平往旁邊一閃身,“撤!”一聲令下,三俠五義、小五義、小七杰等眾人就把道路給閃出來了。飛劍仙朱亮單手提著五金的拐棍,后面跟著林玉、車新遠、金大力,他們是大搖大擺從人群中通過,離開公館到了大街,然后又出了北城。那個兇僧陳東坡,一只手提著大人,一只手在空中舉著,預防有人不利于他,在后面跟著也出了北城。老少英雄離著他們?nèi)啥噙h,各拉家伙在后面跟著,空氣十分緊張。離開城關五里左右,這地方一片荒涼,除了山砬子就是樹林,靠東北有條彎彎的小路,這就是趕奔閻王寨的路,走到這兒徐良不走了。“站住!朱亮,我們夠意思了,把你們?nèi)帕耍銈儸F(xiàn)在應當把大人交還給我們。”就見陳東坡一陣冷笑:“徐良啊,你真是白日做夢。對付你們這幫人,就得心狠手黑,方才我說的那些話不算數(shù),我要把這贓官帶回閻王寨,大伙賀賀功,喝一口酒拉他一刀,把他萬刃分尸。”老少英雄一聽就要往上闖,陳東坡把這只掌在空中晃了晃,說:“噯!誰敢過來,我就先把贓官砸死。”這一招還真靈,大伙又站住不敢過去了,要不說拿人質作要挾真厲害呢。陳東坡回頭對朱亮說:“老兄,咱們該走啦。”說完他們轉身要走。如果這幾個人進了樹林,那就真跑了。那原始密林一眼望不到邊,道路崎嶇而又復雜,人家對地理相當熟,順著這兒就可以到侖都山閻王寨。這可怎么辦?徐良一想,豁出去了,大人你要有命,就死不了,你要沒命,在混戰(zhàn)之中也就交待了,我們不能眼睜睜瞅著他們把你擄到閻王寨去。徐良渾身上下血都熱了,他剛想往前縱,就聽石砬子后面、樹林周圍三聲炮響,伏兵四起,正好把這幫賊入的去路給截斷了。正中央挑起一桿坐督旗,火紅緞子大旗上繡著白字,上面繡著“御賜飛叉太保邊關鎮(zhèn)守史鐘雄”。在旗角下,有一員大將,頭戴鳳翅金盔,體掛金鎖連環(huán)甲,外罩月白緞的滾龍袍,腰束獅蟒帶,鳳凰裙雙遮腳面,下邊蹬著虎頭戰(zhàn)靴,掌中擎著一條三股托天叉。此人面如晚霞,六十歲左右,劍眉虎目,三綹花白的須髯,在馬上一坐,真如金甲天神一般。在他的左右,八匹馬上坐著八員大將,各拿刀槍棍棒,再往后看是五百弓箭手,把箭都搭好了,對準這群賊。剛才蔣平就知道事情不好辦,沒有援兵解決不了問題,因此暗地派超水燕子呂仁杰順著小路上野馬嶺搬兵,把鐘雄給搬來了。鐘雄有帥才,得到緊急報告之后,他一分析,這幫賊肯定得回閻王寨,我把咽喉要道給卡住,讓你插翅難飛,因此,他把兵就埋伏在這兒,果然不出所料,在這兒把他們給攔住了。鐘雄一點鑌鐵鐙,馬往前提,“嘩啦啦”一晃掌中的大叉:“賊寇,爾等還不快把大人放下,還等待何時,你們走不了啦。”朱亮、陳東坡、林玉等群賊,一看也害了怕,想不到這兒還有大宋朝的伏兵,心里也沒底了。朱亮跟陳東坡說:“干脆把人放了吧!要不咱們都走不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將來咱再報仇也不晚,如果把事情逼急了,他們把這贓官的性命豁出去不要,也要和咱們決一死戰(zhàn)。”陳東坡點點頭:“阿彌陀佛!徐良,剛才貧僧跟你開個小小的玩笑,就憑我這么大年紀能說瞎話嗎?我說放人,一定要放。不過你們這么做可不對,我要把人放了,你們不讓我們過去怎么辦。”徐良一聽,說:“我說兇僧,開封府的人說話歷來算數(shù),只要你把人放了,我們保證放你們過去。鐘大帥,你先把道路閃開,只要放人,你就把他們放過去。”鐘雄點頭,把大叉一晃,來了個一字長蛇陣,把路閃開了。陳東坡最后一咬牙,把欽差大人抓過來,用手指著鼻子:“贓官哪,讓你撿個便宜,如果再讓貧僧抓住,管叫你粉身碎骨,去你娘的!”一抖手,把顏大人推回來了。顏大人站立不穩(wěn),摔倒在地,老少爺們兒往上一闖,保護住大人。就利用這個機會,陳東坡、朱亮一伙乘機逃走,鉆進樹林沒影兒了。總算把大人搶救回來了,再看顏大人,渾身抖做一團,直冒虛汗,臉色焦黃,大伙認為是嚇的,就這樣收兵回奔大同。

    到了大同府,眾人紛紛到屋里給大人請安,但是就見顏大人一句話也不說,開始這眼睛還睜著,慢慢地把眼睛閉上,呼吸短促,越來越嚴重。云中鶴魏真趕緊過來給診脈,這一診脈,發(fā)現(xiàn)這個人有點反常,魏真一想:壞了,我們上當了,別看陳東坡放了大人,背不住他暗中使了什么毒計,快點兒檢查。于是把門窗關閉,脫去顏大人的衣服,從頭頂檢查到腳底,最后發(fā)現(xiàn)在顏大人的脊椎骨的一旁,釘著一顆針。這針不長,一寸五左右,細如頭發(fā),針的周圍皮膚紅腫高脹,順著針眼還往外冒著黃水。魏道爺一皺眉:“無量天尊!眾位,我們上當了,陳東坡暗下毒手,趁著混亂當中,給顏大人扎上了一根毒針,這可怎么辦?”大伙都沒想到這個,全沒主意了。仗著魏真有半仙之體,對醫(yī)學頗精通,他就在這兒給大人動手術,先用小鉗子把這個毒針夾出來,然后給上了止痛散、拔毒膏,眾人守候在床前,一夜無話。到了次日早晨,大人的病不但沒減輕,反而更加嚴重,渾身浮腫,腦袋好像大頭翁,再一診脈,脈搏十分微弱,這人的命要交待。為什么呢?魏真醫(yī)道雖高,但不能對癥下藥,解決不了問題。這可怎么辦呢?眼前最要緊的就是救大人的命,誰能救了呢,魏道爺就開動腦筋了。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他眼睛一亮,想起一個人來。魏真說:“眾位,不要擔心,大人有救了。方才我想起一個人。離大同府不遠有個地方叫隱賢莊,在那里住著個世外的高人,人送綽號金蟬子,他姓蘇名叫蘇元和,他不但是一位武林高手,而且精通醫(yī)道。想當初我和這人有一面之交,如果他還在,把他請出來,管保大人轉危為安。”魏真說到這兒,眾人一想,顏大人現(xiàn)在就得死馬當做活馬醫(yī),馬上就得起程把蘇老先生請出來,萬一他治不了,再請別人。魏真提起筆來開了一個藥方,讓人把藥抓來,按方法煎好,給顏大人先灌進去,這種藥雖然不能根治大人的病,起碼能延長大人的壽命。魏真帶上蔣平、徐良、劉士杰、馮淵、盧方準備起身趕奔隱賢莊,去請?zhí)K元和,把北俠、智化和其他人都留在公館,保護大同府。魏道爺命人準備好九匹快馬,又帶了不少貴重的禮物,出大同就趕奔隱賢莊。一路上誰也沒說話,打馬如飛,恨不能肋生雙翅飛到那兒,一百八十里地僅用了兩個時辰就到了。大伙都沒來過,一看這兒是個小山溝,曲曲彎彎住著不少的山民。他們這馬一進村,村民有點害怕,不管大人孩子,紛紛往兩旁躲避。魏道爺也是光知道住處,沒來過,等走到十字街,他一揚手,大伙全都站住,甩蹬離鞍下了馬。魏真用手撣了一下衣服,看旁邊有個穿著破舊衣服的青年人,直勾勾地瞅著眾人,就笑呵呵地來到他面前:“無量天尊!施主請了。”“哦,什么事?你們找誰?”“請問施主,這個村子叫隱賢莊嗎?”“不叫隱賢莊,隱賢莊還得往前走一里地。”“再問你,隱賢莊有位蘇元和老先生你可認識?”“認識,蘇老先生是活神仙,我們平常有病就找他給治,有錢就給,沒錢就不要了,那老頭兒可好呢!”“施主,我們有事要見蘇老先生,麻煩你給我們帶一下路,怎么樣?”“行!行!”這時蔣平從兜兒里掏出一塊銀子,塞到這人手里:“兄弟,買雙鞋穿吧。”這地方的人窮,哪見過這么多銀子,把他樂得趴在地上給蔣平磕了個頭,滿面歡喜地說:“來,我給你們帶路,出了這莊子就是了。”于是大伙牽著馬在后面跟著。穿過這個村子往前再走,前面山坡上還有一個村子,那個村子比較整齊、干凈,在密林之中顯得格外幽靜。等進了街,這個青年站住了,用手一指說:“看見了嗎?前面那個院子就是蘇老先生的住處。各位,我還有點事,先走啦。”領路的人走了。眾人來到門前,徐良把手揚起來剛要砸門,被魏真攔住:“且慢!孩子,你可知道高人都有脾氣,我跟蘇老先生沒有什么交往,人家能出頭、不出頭還在兩可之間,你千萬別在這兒貿(mào)然行事,待為師親自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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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9 14:03:10 | 只看該作者
第015回 徐白眉會面金蟬子 陳東坡大鬧隱賢莊    魏道爺把徐良勸住,親自上臺階叩打門環(huán),“啪啪啪!啪啪啪!”“門上有人嗎?哪位聽事?”不一會兒門開了,從里面出來個小童子。這小孩兒長得聰明伶俐,十五六歲,頭上梳著兩個鬏,開門往外一看,外面來了九個人,穿衣打扮與眾不同,叫門的是個老道,長得干凈利落。小童子就問:“仙長,找誰呀?”“無量天尊!請問仙童,這是蘇老先生的寶宅嗎?”“是。”“老先生在家否?”“哦,在家,正在后屋讀書。”“小童子,煩勞你給通稟一聲,就說玉泉山三清觀的觀主云中鶴魏真前來拜望。”“稍候片刻。”小童子轉身進去了。眾人在門外等了約半頓飯的工夫,就聽見里面有腳步聲,小童子把門又打開,從里面走出來一位老者。這個老者平頂身高約八尺,面如三秋古月,花白須髯撒滿胸前,頭上戴著四楞員外巾,身穿對花員外氅,腰里系著絲帶,慈眉善目,瞳孔刷亮,一看就知道是武林的高手。魏真一眼就認出老劍客蘇元和,過來施禮:“善哉善哉,老人家一向可好,魏真有禮了。”蘇元和還禮道:“哎喲仙長,這是哪陣香風把您刮到敝宅,我太歡迎了,里邊請!里邊請!”魏真一回頭,又對老人說道:“老人家,我這兒還領了幾位朋友,您看方便不方便?”“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一樣歡迎。童兒,好好把馬牽到里面刷洗飲遛,各位請里面落座。”眾人這才幫助小童子把馬牽到后院拴好了,回到前廳落座。大伙往屋里一瞅,沒什么擺設,都是些粗木家具,但顯得非常文雅幽靜,光線充足,空氣也十分好。這時小童子把香茶送上來,茶罷擱盞,蘇元和這才問道:“魏道爺,您來我這兒大概有事吧?”“無量天尊!老劍客您猜對了,我們無事不登三寶殿,給您找麻煩了,我先給您介給一下。”于是把蔣平叫過來,說:“這位就是大五義排行老四翻江鼠蔣平,現(xiàn)在是開封府四品帶刀護衛(wèi)。”蔣平趕緊過來施禮,蘇元和以禮相還,說:“蔣老爺,久聞大名如雷貫耳,能到敝宅來真給老漢增光,歡迎歡迎。”第二個把徐良叫過來,說:“老先生,這就是我徒弟徐良。”蘇元和一聽,大吃一驚:“哦!這就是大名鼎鼎三手將白眉大俠?”徐良過來躬身行禮:“俺山西人給老前輩行禮了。”“罷了,我看看。”蘇元和顯得格外親近,拉住徐良,上一眼下一眼看了幾十眼,看完之后連連點頭,說:“真英雄也!我聽說你一出世,就大鬧烏龍岡高家店,得了金絲大環(huán)寶刀;后來又在拳真館小五義結拜,大鬧越州、桃花溝、黑水湖,血染石門縣,力勝雙槍將武萬峰,群雄聚破沖霄樓,銅網(wǎng)陣寶刀嚇群寇,皇上薦舉加封你三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奉旨夸官三日。綠林有你這樣的人,感到十分光彩,我久聞大名早想拜會,今日在我家相見,真是三生有幸啊。”讓蘇元和把徐良夸得臉上一紅一白,都有些抹不開了。魏道爺又把義俠太保劉士杰做了引薦,總而言之,是來的人都介紹完畢,又重新歸座。魏真接著又說:“老劍客,剛才我說了,無事不登三寶殿,現(xiàn)在我們遇到一點麻煩事,懇求老先生伸手幫忙。”“這兒都是官府的紅人,手眼通天,老朽我能干什么呢?”“實不相瞞,就在一兩天前,大同府出事了。有個叫陳東坡的兇僧,給我們顏大人身上打了一根毒針,現(xiàn)在毒氣發(fā)作,我們大人是兇多吉少,多少大夫都醫(yī)治不了。我早就聽說您有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本領,我們打算求您到大同府給我們大人治傷,望您老人家辛苦辛苦。”魏真說完,蔣平、徐良大伙緊跟著七嘴八舌地都談這個事。蘇元和聽完后,笑瞇瞇地沒當時表態(tài),過了一會兒他把茶杯放下說:“道爺,各位,恐怕你們白來了。”魏道爺一聽,心就涼了半截,問道:“老劍客,這么說您不愿意幫忙啦?”蘇元和說:“非也,老朽不是這個意思。據(jù)你們這么一說,我也不懂陳東坡使的是什么毒針,我去了也未必手到病除,你們對我抱著很大希望,到那兒落空了反為不美。你別聽外面人說我妙手回春,那是捧我,實際上我懂得一點,但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治個頭疼腦熱、上吐下泄,我還能行,但像顏大人這種傷,我心里也沒有底。我看各位還是另請旁人為好,免得耽誤時間而釀成大禍。”一句話把大伙說沒詞兒了。魏道爺一笑,說:“老劍客,這么辦行不行?您跟我們走一趟,能治最好,如果治不了,我們再另想辦法。”蘇元和想了想說:“好吧,這叫盛情難卻,那我就到大同府看看。咱先把丑話說在前面,真要治不了,你們眾位可別有怨言。”魏真說:“您這說到哪兒啦,您治不了,非叫您治,強人所難,我們決不會那么做。來人呀!把禮物抬進來。”魏真他們帶了不少禮物,黃金五十兩、白銀三百兩、綾羅綢緞八匹、干鮮水果好幾筐,往屋里一抬,蘇元和擺擺手說:“別別別,無功受祿寢食不安。我分文都不收,如果我收了,我就得包治,治不好我還得把禮物退回,那多不好,我一定去,禮物高低不收。”魏道爺再三勸解道:“您要不收,難道還叫我們抬回去嗎?能駁我們大伙的面子嗎?就算治不了,我們打擾一回也得送點禮,東西說什么也得留在這兒。”蘇元和沒辦法,叫小童子把東西抬到后屋,先登記在冊,以防治不了再把禮物退還時心中無數(shù)。蘇元和站起來,說:“各位稍候片刻,我把藥箱收拾一下。”他一轉身走了,眾人互相看了一眼,長出一口氣,總算勸得人家答應了,但愿去到那兒手到病除。時間不大,蘇元和由里面出來,手里提著藥箱。這箱子是楠木雕刻的,上有五福捧壽的大金字,犄角兒用白銅包的,小巧玲瓏十分別致。他把藥箱往桌上一放,說:“各位看見沒有,我把家底都帶上了,如果箱子里的藥治不了大人的病,那我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你們只好另請高人。”接著他轉過身對小童子說:“童兒,一會兒為師就要趕奔大同,家里的事情你要好生料理,如果有人找我,就說外出有事,三天兩天不能回來。你去把我那匹驢牽出來。”小童子答應一聲,備驢去了,蘇元和養(yǎng)著一頭蔥白大叫驢,那速度才快呢,時候不大,小童子手拎著鞭子進了屋,說:“師父給您鞭子,您什么時候起身?”“我現(xiàn)在就走。”蘇元和站起來就要走,正在這么個時候,外面有人砸門。“梆梆梆!”“門上有人嗎?蘇老劍客在家嗎?”徐良和蔣平同時一愣,怎么這聲音這么熟呀?這是誰呀?只見蘇元和顏色更變,說道:“眾位,壞事啦!這是閻王寨來的人,叩門的就是飛劍仙朱亮,你們還得躲避一下,如果都在我家相遇,多有不便。”大伙聽完后,也大吃一驚,怎么他來了?難道蘇元和跟閻王寨還有什么勾搭嗎?其實蘇元和有苦難言,因為他這個地方屬于三不管,歸大同又不歸大同,離著閻王寨也不遠,閻王寨的人經(jīng)常上這兒來。自從天德王黃倫占山為王以后,發(fā)過三次請柬,讓蘇元和上山入伙,加封他國醫(yī),賜二品官,專門管理治病的事,被蘇元和拒絕了。后來金鏢俠林玉又派人請了兩次,也被拒絕了。他不愿意跟這些賊共事,心說你們是國家的叛逆,我能上山入伙嗎?所以老劍客從心眼兒里反對他們。魏道爺一聽知趣,說:“好,那我們就躲避一下,免得發(fā)生沖突。”蘇元和說:“多謝各位,你們在后面暫避一時,我來把他們對付走,咱們再起程。”說話之間老少九人都躲到后院去了。屋里收拾完,蘇元和命小童子開門。小童子把門一開,-!來了不少人,砸門的正是朱亮,后面是陳東坡、林玉、車新遠、金大力,還有十幾個嘍羅兵,抬著不少禮物。小童子不認識這些人,就問:“你們找誰?”“噢,我們來拜訪蘇老劍客,在家嗎?”蘇元和知道沒法回避,也就出來了,施禮道:“蘇某在此,前來的可是朱老劍客不成?”“哎喲!老伙計,你真在家,我就是為你來的。”“請進!請進!”蘇元和硬著頭皮往里相讓,到大廳分賓主落座,接著問道:“老劍客,您怎么閑到我家來了?”“哈哈哈,蘇老劍客,明人不做暗事,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請你來了。請你到閻王寨入伙,房子都準備好了,你何必在這山溝里受窩囊氣呢?你和大家一起肥吃肥喝,將來把宋朝推倒,你就是太醫(yī)院的掌院,紫袍金帶無窮富貴,多美呀!怎么樣老劍客,順便把東西收拾一下跟我們走吧。”蘇元和聞聽,把臉往下一沉,心說你們是請我還是綁架我,不征求我的意見就給我搬家來了,這簡直是土匪!他把火往下壓了壓說:“恐怕您的盛情我不能領。”“哦?為什么?”“前者天德王請過我五次,都被我拒絕了。我這個人天生孤僻,別看這窮山溝,我住著挺舒服,吃著粗茶淡飯也很得味兒,因此我不愿意上閻王寨。慢說讓我當國醫(yī),就是給我當個什么官,我也不稀罕,老劍客您的盛情我領了,但我不能從命。”朱亮聽后說道:“老劍客,您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在天德王面前把話都說絕了,到這來三言五語就能把您接到山上,您把我給駁了,我回去如何交待?您就別客氣了,什么孤僻呀、粗茶淡飯,這都叫騙人,我問你,難道不跟我們上閻王寨,你還有心趕奔大同府不成嗎?”“朱老劍客,您這話是什么意思?”“呵呵呵,老伙計,你我這般年紀耍什么心眼兒,你別看我沒看見,我可以說料事如神,那些公館的人肯定找過你,請你到大同府給贓官治病,有沒有這回事?”蘇元和一聽,嚇得是張口結舌,不明白怎么回事。朱亮是詐他嗎?不,有根據(jù)。飛劍仙師徒三人和三世陳摶陳東坡,從大同府狼狽逃出后,朱亮本打算帶著林玉回飛蛇谷,不打算出頭,但是通過這次在大同府他憋著一肚子氣。心說歐陽春、魏真都出面了,你們也太欺負人了,不是要跟我斗一斗嗎?我就應戰(zhàn),看你們能把我飛劍仙師徒如何!所以他改變了原先的宗旨,沒回飛蛇谷直接到了閻王寨,并答應黃倫他就在這兒不走了,多會兒把贓官顏查散打退多會兒再商量。那么他為什么上隱賢莊來了呢?就因為陳東坡暗中打了一顆毒針,回到閻王寨,告訴朱亮說:“這毒針除了我能治以外,誰也治不了,那贓官回去也得死,你就聽喜信兒吧。”朱亮一擺手說:“不然,我眼皮底下就有一個人,此人叫蘇元和,妙手回春,恐怕他能治得好。”陳東坡說:“他要能治得好,那就把他殺了。”朱亮說:“不,別殺他,把他請到閻王寨,給咱們辦事有多好呢。”因此朱亮和陳東坡,經(jīng)過周密的商議,才到隱賢莊來請?zhí)K元和,一方面想利用他,另一方面怕他被官人請走,給顏大人治傷,以后還變成仇敵。他們這次的請,就有半綁架的意思,如果蘇元和不來,就把他廢了也不能留下這個禍害。所以這次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蘇元和在江湖上闖蕩六十多年,經(jīng)驗豐富,聽完朱亮的話后,心中十分不悅。老頭兒把臉一沉,似真似假、半開玩笑地說:“朱老劍客,我要是不去你們怎么辦?”“老先生您要不去,我們非得請您去,不去不行!”蘇元和聽罷火往上冒,“啪”地一拍桌子站起來,說:“朱亮你給我滾,都滾!我家廟小,裝不下大神仙,你們想拿閻王寨的勢力壓我,我這人骨頭硬還不怕壓,別看朱亮你是成名的劍客,也未必能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好處。你們都給我趕緊走!”陳東坡比朱亮火性大,聞聽此言站起來道:“蘇老劍客,既許你不仁,就許我們不義,既然你要吃罰酒,就休怪我等無禮!”他說完“噌”地跳到院里,解開飄帶,一伸手從后背把金棋盤摘下來。他這個棋盤有八仙桌子那么大,厚一寸,旁邊有個把手便于攥著。拿這玩藝兒當兵器太特殊了,招數(shù)也與眾不同。他除去這金棋盤之外,兜里還有三十二顆金棋子,百發(fā)百中。這會兒他把棋盤在掌中一晃,耀武揚威地說:“阿彌陀佛!蘇元和你出來。”蘇老劍客能讓他鎮(zhèn)住嗎?“刷”甩掉外衣,飄須髯、打踮步、明身形跳到天井當院。老人家丁字步站好,把兩臂一搖,突然狂笑:“哈哈哈!陳東坡,既然你這樣無禮,也休怪老朽不講情面,我倒要會一會怎樣的三世陳摶!”說著話,“刷、刷”亮開了門戶。陳東坡并不答話,往前一上步,掄起金棋盤摟頭便拍,“嗚”掛著風聲就下來了。蘇元和一閃身,把棋盤躲過,晃單掌直擊陳東坡的面門。陳東坡趕忙撤棋盤,往外一搪“嗨!”蘇元和把掌撤回,換招數(shù)、轉身軀,兩個人就戰(zhàn)在一處。飛劍仙朱亮,一看院里打起來了,他領著那群賊不慌不忙從屋里走到院里,往門根那兒一靠,一只手拄著拐棍,一只手捻著須髯,瞇縫著眼在那兒冷眼觀瞧,那幫賊人每人都提著兵刃,也在旁邊看熱鬧。看門戶的那個小童子,一看主人與閻王寨的賊打起來了,想伸手自己這兩下又太平常,所以在那兒干著急,忽然眼珠一轉,有主意了,我趕緊搬兵吧,想到這兒他撒腳如飛,奔向后院。

    蘇元和這個院子挺大,院脖挺長,蔣平眾人都被讓到后院,你看前院這么折騰,后院一點聲都聽不見。小童子來送信兒,“咣當”一推門就進了屋,用力過猛差點沒趴下,把眾人嚇了一跳,一看他面色發(fā)黃、滿臉是汗,就知道情況有變化。小童子說:“眾位,不好了,我家主人跟那幫賊打起來了。”“哪兒來的賊?”“閻王寨的,打頭的叫朱亮,領著個和尚叫陳東坡,還有一群人,因為我老師不跟他們上閻王寨,就伸了手,他們非要把他老人家致于死地。各位幫幫忙吧,晚去一步怕我老師就活不成了!”老少英雄“嘩啦”都站起來了,徐良把眼睛一瞪,說:“王八驢球球的,他們還想造反不成,各位趕緊跟我走!”徐良在前邊引路,老少英雄在后面跟著,眨眼之間來到前院,一看陳東坡正在那兒大戰(zhàn)蘇元和。徐良摁繃簧拽出金絲大環(huán)刀,高聲斷喝:“呔!休要猖狂,山西人在此。”拿著刀他就蹦上去了,他意思是幫蘇元和的忙,哪知道在旁邊就驚動了金鏢俠林玉。林玉一看是徐良他們,眼珠子都紅了,這就叫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拽出防身寶劍,甩衣服往前一縱,擋在山西雁面前。他說道:“呔!丑鬼,認識我嗎?金鏢俠在此,前者我一時疏忽大意,沒拿你當回事,結果叫你撿了便宜,今天某要報仇雪恨。看劍!”說著話把寶劍一顫,直刺山西雁的咽喉。徐良把大環(huán)刀往外一架,“叮當叮當”兩個人就戰(zhàn)在一處。徐良他們的出現(xiàn)讓朱亮也愣了,一看官人在這兒有八九個,外面還有沒有幫手?官軍來沒有?他這心就有點吃驚。他知道林玉不是徐良的對手,因此他晃拐棍往前縱,打算給林玉幫忙,旁邊就氣壞了云中鶴魏真。魏道爺早就把寶劍拽出來了,這寶劍名叫“流彩虹”,刷拉一拽,院里打道寒光。他高聲喝道:“無量天尊!朱亮,貧道在此!”晃寶劍就把朱亮攔住,兩個人并不答話,兵刃并舉就殺在一起。再說賊人中的大力神車新遠,這小子挽挽袖子,大腦袋一撲棱,晃掌中喪門螺絲棒就蹦上來。還沒等他尋著對象,官方面義俠太保劉士杰壓厚背尖翅燕翎刀,過來把他給攔住,“劈啪、劈啪”這兩人打成一對兒。賊人中喪門神金大力,一看自己也得伸手了,晃大棍往前一縱,被笑面郎君沈明杰給攔住。沈明杰使的是龍頭風尾的搟棒,呼呼掛風。這下可好,院子不大好幾對兒在這兒玩兒命,恨不能把天都翻個個兒。小村子本來就不大,又是白天,這兒打仗人家能不知道嗎?一時間男女老少涌上街頭,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都在這兒看熱鬧。

    再說戰(zhàn)場上,別人都能頂住,蘇元和可有點支持不住了,他不是陳東坡的對手,何況又沒拿著兵刃,赤手空拳在這兒對人家的金棋盤,勉強對付了三十五個回合,累得是通身是汗氣喘吁吁,眼睛就有點發(fā)花。就在這一松神的工夫,陳東坡的大棋盤奔老頭兒的后腦勺就拍過來了,蘇老劍客一看不好,想躲已經(jīng)來不及了。怎么辦呢?老頭兒趕緊使了個縮頸藏頭,“嗨”腦袋往下一低,后腦勺躲開了,可后背沒躲開,讓人家這棋盤拍了個結結實實,正給砸上。“啪!”就這一下,把蘇老劍客砸出去二丈多遠,站立不穩(wěn)摔倒在地。陳東坡這小子一看擊中了,打踮步往前一縱,二次把棋盤舉起來,說道:“哼哼哼!蘇元和你就在這兒吧,我拍扁了你。”他舉起棋盤就要下毒手,這可嚇壞了山西雁徐良。徐良正大戰(zhàn)林玉,偷眼觀瞧倒吸了一口冷氣。他一看蘇老劍客受傷了,怎么辦?這陣再想過去幫忙已來不及,他急中生智,從鏢囊之中取出一支鏢來,奔陳東坡的手腕“-”就是一鏢。由于打得忙,鏢不夠準,正好打在棋盤上,“當啷”一響把陳東坡嚇得往旁邊一蹦,就算把蘇元和這條命給救了。徐良就利用這個機會,把雙筒的袖箭、兜里的幾只鏢、百寶囊中的石頭子,這點零碎兒全掏出來,不管遠近、不管是誰,他兩手就忙活開了。他嘴里還念著:“江米條、槽子糕、打蓮花,啪啪啪……”徐良打暗器占著一絕,就這一陣暗器,把那些賊人給打苦了。飛劍仙朱亮的帽子被袖箭擊落,林玉腦門子上挨了兩塊石頭子起倆大包,車新遠胳膊上挨了一袖箭,金大力屁股上挨了一鏢,凡所有的賊沒有一個不掛花的,老少英雄乘機反攻,群賊處于不利的地位。朱亮雖然兇猛,但這老家伙一看對他們不利,心想算了,干脆見好就收吧,如果官軍來到、內(nèi)外夾擊就麻煩了,反正有賬以后也不怕算,咱們走著瞧。他打定主意,手指頭往嘴里一伸“吱嚕嚕”打一聲呼哨,跟這幫賊說:“各位,風緊撤呼。”這是黑話,就是說形勢對咱們不利,快跑。當賊的能不懂嗎?這幫賊一窩蜂似地逃離老蘇家,出了莊子趕奔閻王寨去了。

    他們走了不提,老少英雄忙過來看望蘇老劍客。再看老頭兒是大口吐血,人事不省。趕緊把蘇元和抬到屋里,幸虧魏道爺在這兒,他對治傷有兩下,號完脈經(jīng)過調治,好半天蘇元和才明白過來。蘇元和睜開眼睛,往四面看了看,晃晃頭剛要說話,一口血又噴灑出來,眼看這人的命就保不住了。正這么個時候,村莊外來了一輛車,青騾子架轅、白馬拉套,這車就停在蘇老先生的門前。車簾打開從車里下來個老頭兒,這老頭兒彎腰駝背是個大羅鍋,手里拄著五金的拐杖。雖然是個羅鍋但老頭兒長得可不錯,一副紫色的胡須,精神飽滿。他來到院里就喊:“兄弟!兄弟在家嗎?”小童子擦擦眼淚,一看不是旁人,正是主人最好的朋友,老劍客赤須子丁震,便說道:“老伯,您來得正好,我家主人快要活不成了!”丁震聞聽,大步流星進到屋里。到屋里一看,有一幫人他都不認識,來到床前仔細一看,不由得一跺腳:“哎喲賢弟!你這是怎么了?”他給蘇元和號了號脈,再看了看眼睛,老頭兒哭了。他已經(jīng)看出來,蘇元和活不成了,急忙從兜囊之中拿出丹藥給蘇元和灌下去。時間不大,蘇元和又明白過來,一看是老朋友丁震,斷斷續(xù)續(xù)就把剛才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后他拉著丁震的手,把蔣平、徐良、魏真叫過來說:“各位,我給介紹介紹,這是我的好朋友丁老劍客,我們倆是莫逆之交,我的能耐都是人家教的。可惜我活不成了,我要活著,一定跟你們趕奔大同府,現(xiàn)在為時已晚。師兄啊,我叫陳東坡給打壞了,念你我兄弟之情,你一定要給我報仇雪恨。另外我拜托你一件事,你答應開封府官人的請求,到大同府給欽差大臣顏查散治傷,就算對得起我了,這是我臨危之前的一點囑托,不知師兄答應與否?”丁震不知道這兒出事,坐著車來和老朋友談心來了,碰巧趕上這個事,對于蘇元和提出的要求,丁老劍客感到突然。因為這老頭兒有能耐,但不想當官,與官府素無來往,從心里說他不愿意,但是他又不忍心讓臨死的朋友難過,所以老頭兒猶豫了片刻,這才答應。他對蘇元和說:“賢弟,你放心養(yǎng)傷,這個事我一定替你做到,給顏大人治傷就包在我身上。另外我再告訴你,我一定找著那陳東坡要了他的狗命,給賢弟報仇,你看如何?”蘇元和點點頭,想說話說不出來了,一張嘴“哇”地一口血又噴出來,頓時氣絕身亡。

    蘇元和一死,在場的人都哭了,哭得最悲的就是丁震,他捶胸頓足地說:“賢弟呀賢弟,你死得太慘了,愚兄一定給你報仇!”有的人不了解情況,心說這老頭兒挺大個羅鍋,能打得過朱亮和陳東坡嗎?你無非是說說罷了。其實就這丁震,能耐可太大了,別看他身上有點殘疾,那是練功練的,要講究武藝絕非等閑之輩。老頭兒說完擦干眼淚,轉身就往外走,要趕奔閻王寨去找陳東坡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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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9 14:04:52 | 只看該作者
第016回 赤須子酒醉失寶鉞 眾豪杰追蹤九和宮    老英雄丁震一看好朋友蘇元和死得太慘了,轉身就要到閻王寨找朱亮和陳東坡算賬去,蔣平、徐良眾人趕緊過來勸阻。蔣平說:“老爺子,您消消氣,你著急我們比您也不差,不過還有很多事沒辦,咱們把事辦完,大伙一塊兒上閻王寨,您看好不好?”徐良也勸,魏真也勸,這才把他勸住。丁震把腳一跺:“好吧!我就讓這倆小子多活幾天,然后再找他們算賬。”丁震不去了,大家都來給蘇元和料理后事。蘇元和這個家,共有兩口人,就老頭兒和那個小童子,財產(chǎn)也沒什么。先給老頭兒買了一口花頭棺材,裝殮起來就埋在山里邊,那小童子身披重孝,摔盆砸罐兒,就算給送了終,小童子歸丁震撫養(yǎng)。這些事料理完后,蔣平來請丁震到大同府,丁震點頭,回到家把東西準備準備,告訴家里人說:“一時半會兒我不能回來,我給欽差大人治完傷,還要趕奔閻王寨,也許今生我就回不來啦!家里頭別指望著我。”家里人一聽,好好平靜的日子,怎么起了這么個風波,真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大家也不敢說別的,丁震把東西收拾好,拿上兵刃。他這兵刃叫三尖匕首鉞,是二十四路外五行的家伙;從外表上看,好像半個車輪,三個尖子,每個尖兒的后面都有個雞爪,純鋼制造,能掠別人的兵刃,招數(shù)也特殊。丁老英雄把三尖匕首鉞背上,蔣平眾人給拿著藥箱子,準備了兩輛車,其他人都騎馬,這才趕奔大同。

    來到大同府,車停到公館門前,蔣平到里邊先送信兒,老少英雄都迎出來了。把丁震讓進待客廳,先讓老頭兒漱漱口、凈凈面,廚房準備吃喝,丁震一擺手說:“不!救人如救火,不能再耽擱了,我先看看大人的傷。”就這樣老少英雄陪伴著丁震來到顏大人的臥室。丁震進屋往床上一看,這傷可不輕,就見顏大人側身躺著,面賽黃錢紙、唇似靛葉青,就好像個蠟坨造的人,你要不摸摸脈搏、心臟,就好像個死人。旁邊站著不少大夫,急得是一籌莫展,什么好藥都用了,就是沒有功效,把希望都寄托在新請來的先生身上。丁震拉了把椅子,坐到床邊,仔細診脈。檢查之后,又看看后背的傷,說道:“這顆毒針打得稍微歪了一點,要是再往里邊靠二指,顏大人就沒救了,不過諸位放心,現(xiàn)在還來得及。”就這樣,丁震把藥箱打開,對癥下藥,給顏大人把藥灌下去,外面的傷又敷了最好的金瘡鐵扇散、拔毒膏。到了掌燈的時候,顏大人這口氣上來了,下邊準備痰桶,他就“哇哇”地開始吐起來,吐的都是黃花綠沫,奇臭難聞。到三更天,把肚子里的毒水吐盡,眼窩也塌下去了,但是清醒多了,蔣平跟徐良、老少英雄湊過來就問:“大人,您覺著怎么樣?”顏查散點點頭,蔣平怕他神志昏迷,挨著個兒地問:“大人,您看看我是誰?”“你是四哥。”“他呢?”“他是徐良。”連問幾個都對,蔣平樂得好懸沒蹦起來,心說這丁老爺子真是妙手回春,不然的話,我們大人交待了。眾人也有同感,“呼啦”全跪下說道:“老英雄,您真是救命的恩人,不單我們大人感謝,連我們也感恩不盡,請受我等一拜。”丁震把大伙都扶起來,說:“各位不必客氣,我這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該著大人有洪福不死,我的醫(yī)道不怎么樣。”說了幾句客氣話,眾人陪著到前廳設宴祝賀。

    席間徐良就問:“老人家,我們大人得幾天能夠復原?”“他傷挺重,雖然說清醒了,但還要養(yǎng)息三五十日。”眾人一聽時間雖然長些,畢竟命保住了,要求丁震先別走,幫著守些日子。丁震說:“眾位,你們放心,我在這兒守十天,大人的性命一點事都沒有,就是他身體虛弱,加上大補的藥,很快就能康復。”眾人一聽,心里就別提多高興了,所以什么都問。蔣平先說道:“我說老爺子,您醫(yī)道這么高,武藝又好,怎么隱居在山林之中?我們要不是查辦大同府,根本不知道有您這么個人,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呀!老爺子,如果您愿意的話,我們請您出山,趕奔東京去落戶,讓我們包大人上一本,把您保舉到太醫(yī)院去,到那兒您的能耐就全可以施展開了,連您的兒孫后代也都跟著享福。”“四義士,多謝你的美意,無奈人各有志,老朽一生就喜歡肅靜,原來我住在大同城里,后來才隱居到山林,我就覺著我的家鄉(xiāng)比哪兒都好。另外,我種點山產(chǎn),再做點小買賣,也能糊口,不打算貪戀功名福貴。”其實丁震說的一點都不假,這種人就是性情十分古怪。這時,小元霸魯世杰看著他的兵刃挺特殊,問道:“老爺子,您后面背的那玩藝兒是什么家伙?能不能拿出來讓我們開開眼?”“對呀,老人家您這兵刃太怪了,我們看看怎么樣?”丁震點點頭,把胸前的飄帶解開,皮囊摘下來,拽出三尖匕首鉞,交給魯世杰。魯世杰看完傳給劉士杰,小弟兄們看得是愛不釋手,蔣平告訴說:“注意啊,這可是寶家伙,手指頭碰上就得掉,誰也不能碰啊。”大家輪流看完了,把兵刃又交給丁震。劉士杰抱腕當胸,說:“老人家,您這兵刃這么特殊,恐怕招法跟刀槍劍戟不能一樣,您能不能給我們練兩招,讓我們開開眼呢?”“對!老英雄,練兩下我們看看。”大伙一致要求。要在往常丁震絕對不練,今天他的心情非常矛盾,第一樣,好朋友蘇元和死了,他立志要給報仇;第二樣,老頭兒感覺到,很多人的眼光之中有瞧不起自己的意思。他是個羅鍋,一進公館有不少人就捂著鼻子發(fā)笑,現(xiàn)在提出這個要求來,也可能是譏諷自己,那我就練兩趟吧,錢壓奴輩手,藝壓當行人,讓他們也知道我丁震是何許人也。老頭兒想到這兒,把酒杯放下說:“好!恭敬不如從命,既然眾位如此盛情,老朽就獻丑了。”說話之間大伙都到了院里。這時早有差人把院子收拾得干干凈凈,因為天已黑,又掌起十幾盞燈籠、點起十幾個火把,把院里照得通亮,人們有站在廊檐下的、有大墻根底下的、有蹲著的、有坐著的,都在這兒準備觀看。

    單說丁震,手里拿著三尖匕首鉞,一栽一晃來到院子當中,站好之后,沖著周圍作了個羅圈揖,說:“各位,老朽獻丑了。”一哈腰就練起來。這一練不要緊,把大伙全驚呆了,這哪是個人哪,分明是個肉球滿地亂滾,就見三尖匕首鉞光華奪目、冷氣逼人。一開始,一招一式還看得挺清楚,后來越練越快,什么也看不見了,光見一團白霧,聽見呼呼的聲音。這老頭兒腳尖點地往空中一縱,兩丈掛零,從空中落下來聲息皆無,就像棉花球掉進油缸一樣,前躥后躍、左右躲閃,比貍貓還快。徐良站在臺階下面,目不轉睛地看著,暗挑大拇指,心說罷了,可真了不起,今后要有機會俺山西人要多和丁老先生親近,跟人家學點能耐。徐良這個人就愛學,不放過每一個學習的機會,不然的話他本領為什么會那么高。丁震練來練去就玩兒了手絕的,他把三尖匕首鉞“刷”扔出去三丈多高,然后腳尖點地騰身而起,要在空中接住匕首鉞,同時在空中翻八個跟頭落地,練完以后也就收招了。可是老頭兒沒想到“啪”一聲把匕首鉞扔到空中,他飛身而起,再找匕首鉞蹤跡不見,就這么快匕首鉞沒了。丁震身體落在地上,臉就變了色,心說:唉呀!怪事,就算天黑我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這匕首鉞叫人整走了呢?可見這人的功夫有多高,全怪我多喝了幾盅酒,沒事獻什么藝呀!這多好,把兵刃練沒了,我這個跟頭栽的,這要是傳到江湖上我是活呀還是死?這時大伙也亂了,準知道出了事,上房的上房,上墻的上墻,四面八方仔細尋著,費了一個時辰什么也沒找著。沒辦法把丁震勸回屋子去,蔣平就罵劉士杰這幫人:“全怪你們,吃飽了撐的非要看老爺子練武,這可好,你們賠!”把小七杰罵得一個個低著腦袋,誰也不敢言語。蔣平罵完,回過頭來又勸丁震:“我說老人家,您別往心里去,我敢斷定這不是外人,肯定是朋友,這人好詼諧愛開玩笑,趁著黑天把匕首鉞給偷走了。咱在明處,他在暗處,到哪兒去找呀,明后天肯定會有結果,他主動地就會把兵器送回來,您千萬別在意。”丁震心里可不是這么想的,心里話你說得不對,這人成心找我的毛病,叫我當眾出丑,可能是像你說的趁著天黑一伸手拿走了,豈有此理!我這眼睛是干什么的,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就這一下比咱們高,丁震心里是百爪撓心。魏道爺、智化、歐陽春大伙都過來勸解,丁震只好點點頭,窩著一肚子氣休息了。

    到了第二天,頭一件好事,顏大人完全清醒了,大小便正常,早上吃了兩碗粥,仆人又給他按時服了藥,看來命是保住了。可不好的事是丁震起不來了,他昨天憋了一肚子火,現(xiàn)在躺在床上唉聲嘆氣。大伙知道他心情不愉快,都來屋里探望他,勸他起來到外面散散步,他拒絕道:“我有點頭疼,在屋里呆一會兒。”其實他躺在床上琢磨呢,究竟誰干的這個事,附近有什么山、什么島、什么村莊,都有什么高人,誰可能戲耍我?他在合計這個事。老頭兒一不痛快,全公館的人都跟著不痛快,大伙也不像平日又說又笑,里里外外是一片肅靜。上了年紀的人還能呆得住,這些年輕人可受不了,劉士杰一捅沈明杰,幾個年輕人就遛達到街上。出公館一拐彎兒有個小飯館,他們一合計到飯館喝兩盅吧,就進了飯館。這飯館的伙計認識大家,一瞅是開封府的差官爺,像敬大神似地給他們找了一個獨桌。劉士杰把臨街的窗戶推開,說:“伙計,給我們隨便配幾個菜,酒不要多,一斤就行,吃完我們還有事呢。”點完了飯菜,時間不大就給端上來了,眾人在這兒低頭喝悶酒。你說劉士杰,自從到開封府以后,勤勤懇懇從沒叫人說過,就因為昨天晚上一高興想看看丁老頭兒的武藝,結果還讓蔣平把自己當眾罵了一頓,這不是自討沒趣嗎?劉士杰是個紅臉漢子,受不了這個,一邊喝悶酒,一邊覺著窩囊,可這眼睛還往街上看著。嗯?發(fā)現(xiàn)離公館不遠,飯館的斜對門那兒圍著一伙人,中間有個人擺擺畫畫,手一揚一落地好像拿著個什么家伙,被晨光一照奪人二目,側耳一聽,兵刃長、兵刃短地不知講些什么。劉士杰回過頭說:“噯,眾位弟兄,你們看,那是怎么回事?”這時魯世杰站起來說:“我去看看。”他把筷子放下就出去了。時間不大,他像火燎屁股似地跑進來說:“哎呀諸位,快去看看吧,老頭兒丟的那兵刃,在他媽這小子手里呢,就是這小子偷的。”一句話他們是又驚又喜,趕緊把伙計叫過來算賬,扔下十兩銀子,小弟兄們出飯館就到了出事地點。

    劉士杰率領小弟兄擠進人群一看,當中站著的這個人長得太像蔣平了,要是黑天分不出誰是誰。就見此人身矬矮小、瘦小枯干,腦袋兩頭尖中間粗,一對小黃眼睛倍兒亮,頭上戴著馬尾過梁透風巾,鬢邊插著一朵守正戒淫花,穿一身青衣裳,大衩蹲襠滾褲,抓地虎的快靴,那狗油胡刷白跟銀針似的。在他眼前放著一個包袱皮,丁老英雄丟的三尖匕首鉞就在這兒放著。劉士杰一看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心說:鬧了半天你是賊呀!你到公館行竊害得我挨了一頓臭罵,你要是躲個地方還行,就跑到離公館不遠在這兒白話,這是故意撿了便宜賣乖,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劉士杰把火強往下壓一句話沒說,他不說話,別人也就站在人兩邊瞪眼看著。當中間這位指著三尖匕首鉞,搖頭晃腦地說:“各位,看見沒有,這是一件寶家伙,切金斷玉、削鐵如泥,不是普通鋼鐵打造的。現(xiàn)在我因急于辦點事手頭發(fā)緊,所以忍痛割愛把它賣了,有識貨的沒有?只要你價錢出的公道我就賣,我說哪位賞臉,有買的沒有?”劉士杰一聽,跑這兒賣兵刃來了,實在壓不住火,擠出人群來到老者面前,把腰板一挺用手指點說:“呔!老賊你是哪來的?你犯了官司,跟我們辛苦一趟吧。”劉士杰以為一喊,這人準得吃驚,哪知道這位根本不在乎,笑呵呵地上下打量打量他,然后說:“哎,小伙子你是干什么的?氣怎么這么粗?我跟你往哪兒走?”“到衙門。”“哈哈哈,你拿衙門唬誰呀,要不然我能在衙門口賣這玩意兒嗎?小伙子沒你的事,我煩你到里面通稟一聲,你們這兒不是來了個老頭兒叫丁震嗎?胡子有點發(fā)紅,是個大羅鍋,他要是來了跟我說兩句客氣話,我分文不要物歸原主。這多好呢,你年輕人在這兒充什么橫,走罷走罷!”劉士杰一看,拿自己沒當回事兒,好嘛,真是目空四海、眼中沒人啦,你也不知道小七杰是何許人也。他往前一跟步,伸手打算拽他的前襟。他手剛伸出來,就見這老頭兒把身子往后一撤,哈腰把家伙撿起來,說:“年輕人,還要比比嗎?你差得多啦,就是你們公館的后起之秀徐良也白給呀。孩兒啊,你就給我送個信兒得了,要伸手你可要找虧吃!”沒等劉士杰二次伸手,魯世杰“嗖”地往前一躥,攔腰把這人給抱住了。魯世杰的綽號叫小元霸,兩膀一晃有千斤之力,他來了個出其不意把人家給抱住,尋思能把這人抓住,哪知道這老頭兒微微一笑,使了一招老龍晃身,往前一哈腰屁股左右一扭“啪”就是一下。魯世杰這樂子就大了,“嗖”一下甩出去三丈多遠,從人群頭頂上而過,“骨碌骨碌”摔到一個買賣家門口,要不是魯世杰有硬功非摔死不可,但后腦勺給摔了個饅頭大小的包。魯世杰這一吃虧,小弟兄們能干嗎?“刷拉”甩掉英雄氅,各拉家伙把這人給圍住了。

    單說這小弟兄之中,有個圣手秀士馮淵,他鬼點子特別多,一看這人不好惹,要是一般人偷了東西早逃往他鄉(xiāng)了。你看這位敢在公館門前公開叫號,可見這人武藝不一般,不如趁此機會我送信兒去吧,所以他抽身趕奔公館。這時公館里魏真、智化、歐陽春、蔣平、徐良等人正在這塊兒商議,想辦法怎么勸解丁震,怎么把兵刃給找回來,咱們求人家一回,再叫人家栽到這兒,咱們對不起朋友。他們正說這個事呢,馮淵跑進來喊道:“哎呀諸位,偷盜兵刃的賊,叫我們給抓住了。”“抓住了,在哪兒抓住的?”“嗯,現(xiàn)在還沒抓住呢,我們想抓沒敢抓。”大伙一聽,不明白他說得什么意思,蔣平過來“啪”給他一個嘴巴,說:“你小子三十來歲怎么沒正經(jīng)呢,到底怎么回事?”“四叔啊,偷兵刃的賊就在公館的前門,已經(jīng)跟劉士杰眾人打起來了,我看都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前來報信兒。”老少英雄三十多個“嘩”一下都出去了。等到出事地點一看,劉士杰、沈明杰、呂仁杰、魯世杰、柳金杰、柳玉杰、邵環(huán)杰這小七杰都跟橛子似地站著一溜兒,手里拿著家伙,誰也動不了,讓人家用點穴法都給點住啦!有個人手里晃著三尖匕首鉞正數(shù)落他們。就聽這人說:“年輕人,剛才我說什么來著,要動手你們不行,結果怎么樣,這回信了吧?我要拿這匕首鉞挨個捅,你們的命都得交待,不過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里能撐船,就憑老朽這般年紀能和你們一般見識嗎?打了孩子,大人就得出來,我說你們大人都跑哪兒去了?”他正說這些話的時候,蔣平眾人就到了,四爺一看眼前這形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再看老百姓圍在這兒越聚越多,他一想這影響可不好,發(fā)生在公館門前,傳出去不好聽,干脆換個地方吧,能把他請到屋里最好。蔣平對江湖上那一套非常熟悉,眼睛一轉就是一個主意,他把怒火壓在心里,沖那個人一抱拳說:“哎喲,老爺子辛苦辛苦,在下禮過去了。”“啊,還禮還禮,您是蔣平蔣則長?”“對!在下正是翻江鼠。”“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在此相遇,幸會幸會。”蔣平一樂說:“老爺子您別高抬了,我是有名無實啊。不知您是哪路朋友?有什么事好商量,何必在這兒動手動腳呢?此處離公館近在咫尺,敢請老英雄公館一敘,您看怎么樣?”那主聞聽。不住地點頭說:“四爺真是個響亮人,這話叫人聽著順耳,不過我不上這個當,進了公館到你們那三分地,想關上門打我,沒那個事。你們也知道我拿了三尖匕首鉞,為什么拿我有原因,說這玩藝兒價值連城,我也不稀罕,今天我來就想見見開封府的高人,另外我跟丁震有幾句話說,說完我就走。”他剛說到這兒,丁震來了,因為有人給他送信兒說三尖匕首鉞有著落了,就在公館門前,所以他隨后就趕了出來。擠進人群,丁震一看不認識這個人,他手里果然拿的是自己的兵刃,丁震過來一抱拳,說:“朋友,老朽在此。”“哎喲!丁老爺子,恕我冒昧,昨天晚上睡不著覺閑溜達,覺著街上沒風就上房了,正趕上老人家練武,把兵刃還扔了起來,我一高興伸手把兵刃接過來了。為什么我要接,當然有一定的原因,我就問你一句話,想要兵刃嗎?”丁震說:“我的兵刃,為何不要?”“好!要,我就給,但在這兒不能給,請您老麻煩麻煩,跟我走一趟,到了地方我就把兵刃還給你。”說著話他一轉身擠出人群,出大同府的北門,他就走了。丁震能讓他走嗎,在后頭緊緊相隨。蔣平一看事大了,到底為什么也不清楚,和大伙一商議,魏真、智化領著小七杰在這兒看家,其余人全跟著去。小七杰中了穴道,被蔣平推穴道、破血脈一活動就好了。蔣平安排完之后,一哈腰在后面就攆下去,徐良和歐陽春緊跟著蔣平,他們一共老少十六位,跟著丁震下來了。出了北門就是山路,山連山、嶺連嶺,這個人在頭前跑,還不住地回頭看,可腳下“噌噌噌噌”翻山越嶺如走平地,就比這腳程,沒有能耐就受不了,一會兒就得叫人家甩掉。丁震也豁出去了,別看他是大羅鍋,兩條腿還挺快,跟那人保持著一定距離緊追不舍,蔣平大伙在后面也使上勁了。約莫走出去有三十里地,這個距離越拉越遠,最前面是偷兵刃的人,后面是丁震,再后面是歐陽春和徐良,蔣平和其他人都沒影了。歐陽春一邊跑著,一邊偷看徐良,不住地點頭,心說:當初我就看出良子了不起,果然叫我看中了,沒想到他功夫突飛猛進,就憑我的腳程不能把他落下,這孩子將來還得有出息。實際上就這么跑,徐良一點沒費勁,他不敢壓過老前輩,所以跟北俠只差半步,始終保持這個距離。眨眼之間快到一百里地了,就見前面群山環(huán)抱,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直通半山腰,在那兒有一座大廟,那個人跑到廟前停住步,手搭涼棚往后面看,一瞅后面跟的那幾個人便微微一笑,貓腰跳進大墻里面。他剛進去丁震就到了,接著歐陽春、徐良也到了,三個人抬頭一看,這大廟上掛著一塊橫匾,上面有三個字“九和宮”。這廟年久失修,有些地方都坍塌了,但山門還挺整齊,角門緊緊地關著,鐘鼓樓上的驚鳥鈴被山風一吹“咣啷、咣啷”直響,清脆悅耳。徐良站住就問丁震:“老人家,偷東西的賊就進了這座廟,咱們動文還是動武?”丁震說:“徐三將軍,文的怎么說,武的怎么講?”“要文的,咱們先禮后兵,砸開廟門公開進去;要動武的,我們也越墻而過,直接到里面用武力把兵刃搶回來。”丁震一想,那人話說得挺客氣,到底為什么我心里也沒底,就憑這些人的身份往里蹦,叫人觀之不雅。于是他說:“咱們來文的吧,顯得我們光明磊落。”歐陽春也贊成這個辦法。他們來到角門“啪啪啪”叩打門環(huán),與此同時蔣平、南俠、艾虎等人也都趕到了,一個個累得滿頭大汗,前后心都濕透了。他們剛到,角門就開了,從里面出來一個小老道,往外一看說:“無量天尊!眾位,知道你們要來,請暫候片刻,我家觀主要隆重接待。”一轉身進去了。大伙等了一會兒,就聽見里面法器都響開了,笙、管、笛、蕭吹得這個好聽就別提了,隨著這個聲音山門打開。徐良探頭往院里一看,有五六十個老道身上穿著新道裝,手捧法器排列兩邊,正中央漢白玉鋪的甬道,從里面走出一位出家的道人。這老道可真威風,平頂身高一丈掛零,頭上戴著九梁道巾,插著金邊,外面用紅緞子裹著,頂梁門安著一塊無暇美玉,身上穿著大紅緞子道袍,外披大紅緞子八卦仙衣,腳下蹬著大紅緞子道鞋,渾身上下是火炭紅;大塊頭、紅臉龐,眉分八彩、目若朗星,一部銀髯飄灑前胸,從里面出來飄飄然真好像神仙降世。在這老道旁邊,就是偷兵刃的那個賊,這陣兵刃也不知道擱哪兒去了,笑呵呵地在旁邊跟著。

    就見這位道爺,出了山門來到丁震眾人面前,打稽首誦法號:“無量天尊!各位能來到我的九和宮,真使敝廟生輝呀,貧道迎接來遲,當面恕罪。哈哈哈!往里請,往里請!”說完抬手往里相讓。偷東西的那個老頭兒也過來說:“諸位,我說給你們領個地方,到那兒咱再商議,就是這九和宮,眾位往里請,我們招待不周還請多多原諒。”讓他這番話說的,你說他是好人還是歹人?究竟居心何在誰也摸不透。跟著往里走吧,于是大伙跟著進了廟門。進頭層院子沒什么,當間是穿堂門,一直通向第二道院子,等到了第二道院子,老少英雄一看,大驚失色。什么原因?人家想較量較量,你別看他說話客氣,這叫笑里藏刀。二道院全布置好了,五十名老道分兩排站著,每人掌中一條長槍,槍尖對著槍尖,正當中就有一尺多的一條小道,讓你從這兒通過。丁震老爺子一看,這兒給我們準備下槍林了,我要是不過去就是怕你啦,老英雄把牙關一咬,這才要怒闖槍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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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9 14:22:57 | 只看該作者
第017回 強中還有強中手 能人背后有能人    丁震一看那兒把槍林準備好了,心說這玩藝兒就能把我嚇唬住?大丈夫受殺不受辱,我就從這兒過,看你們能把我怎么樣?他把臉一揚、胸脯一挺,“噔噔噔”就從這槍林之中穿過去了。他過去了,歐陽春、徐良、蔣平、艾虎眾人也就都過去了。來到第三道院子,一看也準備好啦,地下擺著八塊石頭,每塊都一尺見方,厚有半尺,完全是青石的。就見那個老道放著旁邊的道不走,上石頭了,嘴里還說:“唉呀,這廟中人多了,看著活也不知道干,你看這石頭當不當、正不正擺在這兒,從這上頭過去吧。”嘴上那么說,實際是練了一手絕藝,就見他腳蹬石頭,每邁一步腳底下就發(fā)出“喀吧”地一聲,連走八步這石頭全都裂開了。這時那些小老道把碎石頭搬開,又擺上八塊,那穿紅衣的道人站在月臺上,向丁震擺擺手說:“老人家,委屈委屈您,也按照我這樣過來吧。”丁震一看,我要不像你這樣,我就栽了,還要什么兵刃。老頭子豁出去了,舌頭一頂上牙床,上了石塊,往下一叫力“喀吧、喀吧、喀吧”,再看八塊石頭,也都裂為幾半。那個老道暗挑大拇指,心說:罷了,老頭兒的硬功果然不比尋常。小老道又忙活開了,把這八塊搬掉,又擺上八塊好的。第三個是歐陽春,他一想我是保宋羅漢,要有一塊踩不壞,就栽了。他把大鏟往肩上一杠,“嗨嗨嗨!”也按這樣走了八步,石頭全裂開了。這時,又換了新的石頭,都是大塊的,厚里有七寸,長短見方有一尺半。這么大的石頭要踩碎,就不那么容易了。正好遇上徐良的班,其實徐良這身份是個小年輕的,不踩誰也不會笑話,可他是個紅臉漢子,別看他平日愛詼諧、嬉皮笑臉的,遇到真?zhèn)的寸步不讓。再看山西雁,邁步上了石頭,渾身上下一叫力,身子往下一沉,氣貫于單腿,又貫到腳掌上,耳輪中就聽“喀吧”一聲,頭塊石頭開了。再邁步上了第二塊石頭,“喀吧,喀吧”八塊石頭全開了,不但開,踩得瓣數(shù)還比別人多,你踩兩半兒,我踩四半兒。等徐良到得月臺上,那紅袍老道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說:無量天尊!這小子可真了不起,看他的硬功在我之上,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白眼眉高人也。轉到蔣平這兒,四爺把腦袋一晃說:“哎,放著光溜道不走,踩這玩兒干嗎,都跟我來。”他們就順旁邊轉過去了,大伙兒付之一笑,也未加計較。

    大家都上了月臺,氣氛也緩和下來,于是在月臺上排擺桌椅,擺上瓜果梨桃,沏上香茶,大家談笑風生,不知道的人好像這是在迎請賓客呢。正中央的桌子旁坐著那個老道,還有長得像蔣平的那位,以及歐陽春、丁震、展熊飛、蔣平、徐良,其他小弟兄分坐在別的座位上。喝了兩口水,丁震先說話了,他沖著老道一施禮,說:“仙長,不知尊姓大名,能否把貴姓賞下來。”“哈哈哈,老人家,貧道乃無名少姓之輩,說出來怕您笑話,其實說不說名字不要緊,一會兒咱們再談。”老道婉言謝絕,沒有透露姓名。丁震話鋒一轉,又說:“仙長,既然您不肯透露姓名,那我有一事不明,想當面領教。旁邊這位為什么要拿我的兵刃,不知老朽做錯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二位。”老道聞聽樂了,說:“丁老英雄您別過意,您一點都沒得罪我們,我們也沒有惡意,實不相瞞,拿您的兵刃是趕巧了。我這三弟,別看他胡子都白了,卻十分頑皮,好動不好靜,沒事就到大同府閑溜達,偏趕上您在院中練藝,他一高興就把三尖匕首鉞接到手中,可當時想還給你們,又怕引起誤會,因此他就把兵刃拿到九和宮。到這兒他跟我一說這件事,我把他痛責一頓,有心叫他把兵刃送回去賠理認罪,一是他有點不甘心,二是又怕你們不饒他,我們哥兒倆一商議,干脆把你們請到九和官來再說。但是我們這些無名少姓之輩,哪能請得動大伙,所以故意使了個激將法,把你們激來。今天眾位果然來到九和宮,我就利用這個機會招待招待你們,解釋一下這件事,今后咱們誰也別結仇,我代表我這個兄弟向大伙賠罪,順便把兵刃還給您老人家,但不知眾位肯原諒否?”大伙一聽,是這么回事,但是他說的是真是假誰也搞不清,這就叫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丁震點點頭說:“好!既然老朽沒有得罪之處,我現(xiàn)在還有公務在身,就請仙長把兵刃還給我。”“好!現(xiàn)在就還。”轉回頭對他兄弟說:“還不快去把兵刃拿出來。”那位答應一聲,轉身進屋去了。時間不大,把三尖匕首鉞拿出來往桌上一放,老道用三個指頭往前一推,說:“丁老英雄,物歸原主,請您收下吧。”丁震也沒想別的,伸手就拿,哪知他這一伸手的功夫,被老道“嘭”把手腕子給抓住了。老道臉上還樂呵呵地說:“老人家,你也太不客氣了,這么簡單就把兵刃拿走,實在是有點欺人太甚!”他嘴上說著,暗中就使上了勁。他使得叫鷹爪力,硬木頭一下也得抓三個坑,就是鐵的也能給擰碎了,何況是肉的呢。丁老英雄一看,給我使了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想叫我二次丟人,你這個老道可夠缺德的,說人話不辦人事,實在是可惡之極。老頭兒丹田一叫力,這胳膊“嗚”比原來粗了兩倍,硬梆梆的,老道沒掐動。丁震把單臂一抖說:“仙長,你說我欺人太甚,你這是干什么?”往外“啪”地一甩,那老道一歪歪,好懸沒躺下。這一下好比冷水潑頭,空氣頓時緊張起來。長得像蔣平那位“騰”地站起來說:“各位,剛才我二哥只說了一半,我再把話說全了。今天把各位請來,一解釋昨晚上的誤會,二還兵刃,還有一樣就是打算領教領教各位的武功。咱們都是練武的,見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那多遺憾,難得眾位賞臉來了,我和我哥哥打算開開眼,跟各位學幾招,別看兵刃現(xiàn)在不給,等比完武后完壁歸趙。”這位說完,把兵刃拿起來往自己腰帶上一掖,飛身形跳到月臺之下,周身上下收拾利落,丁字步往那兒一站,點手喚丁震。他說:“老爺子,你過來吧,我知道你是塞北的高人,今天我要在你臺前領教領教。”丁震一看是非打不可了,飄須髯就想過去,在旁邊就氣壞了山西雁徐良。徐良心說:這不是欺負人嗎?我們公館有那么多事沒辦完,哪有功夫和你扯淡,說不定這個廟和閻王寨有關系,他們受朱亮所差,用這種軟刀子殺人,故意把我們拖住,說不定這兒也是賊窩子。徐良心里這么想的,嘴上可沒這么說,你說人家是賊。有什么證據(jù)?堂堂國家御前三品帶刀護衛(wèi),說話有把握才行。因此老西兒站起來說:“各位,既然人家提出來要比武較量,我看我過去得了,頭三出沒好戲,我先給墊個場子。”徐良說完,轉身下了月臺,來到天井大院。他走到那個人的面前,一抱拳說:“老前輩,在下不才陪您走幾趟。”那人把狗油胡理了理,嘴一撇說:“哼!徐三將軍,久聞大名,你這個人的臉由地底下露到天頂上了,一舉馳名天下,年輕人跟你沒法比。但是話又說回來了,你跟我比恐怕還差點,不是老朽自夸其德,咱倆的經(jīng)驗、練武的年頭差得有點懸殊。年輕人你干脆回去吧!你讓丁震過來,或者讓歐陽老俠客過來,我們這般年紀伸手比較合適。你呢,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再練幾年,然后再跟我動手,為時也不晚。”這位說話有多狂,徐良受得了嗎?他一著急本來耷拉的眉毛“刷啦”全立起來了,青筋繃起多高,說道:“老東家,你說話真不怕風大扇了舌頭,你知道這害臊賣多少錢一斤?人老了不值錢,這武術的高低不能拿年紀來定論,山西人不才,大江大浪也過了不少,今天我非動手不可。咱倆敢打賭不?如果你把山西人給贏了,從我這兒講,兵刃不要了,丁老英雄不答應,由我負責包賠,跟你們毫無關系。假如你不是我的對手,你怎么辦?”“哎呀!娃娃,口氣不小啊,你要把我贏了,兵刃如數(shù)交還。另外,這么辦行不行,我要說別的有點過分,咱倆交個好朋友行吧,你算我個兄弟,收你這么個不要臉的哥哥怎么樣?往后你徐良有用我之處,上刀山下油鍋,我都萬死不辭。”“好!一言為定。”兩人把話就咬到一塊兒了,說完話各晃身形、各找部位,倆人“刷啦”一退,離得有三丈多遠。就見這個主兒,把兩臂一晃“——,嘿!”亮了個大鵬雙展翅,左手高右手低、掌心朝前手背朝后,身子往下一塌,這姿勢相當優(yōu)美。這玩藝兒可不是為看,亮個門戶,進可以攻,退可以守。再看徐良,兩臂一搖、身形一晃“-”也亮了個招數(shù),亮得這個門戶叫童子拜佛。倆人這一亮相不要緊,老少英雄在旁邊看著,無不挑大拇指稱贊,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倆人一定式,就看出有功夫來了。但是誰也沒貿(mào)然伸手,四只眼睛盯到一塊兒愣了半天,那個人有點沉不住氣了,說:“噯,徐良,咱倆別相面啦,你怎么不動手?”“俺山西人有個毛病,跟別人打仗,向來不先動手,老爺子你先請吧。”“怎么?讓我先打你,你真有容人之量,佩服!老朽可得罪了。”就見他身子一晃,就像貍貓似的那么快,落到徐良面前,左手一晃老西兒的面門,正手就是一掌,這一招叫單撞掌,奔徐良的華蓋穴,掌上掛著風“嗚”一下就到了。徐良早有注意,一看掌來了,早不躲晚不躲,眼看他手指頭似沾非沾上衣服的時候,老西兒冷不丁斜身一跨步,“呼”一聲他這一掌走空了。徐良把左手抬起來,立著往下一劈,這叫立劈華山也叫劈掌,奔這個老頭兒手腕子劈來,真要“喀嚓”一下子砍上,手腕非折了,這一招非常迅速“刷”就到了。那個老頭兒趕緊抽招往后退,一轉身使了個鳳凰單展翅,奔徐良脖梗子就是一掌。老西兒使了個縮頸藏頭式,往下一低頭,掌走空了。徐良抬左腿,奔老頭兒的小腹踢來,老頭兒轉身又躲開了,兩個人是插招換式戰(zhàn)在一起,這一打是針鋒相對。再看徐良,兩臂齊搖把壓箱底的功夫都拿出來了,使的是八卦連環(huán)掌,一招變八招,八八六十四路,頻頻發(fā)動進攻。那個人一瞅,不敢大意,也把壓箱底的招拿出來了,使得是五祖點穴拳,全都是近手的家伙,一來一往,打了個難解難分,把周圍的人都給吸引住了。九和宮的一百多老道,這陣不干別的了,全由月亮門洞擠進來,靠著墻站了兩溜,瞪著眼兒在這塊兒看著,一個個心里都犯嘀咕。“這就是白眉徐良啊。”“可不是他!”“這小子真厲害呀,咱三爺能頂?shù)米幔俊薄艾F(xiàn)在看不出來,不過沒關系,三爺那功夫多高,能贏不了白眼眉嗎!”大伙說什么的都有。他們水平畢竟差點,再看蔣平狗油胡都耷拉了,舌頭吐出來多長,他替徐良害怕,心說:老天保佑小良子,你可要頂住,你是我們公館的大梁,要是趴下公館就塌架子了,以后平閻王寨、肅清匪患全指著你呢。但是蔣平又一回憶,徐良這孩子,從來沒打過敗仗,想到這兒又放下心了。這倆人打到八十個回合,沒分出輸贏來,徐良一瞅,贏不了人家,難怪老頭說大話,掌法果然神奇,那五祖點穴拳都使絕了,自己一個不留神,就得趴下。他又一想,得了,把自己研究的那個最好的招兒拿出來吧,打定主意之后,他打算大膽一試。正這個時候,那個主兒上頭一晃底下一腳,要蹬徐良的迎面骨,徐良一看機會來了,腳尖點地向空中一躥,蹦起來有一丈五六尺高,那人“啪”地一腳蹬空。這一腳沒蹬上,他抬頭看徐良是不是換招打他,就這么一仰臉的功夫,徐良的身子從空中落下來,這一招是來勢迅猛,大羅神仙也難以躲過。

    要說徐良是真聰明,他利用形意、八卦、太極、峨眉、武當、少林等幾家武術的精華,研究了這么一套拳術叫八步趕蟾,可以說施展出來百靈百驗,因為別人不懂這套武術,這是蝎子的尾巴——獨(毒)一份兒,徐良獨家生產(chǎn)的東西。再說徐良使得是頭一招,叫鐵拐李倒下天梯,右腿伸直奔著這個高人的頭頂就踩下來,迅雷不及掩耳“刷”就到了。那個人大吃一驚,這是什么招沒見過,急忙往右邊一上步,腦袋一側歪,把這一腳躲開。但是徐良這一腿真假都有,要是躲不開就是真的,要是躲開了就是假招,他再用盤著的左腿踢你,剛才的右腿就變成了問腿,問你往哪兒躲,你一躲他好再蹬你。結果這位就上當了,他一歪腦袋,徐良把右腿收回,蹬直左腿“刷”奔此人的頭頂又是一腳,說時遲那時快,“啪”又到了。把那位高人嚇得魂不附體,想躲已經(jīng)來不及了,但是那位也不簡單,實在沒招他屁股往下一墜,使了個千斤墜,“啪”整個身子躺在地上,徐良這一腳才蹬空。別看徐良這兩腳都沒蹬上,在他身體快要落地的時候,兩腿一并,兩只腳尖直奔那人的肚腹點來,正好是順勢,轉眼就到了。這人一瞅,說:“我的媽,沒完了!”他后腳跟踩地,胳膊肘拄地,就在地上躺著往上一躥“哧溜”躥出去二尺多遠,徐良雙腳落地蹬空。徐良雙腳落下,把方磚鋪的地“喀吧”一聲點碎兩塊,這要踩在人肚子上根本受不了。那人躲開了這兩腳,徐良乘勢兩腿一曲,兩個膝蓋往下一跪,又奔那人肚子點來,這位一看沒辦法,雙腳跟用力又往上一躥,徐良膝蓋點空,“喀吧”又點碎兩塊方磚。別看腿沒用上,徐良的兩個胳膊用上勁了,利用雙肘又奔此人點來,那人最后盡了最大的努力,又往上一躥,徐良胳膊肘點空。接著老西兒兩胳膊伸直,兩手探出來,使出最后的一招黃鶯掐嗉,張開大手往前一撲,正好-在這位的脖子上。徐良-住他的脖子,但沒下毒手,無仇無怨只是點到而已,然后徐良“噌”跳出圈外,沖那人一抱拳說:“哎呀,老前輩,山西人多有得罪,我真是罪該萬死,請起請起。”那位一骨碌身站起來,再看那汗,前后心都濕透了,往臉上一看,紫的好像那紫蘿卜皮,腦筋繃起多高,狼狽勁兒就別提了。這位心說:怪不得人們常說長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哪,就拿徐良來說,二十掛零的年紀,竟有如此精湛的武藝,我做夢也想不到,今天輸?shù)檬切姆诜D莻老者,把頭上的汗擦了擦,不住地晃著腦袋說:“徐三將軍,高!我服你了,老朽甘拜下風。”說著話他到得月臺上,耷拉著腦袋,往那兒一坐,一句話也不說。

    再說九和宮的那個紅臉老道,一看兄弟大敗而歸,真是又羞又惱、又氣又恨。那老道站起來,把寬大的道服脫掉,拂塵交給小老道,摘下五佛冠,換成短衣襟小打扮,飛身跳下月臺。再看他打問尋尊法號,說:“無量天尊!徐三將軍的武藝是太高了,但不知你剛才使得是哪路拳術,真使貧道不明哪,來!你再賞賞臉,貧道領教領教。”老道那意思就是把徐良叫過來,摔他個跟頭,給兄弟挽回臉面。徐良一看,老道指名點姓叫自己,能不去嗎?但是此刻徐良累得“呼呼”直喘粗氣,剛才能打勝那是使盡了全身的力量,可徐良是紅臉漢子,不能讓人給叫住號,所以他就要下場。這時,歐陽春過來說:“良子,你累了,喝點水歇一會兒,我來替你應戰(zhàn)。”說完歐陽春邁步來到月臺下,雙掌合十說:“阿彌陀佛!仙長,徐三將軍有點累,老僧替他較量,意下如何?”老道一看是歐陽春,心中暗想,我只說把徐良摔個跟頭,給我兄弟出出氣,沒想到他來了,這個大紫胖子最不好對付。我聽說他父親歐陽中惠、他叔叔歐陽普中都是少林正宗,了不起的武術家,他自己二十一歲成名為北俠,闖蕩江湖名揚天下,五十三歲落發(fā)為僧。要和這個動手,我可得多加小心,不然我們哥兒倆都得栽在這兒。老道想到此,滿面賠笑地說:“無量天尊!歐陽老羅漢,既然您肯賞臉,貧道求之不得,望老羅漢手下超生,點到為止。”“請!”“請!”兩人一轉身,這一僧一道就亮開了門戶。就見這老道,亮完門戶往下一貓腰,使了個天女散花,一掌奔向北俠的面門,歐陽春急忙伸左臂接他的掌,探右手使了個單掌開碑“嗚”直扣老道前心。老道往后一閃,使了個吐氣吸穴法“噌”跳出圈外,緊跟著一轉身,二人就戰(zhàn)在一處。

    他們在這兒打著,旁邊觀戰(zhàn)的人,沒有一個不挑大拇指的,都稱贊他們兩位。別看歐陽春是個大胖子,三百多斤,可打起仗來比旋風還快,發(fā)招動式、抬腿動腳都有獨到之處,功夫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你看徐良練得挺花哨,但論純功夫不如北俠,人家基礎深厚,而且使用的是少林正宗的功夫,伸手似挖垅、拳手如卷餅,站如鐘走如風、拳似流星眼如電、身似蛇形腿如鉆,貓躥、狗閃、兔滾、鷹翻,蟒翻身、龍?zhí)阶Α⒑锷蠘洹⒒⒌派剑媸巧颀堃娛撞灰娢玻恳徽瓢l(fā)出去都力有千斤,打山山開,打地地裂,打在人身上立刻就斃命。再看那老道,也不含糊,非常自然,與北俠戰(zhàn)在一處絲毫都不恐懼,穩(wěn)如泰山一般。只見他“滴溜溜”身形轉動,兩臂搖開使得是三十六路蓮花掌,因此跟北俠打了個勢均力敵、不分上下。眨眼之間,他們打到八十回合,沒分輸贏,歐陽春禿腦門上發(fā)汗了,那老道鼻洼鬢角也見了汗,看這意思不分出高低兩人決不罷手。打來打去,出問題了,老道使個雙風貫耳,打歐陽春的耳門,歐陽春使了個大鵬雙展翅,兩臂往上一分,這四只手正好咬到一塊兒,現(xiàn)在馬上就要見輸贏。歐陽春抓住老道的兩只手,舌尖一頂上牙床,運丹田之氣往懷中一拽,說:“你給我過來吧。”這一招叫順手牽羊,老道過去就算栽。可老道把牙關一咬,運用達摩老祖易筋經(jīng)的本領,屁股往后一墜沒過去,不但這樣,他扣住歐陽春的腕子,往自己懷里一-,說:“你過來吧。”也沒拽動。他們倆誰也拽不過來誰,身子在地上“滴溜溜”來回直轉,腳下的磚全都蹬碎了。再看老道那雙鞋,鞋幫和鞋底分了家,光剩下鞋幫套在腳腕子上,歐陽春的僧鞋也開綻了,這證明他們腳下使了十足的力量。蔣平和徐良一商量,快點過去解圍,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再這么僵持下去,非有一個出危險不可。但是誰能過去,哪一個能拉得開呢?大家正在為難之時,就見九和宮大殿上頭來了一個人,一看下面要出危險,這主兒雙腿一蹬“刷”從大殿上飄落到月臺,哈腰往里頭一鉆,來到兩個人中間,使了個海底撈月往上一架,說:“二位,你們還不撒手。”就聽“啪”地一聲,把兩個人的手全給震開了。歐陽春的身體“噔噔噔”倒退了一丈多遠,那老道也退出一丈多遠,兩個人好懸沒摔倒。“阿彌陀佛!”“無量天尊!”“什么人?”“誰?”這院里就是一陣大亂。

    等定睛一看,跳下來的這個人,身高六尺半左右,大禿腦袋,但他不是和尚,就是因為年歲太大,頭發(fā)都脫沒了,光剩下后腦勺那么一百多根,用個紅頭繩綰了個小疙瘩鬏。此人銀髯飄擺,兩對肉包子眼睛,大寬鼻子一字嘴,滿嘴銀牙閃光放亮,身上穿又黃、又舊的一領袍子,腰里系根繩子,下面登著開口的灑鞋。別看此人年過古稀,在人們面前一站,真好像掉牙的猛虎、去了角的蒼龍,是精神百倍。歐陽春一看不認識,三俠五義的人也都不認識,但是那個老道、還有跟徐良動手的那位,看見這個人當時就有點麻爪,哥兒倆趕緊過去,雙雙跪倒說:“大哥,您回來了?”就見這個老者氣得是渾身發(fā)抖,用手指著老道和跟徐良動手的那位說道:“混賬東西,你們這是干什么呢?愚兄臨走之時怎樣囑咐你們,好好看守九和宮,不許給我惹是生非,你們倆滿口答應,結果是口是心非,背著我無端惹事。方才這是怎么回事?說!”那老道說:“哥哥容稟,這事不怪我們。”“不怪你們,怪誰?怪歐陽春、徐良,怪開封府的差官?”“不,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也不怪他們。”“都不怪,這事怎么引起來的?你不用跟我狡辯,愚兄回來已多時,你們說的話、做的事,我是一清二楚。如果老三不到公館把人家的兵刃偷盜出來,人家能找到九和宮來嗎?如果你們不跑到那兒賣乖、不顯能耐,能把人家激怒嗎?人生一世切記,是就是是,非就是非,不要強詞奪理。你們別講了,我非打死你們不可。”老頭兒說來說去,火往上撞,把掌“嗚”地往空中一舉說:“我留著你們兩個有什么用,打死你們得了。”再看他面前跪著的兩位,連動都沒敢動,把頭一低等著受死。徐良大伙一看,能讓他打嗎?見好就收吧!歐陽春、蔣平、徐良大伙走過來,徐良一伸手把老者的胳膊給抱住,歐陽爺往那兩個人前面一橫,跟影壁墻似地遮了個嚴嚴實實。蔣平一抱拳說:“老人家,請留情。您剛才說得太客氣了,世間的事都是單巴掌拍不響,事從兩來莫怪一方,也不能光怪這二位,我們也有為人處事不當之處,老英雄您就看在我等的面子上,饒了他們二位吧!我這廂有禮了。”蔣平說著一個勁地作揖。那老者一看沒辦法,說:“唉!要不看在各位求情的分上,我豈能饒恕他們。起來!還不謝過幾位高人!”老道和那個小矮子站起來,把臉上的汗擦了擦,來到各位英雄面前說:“哎呀,多虧各位英雄求情,我們是感恩不盡,我們錯了。”他們那樣子,比小孩兒都聽話。這時老者說:“來人哪!排擺桌椅,請各位英雄歸座。”仗不打了,大伙又回到月臺,還按照原來的座次坐好,小老道趕緊更換茶水、點心,忙個不亦樂乎,那老道和那小矮個垂手站在老者的身后,頭一低一句話也不敢說。這時歐陽春站起來,說:“阿彌陀佛!老人家,咱們是相見恨晚哪,不知您貴姓高名,能不能把名姓賞下來。”“哈哈哈!歐陽老羅漢,我跟你沒法比,你是當世的名人,在座的都是了不起的人物,我乃山村一個野老頭兒,無名少姓之輩。”“不,您太客氣了,您把名姓賞下來,咱們以后相處也方便。”老者聞聽點點頭,說:“好!既然如此,各位聽了。”他這才要報通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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