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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醫(yī)科大學(xué)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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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redboy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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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夢異俠] <三俠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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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8 10:14:13 | 只看該作者
且說假小姐聞聽邵公此問,便將身體多病、奉父母之命、前往唐縣就醫(yī)養(yǎng)病的
話,說了一遍。邵老爺?shù)溃骸斑@就是令尊的不是了。你一個閨中弱質(zhì),如何就叫奶
公奶母帶領(lǐng)去赴唐縣呢?”假小姐連忙答道:“平素時常往來。不想此次船家不良,
也是侄女命運(yùn)不濟(jì)。”邵老爺?shù)溃骸袄硪藢⒅杜突兀我驓J限緊急,難以遲緩。
與其上唐縣,何不隨老夫到長沙,現(xiàn)有老荊同你幾個姊妹,頗不寂寞。待你病體好
時,我再寫信與令尊,不知侄女意下如何?”假小姐道:“既承叔父憐愛,侄女敢
不從命。但不知嬸母在于何處?待侄女拜見。”邵老爺滿心歡喜,連忙叫仆婦丫環(huán)
攙著小姐,送到夫人船上。原來邵老爺有三個小姐,見了假小姐,無不歡喜。從此
佳蕙就在邵老爺處將養(yǎng)身體。他原沒有什么大病,不多幾日,也就好了。夫人也曾
背地里問過他,有了婆家沒有。他便答道:“自幼與施生結(jié)親。”夫人也悄悄告訴
了老爺。自那日開船行到梅花灣的雙岔口,此處卻是兩條路:一股往東南,卻是上
長沙;一股往東北,卻是綠鴨灘。
    且說綠鴨灘內(nèi)有漁戶十三家,內(nèi)中有一人年紀(jì)四旬開外,姓張名立,是個極其
本分的,有個老伴兒李氏,老兩口兒無兒無女,每日捕魚為生。這日張老兒夜間撒
下網(wǎng)去,往上一拉,覺得沉重,以為得了大魚,連喚:“媽媽,快來,快來!”李
氏聽了,出來問道:“大哥,喚我做什么?”(這老兩口子素來就是這等稱呼:男
人管著女人叫媽媽,女人管著男人叫大哥。當(dāng)初不知是怎么論的,如今慣了,習(xí)以
為常。)張立道:“媽媽幫我一幫,這個行貨子可不小。”李氏上前幫著拉上船來,
將網(wǎng)打開,看時卻是一個女尸,還有竹窗一扇托定。張立連連啤道:“晦氣!晦氣!
快些擲下水去。”李氏忙攔道:“大哥不要性急,待我摸摸,還有氣息沒有。豈不
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果然摸了摸,胸前兀的亂跳,說道:“還有氣
息,快些控水。”李氏又舒掌揉胸。不多時清水流出不少,方才漸漸蘇醒,哼哼出
來。婆子又扶他坐起,略定定神,方慢慢呼喚,細(xì)細(xì)問明來歷。
    原來此女就是牡丹小姐。自落水之后,虧了竹窗托定,順?biāo)拢挥嬂飻?shù),
漂流至此。自己心內(nèi)明白,不肯說出真情,答言:“是唐縣宰的丫環(huán),因要接金小
姐去,手扶竹窗,貪看水面。不想竹窗掉落,自己隨窗落水,不知不覺漂流至此。
請問媽媽貴姓?”李氏一一告訴明白,又悄悄合張立商量道:“你我半生無兒無女。
我今看見此女生的十分俏麗,言語聰明,咱們何不將他認(rèn)為女兒,將來豈不有靠么?”
張立道:“但憑媽媽區(qū)處。”李氏便對牡丹說了,牡丹連聲應(yīng)允。李氏見牡丹應(yīng)了,
歡喜非常。登時疼女兒的心盛,也不愿捕魚,急急催大哥快快回莊,好與女兒換衣
服。張立撐開船,來到莊內(nèi)。李氏攙著牡丹進(jìn)了茅屋,找了一身干凈衣服,叫小姐
換了。本是珠圍翠繞,如今改了荊釵布裙。
    李氏又尋找茶葉燒了開水,將茶葉放在鍋內(nèi),然后用瓢和弄個不了,方拿過碗
來,擦抹凈了,吹開沫子,舀了半碗,擦了碗邊,遞與牡丹道:“我兒喝點(diǎn)熱水,
暖暖寒氣。’啦丹見他殷勤,不忍違卻,連忙接過來,喝了幾口。又見他將葉掏出,
從新刷了鍋,舀上一瓢水,找出小米面,做了一碗熱騰騰的白水小米面的疙瘩湯,
端到小姐面前,放下一雙黃油四棱竹著,一個白沙碟兒腌蘿卜條兒。牡丹過意不去,
端起碗來,喝了點(diǎn)兒,嘗著有些甜津津的,倒沒有別的味兒,于是就喝了半碗。咬
了一點(diǎn)蘿卜條兒,覺著扎口的咸,連忙放下了。他因喝了半碗熱湯,登時將寒氣散
出,滿面香汗如洗。婆子在旁看見,連忙掀起衣襟,輕輕給牡丹拂拭,更露出本來
面目,鮮妍非常。婆子越瞧越愛,越愛越瞧,如獲至寶一般。又見張立進(jìn)來問道:
“閨女這時好些了?”牡丹道:“請爹爹放心。”張立聽小姐的聲音改換,不象先
前微弱,而且活了不足五十歲,從來沒聽見有人叫他“爹爹”二字,如今聽了這一
聲,仿佛成仙了道,醍醐灌頂,從心窩里發(fā)出一股至性達(dá)天的樂來,哈哈大笑道:
“媽媽,好一個閨女呀!”李氏道:“正是,正是。”說罷,二人大笑不止。
    此時天已發(fā)曉。李氏便合張立商議,說:“女兒在縣宰處,必是珍饈美味慣了,
千萬不要委屈了他。你賣魚回來時,千萬買些好吃食回來。”張立道:“既如此,
我多秤些肥肉,再帶些豆腐白菜。你道好不好?”李氏道:“很好。就是如此。”
    鄉(xiāng)下人不懂的珍饈,就知肥肉是好東西,若動了豆腐白菜便是開齋,這都是輕
易不動的東西。其實(shí)所費(fèi)幾何?他卻另有個算盤。他道有了好菜,必要多吃;既多
吃,不但費(fèi)菜,連飯也是費(fèi)的。仔細(xì)算來,還是不吃好菜的好。如今他夫妻乍得了
女兒,一來怕女兒受屈,二來又怕女兒笑話瞧不起,因此發(fā)著狠兒,才買肉買菜,
調(diào)著樣兒收拾出來。牡丹不過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吃些就完了。
    一來二去,人人納罕兒,說張老者老兩口兒想開了,無兒無女,天天弄嘴吃,
就有搭訕過來聞聞香味的意思,遇巧就要嘗嘗。誰知到了屋內(nèi)一看,見床上坐著一
位花枝招展、猶如月殿嫦娥、瑤池仙女似的一位姑娘,這一驚不小。各各追問起來,
方知老夫妻得了義女,誰不歡喜,誰敢怠慢,登時傳揚(yáng)開了。十二家漁戶俱各要前
來賀喜。
    其中有一人姓史名云,會些武藝,且膽量過人,是個見義敢為的男子,因此這
些漁人們皆器重他。凡遇大小事兒或是他出頭,或是與他相商。他若定了主意,這
些漁戶們沒有不依的。如今要與張老兒賀喜,這三一群,五一伙,陸陸續(xù)續(xù)俱備找
了他去,告訴他張老兒得女兒的情由。
    史云聽了,拍手大樂道:“張大哥為人誠實(shí),忠厚有余,如今得了女兒,將來
必有好報。這是他老夫妻一片至誠所感。列位到此何事?”眾人道:“因要與他賀
喜,故此我等特來計較。”史云道:“很好。咱們莊中有了喜事,理應(yīng)作賀。但只
一件,你我俱是貧苦之人,家無隔宿之糧,誰是充足的呢。大家這一去,人也不少,
豈不叫張大哥為難么?既要與他賀喜,總要大家真樂方好。依我倒有個主意。咱們
原是魚行生理,乃是本地風(fēng)光。大家以三日為期,全要辛苦辛苦,奮勇捕了魚來,
俱備交在我這里出脫。該留下咱們吃的留下吃,該賣的賣了錢買調(diào)和沽酒,全有我
呢。”又對一人道:“弟老的,這兩天你要常來。你到底認(rèn)得幾個字,也拿的起筆
來,有可以寫的需要幫著我記記方好。”原來這人姓李,滿口應(yīng)承道:“我天天早
來就是了。”史云道:“更有一宗要緊的。是日大家去時,務(wù)必連桌凳俱要攜了去
方好,不然,張大哥那里,如何有這些凳子家伙桌子呢?咱們到了那里,大家動手,
索性不用張大哥張羅,叫他夫妻安安穩(wěn)穩(wěn)樂一天。只算大家湊在一處,熱熱鬧鬧的
吃喝一天就完了。別的送禮送物,皆是虛文,一概不用。眾位以為何如?”眾人聽
罷,俱備歡喜道。“好極,好極!就是這樣吧。但只一件,其中有人口多的,有少
的,這怎么樣呢?”史云道:“全有我呢,包管平允。誰也不能吃虧,誰也不能占
便宜。其實(shí)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何在乎這上頭呢,然而辦事必得要公。大家就辛苦辛苦吧,我
到張大哥那里給他送信去。”眾人散了。
    史云便到了張立的家中,將此事說明,又見了牡丹果真是如花似玉的女子,快
樂非常。張立便要張羅起事來。史云道:“大哥不用操心,我已俱各辦妥。老兄就
張羅下燒柴就是了,別的一概不用。”張立道:“我的賢弟,這個是不容易,如何
張羅下燒柴就是了呢?”史云道:“我都替老兄打算下了,樣樣俱全,就短柴火,
別的全有了。我是再不撒謊的。”張立仍是半疑半信的,只得深深謝了。史云執(zhí)手
回家去了。
    眾漁人果然齊心努力,辦事容易的很。真是爭強(qiáng)賭勝,竟有出去二三十里地捕
魚去的,也有帶了老婆孩兒去的,也有帶了弟男子侄去的。剛到了第二天,交到史
云處的魚蝦真就不少。史云裁奪著,各家平勻了,估量著夠用的,便告訴他等道:
“某人某人交的多,明日不必交了。某人某人交的少,明日再找補(bǔ)些來。”他立刻
找著行頭,公平交易,換了錢鈔,沽酒買菜,全送到張立家中,張立見了這些東西,
又是歡喜,又是著急。歡喜的是得了女兒,如此風(fēng)光體面,著急的是這些東西,可
怎么措置呢?”史云笑道:“這有何難。我只問你,燒柴預(yù)備下了沒有?”張立道:
“預(yù)備下了。你看,靠著籬笆那兩垛,可夠了么?”史云瞧了瞧道:“夠了,夠了。
還用不了呢。燒柴既有,老兄你就不必管了。今夜五鼓咱們鄉(xiāng)親都來這里,全是自
己動手。你不用張羅,盡等著喝喜酒吧。”張立聽了,哈哈大笑道:“全仗賢弟分
心,劣兄如何當(dāng)?shù)茫 笔吩菩Φ溃骸坝猩跻o,一來給老兄賀喜,二來大家湊個熱
鬧,暢快暢快,也算是咱們漁家樂了。”
    正說間,只見有許多人扛著桌凳的,挑著家伙的,背著大鍋的,又有倒換挑著
調(diào)和的,還有合伙挑著菜蔬的,紛紛攘攘送來,老兒接迎不暇,登時放滿一院子。
也就是綠鴨灘,若到別處,似這樣行人情的也就少少兒的。全是史云張羅幫忙。卻
好李弟老的也來了,將東西點(diǎn)明記帳,一一收下。張老兒惟恐錯了,還要自己記了
暗記兒。來一個史云囑付一個,道:“鄉(xiāng)親,明日早到,不要遲了。千萬,千萬!”
到黃昏時,俱已收齊,史云方同李弟老的回去了。
    次日四鼓時,史云與李弟老的就來了。果是五鼓時,眾鄉(xiāng)親俱備來到。張老兒
迎著道謝。史云便分開腳色,誰挖灶燒火,誰做菜蔬,誰調(diào)座位,誰抱柴挑水,俱
不用張立操一點(diǎn)心,樂的個老頭兒出來進(jìn)去,這里瞧瞧,那里看看,猶如跳圈猴兒
一般。一會兒又進(jìn)屋內(nèi)問媽媽道:“閨女吃了什么沒有?”李氏道:“大哥不用你
張羅,我與女兒自會調(diào)停。”張立猛見李氏,笑道:“哎呀!媽媽今日也高興了,
竟自洗了臉,梳了頭。”李氏笑道:“什么話呢。眾鄉(xiāng)親賀喜,我若黑臉烏嘴的,
如何見人呢?你看我這頭還是女兒給我梳的呢。”張立道:“顯見得你有了女兒,
就支使我那孩子梳頭。再過幾時,你吃飯還得女兒喂你呢。”李氏聽了,哼道:
“呸!沒的瞎說白道的了。”張立笑吟吟的出去了。
    不多時,天已大亮,陸陸續(xù)續(xù)四婦村姑俱各來了。李氏連忙迎出,彼此拂袖道
喜道謝,又見了牡丹,一個個咂嘴吐舌,無不驚訝。牡丹到了此時,也只好接待應(yīng)
酬,略為施展,便哄的這些人歡喜,不知如何是好。
    到了飯得之時,座兒業(yè)已調(diào)好。屋內(nèi)是女眷,所有桌凳俱是齊全的,就是家伙
也是挑秀氣的。外面院子內(nèi)是男客,也有高桌,也有矮座,大盤小碗,一概不拘。
這全是史云的調(diào)度,真真也難為他。大家不論親疏,以齒為序。我拿凳子,你拿家
伙,彼此嘻嘻哈哈,團(tuán)團(tuán)圍住,真是爽快。霎時杯盤狼藉。雖非佳肴美味,卻是鮮
魚活蝦,葷素俱有,左添右換,以多為盛。大家先前慢飲,后來有些酒意,便呼臺
喝六豁起拳來。
    恰好史云與張立豁拳。張立叫了個“七巧”,史云叫了個“全來”。忽聽外面
接聲道:“可巧俺也來了,可不是全來嗎?”史云便仰面往外側(cè)聽。張立道:“聽
他則甚?咱們且豁拳。”史云道:“老兄且慢。你我十三家俱各在此,外面誰敢答
言?待我出去看來。”說罷,立起身來,啟柴扉一看,見是個年幼之人,背著包裹,
正在那里張望。史云咄的一聲,道:“你這后生,窺探怎的?方才答言的,敢則是
你么?”年幼的道:“不敢,就是在下。因見你們飲酒熱鬧,不覺口內(nèi)流涎,俺也
要沽飲幾杯。”史云道:“此處又非酒肆飯鋪,如何說‘沽飲’二字?你妄自答言,
俺也不計較于你,快些去吧。”說罷,剛要轉(zhuǎn)身,只見少年人一伸手將史云拉住,
道:“你說不是酒肆,如何有這些人聚飲?敢是你欺負(fù)我外鄉(xiāng)人么!”史云聽了,
登時喝道:“你這小廝好生無禮!俺饒放你去,你反拉我不放。說欺負(fù)你,俺就欺
負(fù)你,待怎么!”說著,揚(yáng)手就是一掌打來。年少之人微微一笑,將掌接住往懷里
一帶,又往外一揉。只聽“咕咚”一聲,史云仰面栽倒在地,心中暗道:“好大力
量!倒要留神。”急忙起來,復(fù)又動手。只見張立出來勸道:“不要如此,有話慢
說。”問了原由,便對年幼的道:“老弟休要錯會了意。這真不是酒肆飯鋪。這些
鄉(xiāng)親俱是給老漢賀喜來的。老弟如要吃酒,何妨請進(jìn),待老漢奉敬三杯。”年幼的
聽見了酒,便喜笑顏開的道:“請問老丈貴姓。”張立答了姓名,他又問史云。史
云答道:“俺史云。你待怎么?”年幼的道:“史云大哥恕小弟莽撞,休要見怪。”
說罷,一揖到地。
    未知如何,下回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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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史云見年幼之人如此,鬧的倒不好意思了,連忙問道:“足下貴姓?”年
幼的道:“小弟艾虎。只因要上臥虎溝,從此經(jīng)過,見眾位在此飲酒作樂,不覺口
渴。既蒙賜酒,感領(lǐng)厚情。請了。”說罷,邁步就進(jìn)了柴門。
    你道艾虎如何來到此處?只因他與施俊結(jié)拜之后,每日行程五里也是一天,十
里也算一站。若遇見好酒,不定住三天五天,喝醉了就睡,睡醒了又喝。左右是蔣
平不心疼的銀子,由著他的性兒花罷了。當(dāng)下眾漁戶見張立史云同了個年幼之人進(jìn)
來,大家都不認(rèn)得,只有一拱手而已。史云便將艾虎讓在自己一處。張立拿起壺來,
滿滿斟了一杯,遞與艾虎。艾虎也不謙讓,連忙接過來一飲而盡。史云接過來也斟
上一杯,艾虎也就喝了。他又復(fù)與二人各斟一杯,自己也陪了一杯,然后慢慢問道:
‘方才老文說府上賀喜,不知為著何事?”史云代為說明。艾虎哈哈大笑道:“原
來如此,理當(dāng)賀的。”說罷,回手向兜肚內(nèi)掏出兩錠銀子來,遞與張立道:“些須
薄禮,望乞笑納。”張立如何肯接。艾虎強(qiáng)扭強(qiáng)捏的,揣在他懷內(nèi)。
    張立無奈,謝了又謝。轉(zhuǎn)身來到屋內(nèi),叫聲:“媽媽,這是方才一位小客官給
女兒的賀禮,好好收了。”李氏接來一看,見是兩錠五兩的錁子,不由吃驚道:
“哎喲!如何有這樣的重禮呢?”正說間,牡丹過來,問道:“母親,什么事?”
張立便將客官送賀禮的事說了。牡丹道:“此人可是爹爹素來認(rèn)得的么?”張立道:
“并不認(rèn)得。”牡丹道:“既不認(rèn)得,萍水相逢,就受他如此厚禮,此人就令人難
測。焉知他不是惡人暴客呢?據(jù)孩兒想來,還是不受他的為是。”李氏道:“女兒
說的是,大哥趁早兒還他去。”張立道:“真是閨女想的周到,我就還他去。”仍
將銀子接過,出外面去了。
    張立當(dāng)下拿回銀子,見了艾虎,說道:“方才老漢與我老伴并女兒一同言明。
他母女說客官遠(yuǎn)道而來,我等理宜盡地主之情,酒食是現(xiàn)成的,如何敢受如此厚禮。
仍將原銀奉還,客官休要見怪。”艾虎道:“這有甚要緊。難道今日此舉,老丈就
不耗費(fèi)資財么?權(quán)當(dāng)做薪水之資就是了。”張立道:“好叫客官得知。今日此舉全
是破費(fèi)眾鄉(xiāng)親的。不信,只管問我們史鄉(xiāng)親。”史云在旁答道:“此話千真萬確,
決不欺哄。”艾虎道:“俺的銀子已經(jīng)拿出,如何又收回呢?——也罷,俺就煩史
大哥拿此銀兩,明日照舊預(yù)備。今日是俺擾了眾鄉(xiāng)親,明日是俺作東回請眾位鄉(xiāng)親。
如若少了一位,俺是不依史大哥的。”史云見此光景,連忙說道:“我看文客官是
個豪爽痛快人,莫若張大哥從實(shí)收了吧,省得叫客官為難。”張立只得又謝了。
    史云便陪著艾虎,左一碗,有一碗,把個史云也喝的愣了,暗道:“這樣小小
年紀(jì)卻有如此大量。”就是別人也往這邊瞅著。喝來喝去,小俠漸漸醉了,前仰后
合,身體亂晃,就靠著桌子垂眉閉眼。史云知他酒深,也不驚動他。不多時,只聽
呼聲振耳,已入夢鄉(xiāng)。艾虎既是如此,眾漁人也就醺醺,獨(dú)有張立史云喝的不多。
張立是素來不能多飲的,史云酒量卻豪,只因與張老兒張羅辦事,也就不肯多喝了。
張立仍是按座張羅。
    忽聽外面有人喚道:“張老兒在家么?”張立忙出來一看,不由的吃了一驚,
道:“二位請了。到此何事?”二人道:“怎么你倒問我們?今D是誰的班兒了?”。’
    你道此二人是誰?原來是黑狼山的嘍羅。自從藍(lán)驍占據(jù)了此山,知道綠鴨灘有
十三家漁戶,定了規(guī)矩,每日著一人值日。所有山上用的魚蝦,皆出在值日的身上。
這日正是張立值日。他只顧賀喜,就把此事忘了。今日竣羅來了,方才想起,連忙
告罪道:“是老漢一時忽略,望乞二位在頭領(lǐng)跟前方便方便。明日我多備魚蝦補(bǔ)還
上就是了。”二嘍羅道:“你這話竟是胡說!明日補(bǔ)還,今日大王先空一頓嗎?我
們?nèi)还苣悖袢罩缓酶宋覀內(nèi)ヒ婎^領(lǐng)。有什么說的你自己去說吧。”
    此時史云已然出來,連忙插言道:“二位不要如此。委是張伙計今日有事,務(wù)
求包容包容。”就把他得女兒賀喜的話說了一遍。二嘍羅聽了道:“既是如此,我
們瞧瞧你這閨女,回去見了頭領(lǐng),也好回話。”說罷,不容張立依不依,硬往里走。
到了屋內(nèi)見了牡丹,暗暗喝彩。轉(zhuǎn)身出來,一眼瞧見了艾虎,在那里端坐不動。原
來眾人見嘍羅進(jìn)來,知有事故,膽大的站起來在一旁聽著,膽小的怕有連累也就溜
了。獨(dú)有艾虎坐在那里。這嘍羅如何知道他是沉醉酣睡呢,大聲嗔喝道:“他是什
么人?竟敢見了我做不為禮,這等可惡!快快與我綁了,解上山去。”張立忙上前
分解道:“他不是本莊之人,而且吃醉了,求爺們寬恕。”史云在旁,也幫著說話。
二嘍羅方氣憤憤的去了。
    眾人見嘍羅去了,嘈嘈雜雜,議論不休。史云便合張立商議,莫若將這客官喚
醒,叫他早些去吧,省得連累了他。張立聽了,急急將艾虎喚醒,說明原由。艾虎
不聽則可,聽了時一聲怪叫道:“哎喲喲!好山賊野寇。俺艾虎正要尋他,他反來
捋虎須。待他來時,俺自對付他。”張立著急,只好苦功。
    忽聽得人喊馬嘶,早有漁戶跑的張口結(jié)舌道:“不……不好了!葛頭領(lǐng)帶領(lǐng)人
馬入莊了。”張立聽了,只嚇得渾身亂抖,艾虎道:“老丈不要害怕,有俺在此。”
說罷,將包袱遞與張立,回頭叫道:“史大哥,隨俺來。”剛?cè)怀隽瞬耢椋灰娪?br /> 二三十名嘍羅簇?fù)碇粋老頭騎在馬上,聲聲叫道:“張老兒,聞得你有個如花似
玉的女兒,正好與俺匹配。俺如今特來求親。”艾虎聽了一聲叱咤道:“你這廝叫
什么?快些說來!”馬上的道:“誰不曉得俺葛瑤明,綽號蛤蜊蚌子嗎?你是何人,
竟敢前來多事?”艾虎道:“我只當(dāng)是藍(lán)驍那廝,原來是個無名的小輩。俺艾虎爺
爺在此,你敢怎么?”葛瑤明聽了,喝道:“好小廝,滿口胡說!”吩咐嘍羅將他
綁了。唿的上來了四五個。艾虎不慌不忙,兩只臂膀往左右一分,先打倒了兩個,
一轉(zhuǎn)身抬腿又踢倒了一個。眾唆羅見小爺勇猛,又上來了十?dāng)?shù)個,心想以多為勝。
那知小俠指東打西,竄南躍北,猶如虎蕩羊群,不大的工夫,打了個落花流水。
    史云在旁,見小爺英勇非常,不由喝彩,自己早托定五股魚叉,猛然喊了一聲,
一個健步,竟奔葛瑤明而來。原來這些嘍羅以為漁戶好欺負(fù),并未防備,皆是赤手
而來,獨(dú)葛瑤明腰間系著一把順刀,見眾嘍羅不是艾虎對手,剛?cè)话蔚叮锨跋?br /> 助,史云魚叉已到,連忙用刀一迎。史云把叉往回里一抽。誰知叉上有倒須鉤兒,
早把順刀攏住。史云力猛,葛瑤明在馬上一晃,手不吃動,當(dāng)啷啷順刀落地,說聲
“不好!”將馬一帶,哧留的往莊外就跑。眾嘍羅見頭領(lǐng)已跑,大家也抱頭鼠竄而
去。
    艾虎打的高興,那里肯放,上前將葛瑤明的刀撿起就追,史云也便大喊“趕呀!”
手內(nèi)托定五股魚叉,也追下去了。艾虎追出莊外,見賊人前面亂跑,他便撒腳緊緊
追趕。俗云:“歸師勿掩,窮寇莫追。”如今小俠真是初生的犢兒不怕虎,又仗著
自己的本領(lǐng),那把這一眾山賊放在眼里,又搭著史云也是一勇之夫,隨后緊趕。看
看來到山環(huán)之內(nèi),只見艾虎平空的栽倒在地,兩邊跑出多少嘍羅,將艾虎按住,捆
綁起來。史云見了,說聲“不好!”急轉(zhuǎn)身往回里就跑,給莊中送信去了。
    你道艾虎如何栽倒?只因葛賊騎馬跑的快,先進(jìn)了山環(huán),便有把守的嘍兵,他
就吩咐暗暗埋伏絆腳繩。小俠那里理會。他是跑開了,冷不防,焉有不栽倒之理呢。
眾嘍羅拿了艾虎。葛瑤明業(yè)已看見,忙將嘍兵分為兩路,著十五人押著艾虎同自己
上山,著十五人回轉(zhuǎn)莊中到張老兒家搶親。葛賊洋洋得意,將馬馱了艾虎,忙忙的
入山。
    正走之間,只見一只野雞打空中落下。葛瑤明上前撿起一看,見雞胸流血,知
是有人打的。復(fù)往前面一看,早見有人嚷道:“快些將山雞放下!那是我們打的。”
葛賊仔細(xì)一看,原來是一個極丑的女子,約有十五六歲。葛瑤明道:“這雞是你的
么?”丑女子道:“是我的。”葛賊道:“你休要哄我。既是你的,你手無寸鐵,
如何會打下野雞來?”丑女子道:“原是我姐姐打的。不信,你看那樹下站的不是?”
葛賊轉(zhuǎn)臉一看,見一女子生的美貌非常,果然手握彈弓,在那里站著。葛賊暗暗歡
喜道:“我老葛真是紅鸞星照命。張老兒那里有了一個,如今又遇見一個,這才是
雙喜臨門呢。”想罷,對丑女子道:“你說你姐姐打的,我不信。叫你姐姐跟了我
去,我們山后頭有雞,叫他打一個我看看。”說罷,兩只賊眼直勾勾的瞅著那邊女
子。丑女子大怒:“你若不還,只怕你姑娘不容你過去。”說畢,拉開架式,就要
動手。只聽葛瑤明哎喲一聲,仰面栽倒在地,掙扎著爬起來,早見兩眉攢中流下血
來。丑女子已知是姐姐用鐵丸打的,不容他站穩(wěn),嗖的一聲,照后心嘡的就是一腳。
葛瑤明他倒聽教訓(xùn),噗哧的一聲,嘴吃屎又躺下了。眾嘍羅一擁齊上。丑女子微微
冷笑,抬了抬手,一個個東倒西歪;動了動腳,一個個毗牙咧嘴。此時葛賊知道女
子利害,不敢抵?jǐn)常榔饋砭团堋1娙艘婎^領(lǐng)跑了,誰還敢怠慢,也就唧溜咕嚕的
一齊跑了。丑女子正在趕打嘍卒,忽聽有人高聲喝彩叫好。
    不知后文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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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8 10:14:35 | 只看該作者
且說丑女子將眾卒打散,單單剩下了捆綁的艾虎在馬上馱著,又高闊,又得瞧。
見那丑女子打這些人,猶如捕蝶捉蜂,輕巧至甚。看到痛快處,不由的高聲叫好喝
彩,扯開嗓子,哈哈大笑道:“打的好!打的妙!”正在快樂,忽聽五女子問道:
“你是什么人?”艾虎方住笑,說道:“俺叫艾虎,是被他們暗算拿住的。”丑女
子道:“有個黑妖狐與北俠,你可認(rèn)得么?”艾虎道:“智化是我?guī)煾担瑲W陽春是
我義父。”丑女子道:“如此說來,是艾虎哥哥到了。”連忙上前解了繩縛。艾虎
下馬,深深一揖,道:“請問姐姐貴姓?”丑女子道:“我名秋葵。沙龍是我義父。”
艾虎道:“方才用彈弓打賊人的,那是何人?”秋葵道:“那就是我姐姐鳳仙,乃
我義父的親女兒。”說話間,便招手道:“姐姐這里來。”鳳仙在樹下見秋葵給艾
虎解縛,心甚不樂,暗暗怪說:“妹子好不曉事,一個女兒家不當(dāng)近于男子。這是
什么意思!”后來見秋葵招手,方慢慢過來道:“什么事?”秋葵道:“艾虎哥哥
到了。”鳳仙聽了艾虎二字,不由的將艾虎看了一看,滿心歡喜,連忙向前萬福,
艾虎還了一揖。
    忽聽半山中一聲叱咤道:“好兩個無恥的丫頭,如何擅敢與男子見禮!”鳳仙
秋葵抬頭一看,見山腰里有三人,正是鐵面金剛沙龍,與兩個義弟,一名孟杰,一
名焦赤。秋葵便高聲喚道:“爹爹與二位叔父這里來,艾虎哥哥在此。”右邊的焦
赤聽了道:“噯呀!艾虎侄兒到了。大哥快快下山呀。”說著話,他就“突、突、
突、突”跑下山來,嚷道:“那個是艾虎侄兒?想煞俺也!”
    你道焦赤為何說此言語?只因北俠與智公子丁二官人到了臥虎溝、敘話說到盜
冠拿馬朝賢一節(jié),其中多虧了艾虎,如何年少英勇,如何膽量過人,如何開封首告,
親身試鍘,五堂會審,救了忠臣義士,從此得了個小俠之名。說得個孟杰焦赤一壁
聽著,一壁樂了個手舞足蹈。惟有焦赤性急,恨不得立刻要見艾虎。自那日起,心
里時刻在念。如今聽說到了,他如何等得,立時要會,先跑下出來,亂喊亂叫,說:
“想煞俺也。”艾虎聽了也覺納悶,道:“此人是誰呢?我從來未見過,他想我作
什么?”
    及至來到切近,焦赤扔了鋼叉,雙關(guān)子抱住艾虎,右瞧左看,左觀右瞧。艾虎
不知為何,挺著身軀,紋絲兒不動。只聽焦赤哈哈大笑道:“好呀!果然不錯。這
親事做定了。”說著話,沙龍孟杰俱備到了。焦赤便嚷道:“大哥,你看看相貌,
好個人品,不要錯了主意。這門親事作定了。”沙龍忙攔道:“賢弟太莽撞了。此
事也是亂嚷的么?”
    原來北俠與智公子聽見沙員外有個女兒名叫鳳仙,一身的武藝,更有絕技是金
背彈弓,打出鐵丸百發(fā)百中;因此一個為義兒,一個為徒弟,轉(zhuǎn)托丁二爺,在沙員
外跟前求親。沙龍想了一想,既是黑妖狐的徒弟,又是北俠的義兒,大約此子不錯,
也就有些愿意了。彼時對丁二爺說道:“既承歐陽兄與智賢弟愿結(jié)秦晉,劣兄無不
允從。但我有個心愿:秋葵乃劣兄受了托孤重任,認(rèn)為義女。我疼他比鳳仙尤甚,
一來憐念他無父無母,孤苦伶仃,二來愛惜他兩膀有五六百斤的膂力——不過生的
丑陋些。須將秋葵之事完結(jié)后,方能聘嫁鳳仙。求賢弟與他二人說明方好。”丁二
爺就將此事,暗暗告訴了北俠智爺。二人聽了,深為器重沙龍,說:“你我做事,
理應(yīng)如此。”又道:“艾虎年紀(jì)尚小,再過幾年,也不為晚。”便滿口應(yīng)承了。誰
知后來孟焦二人聽見有求親之說,他倆便極力攛攝沙龍道:“有這樣好事,為何不
早早的應(yīng)允?”沙龍因他二人粗鹵,不便細(xì)說,隨意答道:“愚兄從來沒有見過艾
虎,知他品貌如何,兒女大事,也有這樣就應(yīng)得的么?”孟焦二人無的可說,也就
罷了。故此今日,焦赤見了艾虎,先端詳了品貌,他就嚷“這親事做定了”。他只
顧如此說,旁邊把個鳳仙羞的滿面通紅,背轉(zhuǎn)身去了。
    秋葵方對艾虎道:“這是我爹爹。這是孟叔父與焦叔父。”艾虎一一見了。沙
龍見艾虎年少英雄,滿心歡喜,便問道:“賢侄為何來到此處?”艾虎一一說了,
又道:“他等又派人仍去搶親,小侄還得回去搭救張老者的女兒。”焦赤聽了,舒
出大指,道:“好的!正當(dāng)如此。待俺同你走走。”從那邊收起鋼叉。沙龍見艾虎
赤著雙手,便把自己的齊眉棍遞與小爺。他二人邁開大步,轉(zhuǎn)身迎來。
    方到山環(huán),只見搶牡丹的嘍羅抬定一個四方的東西,周圍裹著布單,上面蓋著
一塊似紅非紅的袱子,(敢則是個沒有頂兒的轎于!)里面隱隱有哭泣之聲。艾虎
見了,輪開大棍,吼了一聲,一路好打。焦赤托定鋼叉,左右一晃,叉環(huán)亂響。嘍
羅等那里還有魂咧,趕著放下轎子,四散的逃命去了。
    艾虎過來扯去紅袱一看,原來是張桌子,腿兒朝上。再細(xì)看時,見里面綁著個
女子,已然嚇的人事不省,呼之不應(yīng)。正在為難,只見山口外哭進(jìn)一個婆于來,口
中嚷道:“天殺的呀!好好的還我女兒。如若不然,我也不活著了。我這老命合你
們拚了吧。”正是李氏。艾虎喚道:“媽媽不要啼哭。我已將你女兒截下了。”又
見張立從那邊踉里踉蹌來了。彼此見了,好生歡喜。此時李氏將牡丹的繩綁松了,
蘇醒過來。恰好沙龍父女與孟杰不放心,大家迎了上來,見將女子截下,嘍羅逃脫。
艾虎又帶了張立,見過沙龍,李氏帶了牡丹,見過鳳仙秋葵,彼此傾心愛慕。鳳仙
道:“姐姐何不隨我們上臥虎溝呢?大料山賊決不死心。倘若再來,怎生是好?”
牡丹聽了,甚是害怕。秋葵心直口快,轉(zhuǎn)身去見沙龍,將此事說了。沙龍道:“我
也正為此事躊躇。”便問張立道:“聞得綠鴨灘有漁戶十三家,約有多少人口?”
張立道:“算來男婦老幼不足五六十口。”沙龍道:“既是如此,老丈你急急回去
告訴眾人,陳說利害,叫他等急急收拾,俱各上臥虎溝便了。”艾虎道:“小侄同
張老丈回去。我還有個包袱要緊。”孟杰道:“俺也隨了去。”焦赤也要去,被沙
龍攔住道:“賢弟隨我回莊,且商議安置眾人之處。”便向秋葵道:“這母女二人
就交給你姐兒兩個。我們先回莊去了。”
    誰知牡丹受了驚恐,又綁了一繩,如何轉(zhuǎn)動得來。秋葵道:“無妨。我背著姐
姐。”鳳仙道:“妹子如何背的了這么遠(yuǎn)呢?”秋葵道:“姐姐忘了,前面樹上還
拴著馱姐夫的馬呢。”說罷,噗哧的一聲笑了。鳳仙臉一紅,一聲兒也不言語了。
秋葵背起牡丹去了。走不多時,見那馬仍拴在那里。秋葵放下牡丹。牡丹卻不會騎
馬。鳳仙過去將馬拉過來,認(rèn)鏡乘上,走了幾步,卻無毛病,說道:“姐姐只管騎
上,我在旁邊照拂著,包管無事。”還是秋葵將牡丹抱上馬去。鳳仙攏住嚼環(huán),慢
慢步行,牡丹心甚不安。只聽秋葵道:“媽媽走不動,我背你幾步兒。”李氏笑道:
“婆子何敢當(dāng)?告訴姑娘說:我那一天不走一二十里路呢,全是方才這些天殺的亂
搶混奪,我又是急又是氣,所以跑的兩條腿軟了。走了幾步兒,溜開了就好了。姑
娘放心,我是走的動的。”一路上說著話兒,竟奔臥虎溝而來。
    你道臥虎溝的沙龍,為何不怕黑狼山的藍(lán)驍呢?其中有個緣故。臥虎溝內(nèi)原是
十一家獵戶,算來就是沙龍的年長,武藝超群,為人正直,因此這十家皆聽他的調(diào)
度。自藍(lán)驍占據(jù)了黑狼山,他便將眾獵戶叫來,傳受武藝,以防不測。后來又交結(jié)
了孟杰焦赤,更有了幫手。暗暗打聽,知道綠鴨灘眾漁戶已然輪流上山,供給魚蝦。
“焉知那賊不來合我們要野獸呢?俺臥虎溝既有沙龍,斷斷不準(zhǔn)此例,眾位入山,
大家留神。倘有信息,自有俺應(yīng)候他,你等不要驚慌。”眾人遵命,誰也不肯獻(xiàn)獸
于山賊。
    不料藍(lán)驍那里,已知臥虎溝有個鐵面金剛沙龍。他卻親身來到臥虎溝,明是索
取常例,暗里要會會沙龍。及至見面,藍(lán)驍責(zé)備為何不上山納獸。沙龍破口大罵,
所有十一家獵戶俱是他一人承當(dāng)。藍(lán)驍聽了大怒,彼此翻臉,動起手來。一個步下,
一個馬上,走了幾合,只聽“(口克)哧”一聲,沙龍一刀砍在藍(lán)驍?shù)鸟R鐙之上。沙
龍道:“俺手下留情,山賊你要明白。”藍(lán)驍回馬,一執(zhí)手道:“沙員外,你的本
領(lǐng)藍(lán)驍曉得了。”說畢,竟自回山去了。暗暗寫信與襄陽王,說沙龍本領(lǐng)高強(qiáng),將
來可做先鋒。他有意要結(jié)交沙龍,所有獵戶入山,一提臥虎溝三字,唆羅再也不敢
惹,因此沙龍英名遠(yuǎn)振。如今又把綠鴨灘十三家漁戶也歸臥虎溝來,從此黑狼山交
魚蝦的例也就免了。
    再說沙龍同焦赤先到莊中,將西院數(shù)間房屋騰出安頓男子,又將里間跨所安頓
婦女,俱是暫且存身。即日鳩工,隨莊修蓋房屋。等告成時,再按各家分住。不多
時,牡丹母女與鳳仙姐妹一同來到,聽說在里間跨所安頓婦女,姐兒兩個大喜。秋
葵道:“這等住法很好,咱們可熱鬧了。”鳳仙道:“就是將來房屋蓋成,別人俱
各挪出,使得;惟獨(dú)張家的姐姐不許搬出去,就同張老伯仍住跨所,一來他是個年
老之人,二來咱們姊妹也不寂寞。你說好不好?”牡丹道:“只是攪擾府上,心甚
不安。”鳳仙道:“姐姐以后千萬不要說這些客套話,只求姐姐諸事包涵就完了。”
秋葵聽了,一扭頭道:“瞧你們這個俗氣法,叫我聽著怪牙磣的。——走吧,咱們
先見見爹爹去。”說著話,俱各來到廳上,見了沙龍。沙龍正然吩咐殺豬宰羊,預(yù)
備飯食。只見他姐妹前來,后邊跟定李氏牡丹,上前從新見禮。沙龍還揖不迭。仔
細(xì)瞧了牡丹,舉止安詳,禮數(shù)周到,而且與鳳仙比起來,尤覺秀美,心中暗忖道:
“看此女氣度體態(tài),決非漁家女子,必是大家的小姐。”笑盈盈說道:“侄女到此,
千萬莫要見外。如若有應(yīng)用的,只管合小女說聲,千萬不必拘束。”秋葵將房屋蓋
好,不許張家姐姐搬出去的話也說了。沙龍一一應(yīng)允。李氏也上前致謝。鳳仙方將
他母女領(lǐng)到后邊去了。原來沙員外并無妻室,就只鳳仙姐妹同居。如今同定牡丹,
且不到跨所,就在正室閑談敘話。
    未知后文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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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8 10:14:49 | 只看該作者
且說艾虎同了孟杰張立,回到莊中。史云正在那里與眾商議,忽見艾虎等回來
了,便問事體如何,張立一一說了。艾虎又將大家上臥虎溝避兵的話,說了一遍。
眾漁戶聽了,誰不愿躲了是非,一個個忙忙碌碌,俱備收拾衣服細(xì)軟,所有粗重家
伙都拋棄了。攜男抱女,攙老扶少,全都在張立家會齊。此時張立已然收拾妥當(dāng)。
艾虎背上包裹,提了齊眉棍,在前開路。孟杰與史云做了合后,保護(hù)眾漁戶家口,
竟奔臥虎溝而來。可憐熱熱鬧鬧的漁家樂,如今弄成冷冷清清的綠鴨灘!可是話又
說回來,若不如此,后來如何有漁家兵呢?
    一路上嘈嘈雜雜,紛紛亂亂,好容易才到了臥虎溝。沙員外迎至莊門,焦赤相
陪。艾虎趕步上前相見,先交代了齊眉棍。沙員外叫莊丁收起,然后對著眾漁戶道:
“只因房屋窄狹,不能按戶居住,暫且屈尊眾位鄉(xiāng)親。男客俱在西院居住,所有堂
客俱在后面與小女同居。待房屋造完時,再為分住。”眾人同聲道謝。
    沙龍讓艾虎同張立史云孟焦等,俱各來到廳上。艾虎先就開言問道:“小侄師
傅、義父、丁二叔在于何處?”沙員外道:“賢侄來晚了些,三日前他三人已上襄
陽去了。”艾虎聽了,不由的頓足道:“這是怎么說!”提了包裹,就要趲路。沙
龍攔道:“賢侄不要如此。他三人已走了三日,你此時即便去了,追不上了。何必
忙在一時呢?”艾虎無可如何,只得將包裹仍然放下。原是興興頭頭而來,如今垂
頭喪氣。自己又一想,全是貪酒的不好,路上若不耽延工夫,豈不早到了這里,暗
暗好生后悔。
    大家就座獻(xiàn)茶。不多時,調(diào)開座位,放了杯著,上首便是艾虎,其次是張立、
史云、孟焦二人左右相陪,沙員外在主位打橫兒。飲酒之間,敘起話來。焦赤便先
問盜冠情由,艾虎述了一回,樂的個焦赤狂呼叫好。然后沙員外又問:“賢侄如何
來到這里?”艾虎止于答言,特為尋找?guī)煾盗x父。又將路上遇了蔣平,不意半路失
散的話,說了一遍。只聽史云道:“艾爺為何只顧說話,卻不飲酒?”沙龍道:
“可是呀,賢侄為何不飲酒呢?”艾虎道:“小侄酒量不佳,望伯父包容。”史云
道:“昨日在莊上喝的何等痛快,今日為何吃不下呢?”艾虎道:“酒有一日之長。
皆因昨日喝的多了,今日有些害酒,所以吃不下。”史云方不言語了。這便是艾虎
的靈機(jī)巧辯,三五語就遮掩過去。你道艾虎為何的忽然不喝酒了呢?他皆因方才轉(zhuǎn)
想之時,全是貪酒誤事,自己后悔不置,此其一也;其次他又有存心。皆因焦赤聲
言這親事做定了,他惟恐新來乍到,若再貪杯喝醉了,豈不被人恥笑么?因此他忍
心耐性,忍而又忍,暫且斷他兩天兒再做道理。
    酒飯已畢,沙龍便叫莊丁將眾獵戶找來,吩咐道:“你等明日入山,要細(xì)細(xì)打
聽藍(lán)驍有什么動靜,急急回來稟我知道。”又叫莊丁將器械預(yù)備手下,惟恐山賊知
道綠鴨灘漁戶俱歸在臥虎溝,必要前來廝鬧。等了一日,不見動靜。到了第二日,
獵戶回來,說道:“藍(lán)驍那里并無動靜。我等細(xì)細(xì)探聽,原來搶親一節(jié)皆是葛瑤明
所為,藍(lán)驍一概不知。現(xiàn)今葛瑤明稟報山中,說綠鴨灘漁戶不知為何俱備逃匿了,
藍(lán)驍也不介意。”沙龍聽了也就不防備了。
    獨(dú)有艾虎一連兩日不曾吃酒,委實(shí)難受,決意要上襄陽。沙龍阻留不住,只得
定于明日餞行起身。至次日,艾虎打開包裹,將龍票拿出交給沙龍,道:“小侄上
襄陽不便帶此,恐有遺失。此票乃蔣叔父的,奉的相諭,專為尋找義父而來。倘小
怪去后,我那蔣叔父若來時,求伯父將此票交給蔣叔父便了。”沙龍接了,命人拿
到后面,交鳳仙好好收起。這里眾人與艾虎餞行。艾虎今日卻放大了膽,可要喝酒
了。從沙龍起,每人各敬一杯,全是杯到酒干。把個焦赤樂的拍手大笑道:“怨得
史鄉(xiāng)親說賢侄酒量頗豪,果然,果然。來,來,來。咱爺兒兩個單喝三杯。”孟杰
道:“我陪著。”執(zhí)起壺來,俱備溜溜斟上酒。這酒到唇邊,吱的一聲,將杯一照,
“干!”沙龍在旁,不好攔阻。三杯飲畢,艾虎卻提了包裹,與眾人執(zhí)手拜別。大
家一齊送出莊來。史云張立還要遠(yuǎn)送,艾虎不肯,阻之再三。彼此執(zhí)手,目送艾虎
去遠(yuǎn)了,大家方才回莊。
    艾虎上襄陽,算是書中節(jié)目交代明白。然而仔細(xì)想來,其中落了一筆。是那一
筆呢?焦赤剛見艾虎,就嚷這親事做定了;為何到了莊中,艾虎一連住了三日,焦
赤卻又一字不提?列位不知書中有明點(diǎn),有暗過,請看前文便知。艾虎同張立回莊
取包裹,孟杰隨去,沙龍獨(dú)把焦赤攔住道:“賢弟隨我回莊。”此便是沙龍的用意。
知道焦赤性急,惟恐他再提此事,故此叫他一同回莊。在路上就合他說明,親事是
定了,只等北俠等回來,覲面一說就結(jié)了,所以焦赤他才一字不提了,非是編書的
落筆忘事。
    這也罷了。既說不忘事,為何蔣平總不提了?這又有一說。書中有緩急,有先
后。敘事難,斗筍尤難。必須將通身理清,那里接著這里,是絲毫錯不得的。稍一
疏神,便說的驢唇不對馬口,那還有什么趣味呢?編書的用心最苦,手里寫著這邊,
眼光卻注著下文。不但蔣平之事未提,就是顏大人巡按襄陽,何嘗又提了一字呢。
只好是按部就班,慢慢敘下去,自然有個歸結(jié)。
    如今既提蔣平,咱們就把蔣平敘說一番。蔣平自救了雷震,同他到了陵縣。雷
老丈心內(nèi)感激不盡,給蔣平做了合體衣服,又贈了二十兩銀子盤費(fèi)。蔣平致謝了,
方告別起身。臨別時又諄諄囑問雷英好。彼此將手一拱,道:“后會有期,請了。”
蔣平便奔了大路趲行。
    這日天色已晚,忽然下起雨來,既無鎮(zhèn)店,又無村莊,無奈何冒雨而行。好容
易道旁有個破廟,便奔到跟前。天已昏黑,也看不出是何神圣,也顧不得至誠行禮,
只要有個避雨之所。誰知殿宇頹圮,仰面可以見天,處處皆是滲漏。轉(zhuǎn)到神圣背后,
看了看尚可容身,他便席地而坐,屏氣歇息。到了初鼓之后,雨也住了,天也晴了,
一輪明月照如白晝。剛要動身,看看是何神圣。忽聽腳步響,有二人說話。一個道:
“此處可以避雨,咱們就在這里說話吧。”一個道:“我們親弟兄有什么講究呢,
不過他那話說的太絕情了。”一個道:“老二,這就是你錯了。俗語說的好,‘久
賭無勝家’。大哥勸你的好話,你還不聽說,拿話堵他;所以他才著急,說出那絕
情的話來。你如何怨的他呢?”一人道:“丟了急的說快的,如今三哥是什么主意?
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兄弟無不從命。”一人道:“皆因大哥應(yīng)了個買賣頗有油水,
叫我來找你來,請兄弟過去,前頭勾了,后頭抹了,任什么不用說,哈哈兒一笑就
結(jié)了。張羅買賣要緊。”一人道:“什么買賣,這么要緊?”一人道:“只因東頭
兒玄月觀的老道找了大哥來,說他廟內(nèi)住著個先生,姓李,名喚平山,要上湘陰縣
九仙橋去,托付老道雇船;額外還要找個跟役,為的是路上服侍服侍。大哥聽了,
不但應(yīng)了船,連跟役也應(yīng)了。”一人道:“大哥這就胡鬧!咱們張羅咱們的船就完
了,那有那末大工夫替他雇人呢?”一人道:“老二,你到底不中用,沒有大哥有
算計。大哥早已想到了,明兒就將我算做跟役人,叫老道帶了去。他若中了意,不
消說了,咱們?nèi)撕狭税褍焊茫惶热舨恢幸猓y道老哥倆連個先生也服侍不住么?
故此大哥叫我來找你去。打虎還得親兄弟。老二,你別傻咧!”說罷,哈哈大笑的
去了。
    你道此二人是誰,就是害牡丹的翁二與王三。所提的大哥就是翁大。只因那日
害了奶公,未能得手,俱各赴水逃脫,但逃在此處,惡心未改,仍要害人。那知被
蔣四爺聽了個不亦樂乎呢。
    到了黎明,出了破廟,訪到玄月觀中,口呼:“平山兄在那里?平山兄在那里?”
李先生聽了道:“那個喚吾呀?”說著話,迎了出來,道:“那位?那位?”見是
個身量矮小、骨瘦如柴、年紀(jì)不過四旬之人,連忙彼此一揖,道:“請問尊兄貴姓?
有何見教?”蔣爺聽了,是浙江口音。他也打著鄉(xiāng)談道:“小弟姓蔣,無事不敢造
次,請借一步如何?”說話間,李先生便讓到屋內(nèi)對面坐了。蔣爺?shù)溃骸巴米鹦?br /> 要到九仙橋公干,兄弟是要到湘陰縣找個相知,正好一路同行,特來附驥。望乞尊
兄?jǐn)y帶如何?”李先生道:“滿好個。吾這里正愁一人寂寞,難得尊兄來到,你我
同船是極妙的了。”
    二人正議論之間,只見老道帶了船戶來見,說明船價,極其便宜。老道又說:
“有一人頗能干老成,堪以服侍先生。”李平山道:“帶來吾看。”蔣爺答道:
“李兄,你我乘船,何必用人。到了湘陰縣,那里還短了人么?”李平山道:“也
罷,如今有了尊兄,咱二人路上相幫,可以行得。到了那里,再雇人也不為晚。”
便告訴老道,股役之人不用了。蔣爺暗暗歡喜道:“少去了一個,我蔣某少費(fèi)些氣
力。”言明于明日急速開船。蔣爺就在李先生處住了。李先生收拾行李,蔣爺幫著
捆縛,甚是妥當(dāng)。李先生大樂,以為這個伙計搭著了。
    到了次日黎明,搬運(yùn)行李下船,全虧蔣爺。李先生心內(nèi)甚是不安,連連道乏稱
謝。諸事已畢,翁大兄弟撐起船來,往前進(jìn)發(fā)。沿路上蔣爺說說笑笑,把個李先生
樂的前仰后合,贊揚(yáng)不絕,不住的搖頭兒,咂嘴兒,拿腳畫圈兒,酸不可耐。
    忽聽嘩喇喇連聲響亮。翁大道:“風(fēng)來了!風(fēng)來了!快找避風(fēng)所在呀。”蔣爺
立起身來,就往艙門一看,只當(dāng)翁大等說謊,誰知果起大風(fēng)。便急急的攏船,藏在
山環(huán)的去處,甚是幽僻。李平山看了,驚疑不止,悄悄對蔣爺說道:“蔣兄,你看
這個所在好不怕人呀!”蔣爺?shù)溃骸坝龃舜箫L(fēng),也是無法,只好聽天由命罷了。”
    忽聽外面“嘡”“嘡”“嘡”,鑼聲大響。李平山嚇了一跳,同蔣爺出艙看時,
見幾只官船從此經(jīng)過,因風(fēng)大難行,也就停泊在此。蔣爺看了道:“好了,有官船
在這里,咱們是無妨礙的了。”果然,二賊見有官船,不敢動手,自在船后安歇了。
李平山同蔣爺在這邊瞭望,猛見從那邊官船內(nèi)出來了一人,按船吩咐道:“老爺說
了,叫你等將鐵錨下的穩(wěn)穩(wěn)的,不可搖動。”眾水手齊聲答應(yīng)。
    李平山見了此人,不由的滿心歡喜,高聲呼道:“那邊可是金大爺么?”那人
抬頭,往這里一看,道:“那邊可是李先生么?”李平山急答道:“正是,正是。
請大爺往這邊些。請問這位老爺是那個?”那人道:“怎么先生不知道么?老爺奉
旨升了襄陽太守了。”李平山聽了,道:“哎呀!有這等事,好極,好極。奉求大
爺在老爺跟前回稟一聲,說吾求見。”那人道:“既如此……”回頭吩咐水手搭跳
板,把李平山接過大船去了。蔣爺看了心中納悶,不知此官是李平山的何人。
    原來此官非別個,卻正是遭過貶的、正直無私的兵部尚書金輝。因包公奏明圣
上,先剪去襄陽王的羽翼。這襄陽太守是極要緊的,必須用個赤膽忠心之人方好。
包公因金輝連上過兩次奏章,參劾襄陽王,在駕前極力的保奏。仁宗天子也念金輝
正直,故此放了襄陽太守。那主管便是金福祿。
    蔣爺正在納悶,只見李平山從跳板過來,揚(yáng)著臉兒,鼓著腮兒,搖著膀兒,扭
著腰兒,見了蔣平也不理,竟進(jìn)艙內(nèi)去了。蔣爺暗道:“這小子是什么東西!怎么
這等的酸!”只得隨后也進(jìn)艙,問道:“那邊官船,李兄可認(rèn)得么?”李平山半晌,
將眼一翻,道:“怎么不認(rèn)得!那是吾的好朋友。”蔣爺暗道:“這酸是當(dāng)酸的。”
又問道:“是那位呢?”李平山道:“當(dāng)初做過兵部尚書,如今放了襄陽太守,金
輝金大人,那個不曉得呢。吾如今要隨他上任,也不上九仙橋了。明早就要搬行李
到那邊船上,你只好獨(dú)自上湘陰去吧。”小人得志,立刻改樣,就你我相稱,把兄
弟二字免了。
    蔣爺?shù)溃骸凹热绱耍@船價怎么樣呢?”李平山道:“你坐船,自然你給錢了,
如何問吾呢?”蔣爺?shù)溃骸霸f是幫伙,彼此公攤。我一人如何拿得出來呢?”李
平山道:“那白合吾說,吾是不管的。”蔣爺?shù)溃骸耙擦T,無奈何,借給我?guī)變摄y
子就是了。”李平山將眼一翻,道:“萍水相逢,吾合你啥個交情,一借就是幾兩
頭。你不要瞎鬧好不好?現(xiàn)有太守在這里,吾把你送官究治,那時休生后悔!”蔣
爺聽了,暗道:“好小子,翻臉無情,這等可惡!”
    忽聽走的跳板響,李平山迎了出來。蔣爺卻隱在艙門格扇后面,側(cè)耳細(xì)聽。
    不知說些什么,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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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8 10:15:07 | 只看該作者
卻說蔣爺在艙門側(cè)耳細(xì)聽,原來是小童(就是當(dāng)初服侍李平山的),手中拿的
個字簡道:“奉姨奶奶之命,叫先生即刻拆看。”李平山接過,映著月光看了,悄
悄道:“吾知道了。你回去上復(fù)姨奶奶,說夜闌人靜,吾就過去。”原來巧娘與幕
賓相好就是他。蔣爺聽在耳內(nèi),暗道:“敢則這小子,還有這等行為呢。”又聽見
跳板響,知道是小童過去。他卻回身歪在床上,假裝睡著。李平山喚了兩聲不應(yīng)。
他卻賊眉賊眼在燈下將字簡又看了一番,樂的他抓耳撓腮,坐立不安,無奈何也歪
在床上裝睡。那里睡得著,呼吸之氣不知怎樣才好。蔣爺聽了,不由的暗笑,自己
卻呼吸出入,極其平勻,令人聽著,直是真睡一般。
    李平山耐了多時,悄悄的起來奔到艙門,又回頭瞧了瞧蔣爺,猶疑了半晌,方
才出了艙門。只聽跳板咯噔咯噔亂響。蔣爺這里翻身起來,脫了長衣,出了艙門,
只聽跳板咯噎一響跳上去。到了大船之上,將跳板輕輕扶起,往水內(nèi)一順。他方到
三船上窗板外細(xì)聽,果然聽見有男女淫欲之聲,又聽得女音悄悄說:“先生,你可
想煞我也!”蔣爺卻不性急,高高的嚷了兩聲:“三船上有了賊了!有了喊了!”
他便刺開水面下水去了。
    金福祿立刻帶領(lǐng)多人,各船搜查。到了第三船,正見李平山在那邊著急:因沒
了跳板,不能夠過在小船之上。金福祿見他慌張形景,不容分說,將他帶到頭船,
回稟老爺。金公即叫帶進(jìn)來。李平山戰(zhàn)戰(zhàn)哆嗦,哈著腰兒,進(jìn)了艙門,見了金公,
張口結(jié)舌,立刻形景難畫難描。金公見他哈著腰兒,不住的將衣襟兒遮掩,仔細(xì)看
時,原來他赤著雙腳。
    金公已然會意,忖度了半晌,主意已定,叫福祿等看著平山。自己出艙,提了
燈籠,先到二船,見燈光已息。即往三船一看,卻有燈光,忽然滅了。金公更覺明
白,連忙來到三船,喚道:“巧娘睡了么?”喚了兩聲,里面答道:“敢則是老爺
么?”仿佛是睡夢初醒之聲。金公將艙門一推,進(jìn)來用燈一照,見巧娘云鬢蓬松,
桃腮帶赤,問道:“老爺為何不睡?”金公道:“原要睡來,忽聽有賊,只得查看。”
隨手把燈籠一放,卻好床前有雙來履。巧娘見了,只嚇得心內(nèi)亂跳,暗道:“不好!
怎么會把他忘了呢!”原來巧娘一知將平山拿到船上,就怕有人搜查,他急急忙忙
將平山的褲襪護(hù)膝等俱各收藏。真是忙中有錯,他再也想不到平山是光著腳跑的,
獨(dú)獨(dú)的把雙鞋兒忘了。如今見金公照著鞋,好生害怕。誰知金公視而不見,置而不
問,轉(zhuǎn)說道:“你如何獨(dú)自孤眠?杏花兒那里去了。”巧娘略定了定神,隨機(jī)獻(xiàn)媚,
搭訕過來說道:“賤妾惟恐老爺回來不便,因此叫他后艙去了。”上面說著話,下
面卻用腳把鞋兒向床下一踢。金公明明知道,卻也不問,反言一句道:“難為你細(xì)
心,想的到。我同你到夫人那邊。方才嚷有賊,你理應(yīng)問問安。回來我也就在這里
睡了。”說罷,攜了巧娘的手,一同出艙,來到船頭。金公猛然將巧娘往下一擠,
噗咚的一聲落在水內(nèi),然后咕嘟嘟冒了幾個泡兒。金公容他沉底,方才嚷道:“不
好了,姨娘落在水內(nèi)了!”眾人俱各前來叫水手,救已無及。
    金公來到頭船,見了平山道:“我這里人多,用你不著,你回去吧。”叫福祿:
“帶他去吧。”帶到三船,誰知水手正為跳板遺失,在那里找尋。后來見水中漂浮,
方從水中撈起,仍然搭好,叫平山過去,即將跳板撤了。
    金公如何不處治平山,就這等放了平山呢?這才透出金公忖度半晌、主意拿定
的八個字。他想平山夤夜過船,非奸即盜。若真是盜,卻倒好辦;看他光景,明露
著是奸。因此獨(dú)自提了燈籠,親身查看。見三船燈明復(fù)滅,已然明白。不想又看見
那一雙朱履,又瞧見巧娘手足失措的形景。此事已真,巧娘如何留得?故誆出艙來
溺于水中。轉(zhuǎn)想平山倒難處治。惟恐他據(jù)實(shí)說出,丑聲播揚(yáng),臉面何在?莫若含糊
其詞,說:“我這里人多,用你不著,你回去吧。”雖然便宜他,其中省卻多少口
舌,免得眾人知覺。
    且說李平山就如放放一般,回到本船之上。進(jìn)艙一看,見蔣平床上只見衣服,
卻不見人,暗道:“姓蔣的那里去了?難道他也有什么外遇么?”忽聽后面嚷道:
“誰?誰?誰?怎么掉在水里頭了?到底留點(diǎn)神呀!這是船上比不得下店,這是玩
的么?——來吧,我攙你一把兒。這是怎么說呢!”然后方聽?wèi)?zhàn)戰(zhàn)哆嗦的聲音,進(jìn)
了艙來。平山一看,見蔣平水淋淋的一個整戰(zhàn)兒,問道:“蔣兄怎么樣了?”蔣爺
道:“我上后面去小解,不想失足落水。多虧把住了后舵,不然險些兒喪了性命。”
平山見他哆嗦亂戰(zhàn),自己也覺發(fā)起噤來了。連忙站起拿過包袱來,找出褲襪等件,
又揀出了一分舊的給蔣平,叫他:“換下濕的來晾干了,然后換了還吾。”他卻拿
出一雙新鞋來。二人彼此穿的穿,換的換。蔣爺卻將濕衣擰了,抖了抖,晾起來,
只顧自己收拾衣服。猛回頭見平山愣愣何何坐在那里,一會兒搓手,一會兒搖頭,
一會兒拿起巾帕來拭淚。蔣平知他為那葫蘆子藥,也不理他。
    蔣爺晾完了衣服,在床上坐下,見他這番光景,明知故問道:“先生為著何事
傷心呢?”平山道:“吾有吾的心事,難以告訴別人。吾問蔣兄到湘陰縣,是什么
公干?”蔣爺?shù)溃骸霸日f過,吾到湘陰縣找個相知的。先生為何忘了?”平山道:
“吾此時精神恍惚,都記不得了。蔣兄既到湘陰縣找相知,吾也到湘陰找個相知。”
蔣爺?shù)溃骸跋壬蛲聿皇钦f跟了金太守上任么?為何又上湘陰呢?”平山道:“蔣
兄為何先生先生稱起來呢’你吾還是弟兄,不要見外。吾對你說,他那里人吾看著
有些不相宜,所以昨晚上吾又見了金主管,叫他告訴太守,回復(fù)了他,吾不去了。”
蔣爺暗笑道:“好小子,他還合我撇大腔兒呢。似他這樣反復(fù)小人,真正可殺不可
留的。”復(fù)又笑道:“如此說來,這船價怎么樣呢?”平山道:“自然是公攤的了。”
蔣爺?shù)溃骸昂芎谩N徇@才放了心了。天已不早了,咱們歇息歇息吧。”平山道:
“蔣兄只管睡,吾略略坐坐,也就睡了。”蔣爺說了一聲:“有罪了。”放倒頭,
不多時竟自睡去。
    平山坐了多時,躺在床上,那里睡得著,翻來覆去,整整的一夜不曾合眼。后
來又聽見官船上鳴鑼開船,心里更覺難受。蔣爺也就驚醒,即喚船家收拾收拾,這
里也就開船了。
    這一日平山在船上唉聲嘆氣,無精打采,也不吃,不喝,只是呆了的一般。到
了日暮之際,翁大等將船藏在蘆葦深處。蔣爺夸道:“好所在!這才避風(fēng)呢。”翁
大等不覺暗笑。平山道:“吾昨夜不曾合眼,今日有些困倦,吾要先睡了。”蔣爺
道:“尊兄就請安置吧,包管今夜睡的安穩(wěn)了。”平山也不答言,竟自放倒頭睡了。
    蔣平暗道:“按理應(yīng)當(dāng)救他。奈因他這樣行為,無故的置巧娘于死地;我要救
了他,叫巧娘也含冤于地下。莫若讓翁家弟兄把他殺了與巧娘報仇,我再殺了翁家
弟兄與他報仇,豈不兩全其美么?”正在思索,只聽翁大道:“弟兄,你了?我了?”
翁二道:“有甚要緊。兩個膿包,不管誰了都使得。”蔣平暗道:“好了,來咧!”
他便悄地出來,爬伏在艙房之上。見有一物風(fēng)吹擺動,原來是根竹竿,上面晾著件
棉襖。蔣爺慢慢的抽下來,攏在懷內(nèi),往下偷瞧。見翁二持刀進(jìn)艙,翁大也持刀把
守艙門。忽聽艙內(nèi)竹床一陣亂響,蔣平已知平山了結(jié)了。他卻一長身將棉襖一抖,
照著翁大頭上放下來。翁大出其不意,不知何物,連忙一路混撕。也是活該,偏偏
的將頭裹住。蔣爺挺身上來,奪刀在手。翁大剛?cè)宦冻鲱^來,已著了利刃。蔣爺復(fù)
又一刀,翁大栽下水去。翁二尚在艙內(nèi)找尋瘦人,聽得艙門外有響動,連忙回身出
來,說:“大哥,那瘦蠻干不見了。”話未說完,蔣爺?shù)溃骸拔嵩谶@里!”“哧”
就將刀一顫,正戳在翁二咽喉之上。翁二哎喲了一聲,他就兩手一扎煞,一半截在
艙內(nèi),一半截在艙外。蔣爺哈腰將發(fā)綹一揪,拉到船頭一看。誰知翁二不禁戳,一
下兒就死了。蔣爺將手一松,放在船頭,便進(jìn)艙內(nèi)將燈剔亮,見平山扎手舞腳于竹
床之上。蔣平暗暗的嘆息了一番,便將平山的箱籠擰開,仔細(xì)搜尋,卻有白銀一百
六十兩。蔣平道聲“慚愧”,將銀放在兜肚之內(nèi)。算來蔣爺頗不折本,艾虎拿了他
的一百兩,他如今得了一百六十兩,再加上雷震購了二十兩,里外里倒多了八十兩。
這才算是好利息呢。
    且說蔣爺從新將燈照了,通身并無血跡。他又將雷老兒給做的大衫招疊了,又
把自己的濕衣(也早干了)招好,將平山的包袱拿過來,揀可用的打了包裹。收拾
停當(dāng),出艙,用篙撐起船來。出了蘆葦深處,奔到岸邊,連忙提了包裹,套上大衫,
一腳踏定泊岸,這一腳往后盡力一蹬。只見那船味的滴溜一聲,離岸有數(shù)步多遠(yuǎn),
飄飄蕩蕩,順著水面去了。
    蔣爺邁開大步,竟奔大路而行。此時天光一亮,忽然刮起風(fēng)來,揚(yáng)土飛沙,難
睜二目。又搭著蔣爺一夜不曾合眼,也覺得乏了,便要找個去處歇息。又無村莊,
見前面有片樹林。及至趕到跟前一看,原來是座墳頭,院墻有倒塌之處。蔣爺心內(nèi)
想著,進(jìn)了圍墻可以避風(fēng)。剛剛轉(zhuǎn)過來往里一望,只見有個小童面黃肌瘦,滿臉淚
痕,正在那小樹上拴套兒呢。蔣平看了,嚷道:“你是誰家小廝,跑到我墳地里上
吊來?這還了得嗎?”那小童道:“我是小童,可怕什么呢?”蔣爺聽了,不覺好
笑,道:“你是小童原不怕,要是小童上吊,也就可怕了。”小童道:“若是這末
說,我可上那樹上死去才好呢?”說罷,將絲絳解下,轉(zhuǎn)身要走。蔣平道:“那小
童,你不要走。”小童道:“你這瑩地不叫上吊,你又叫我做什么?”蔣爺?shù)溃?br /> “你轉(zhuǎn)身來,我有話問你。你小小年紀(jì),為何尋自盡?來,來,來,在這邊墻根之
下,說與我聽。”小童道:“我皆因活不得了,我才尋死呀。你要問,我告訴你。
若是當(dāng)死,你把這棵樹讓給我,我好上吊。”蔣爺?shù)溃骸熬褪沁@等,你且說來我聽。”
小童未語,先就落下淚來,把已往情由,滔滔不斷述了一遍。說罷,大哭。
    蔣爺聽了,暗道:“看他小小年紀(jì)倒是個有志氣的。”便道:“你原來如此,
我如今贈你盤費(fèi),你還死不死呢?”小童道:“若有了盤費(fèi),我還死?——我就不
死了。真?zhèn)的我這小命兒是鹽換來的嗎?”蔣爺回手在兜肚內(nèi)摸出兩個錁子,道:
“這些可以夠了么?”小童道:“足已夠了,只有使不了的。”連忙接過來,爬在
地下磕頭道:“多謝恩公搭救,望乞留下姓名。”蔣平道:“你不要多問,急早快
赴長沙要緊。”小童去后,蔣爺竟奔臥虎溝去了。
    不知小童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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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8 10:15:44 | 只看該作者
說話邵老爺當(dāng)堂叫吳玉據(jù)實(shí)招上來。吳玉道:“小……小……小人沒有招……
招的。”邵老爺吩咐:“拉下去打。”左右吶了一聲喊,將吳玉拖翻在地,竹板高
揚(yáng),打了十?dāng)?shù)極。吳玉嚷道:“我招呀,我招!”左右放他起來,道:“快說,快
說!”
    吳玉道:“小人原無生理,以賭為事。偏偏的時運(yùn)不好,屢賭屢輸。東干東不
著,西干西不著,要帳堆了門,小人白日不敢出門來。那日天色將晚,小人剛?cè)怀?br /> 來,就瞧見鄭申晃里晃蕩山東而來。我就追上前去,見他肩頭扛著個褡連,里面鼓
鼓囊囊的。小人就合他借貸,誰知鄭申他不借,還罵小人。小人一時氣忿,將他盡
力一推,‘噗哧’‘咕咚’就栽倒了。一個人栽倒了怎么兩聲兒呢?敢則鄭申喝成
酒泡兒了,栽在地下,噗哧的一聲。倒是那大褡連摔在地下,咕咚的一聲。小人聽
的聲音甚是沉重,知道里面必是財資。我就一屁股坐在鄭申胸脯之上。鄭申才待要
嚷,我將兩手向他咽喉一扣,使勁在地下一按。不大的工夫,鄭申就不動了。小人
把他拉入葦塘深處,以為此財是發(fā)定了,再也無人知曉。不想冤魂告到老爺臺前。
回老爺:“鄭申說的全是醉話,聽不的呢。小人冤枉呀!”邵老爺問道:“你將銀
褡連放在何處?”吳玉道:“那是二百兩銀子。小人將褡連理好,埋在缸后頭了,
分文沒動。”
    邵老爺命吳玉畫了招,帶下去,即請縣宰方公將招供給他看了。叫方公派人將
贓銀起來,果然未動,即叫尸親鄭王氏收領(lǐng)。李存與翠芳塘住的眾街坊釋放回家。
獨(dú)有施生留在本府。吳玉定了秋后處決,派役押赴縣內(nèi)監(jiān)收。方公一一領(lǐng)命,即刻
稟辭,回本縣去了。
    邵老爺退堂,來到書房,將錦箋喚進(jìn)來,問道:“錦箋,你在施宅是世仆呀?
還是新去的呢?”錦箋道:“小人自幼就在施老爺家。我們相公念書,就是小人伴
讀。”邵老爺?shù)溃骸凹热绱耍慵依蠣斚嘀笥延袔孜唬憧芍烂矗俊卞\箋道:
“小人老爺,有兩位盟兄,是知己莫逆的朋友。”邵老爺?shù)溃骸笆悄莾晌唬俊卞\箋
道:“一位是做過兵部尚書的金輝金老爺,一位是現(xiàn)任太守邵邦杰邵老爺。”旁邊
書童將錦箋衣襟一拉,悄悄道:“太老爺?shù)墓僦M,你如何渾說?”錦箋連忙跪倒:
“小人實(shí)實(shí)不知,求太老爺饒恕。”邵老爺哈哈笑道:“老夫便是新調(diào)長沙太守的
邵邦杰。金老爺如今已升了襄陽太守。”錦箋復(fù)又磕頭。邵老爺吩咐:“起來,本
府原是問你,豈又怪你。”即叫書童拿了衣巾,同錦箋到外面與施俊更換。錦箋悄
悄告訴施俊,說:“這位太守就是邵老爺。方才小人已聽邵老爺說,金老爺也升任
襄陽府太守了。相公如若見了邵老爺,不必提與金老爺嘔氣一事,省的彼此疑忌。”
施生道:“我提那些做什么,你只管放心。”就隨了書童,來至?xí)俊e\箋跟隨在
后。
    施生見了邵公,上前行禮參見。邵公站起相攙。施生又謝為案件多蒙庇情。邵
公吩咐看座,施生告坐。邵公便問已往情由,施生從頭述了一遍。說到與金公嘔氣
一節(jié),改說:“因金公赴任不便在那里,因此小侄就要回家。不想走到攸縣,我主
仆便病了,生出這節(jié)事來。”邵公點(diǎn)了點(diǎn)頭。
    說話間,飯已擺妥。邵公讓施生用飯,施生不便推辭。飲酒之間,邵公盤詰施
生學(xué)問,甚是淵博,滿心歡喜,就將施生留在衙門居住,無事就在書房談講。因提
起親事一節(jié),施生言:“家父與金老伯提過,因彼此年幼,尚未納聘。”此句暗暗
與佳蕙之言相符。邵公聽了大樂,便將路上救了牡丹的話一一說了。“如今有老夫
作主,一個盟兄之女,一個盟弟之子,可巧侄男侄女皆在老夫這里,正好成其美事。”
施俊到了此時,也就難以推辭。
    邵公大高其興,來到后面與夫人商量,叫夫人向牡丹說起。一面派丁雄送信給
金公,說明要將牡丹與施使成婚。誰知夫人將假小姐喚來,這時佳蕙再難隱瞞,便
將前后事情大概說明。他說到小姐溺水之苦,不由的淚流滿面。夫人等倒可憐他,
勸慰了多少言語,只得將婚事作罷。一面派人將了雄追回,但已經(jīng)趕不上了。
    且說了雄與金公送信,從水面迎來,已見有官船預(yù)備。問時,果是迎接襄陽太
守的。了雄打聽了一下,說金太守由枯梅嶺起旱而來,他便棄舟乘馬,急急趕到枯
梅嶺。先見有馱轎行李過去。知是金太守的家眷,后面方是太守乘馬而來。丁雄下
馬,搶步上前請安,稟道:“小人丁雄奉家主邵老爺之命,前來投書。”說罷,將
書信高高舉起。金太守將馬拉住,問了邵老爺起居。丁雄站起,一一答畢,將書信
遞過。金太守伸手接書,卻問道:“你家太太好?小姐們可好?”丁雄一一回答。
金公道:“管家乘上馬吧。等我到驛,再答回信。”丁雄退后,一抖絲韁上了馬,
就在金公后面跟隨。見了金福祿等,彼此各道辛苦,套敘言語,俱不必細(xì)表。
    且說金公因是邵老爺?shù)臅牛潜葘こ#驮隈R上拆看。見前面無非請安想念
話頭。看到后面,有施俊與牡丹完婚一節(jié),心中一時好生不樂,暗道:“邵賢弟做
事荒唐!兒女大事,如何硬作主張?倒遂了施俊那言生的私欲。此事太欠斟酌。”
卻又無可如何。將書信折疊折疊,揣在懷內(nèi)。丁雄雖在后面跟隨,卻留神瞧,以為
金公見了書信,必有話面問。誰知金公不但不問,反覺得有些不樂的光景。丁雄暗
暗納悶。
    正走之間,離赤石崖不遠(yuǎn),見無數(shù)的嘍羅排開,當(dāng)中有一個人,黃面金睛,濃
眉凹臉,頷下滿部繞絲的黃須(無怪綽號金面神),坐下騎著一匹黃驟馬,手中拿
著兩根銀牙棒,雄赳赳,氣昂昂,在那里等候。金公見已看見,不知山賊是何主意。
猛見了雄伏身撒馬過去。話語不多,山賊將棒一舉,連晃兩晃,上來了一群嘍羅,
鷹拿燕省,將丁雄拖翻,下馬擱了。金公一見,暗說:“不好!”才待撥轉(zhuǎn)馬頭,
只見山賊忽喇喇縱馬跑過來,一聲叱咤道:“俺藍(lán)驍特來請?zhí)厣仙綌⒃挕!闭f罷,
將棒往后一擺,嘍羅蜂擁上前,拉住金公坐下嚼環(huán),不容分說,竟奔山中去了。金
福祿等見了,誰敢上前,忽的一聲,大家沒命的好跑。
    且說藍(lán)驍邀截了金公,正然回山,只見葛瑤明飛馬近前來稟道:“啟大王:小
人奉命劫掠馱轎,已然到手。不想山凹竄出一只白狼,后面有三人追趕,卻是臥虎
溝的沙員外,帶領(lǐng)孟杰焦赤。三人見小人劫掠馱轎,心中大忿,急急上前,將嘍羅
趕散,仍將馱轎奪去,押赴莊中去了。”藍(lán)驍聽了大怒,道:“沙龍欺吾大甚!”
吩咐葛瑤明押解金公上山,安置妥協(xié),急急帶嘍羅前來接應(yīng)。葛瑤明領(lǐng)命,只帶數(shù)
名嘍羅,押解金公丁雄上山,其余俱隨藍(lán)驍來到赤石崖下。早見沙龍與孟杰二人迎
將上來。藍(lán)驍?shù)溃骸吧硢T外,俺待你不薄,你如何管俺的閑事?”沙龍道:“非是
俺管你的閑事。只因聽見馱轎內(nèi)哭的慘切,母子登時全要自盡,俺豈有不救死之理?”
藍(lán)驍?shù)溃骸皢T外不知,俺與金太守素有仇隙,知他從此經(jīng)過,特特前來邀截。方才
已然擒獲上山。忽聽葛瑤明說,員外將他家眷搶奪回莊,不知是何主意?”沙龍道:
“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金太守乃國家四品黃堂,你如何擅敢邀截?再者,你與太守
有仇,卻與他家眷何干?依俺說,莫若你將太守放下山來,交付與俺。俺與你在太
守跟前說個分上,置而不理,免得你吃罪不起。”藍(lán)驍聽了一聲怪叫:“哎喲,好
沙龍!你真欺俺太甚,俺如今合你誓不兩立。”說罷,催馬掄棒打來。沙龍扯開架
式抵?jǐn)常辖軒椭喙ァK{(lán)驍見沙孟二人步下竄躍,英勇非常。他便使個暗令將棒
往后一擺,眾唆羅圍裹上來。沙龍毫不介意,孟杰漠不關(guān)心,一個東指西殺,一個
南擊北搠。二人殺夠多時,誰知嘍羅益發(fā)多了,笸籮圈將沙龍孟杰困在當(dāng)中,二人
漸漸的覺得乏了。
    原來葛瑤明將金公解入山中,招呼眾多嘍羅下山。他卻指拔嘍羅層層疊疊的圍
裹,所以人益發(fā)多了。正在分派,只見那邊來了個女子,仔細(xì)打量,卻是前次打野
雞的。他一見了,邪念陡起,一催馬迎將上來,道:“嬌娘,往那里走?”這句話
剛?cè)徽f完,只聽弓弦響處,這邊葛瑤明眼睛內(nèi)咕唧的一聲,一個鐵丸打入眼眶之內(nèi),
生生把個眼珠兒擠出。葛瑤明哎喲的一聲,栽下馬來。
    原來焦赤押解馱轎到莊,叫鳳仙秋葵迎接進(jìn)去,告訴明白,說藍(lán)驍現(xiàn)領(lǐng)唆羅在
山中截戰(zhàn)。鳳仙姐妹聽了,甚不放心,就托張媽媽在里頭照料,他等隨焦赤前來救
應(yīng)沙龍。在路上言明,焦赤從東殺進(jìn),鳳仙姐妹從西殺進(jìn)。不料剛?cè)簧仙剑捅桓?br /> 瑤明看見,伸馬迎來。秋葵眼快嘴急,叫聲:“姐姐,前日搶野雞的那廝又來了。”
鳳仙道:“妹妹不要忙,待我打發(fā)他。前次手下留情,打在他眉攢中間,是個‘二
龍戲珠’。如今這廝又來,可要給他個‘喚虎出洞’了。”列位白想想:葛瑤明眉
目之間有多大的地方,擱的住鬧個龍虎斗么?他從馬上栽了下來,秋葵趕上將鐵棒
一揚(yáng),只聽拍的一聲,葛瑤明登時了帳,琉璃珠兒砸碎了。
    未知他姐妹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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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鳳仙秋葵從西殺來。只見秋葵掄開鐵棒,乒乒乓乓一陣亂響,打的嘍羅四
分五落。鳳仙拽開彈弓,連珠打出,打的嘍羅東躲西藏。忽又聽東邊吶喊,卻是焦
赤殺來,手托鋼叉,連嚷帶罵。里面沙龍孟杰見嘍羅一時亂散,他二人奮勇往外沖
突,里外夾攻,嘍羅如何抵擋得住,往左右一分,讓開一條大路。卻好鳳仙秋葵接
住沙龍,焦赤卻也趕到,彼此相見。沙龍道:“鳳仙,你姐妹到此做甚?”秋葵道:
“聞得爹爹被山賊截戰(zhàn),我二人特來幫助。”沙龍才要說話,只聽山崗上咕嚕嚕鼓
聲如雷,所有山口外“瞠瞠瞠”鑼聲振耳,又聽人聲吶喊:“拿呀!別放走了沙龍
呀!大王說咧:‘不準(zhǔn)放冷箭呀!務(wù)要生擒呀!’姓沙的,你可跑不了呀!各處俱
有埋伏呀!快些早些投降!”沙龍等聽了,不由的駭目驚心。
    你道如何?原來藍(lán)驍暗令嘍羅圍困沙龍。只要誘敵,不準(zhǔn)交鋒,心想把他奈何
乏了,一鼓而擒之,將他制伏,作為自己的膀臂,故此他在高山崗上瞭望。見沙龍
二人有些乏了,滿心歡喜。惟恐有失,又叫唆羅上山,調(diào)四哨頭領(lǐng)按山口埋伏。如
聽鼓響,四面鑼聲齊鳴,一齊吶喊,驚嚇于他。那時再為勸說,斷無不歸降之理。
猛又見東西一陣披靡,嘍羅往左右一分,已知是沙龍的接應(yīng)。他便擂起鼓來,果然
各山口響應(yīng),吶喊揚(yáng)威,聲聲要拿沙龍。他在高崗之上揮動令旗,沙龍投東,他便
指東;沙龍投西,他便指西。沙龍父女孟焦二人跑夠多時,不是石如驟雨,就是箭
似飛蝗,毫無一個對手廝殺之人。跑來跑去,并無出路。只得五人團(tuán)聚一處,歇息
商酌。
    且不言沙龍等被困。再說臥虎莊上自從焦赤押馱轎進(jìn)莊,所有漁獵眾家的妻女
皆知救了官兒娘子來,誰不要瞧瞧官兒娘子是什么樣,全當(dāng)做希希罕兒一般。你來
我去,只管頻頻往來,卻不敢上前,只有偷偷摸摸,扒扒窗戶,或又掀掀簾子。及
到人家瞧見他,他又將身一撤。倒是張立之妻李氏受了鳳仙之托,極力的張羅,卻
又一人張羅不過來,應(yīng)酬了何夫人,又應(yīng)酬小相公金章,額外還要應(yīng)酬丫環(huán)仆婦,
覺得累的很,出來便向眾婦人道:“眾位大媽嬸子,你們與其在這里張的望的,怎
的不進(jìn)去看看,陪著說說話兒呢?我也有個替換。”眾人也不答言,也有擺手的,
也有搖頭的,又有扭扭捏捏躲了的,又有嘰嘰咕咕笑了的。李氏見了這番光景,賭
氣轉(zhuǎn)身進(jìn)了角門。
    原來角門以內(nèi),就是跨所。當(dāng)初鳳仙秋葵曾說過,如若房屋蓋成,也不準(zhǔn)張家
姐姐搬出,故此張立夫婦帶同牡丹仍在跨所居住。李氏見了牡丹道:“女兒,今有
員外救了官兒娘子前來,媽媽一人張羅不過來,別人都不敢上前。女兒敢去也不敢
呀?你若敢去,媽媽將你帶過去,咱娘兒兩個也有個替換。你不愿意,就罷。”牡
丹道:“母親,這有什么呢,孩兒就過去。”李氏歡喜道:“還是女兒大方。你把
那頭兒抿抿,把大褂子罩上。我這里烹茶,你就端過去。”牡丹果然將頭兒整理整
理,換了系裙。
    不多時,李氏將茶烹好,用茶盤托來,遞與牡丹。見牡丹抿的頭兒光光油油的,
襯著臉兒紅紅白白的,穿著件翠森森的衫兒,系著條青簇簇的裙兒,真是嬌嬌娜娜,
裊裊婷婷,雖是布裙荊釵,勝過珠圍翠繞。李氏看了,樂的他眉花眼笑,隨著出了
角門。眾婦女見了,一個個低言悄語,接耳交頭。這個道:“大妗子,你看喲,張
奶奶又顯擺他閨女呢。”那個道:“二娘兒,你聽吧,看他見了官兒娘子說些嗎耶,
咱們也學(xué)些見識。”
    說話間,李氏上前將簾掀起。牡丹端定茶盤,到屋內(nèi)慢閃秋波一看,覺得肝連
膽一陣心酸。忽聽小金章說道:“哎喲!你不是我牡丹姐姐么?想煞兄弟了!”跑
過來,抱膝跪倒。牡丹到了此時,手顫腕軟,當(dāng)啷啷茶杯落地,將金章抱住,癱軟
在地。何氏夫人早已向前摟住牡丹,兒一聲,肉一聲,叫了半日,哇的一聲,方哭
出來了,真是悲從中心出。慢說他三人淚流滿面,連仆婦丫環(huán)無不拭淚,在旁勸慰。
窗外的困婦村姑不知為著何事,俱各納悶。獨(dú)有李氏張媽愣忄可忄可的功又不是,
不勸又不是,好容易將他母女三人攙起。
    何氏夫人一手拉住牡丹,一手拉住了金章,哀哀切切的,一同坐了,方問與奶
公奶母赴唐縣如何到此。牡丹哭訴遇難情由。剛說到張公夫婦撈救,猛聽的李氏放
聲哭道:“哎喲,可坑了我了!”他這一哭,比方才他母女姐弟相識,猶覺慘切。
他想:“沒有兒女的怎生這樣的苦法,索性沒有也倒罷了。好容易認(rèn)著一個,如今
又被本家認(rèn)去,這以后可怎么好?”越想越哭,越哭越痛。何氏夫人感念他救女兒
之情,將他攙過來,一同坐了,勸慰多時。牡丹又說:“媽媽只管放心,決不辜負(fù)
厚恩。”李氏方住了聲。
    金章見他姐姐穿的是粗布衣服,立刻磨著何氏夫人要他姐姐的衣服。一句話提
醒了李氏,即到跨所取衣服。見張立拿茶葉要上外邊去,李氏道:“大哥那是給人
家的女兒預(yù)備茶葉,你如何拿出去?”張立道:“外面來了多少二爺們,連杯茶也
沒有。說不得只好將這茶葉拿出,你如何又說人家女兒的話呢?”李氏便將方才母
女相認(rèn)的話說了,張立聽了也無可如何,且先到外面張羅。張立來到廳房,眾仆役
等見了道謝,張立急忙烹茶。
    忽見莊客進(jìn)來,說道:“你等眾位在此廳上坐不得了,且到西廂房吃茶吧。我
們員外三位至厚的朋友到了。”眾仆役聽了,俱備出來躲避。只見外面進(jìn)來了三人,
卻是歐陽春智化丁兆蕙。
    原來他三人到了襄陽,探聽明白。趙爵立了盟書,恐有人盜取,關(guān)系非淺,因
此蓋了一座沖霄樓,將此書懸于梁間,下面設(shè)了八封銅網(wǎng)陣,處處設(shè)了消息,時時
有人看守。原打算進(jìn)去探訪一番,后來聽說圣上欽派顏大人巡按襄陽,又是白玉堂
隨任供職。大家計議,莫若仍回臥虎溝與沙龍說明,同去輔佐巡按,幫助玉堂,又
為國家,又盡朋情,豈不兩全其美,因此急急趕回來了。
    來到莊中,不見沙龍。智化連忙問道:“員外那里去了?”張立說:“救了太
守的家眷,藍(lán)驍劫戰(zhàn)赤石崖。不但員外與孟焦二位去了,連兩位小姐也去了,打算
救應(yīng),至今未回。”智化聽了,說道:“不好!此事必有舛錯,不可遲疑。歐陽兄
與丁賢弟務(wù)要辛苦辛苦。”丁二爺?shù)溃骸敖形覀兩虾畏饺ツ兀俊敝腔溃骸熬徒獬?br /> 石崖之圍。”丁二爺?shù)溃骸拔遗c歐陽兄都不認(rèn)得,如何是好?”張立道:“無妨,
現(xiàn)有史云,他卻認(rèn)得。”丁二爺?shù)溃骸叭绱耍靻舅麃怼!睆埩⑷ゲ欢鄷r,只見來
了七人,聽說要上赤石崖,同史云全要去的。智化道:“很好。你等隨了二位去吧。
不許逞強(qiáng)好勇,只聽吩咐就是了。歐陽兄專要擒獲藍(lán)驍。丁賢弟保護(hù)沙兄父女。我
在莊中防備賊人分兵搶奪家屬。”北俠與丁二官人急急帶領(lǐng)史云七人,直奔赤石崖
去了。這里智化叫張立進(jìn)內(nèi),安慰眾女眷人等,不必驚怕,惟恐有著急欲尋自盡等
情,又吩咐:“眾莊客前后左右,探聽防守。倘有賊寇來時,不要聲張,暗暗報我
知道,我自有道理。”登時把個臥虎莊安排的井井有條。可見他料事如神,機(jī)謀嚴(yán)
密。
    且說北俠等來到赤石崖的西山口,見有許多嘍羅把守。這北俠招呼眾人道:
“守汛唆羅聽真:俺歐陽春前來解圍,快快報與你家山主知道。”西山口的頭領(lǐng)不
敢怠慢,連忙報與藍(lán)驍。藍(lán)驍問道:“來有多少人?”頭領(lǐng)道:“來了二人,帶領(lǐng)
莊丁七人。”藍(lán)驍暗道:“共有九人,不打緊。好便好;如不好時,連他等也困在
山內(nèi),索性一網(wǎng)打盡。”想罷,傳于頭領(lǐng),叫把他等放進(jìn)山口。早見沙龍等正在那
里歇息,彼此相見,不及敘話。北俠道:“俺見藍(lán)驍去。丁賢弟小心呀!”說罷,
帶了七人,奔到山同。
    藍(lán)驍迎了下來,問道:“來者何人?”北俠道:“俺歐陽春特來請問山主:今
日此舉是為金太守呀?還是為沙員外呢?”藍(lán)驍?shù)溃骸鞍吃菫榍苣锰亟疠x,卻
不與沙員外相干。誰知沙員外從我們頭領(lǐng)手內(nèi)將金輝的家眷搶去不算,額外還要合
我要金輝。這不是沙員外欺我太甚么?所以將他困住,務(wù)要他歸附方罷。”北俠笑
道:“沙員外何等之人,如何肯歸附于你?再者你無故的截了皇家的四品黃堂,這
不成了反叛了么?”藍(lán)驍聽了大怒,道:“歐陽春,你今此來,端的為何?”北俠
道:“俺今特來拿你。”說罷,掄開七寶刀照腿砍來,藍(lán)驍急將鐵棒一迎。北俠將
手往外一削,噌的一聲,將鐵棒狼牙削去。藍(lán)驍暗道:“不好!”又將左手鐵棒打
來。北俠盡力往外一磕,又往外一削,迎的力猛,藍(lán)驍覺的從手內(nèi)奪的一般,“嗖”
的一聲,連磕帶削,棒已飛出數(shù)步以外。藍(lán)驍身形晃了兩晃。北俠趕步,縱身上了
藍(lán)驍?shù)鸟R后,一伸左手攥住他的皮鞋帶,將他往上一提,藍(lán)驍已離鞍心。北俠將身
一轉(zhuǎn),連背帶扛,往地下一跳,右肘把馬跨一搗。那馬咴的一聲,往前一竄。北俠
提著藍(lán)驍,一松手,咕咚一聲栽倒塵埃。史云等連忙上前擒住,登時捆縛起來。
    此一段北俠擒藍(lán)驍,迥與別書不同,交手別致,迎逢各異。至于擒法更覺新奇。
雖則是失了征戰(zhàn)的規(guī)矩,卻正是俠客的行藏,一味的巧妙靈活,決不是魯莽滅裂、
好勇斗狠那一番的行為。
    且說丁兆蕙等早望見高崗之上動手,趁他不能揮動令旗,失卻眼目,大家奮勇
殺奔西山口來。頭領(lǐng)率領(lǐng)嘍羅,如何抵擋的住一群猛虎,發(fā)了一聲喊,各自逃出去
了。丁兆蕙獨(dú)自一人擎刀把住山口。先著鳳仙秋葵回莊,然后沙龍與兆蕙復(fù)又來到
高崗。
    此時北俠已追問藍(lán)驍,金太守在于何處。藍(lán)驍只得說出已解山中,即著嘍羅將
金輝了雄放下山來。北俠就著史云帶同金太守先行回莊,到西山口,叫孟焦二人也
來押解藍(lán)驍,上山剿滅巢穴去了。
    要知后文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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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8 10:16:10 | 只看該作者
且說史云引著金輝了雄來到莊中,莊丁報與智化。智化同張立迎到大廳之上。
金太守并不問妻子下落如何,惟有致謝搭救自己之恩。智化卻先言夫人公子無恙,
使太守放心。略略吃茶,歇息歇息,即著張立引太守來到后面,見了夫人公子。此
時鳳仙姊妹已知母女相認(rèn),正在慶賀。忽聽太守進(jìn)來,便同牡丹上跨所去了。
    這些田婦村姑誰不要瞧瞧大老爺?shù)耐䥽?yán)。不多時,見張立帶進(jìn)一位戴紗帽的,
翅兒缺少一個;穿著紅袍,襟子搭拉半邊;玉帶系腰,因揪折鬧的里出外進(jìn);皂靴
裹足,不合腳弄的底綻幫垂;一部蒼髯,揉得上頭扎煞下頭卷;滿面塵垢,抹的左
邊漆黑右邊黃。初見時只當(dāng)做走會的杠箱官,細(xì)瞧來方知是新印的金太守。眾婦女
見了這狼狽的形狀,一個個握著嘴兒嘻笑。
    夫人公子迎出屋來,見了這般光景,好不傷慘。金章上前請安,金公拉起,攜
手來到屋內(nèi)。金公略述山主邀截的情由。何氏又說恩公搭救的備細(xì)。夫妻二人又是
嗟嘆,又是感激。忽聽金章道:“爹爹,如今卻有喜中之喜了。”太守問道:“此
話怎講?”何氏安人便將母女相認(rèn)的事說出。太守詫異道:“豈有此理?難道有兩
個牡丹不成?”說罷,從懷中將邵老爺書信拿出,遞給夫人看了。何氏道:“其中
另有別情。當(dāng)初女兒不肯離卻閨閣,是乳母定計將佳蕙扮做女兒,女兒改了丫環(huán)。
不想遇了賊船,女兒赴水傾生。多虧張公夫婦撈救,認(rèn)為義女。老爺不信,請看那
兩件衣服,方才張媽媽拿來,是當(dāng)初女兒投水穿的。”金公拿起一看,果是兩件丫
環(huán)眼色,暗暗忖度道:“如此看來,牡丹不但清潔,而且有智。竟能保金門的臉面,
實(shí)屬難得。”再一轉(zhuǎn)想:“當(dāng)初手帕金魚原從巧娘手內(nèi)得來,焉知不是那賤人作弄
的呢?就是書箱翻出玉釵,我看施生也并不懼怕,仍然一團(tuán)傲氣。仔細(xì)想來,其中
必有情弊。是我一時著了氣惱,不辨青紅皂白,竟把他二人委屈了。”再想起逼勒
牡丹自盡一節(jié),未免太狠,心中愧悔難禁,便問何氏道:“女兒今在那里?”何氏
道:“方才在這里,聽說老爺來了,他就上他干娘那邊去了。”金公道:“金章,
你同丫環(huán)將你姐姐請來。”
    金章去后,何氏道:“據(jù)我想來,老爺不見女兒倒也罷了。惟恐見了時,老爺
又要生氣。”金公知夫人話內(nèi)有譏消之意,也不答言,只有付之一笑。只見金章哭
著回來道:“我姐姐斷不來見爹爹,說惟恐爹爹見了又要生氣。”金公哈哈笑道:
“有其母必有其女,無奈何,煩夫人同我走走如何?”何氏見金公如此,只得叫張
媽媽引路,老夫妻同進(jìn)了角門,來到跨所之內(nèi)。鳳仙姐妹知道太守必來,早已躲避。
只見三間房屋,兩明一暗,所有擺設(shè)頗頗的雅而不俗,這俱是鳳仙在這里替牡丹調(diào)
停的。張李氏將軟簾掀起,道:“女兒,老爺親身看你。”金公便進(jìn)屋內(nèi),見牡丹
面里背外,一言不答。金公見女兒的梳妝打扮,居然的布裙荊欽,回想當(dāng)初珠圍翠
繞,不由的痛徹肺腑,道:“牡丹我兒,是為父的委屈了你了。皆由當(dāng)初一時氣惱,
不加思索,無怪女兒著惱。難道你還嗔怪爹爹不成?你母親也在此,快些見了吧。”
張媽媽見牡丹端然不動,連忙上前道:“女兒,你乃明理之人,似此非禮,如何使
得?老爺太太是你生身父母,尚且如此,若是我夫妻得罪了你,那時豈不更難乎為
情了么?快些下來,叩拜老爺吧。”
    此時牡丹已然淚流滿面,無奈下床,雙膝跪倒,口尊:“爹爹,兒有一言告稟:
孩兒不知犯了何罪,致令爹爹逼孩兒自盡?如今現(xiàn)為皇家太守,倘若遇見孩兒之事,
爹爹斷理不清,逼死女子是小事,豈不于德行有虧?孩兒無知頂撞,望乞爹爹寬宥。”
金公聽了,羞的面紅過耳,只得陪笑,將牡丹攙起道:“我兒說的是,以后爹爹諸
事細(xì)心了。以前之事全是爹爹不是,再體提起了。”又向何氏道:“夫人,快些與
女兒將衣服換了。我到前面致謝致謝恩公去。”說罷,抽身就走。張立仍然引至大
廳。智化對金公道:“方才主管帶領(lǐng)眾役們來央求于我,惟恐大人見責(zé),望乞大人
容諒。”金公道:“非是他等無能,皆因山賊兇惡,老夫怪他們則甚。”智化便將
金福祿等喚來,與老爺磕頭。眾人又謝了智爺,智爺叫將太守衣服換來。
    只見莊丁進(jìn)來報道:“我家員外同眾位爺們到了。”智化與張立迎到莊門。剛
到廳前,見金公在那里立等,見了眾人,連忙上前致謝。沙龍見了,便請?zhí)嘏c北
俠進(jìn)廳就座。智化問剿滅巢穴如何。北俠道:“我等押了藍(lán)驍入山,將輜重俱散與
嘍羅,所有寨柵全行放火燒了。現(xiàn)時把藍(lán)驍押來交在西院,叫眾人看守,特請?zhí)?br /> 老爺發(fā)落。”太守道:“多承眾位恩公的威力。既將賦首擒獲,下官也不敢擅專。
待到任所、即行具折,連賊首押赴東京,交到開封府包相爺那里,自有定見。”智
化道:“既如此,這藍(lán)驍?shù)挂獓?yán)加防范,好好看守,將來是襄陽的硬證。”復(fù)又道:
“弟等三人去而復(fù)返者,因聽見顏大人巡按襄陽,欽派白五弟隨任供職。弟等急急
趕回來,原欲會同兄長齊赴襄陽,幫助五弟,共襄此事。如今既有要犯在此,說不
得必須耽遲幾日工夫。沙兄長、歐陽兄、丁賢弟,大家俱各在莊,留神照料藍(lán)驍。
惟恐襄陽王暗里遣人來盜取,卻是要緊的。就是太守赴任,路上也要仔細(xì)。若要小
弟護(hù)送前往,一到任所,急急具折。待折子到時,即行將藍(lán)驍押赴開封。諸事已畢,
再行趕到襄陽,庶乎于事有益。不知眾位兄長以為如何?”眾人齊聲道:“好。就
是如此。”金公道:“只是又要勞動恩公,下官心甚不安。”說話間,酒筵擺設(shè)齊
備,大家入座飲酒。
    只見張立悄悄與沙龍附耳。沙龍出席來到后面,見了鳳仙秋葵,將牡丹之事—
一敘明。沙龍道:“如何?我看那女子舉止端方,決不是村莊的氣度,果然不錯。”
秋葵道:“如今牡丹姐姐不知還在咱們這里居住,還是要隨任呢?”沙龍道:“自
然是要隨任,跟了他父母去。豈有單單把他留在這里之理呢?”秋葵道:“我看牡
丹姐姐他不愿意去。如今連衣服也不換,仿佛有什么委屈,擦眼抹淚的。莫若爹爹
問問太守,到底帶他去不帶他去,早定個主意為是。”沙龍道:“何必多此一問。
那有他父母既認(rèn)著了,不帶了去,還把女兒留在人家的道理?這都是你們貪戀難舍
心生妄想之故。我不管。你牡丹姐姐如若不換衣服,我惟你們二人是問。少時我同
太守還要進(jìn)來看呢。”說罷轉(zhuǎn)身上廳去了。
    鳳仙聽了,低頭不語。惟有秋葵,將嘴一咧,哇的一聲哭著,奔到后面,見了
牡丹,一把拉住,道:“哎喲!姐姐呀,你可快走了!我們可怎么好呀!”說罷,
放聲痛哭。牡丹也就陪哭起來了。眾人不知為著何故。隨后鳳仙也就來了,將此事
說明。大家這才放了心了。何氏夫人過來拉住秋葵,道:“我的兒,你不要啼哭,
你舍不得你的姐姐,那知我心里還舍不得你呢。等著我們到了任所,急急遣人來接
你。實(shí)對你說,我很愛你這實(shí)心眼兒,為人憨厚。你若不憎嫌,我就認(rèn)你為干女兒,
你可愿意么?”秋葵聽了,登時止住淚,道:“這話果真么?”何氏道:“有什么
不真呢?”秋葵便立起身來,道:“如此,母親請上,待孩兒拜見。”說罷,立時
拜下去。何氏夫人連忙攙起。鳳仙道:“牡丹姐姐,你不要哭了,如今有了傻妹子
了。”牡丹噗哧的一聲也笑了。鳳仙道:“妹子,你只顧了認(rèn)母親。方才我爹爹說
的話,難道你就忘了么?”秋葵道:“我何嘗忘了呢!”便對牡丹道:“姐姐,你
將衣服換了吧。我爹爹說了,如若不換衣服,要不依我們倆呢。你若拿著我當(dāng)親妹
妹,你就換了。若你瞧不起我,你就不換。”張媽媽也來相勸。鳳仙便吩咐丫環(huán)道:
“快拿你家小姐的簪環(huán)衣服來。”彼此攛攝,牡丹礙不過臉去,只得從新梳洗起來。
不多時,梳妝已畢,換了衣服,更覺鮮艷非常。牡丹又將簪珥贈了鳳仙姊妹許多,
二人深謝了。
    且說沙龍來到廳上,復(fù)又執(zhí)壺斟酒,剛?cè)蛔拢灰娊钩嗟溃骸吧炒蟾纾袢?br /> 歐陽兄智大哥俱在這里,前次說的親事今日還不定規(guī)么?”一句話說的也有笑的,
也有怔的。怔的因不知其中之事體,此話從何說起;笑的是笑他性急,粗莽之甚。
沙龍道:“焦賢弟,你忙什么?為女兒之事何必在此一時呢?”焦赤道:“非是俺
性急。明日智大哥又要隨太守赴任,豈不又是耽擱呢?還是早些定規(guī)了的是。”丁
二爺?shù)溃骸氨娢徊恢苟鐬榈氖窃缧┒耍等著吃喜酒呢。”焦赤道:
“俺單等吃喜酒。這里現(xiàn)放著酒。來,來,來,咱們且吃一杯。”說罷,端起來一
飲而盡,大家歡笑快飲。酒飯已畢,金公便要了筆硯來,給邵邦杰細(xì)細(xì)寫了一信,
連手帕并金魚玉釵俱備封固停當(dāng),當(dāng)面交與丁雄,叫他回去,就托邵邦杰將此事細(xì)
細(xì)訪查明白。匆忙之間,金公只說起牡丹投河自盡,卻忘了說明牡丹已經(jīng)遇救,以
及父女重逢。賞了丁雄二十兩銀子,即刻起身,趕赴長沙去了。
    沙龍此時已到后面,秋葵將何氏夫人認(rèn)為干女兒之事說了。又說起牡丹小姐已
然換了衣服,還要請?zhí)嘏c爹爹一同拜見。沙龍便來到廳上,請了金公,來到后面。
牡丹出來,先拜謝了沙龍。沙龍見牡丹花團(tuán)錦簇,滿心喜歡。牡丹又與金公見禮,
金公連忙攙起。見牡丹依然是閨閣妝扮,雖然歡喜,未免有些凄慘。牡丹又帶了秋
葵與義父見禮。金公連忙叫牡丹攙扶。沙龍也叫鳳仙見了。金公又致謝沙龍:“小
女在此打攪,多蒙兄長與二位侄女照拂。”沙龍連說:“不敢。”
    他等只管親的干的,見父認(rèn)女,旁邊把個張媽媽瞅的眼兒熱了,眼眶里不由的
流下淚來,用絹帕左擦右擦。早被牡丹看見,便對金公道:“孩兒還有一事告稟。”
金公道:“我兒有話,只管說來。”牡丹道:“孩兒性命,多虧干爹干娘搭救,才
有今日,而且老夫妻無男無女,孤苦只身,求爹爹務(wù)必將他老夫妻帶到任上,孩兒
也可以稍為報答。”金公道:“正當(dāng)如此,我兒放心。就叫他老夫妻收拾收拾,明
日隨行便了。”張媽媽聽了,這才破涕為笑。
    沙龍又同金公來到廳上,金公見設(shè)筵豐盛,未免心甚不安。沙龍道:“今日此
筵,可謂四喜俱備。大家坐了,待我說來。”仍然太守首座,其次北俠、智公子、
丁二官人、孟杰、焦赤,下首卻是沙龍與張立。焦赤先道:“大哥快說四喜。若說
是了,有一喜俺喝一碗,如何?”沙龍道:“第一,太守今日一家團(tuán)聚,又認(rèn)了小
姐,這個喜如何?”焦赤道:“好!可喜可賀。俺喝這一碗。快說第二。”沙龍道:
“這第二就是賢弟說的了。今日湊著歐陽兄智賢弟在此,就把女兒大事定規(guī)了。從
此咱三人便是親家了。一言為定,所有納聘的禮節(jié)再說。”焦赤道:“好呀!這才
痛快呢。這二喜俺要喝兩碗,一碗陪歐陽兄、智大哥,一碗陪沙兄長。你三人也要
換盅兒才是。”說的大眾笑了。果然北俠、智公子與沙員外彼此換杯。焦赤已然喝
了兩碗。沙龍道:“三喜是明月太守榮任高升,這就算餞行的酒席,如何?”焦赤
道:“沙兄長會打算盤,一打兩副成。也倒罷了,俺也喝一碗。”孟杰道:“這第
四喜不知是什么?倒要聽聽。”沙龍道:“太守認(rèn)了小女為女是干親家,歐陽兄與
智賢弟定了小女為媳是新親家,張老丈認(rèn)了太守的小姐為女是干親家。通盤算來,
今日乃我們?nèi)T親家大會齊兒,難道算不得一喜么?”焦赤聽了卻不言語,也不飲
酒。丁二爺?shù)溃骸敖苟纾@碗酒為何不喝?”焦赤道:“他們親家鬧他們的親家,
管俺什么相干?這酒俺不喝他。”丁二爺?shù)溃骸敖苟纾隳虿婚_算盤。將來
這里的侄女兒過了門時,他們親家爹對親家爺,咱們還是親家叔叔呢。”說的大家
全笑了,彼此歡飲。飯畢之后,大家歇息。
    到了次日,金太守起身,智化隨任,獨(dú)有鳳仙秋葵與牡丹三人痛哭,不忍分別,
好容易方才勸止。智化又諄諄囑咐,好生看守藍(lán)驍,等折子到時即行押解進(jìn)京。北
俠又提撥智化,一路小心。大家珍重,執(zhí)手分別,上任的上任,回莊的回莊,俱各
不表。
    要知后文何事,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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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8 10:16:29 | 只看該作者
且說小俠艾虎自從離了臥虎溝,要奔襄陽。他因在莊三日未曾飲酒,頭天就飲
了個過量之酒,走了半天就住了。次日也是如此。到了第三日,猛然省悟道:“不
好!若要如此,豈不又象上臥虎溝一樣么?倘然再要誤事,那就不成事了。從今后
酒要檢點(diǎn)才好。”自己勸了自己一番。因心里惦著走路,偏偏的起得早了,不辨路
徑,只顧往前進(jìn)發(fā)。及至天亮,遇見行人問時,誰知把路走錯了。理應(yīng)往東,卻岔
到東北,有五六十里之遙。幸喜此人老成,的的確確告訴他,由何處到何鎮(zhèn),再由
何鎮(zhèn)到何堡,過了何堡幾里方是襄陽大路。艾虎聽了,躬身道謝,執(zhí)手告別,自己
暗道:“這是怎么說!起了個五更,趕了個晚集。這半夜的工夫白走了。仔細(xì)想來,
全是前兩日貪酒之過。若不是那兩天醉了,何至有今日之忙,何至有如此之錯呢?
可見酒之誤事不小。”自己悔恨無及。
    那知他就在此一錯上,便把北俠等讓過去了,所以直到襄陽全未遇見。這日好
容易到了襄陽,各處店寓詢問,俱各不知。他那知道北俠等三人再不住旅店,惟恐
怕招人的疑忌,全是在野寺古廟存身。小俠尋找多時,心內(nèi)煩躁,只得找個店寓住
了。
    次日便在各處訪查,酒也不敢多吃了。到處聽人傳說,新升來一位巡按大人姓
顏,是包丞相的門生,為人精明,辦事梗直。倘若來時,大家可要把冤枉申訴申訴。
又有悄悄低言講論的,他卻聽不真切。他便暗暗生智,坐在那里,仿佛瞌睡,前仰
后合,卻是閉目合睛,側(cè)耳細(xì)聽,漸漸的聽在耳內(nèi)。原來是講究如何是立盟書,如
何是蓋沖霄樓,如何設(shè)銅網(wǎng)陣。一連探訪了三日,到處講究的全是這些,心內(nèi)早得
了些主意。
    因知銅網(wǎng)陣的利害,不敢擅入,他卻每日在襄陽王府左右暗暗窺覷,或在對過
酒樓瞭望。這日正在酒樓之上飲酒,卻眼巴巴的瞧著對過,見府內(nèi)往來行人出入,
也不介意。忽然來了二人,乘著馬,到了府前下馬,將馬拴在樁上,進(jìn)府去了。有
頓飯的工夫,二人出來,各解偏韁,一人扳鞍上馬,一人剛才認(rèn)鐙只見跑出一人一
招手,那人趕到跟前,附耳說了幾句,形色甚是倉皇。小俠見了,心中有些疑惑,
連忙會鈔下樓,暗暗跟定二人,來到雙岔路口,只聽一人道:“咱們定準(zhǔn)在長沙府
關(guān)外十里堡鎮(zhèn)上會齊。請了。”各自加上一鞭,往東西而去。他二人只顧在馬上交
談,執(zhí)手告別,早被艾虎一眼看出,暗道:“敢則是他兩個呀!”
    你道此二人是誰?原來俱是招賢館的舊相知。一個是陡起邪念的賽方朔方貂。
自從在夾溝被北俠削了他的刀,他便脫逃,也不敢回招賢館,他卻直奔襄陽投在奸
王府內(nèi)。那一個是機(jī)謀百出的小諸葛沈仲元。只因捉拿馬強(qiáng)時,他卻裝病不肯出頭。
后來見他等生心搶劫,不由的暗笑,這些沒天良之人,什么事都干的出來。又聽見
大家計議投奔襄陽,自己轉(zhuǎn)想:“趙爵久懷異心,將來國法必不赦宥。就是這些烏
合之眾也不能成其大事。我何不將計就計,也上襄陽投在奸王那里,看個動靜。倘
有事關(guān)重大的,我在其中調(diào)停:一來與朝廷出力報效,二來為百姓剪惡除奸,豈不
大妙。”
    但凡俠客義士行止不同。若是沈仲元尤難,自己先擔(dān)個從奸助惡之名,而且在
奸王面前還要隨聲附和,逢迎獻(xiàn)媚,屈己從人,何以見他的俠義呢?殊不知他仗著
自己聰明,智略過人。他把事體看透,猶如掌上觀文,仿佛逢場作戲。從游戲中生
出俠義來,這才是真正俠義。即如南俠北俠雙俠,甚至小俠,處處濟(jì)困扶危,誰不
知是行俠尚義呢,這是明露的俠義,卻倒容易。若沈仲元決非他等可比。他卻在暗
中調(diào)停,毫無露一點(diǎn)聲色,隨機(jī)應(yīng)變,譎作多端。到了歸結(jié),恰在俠義之中,豈不
是個極難的事呢!他的這一番慧心靈機(jī),真不愧小諸葛三字。
    他這一次隨了方貂同來,卻有一件重大之事。只因藍(lán)驍被人擒拿之后,將輜重
分散唆羅。其中就有無賴之徒,惡心不改,急急趕赴襄陽,稟報奸王。奸王聽了,
暗暗想道:“事尚未舉,先折了一只臂膀,這便如何是好?”便來到集賢堂與大眾
商議,道:“孤家原寫信一封與藍(lán)驍,叫他將金輝邀截上山,說他歸附。如不依從,
即行殺害,免得來到襄陽,又要費(fèi)手。不想藍(lán)驍被北俠擒獲。事到如今,列位可有
什么主意?”其中卻有明公,說道:“縱然害了金輝,也不濟(jì)事。現(xiàn)今圣上欽派顏
查散巡按襄陽,而且長沙又改調(diào)了邵邦杰。這些人都有虎視眈眈之意。若欲加害,
索性全然害了,方為穩(wěn)便。如今卻有一計害三賢的妙策。”奸王聽了滿心歡喜,問
道:“何謂一計害三賢?請道其詳。”這明公道:“金輝必由長沙經(jīng)過。長沙關(guān)外
十里堡,是個迎接官員的去處。只要派個有本領(lǐng)的去到那里,夤夜之間,將金輝刺
死。倘若成功,邵邦杰的太守也就作不牢了。金輝原是在他那里住宿,既被人刺死
了,焉有本地太守?zé)o罪之理?咱們把行刺之人深藏府內(nèi),卻辦一套文書,迎著顏巡
按呈遞。他做襄陽巡按,襄陽太守被人刺死,他如何不管呢?既要管,又無處緝拿
行刺之人。事要因循起來,圣上必要見怪,說他辦理不善。那時慢說他是包公的門
生,就是包公也就難以回護(hù)了。”奸王聽畢,哈哈大笑,道:“妙極,妙極!就派
方貂前往。”
    旁邊早驚動了一個大明公沈仲元,見這明公說的得意洋洋,全不管行得行不得,
不由的心中暗笑。惟恐萬一事成,豈不害一忠良?莫若我也走走,因此上前說道:
‘啟上千歲:此事重大,方貂一人惟恐不能成功,待微臣幫他同去如何?”奸三更
加歡喜。方貂道:“為日有限,必須乘馬,方不誤事。”奸王道:“你等去到孤家
御廄中,自己揀選馬匹去。”二人領(lǐng)命,就到御廄選了好馬,備辦停當(dāng),又到府內(nèi),
見奸王稟辭。奸三囑咐了許多言語,二人告別出來。剛要上馬,奸王又派親隨之人
出來,吩咐道:“此去成功不成功,務(wù)要早早回來。”二人答應(yīng),騎上馬,各要到
下處收拾行李,所以來到雙岔口,言明會齊的所在。這才分東西,各回下處去了。
    所以艾虎聽了個明白,看了個真切,急急回到店中,算還了房錢,直奔長沙關(guān)
外十里堡而來。一路上酒也不喝,恨不得一步邁到長沙,心內(nèi)想著。“他們是騎馬,
我是步行,如何趕的過馬去呢?”又轉(zhuǎn)想道:“他二人分東西而走,必然要帶行李,
再無有不圖安逸的。圖安逸的必是夜宿曉行。我不管他,我給他個晝夜兼行,難道
還趕不上他么?”真是“有志者事竟成”,卻是艾虎預(yù)先到了。歇息了一夜,次日
必要訪查那二人的下落。出了旅店,在街市閑游,果然見個鎮(zhèn)店之所,熱鬧非常。
自己散步,見路東有接官廳,懸花結(jié)彩。仔細(xì)打聽,原來是本處太守邵老爺與襄陽
太守金老爺是至相好,皆因太守上襄陽赴任,從此經(jīng)過,故此邵老爺預(yù)備的這樣整
齊。艾虎打聽這金老爺幾時方能到此,敢則是后日才到公館。艾虎聽在心里,猛然
省悟道:“是了。大約那兩個人必要在公館鬧什么玄虛,后日我倒要早早的隱候他。”
    正在揣度之間,忽聽耳畔有人叫道:“二爺那里去?”艾虎回頭一看,瞧著認(rèn)
得,一時想不起來,連忙問道:“你是何人?”那人道:“怎么二爺連小人也認(rèn)不
得了呢?小人就是錦箋。二爺與我家爺結(jié)拜,二爺還賞了小人兩錠銀于。”艾虎道:
“不錯,不錯。是我一時忘記了。你今到此何事?”錦箋道:“哎!說起來話長。
二爺無事,請二爺?shù)骄茦牵∪嗽俾?xì)稟。”艾虎即同錦箋上了路西的酒樓,揀
個僻靜的桌兒坐了。錦箋還不肯坐。艾虎道:“酒樓之上何須論禮,你只管坐了,
才好講話。”錦箋告坐,便在橫頭兒坐了。茶博士過來,要了酒菜。艾虎便問施公
于。錦箋道:“好。現(xiàn)在邵老爺太守衙門居住。”艾虎道:“你主仆不是上九仙橋
金老爺那里,為何又到這里呢?”錦箋道:“正因如此,所以話長。”便將投奔九
仙橋始末原由,以及后來如何病在攸縣,說了一遍。“若不虧二爺賞了兩個錁子,
我家相公如何養(yǎng)病呢?”艾虎說:“些須小事,何必提他。你且說,后來怎么樣?”
    錦箋初見面何以就提賞了小人兩錠銀子?只因艾虎給的銀兩恰恰與錦箋救了急,
所以他深深感激,時刻在念。俗語說的好:“寧給饑人一口,不送富人一斗。”是
再不錯的。
    錦箋又說起遇了官司,如何要尋自盡。“卻好遇見一位蔣爺,賞了兩錠銀子,
方能奔到長沙。”艾虎聽到此,便問道:“姓蔣的是什么模樣?”錦箋說了形狀。
艾虎不勝大喜,暗道:“蔣叔父也有了下落了。”錦箋又說起,邵老爺要與我家爺
完婚,派了雄送信給金公,誰知小姐卻是假的,婚事只好作罷。要追回了雄,已經(jīng)
無及。昨日了雄回來,金老爺那里寫了一封信來,說他小姐因病上唐縣就醫(yī),乘舟
玩月,誤墮水中。那個小姐是假冒的。艾虎聽了詫異,道:“那個呢?這是怎么一
回事呢?”錦箋將以前自己同佳蕙做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接著道:“邵老爺見信,
將我家爺叫了過去,將信給他看了,額外還有一包東西。我家爺便喚佳蕙來,將這
東西給他看了。佳蕙才哭了個哽氣倒噎。”艾虎道:“見了什么東西,就這等哭?”
錦箋道:“就是芙蓉帕金魚和玉鋇。我家爺因尼帕上有字,便問是誰人寫的。佳蕙
方才道,這前面是他寫的。”艾虎問道:“佳蕙如何冒稱小姐呢?”錦箋又將對換
衣服說了。艾虎說:“這就是了。后來怎么樣呢?”錦箋道:“這佳蕙說:‘前面
字是妾寫的,這后邊字不是老爺寫的么?’一句話倒把我家爺提醒了。仔細(xì)一看,
認(rèn)出是小人筆跡。立刻將小人叫進(jìn)去,三曹對案,這才都說了,全是佳蕙與小人彼
此對偷的,我家爺與金小姐一概不知。我家爺將我責(zé)備一番,便回明了邵老爺。邵
老爺?shù)箻妨耍f小人與佳蕙兩小無猜,全是一片為主之心,倒是有良心的。只可惜
小姐薄命傾生。誰知佳蕙自那日起痛念小姐,飲食俱廢。我家爺也是傷感。因此叫
小人備辦祭禮,趁著明日邵老爺迎接金老爺去,他二人要對著江邊遙祭。”艾虎聽
了,不勝悼嘆。他那知道綠鴨灘給張公賀得義女之喜,那就是牡丹呢。
    錦箋說畢,又問小俠意欲何往。艾虎不肯明言,托言往臥虎溝去,又轉(zhuǎn)口道:
“俺既知你主仆在此,俺倒要見見。你先去備辦祭禮,我在此等你,一路同往。”
錦箋下樓,去不多時回來。艾虎會了錢鈔上樓,竟奔衙署。相離不遠(yuǎn),錦箋先跑去
了,報知施生。施生歡喜非常,連忙來至衙外,將艾虎讓至東跨所之書房內(nèi)。彼此
歡敘,自不必說。
    到了次日,打聽邵老爺走后,施生見了艾虎,告過罪,暫且失陪。艾虎已知為
遙祭之事,也不細(xì)問。施生同定佳蕙錦箋,坐轎的坐轎,騎馬的騎馬,來到江邊,
設(shè)擺祭禮,這一番痛哭,不想?yún)s又生出巧事來了。
    欲知端底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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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8 10:16:41 | 只看該作者
且說施生同錦箋乘馬,佳蕙坐了一乘小轎,私自來到江邊,擺下祭禮,換了素
服。施生拜奠,錦箋佳蕙跟在相公后面行禮。佳蕙此時哀哀戚戚的痛哭至甚,施生
也是慘慘凄凄淚流不止,錦箋在旁懇懇切切百般勸慰。痛哭之后,復(fù)又拈香。候香
燼的工夫,大家觀望江景。只見那邊來了一幫官船,卻是家眷行囊,船頭上艙門口
一邊坐著一個丫環(huán),里面影影綽綽有個半老的夫人同著一位及笄的小姐,還有一個
年少的相公。船臨江近,不由的都往岸邊瞭望。見施生背著手兒遠(yuǎn)眺江景,瞧佳蕙
手持羅帕,仍然試淚。小姐看了多時,搭訕著對相公說道:“兄弟,你看那人的面
貌好似佳蕙。”小相公尚未答言,夫人道:“我兒悄言,世間面貌相同者頗多。他
若是佳蕙,那廂必是施生了。”小姐方不言語,惟有秋水凝眸而已。
    原來此船就是金太守的家眷,何氏夫人帶著牡丹小姐金章公子。何氏夫人早已
看見岸邊有素服祭奠之人,仔細(xì)看來,正是施生與佳蕙。施生是自幼兒常見的,佳
蕙更不消說了,心中已覺慘切之至。一來惟恐小姐傷心,現(xiàn)有施生,不大穩(wěn)便;二
來又因金公脾氣不敢造次相認(rèn),所以說了句“世間面貌相同者頗多”。
    船已過去,到了停泊之處,早有丁雄呂慶在那里伺候迎接。呂慶已從施公處回
來,知是金公家眷到了,連忙伺候。仆婦丫環(huán)上前攙扶著,棄舟乘轎,直奔長沙府
衙門去了。不多時,金老爺也到,丁雄呂慶上前請安,說:“家老爺備的馬匹在此,
請老爺乘用。”金公笑吟吟的道:“你家老爺在那里呢?”丁雄道:“在公館恭候
老爺。”金公忙接絲韁,呂慶墜鐙,上了坐騎。丁雄呂慶也上了馬。呂慶在前引路,
丁雄策著馬在金公旁邊。金公問他:“幾時到的長沙?你家老爺見了書信說些什么?”
了雄道:“小人回來時極其迅速,不多幾日就到了。家老爺見了老爺?shù)臅牛∪?br /> 不甚明白。等老爺見了家老爺,再為細(xì)述。”金公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話間,丁雄一伏身,
唿喇喇馬已跑開。
    又走了不多會,只見邵太守同定闔署官員,俱在那里等候。此時呂慶已然下馬,
急忙過來伺候。金公下馬,二位太守彼此相見,歡喜不盡。同到公廳之上,眾官員
又從新參見。金公一一應(yīng)酬了幾句,即請安歇去吧。眾官員散后,二位太守先敘了
些彼此渴想的話頭,然后擺上酒肴,方問及完婚一節(jié)。邵老爺將錦箋佳蕙始末原由
述了一遍。金公方才大悟,全與施生小姐毫無相干。二人暢飲敘闊。酒飯畢后,金
老爺請邵老爺回署,邵老爺又陪坐多時,方才告別,坐轎回衙。
    此時施生早已回來了,獨(dú)獨(dú)不見了艾虎,好生著急,忙問書童。書童說:“艾
爺并未言語,不知向何方去了。”施生心中懊悔,暗自揣度道:“想是賢弟見我把
他一人丟在此處,他賭氣的走了。明日卻又往何方找尋去呢?”
    忽聽邵老爺回衙,連忙迎接,相見畢。邵老爺也不進(jìn)內(nèi),便來至東跨所之內(nèi)安
歇,施生陪坐。邵老爺即將今日面見金公及牡丹遇救未死之事說了一遍。“你金老
伯不但不怪你,反倒后悔。還說明日叫賢侄隨到任上與牡丹完婚。明日必到衙署回
拜于我,賢任理應(yīng)見見為是。”施生嗒嗒連聲,又與邵公拜揖,深深謝了。
    且說金公在公館大廳之內(nèi),請了智公子來談了許久。智化惟恐金公勞乏,便告
退了。原來智化隨金公前來,處處留神。每夜人靜,改換行妝,不定內(nèi)外巡查幾次。
此時天已二鼓,智爺扎抹停當(dāng),從公館后面悄悄的往前巡來。剛至卡于門旁,猛抬
頭見倒廳有個人影往前張望。智爺一聲兒也不言語,反將身形一矮,兩個腳尖兒沾
地,“突,突,突”,順著墻根,直奔倒座東耳房而來。到了東耳房,將身一躬,
腳尖兒墊勁兒,“嗖”便上了東耳房。抬頭見倒座北耳房高著許多,也不驚動倒座
上的人,且往對面觀瞧。見廳上有一人爬伏,兩手把住椽頭,兩腳撐住瓦隴,倒垂
勢往下觀瞧。智爺暗道:“此人來的有些蹊蹺,倒要看著。”忽見脊后又過來一人,
短小身材,極其伶便。見他將爬伏那人的左腳登的磚一抽,那人腳下一松,猛然一
跳。急將身形一長,從新將腳按了一按,復(fù)又爬伏。本人卻不理會,這邊智化看的
明白,見他將身一長,背的利刃已被那人兒抽去。智爺暗暗放心,只是防著對面那
人而已。轉(zhuǎn)眼之間,見爬伏那人從正房上翻轉(zhuǎn)下去,趕步進(jìn)前,回手剛欲抽刀,誰
知剩了皮鞘,暗說“不好”,轉(zhuǎn)身才待要走,只見迎面一刀砍來,急將腦袋一歪,
身體一側(cè),“噗哧”左膀著刀,“哎呀”一聲,栽倒在地。艾虎高聲嚷道:“有刺
客!”早又聽見有人接聲,說道:“對面上房還有一個呢。”艾虎轉(zhuǎn)身竟奔倒座。
卻見倒座上的人,跳到西耳房,身形一晃,已然越過墻去。艾虎卻不上房,就從這
邊一伏身,躥上墻頭,隨即落下。腳底尚未站穩(wěn),覺的耳邊涼風(fēng)一般。他卻一轉(zhuǎn)身,
將刀往上一迎。只聽咯當(dāng)一聲,刀對刀,火星亂進(jìn)。只聽對面人道:“好!真正伶
便。改日再會。請了。”一個健步,腳不沾地,直奔樹林去了。
    艾虎如何肯舍,隨后緊緊追來。到了樹林,左顧右盼,毫不見個人形。忽聽有
人問道:“來的可是艾虎么?有我在此。”艾虎驚喜道:“正是。可是師傅么?賊
人那里去了呢?”智爺?shù)溃骸百\已被擒。”艾虎尚未答言。只聽賊人道:“智大哥,
小弟若是賊,大哥,你呢?”智爺連忙追問,原來正是小諸葛沈仲元,即行釋放。
便問一問現(xiàn)在那里,沈仲元將在襄陽王處說了。
    艾虎早已過來見了智爺,轉(zhuǎn)身又見了沈仲元。沈仲元道:“此是何人?”智化
道:“怎么賢弟忘了么?他就是館童艾虎。”沈爺?shù)溃骸鞍パ剑「覄t是令徒么!怪
道,怪道。所謂‘強(qiáng)將手下無弱兵’,好個伶俐身段。只他那抽刀的輕快與越墻的
躲閃,真正靈通之至。”智化道:“好是好,未免還有些魯莽,欠些思慮。幸而樹
林之內(nèi),是劣兄在此。倘若賢弟令人在此埋伏,小徒豈不吃了大虧么?”說的沈爺
也笑了。艾虎卻暗暗佩服。
    智爺又問道:“賢弟,你在襄陽王那里作甚?”沈爺?shù)溃骸坝械模瑳]的,幾個
好去處,都被眾位哥哥兄弟們占了,就剩了個襄陽王。說不得小弟任勞任怨罷了。
再者,他那里一舉一動,若無小弟在那里,外面如何知道呢?”智化聽了,嘆道:
“似賢弟這番用心,又在我等之上了。”沈爺?shù)溃骸胺质裁瓷舷隆D阄也荒苤戮凉?br /> 民,止于借俠義二字,了卻終身而已,有甚講究!”智爺連連點(diǎn)頭稱“是”。又托
沈爺。倘有事關(guān)重大,務(wù)祈幫助。沈爺滿口應(yīng)承。彼此分手,小諸葛卻回襄陽去了。
    智化與艾虎一同來到公館。此時已將方貂捆縛。金公正在那里盤問。方貂仗著
血?dú)庵拢翢o畏懼,一一據(jù)實(shí)說來。金公誆了口供,將他帶下去。令人看守。然
后智爺帶了小俠拜見了金公,將來歷說明,金公感激不盡。
    等到了次日,回拜邵老爺,入了衙署,二位相見就座。金公先把昨夜智化艾虎
拿住刺客的話說了。邵老爺立刻帶上方貂,略問了一問,果然口供相符,即行文到
首縣寄監(jiān),將養(yǎng)傷痕,嚴(yán)加防范,以備押解東京。邵老爺叫請智化艾虎相見。金老
爺請施俊來見。不多時,施生先到,拜見金公,金公甚覺郝顏,認(rèn)過不已。施生也
就謙遜了幾句。
    剛?cè)徽f完,只見智爺同著小俠進(jìn)來,參見邵老爺。邵公以客禮相待。施生見了
小俠,歡喜非常,道:“賢弟,你往那里去來?叫劣兄好生著急。”大家便問:
“你二位如何認(rèn)得?”施生先將結(jié)拜的情由述了一遍。然后小俠道:“小弟此來,
非是要上臥虎溝,是為捉拿刺客而來。”大家駭異,問道:“如何就知有刺容呢?”
小俠說:“私探襄陽府,聽見二人說的話,因此急急趕來,惟恐預(yù)先說了,走漏風(fēng)
聲,再者又恐兄長耽心,故此不告辭而去,望祈兄長莫怪。”大家聽了,慢說金公
感激,連邵老爺與施生俱各佩服。
    飲酒之際,金公就請施生隨任完婚。施生道:“只因小婿離家日久,還要到家
中探望雙親。待稟明父母后,再赴任所。不知岳父大人以為何如?”金公點(diǎn)點(diǎn)頭,
也倒罷了。智化道:“公子回去,難道獨(dú)行么?”施生道:“有錦箋跟隨。”智化
道:“雖有錦箋,也不濟(jì)事。我想公子回家固然無事,若稟明令尊令堂之后,趕赴
襄陽,這幾日的路程恐有些不便。”一句話提醒了金公,他乃屢次受了驚恐之人,
連連說道:“是呀!還是恩公想的周到。似此如之奈何?”智化道:“此事不難,
就叫小徒保護(hù)前去,包管無事。”艾虎道二“弟子愿往。”施生道:“又要勞動賢
弟,愚兄甚是不安。”艾虎道:“這勞什么。”大家計議已定,還是女眷先行起身,
然后金公告別。邵老爺諄諄要送,金老爺苦苦攔住,只得罷了。
    此時錦箋已備了馬匹。施生送岳父送了幾里,也就回去了。回到衙署的東院書
房,邵老爺早吩咐了雄備下行李盤費(fèi),交代明白,剛要轉(zhuǎn)后,只見邵老爺出來,又
與他二人錢別,諄諄囑咐路上小心。施艾二人深深謝了,臨別叩拜。二人出了衙署,
錦箋已將行李扣備停當(dāng),丁雄幫扶伺候。主仆三人乘馬,竟奔長洛縣施家莊去了。
    金牡丹事好容易收煞完了。后面雖有歸結(jié),也不過是施生到任完婚。再要敘說
那些沒要緊之事,未免耽誤正文。如今就得由金太守提到巡按顏大人,說緊要關(guān)節(jié)
為是。想顏巡按起身在太守之先,金太守既然到任,顏巡按不消說了,固然是早到
了。自顏查散到任,接了呈子無數(shù),全是告襄陽王的:也有霸占地畝的;也有搶奪
妻女的;甚至有稚子弱女之家無故被搜羅入府,稚于排演優(yōu)伶,弱女教習(xí)歌舞。黎
民遭此慘害,不一而足。顏大人將眾人一一安置,叫他等俱備好好回去,不要聲張,
也不用再遞催呈。“本院必要設(shè)法將襄陽王拿獲,與爾等報仇雪恨。”眾百姓叩頭
謝恩,俱備散去。誰知其中就有襄陽王那里暗暗派人前來,假作呈詞告狀,探聽巡
按言詞動靜。如今既有這樣的口氣,他等便回去,啟知了襄陽王。
    不知奸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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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奸王聽了探報之言,只氣得怪叫如雷,道:“孤乃當(dāng)今皇叔,顏查散他是
何等樣人,擅敢要捉拿孤家與百姓報仇雪恨!此話說的太大了,實(shí)實(shí)令人可氣!他
仗的包黑子的門生,竟敢藐視孤家。孤家要是叫他好好在這里為官,如何能夠成其
大事?必須設(shè)計將他害了,一來出了這口惡氣,二來也好舉事。”因此轉(zhuǎn)想起:
“俗言:‘捉奸要雙,拿賊要贓。’必是孤家聲勢大了,朝廷有些知覺。孤家只要
把盟書放好,嚴(yán)加防范,不落他人之手。無有對證,如何誣賴孤家呢!”想罷,便
吩咐集賢堂眾多豪杰光棍,每夜輪流看守沖霄樓。所有消息線索,俱各安放停當(dāng)。
額外又用弓箭手、長槍手。倘有動靜,鳴鑼為號。大家齊心努力,勿得稍為懈弛。
奸王這里雖然防備,誰知早有一人暗暗探聽了一番,你道是誰?就是那爭強(qiáng)好勝不
服氣的白玉堂。
    自顏巡按接印到任以來,大人與公孫先生料理公事,忙忙碌碌,毫無暇晷,而
且案件中多一半是襄陽王的。白玉堂卻悄地里訪查,已將八卦銅網(wǎng)陣聽在耳內(nèi)。到
了夜間人靜之時,改扮行裝,出了衙署,直奔襄陽府而來。先將大概看了,然后越
過墻去,處處留神。在集賢堂違規(guī)內(nèi)容了多時,夜靜無聲。從房上越了幾處墻垣,早見
那邊有一高樓,直沖霄漢,心中暗道:“怪道起名沖霄樓,果然巍聳,且自下去看
看。”回手掏出小小石子輕輕問路,細(xì)細(xì)聽去卻是實(shí)地,連忙飛身躍下,躡足潛蹤,
滑步而行。來到切近一立身,他卻摸著木城板做的圍城,下有石基,上有垛口,垛
口上面全有鋒芒。中有三門緊閉,用手按了一按,里面關(guān)的紋絲兒不能動。只得又
走了一面,依然三個門戶,也是雙扇緊閉。一連走了四面,都是如此,自己暗道:
“我已去了四面,大約那四面也不過如此。他這八面每面三門,想是從這門上分出
八卦來。各門俱都緊緊關(guān)閉,我今日來的不巧了,莫若暫且回去。改日再來打探,
看是如何。”想罷,剛要轉(zhuǎn)身,只聽那邊有鑼聲,又是梆響,知是巡更的來了。他
卻留神一看,見那邊有座小小更棚,連忙隱到更棚的后面,側(cè)耳細(xì)聽。
    不多時,只聽得鑼梆齊鳴,到了更棚,歇了。一人說道:“老王呀,你該當(dāng)走
走了。讓我們也歇歇。”一人答道:“你們只管進(jìn)來歇吧。今日沒事。你忘了咱們
上次該班,不是遇見了這么一天么。各處門全關(guān)著,怕什么呢?今兒又是如此。咱
們仿佛是個歇班日子,偷點(diǎn)懶兒很使得。”又一人道:“雖然如此上頭傳行的緊,
鑼梆不響,工夫大了,頭兒又要問下來了,何苦呢?說不得王三李八你們二位辛苦
辛苦,回來我們再換你。”說罷,王李二人就巡更去了。白玉堂趁著鑼梆聲音,暗
暗離了更棚,竄房躍墻,回到署中。天已五鼓,悄悄進(jìn)屋安歇。
    到了次日,便接了金輝的手本。顏大人即刻相見。金輝說起赤石崖捉了盜首藍(lán)
驍,現(xiàn)在臥虎溝看守;十里堡拿了刺客方貂,交到長沙府監(jiān)禁:此二人系趙爵的硬
證,必須解赴東京。顏大人吩咐趕緊辦了奏折,寫了稟帖,派妥當(dāng)差官先到長沙起
了方貂,沿途州縣僅要派役護(hù)送;后到臥虎溝押了藍(lán)驍,不但官役護(hù)送,還有歐陽
春丁兆蕙暗暗防備。丁二爺因要到家中探看,所以約了北俠,待諸事已畢,仍要同
赴襄陽。后文再表。
    且說黑妖狐智化自從隨金公到任,他乃無事之人,同張立出府閑步。見西北有
一去處,山勢峻巖,樹木蔥郁,二人慢慢順步行去。詢之土人,此山名叫方山,及
至臨近細(xì)細(xì)賞玩。山上有廟,朱垣碧瓦,宮殿巍峨。山下有潭,曲折回環(huán),清水漣
滴。水曲之限有座漢皋臺。石徑之畔又有解珮亭,乃是鄭交甫遇仙之處。這漢皋就
是方山的別名,而且房屋樓閣不少;雖則傾倒,不過略為修補(bǔ),即可居住。似此妙
境,卻不知當(dāng)初是何人的名園。智化端詳了多時,暗暗想道:“好個藏風(fēng)避氣的所
在。聞得圣上為襄陽之事,不肯彰明較著,要暗暗削去他的羽翼。將來必有鄉(xiāng)勇義
上歸附。倘是聚集人也不少,難道俱在府衙居住么?莫若回明金公,將此處修理修
理,以備不虞。豈不大妙。”想罷,同張立回來,見了太守,回明此事。金公深以
為然,又稟明按院,便動工修理。智化見金公辦事梗直,晝夜勤勞,心中暗暗稱羨
不已。
    這日智化猛然想起:“奸王蓋造沖霄樓,設(shè)立銅網(wǎng)陣。我與北俠丁二弟前次來
時,未能探訪。如今我卻閑在這里,何不悄地前去走走。”主意已定,便告訴了張
立:“我找個相知,今夜惟恐不能回來。”暗暗帶了夜行衣百寶囊,出了衙署,直
奔襄陽王的府第而來。找了寓所安歇。到了二鼓之時,出了寓所,施展飛檐走壁之
能,來到木城之下。留神細(xì)看,見每面三門,有洞開的,有關(guān)閉的,有中間開兩邊
關(guān)的,有兩邊開中間閉的,又有兩門連開單閉這頭或那頭的,又有單開這頭或那頭
連閉兩門的:八面開閉,全然不同,與白玉堂探訪時全不相同。智化略定了定神,
辨了方向,心中豁然明白,暗道:“是了。他這是按乾、坎、良、震、巽、離、坤、
兌的卦象排成。我且由正門進(jìn)去,看是如何。”及至來到門內(nèi),里面又是木板墻,
斜正不一,大小不同。門更多了,曲折彎轉(zhuǎn),左右往來。本欲投東,卻是向西;及
要往南,反倒朝北。而且門戶之內(nèi),真的假的,開的閉的,迥不相同。就是夾道之
中,通的塞的,明的暗的,不一而足。智化暗道:“好利害法于!幸虧這里無人隱
藏。倘有埋伏,就是要跑,卻從何處出去呢?”正在思索,忽聽“拍”的一聲,打
在木板之上,“呱噠”又落在地下。仿佛有人擲磚瓦,卻是在木板子那邊。這邊左
右留神細(xì)看,又不見人。智化納悶,不敢停步,隨彎就彎。轉(zhuǎn)了多時,剛到一個門
前。只見嗖的一下,連忙一存身。那邊木板之上,“拍”的一響,一物落地。智化
連忙撿起一看,卻是一塊石子,暗暗道:“這石子乃五弟白玉堂的技藝。難道他也
來了么?且進(jìn)此門看看去。一伏身進(jìn)門往旁一閃,是提防他的石子。抬頭看時,見
一人東張西望,形色倉皇,連忙悄悄喚道:“五弟,五弟。劣兄智化在此。”只見
那人往前一湊道:“小弟正是白玉堂。智兄幾時到來?”智化道:“劣兄來了許久。
叵耐這些門戶鬧的人眼迷心亂,再也看不出方向來。賢弟何時到此?”白玉堂道:
“小弟也來了許久了。果然的門戶曲折,令人難測。你我從何處出去方好?”智化
道:“劣兄進(jìn)來時,心內(nèi)明明白白。如今左旋右轉(zhuǎn),鬧的糊里糊涂,竟不知去向了。
這便怎么處?”
    只聽木板那邊有人接言道:“不用忙,有我呢。”智化與白玉堂轉(zhuǎn)身往門外一
看。見一人迎面而來,智化細(xì)細(xì)留神,滿心歡喜,道:“原來是沈賢弟么?”沈仲
元道:“正是。二位既來至此——那位是誰?”智化道:“不是外人,乃五弟白玉
堂。”彼此見了。沈仲元道:“索性隨小弟看個水落石出。”二人道:“好。”沈
仲元在前引路,二人隨后跟來。又過了好些門戶,方到?jīng)_霄樓。只見此樓也是八面
朱窗玲瓏,周圍玉石柵欄,前面丹墀之上,一邊一個石象駝定寶瓶,別無他物。沈
仲元道:“咱們就在此打坐。此地可遠(yuǎn)觀,不可近玩。”說罷,就在臺基之上拂拭
了拂試,三人坐下。
    沈爺?shù)溃骸敖袢漳诵〉苤等罩凇7讲怕牭糜形飺裟景逯暎阒切值軅儊?br /> 了,所以才迎了出來。虧得是小弟,若是別位,難免聲張起來。”白玉堂道:“小
弟因一時性急,故此飛了兩個石子,探探路徑。”沈爺?shù)溃骸岸恍珠L莫怪小弟說,
以后眾家兄弟千萬不要到此。這樓中消息線索利害非常。奸王惟恐有人盜去盟書,
所以嚴(yán)加防范。每日派人看守樓梯,最為要緊。”智化道:“這樓梯卻在何處?”
沈爺?shù)溃骸熬驮跇堑缀竺妫q如馬道一般。梯底下面有一鐵門,里面僅可存身。如
有人來,只用將索簧上妥,盡等拿人。這制造的底細(xì),一言難盡。二位兄長回去,
見了眾家兄弟,諄囑一番,千萬不要到此。倘若遇了圈套,惟恐性命難保。休怪小
弟言之不早也。”白玉堂道:“他既設(shè)此機(jī)關(guān),難道就罷了不成?”沈仲元道:
“如何就罷了呢?不過暫待時日。待有機(jī)緣,小弟探準(zhǔn)了訣竅,設(shè)法破了索簧。只
要消息不動,那時就好處治了。”智化道:“全仗賢弟幫助。”沈仲元道:“小弟
當(dāng)?shù)眯冢珠L只管放心。”
    智化道:“我等從何處出去呢?”沈仲元道:“隨我來。”三人立起身來,下
了臺基。沈仲元帶領(lǐng)二人,彎彎曲曲,過了無數(shù)的門戶,俱是從左轉(zhuǎn)。不多時,已
看見外邊的木城。沈仲元道:“二位兄長出了此門,便無事了。以后千萬不要到此!
恕小弟不送了。”智化二人謝了沈仲元,暗暗離了襄陽王府。智化又向白玉堂諄囑
了一番,方才分手。白玉堂回轉(zhuǎn)按院衙門。智化悄地里到了寓所。到次日方回太守
衙門,見了張立,無非托言找個相知未遇。私探一節(jié),毫不提起。
    且說白玉堂自從二探銅網(wǎng)陣,心中郁郁不樂,茶飯無心。這日顏大人請到書房,
與公孫先生靜坐閑談,雨墨烹茶伺候。說到襄陽王,所有收的呈詞至今并未辦理,
奸王目下嚴(yán)加防范,無隙可乘。顏大人道:“辦理民詞,卻是極易之事。只是如何
使奸王到案呢?”公孫策道:“言雖如此,惟恐他暗里使人探聽,又恐他別生枝節(jié)
攪擾。他那里既然嚴(yán)加防范,我這里時刻小心。”白玉堂道:“先生之言甚是。第
一做官以印為主。”便吩咐雨墨道:“大人印信要緊,從今后你要好好護(hù)持,不可
忽略。”雨墨領(lǐng)命,才待轉(zhuǎn)身,白玉堂喚住,道:“你往那里去?”雨墨道:“小
人護(hù)印去。”白玉堂笑道:“你別性急,提起印來,你就護(hù)印去;方才要不提起,
你也就想不起印來了。何必忙在此時呢?——再者還有一說,隔墻須有耳,窗外豈
無人,焉知此時奸王那里不有人來窺探。你這一去,提撥他了。曾記當(dāng)初俺在開封
盜取三寶之時,原不知三寶放于何處,因此用了個拍門投石問路之計,多虧郎官包
興把俺領(lǐng)了去,俺才知三寶所在。你今若一去,豈不是‘前車之鑒’么?不過以后
留神就是了。”雨墨連連稱“是”。白玉堂又將誆誘南俠入島、暗設(shè)線網(wǎng)拿住展昭
的往事,述了一番。彼此談笑到二鼓之半,白玉堂辭了顏大人,出了書房,前后巡
查。又吩咐更夫等,務(wù)要殷勤,回轉(zhuǎn)屋內(nèi)去了。
    不知后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102#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8 10:17:03 | 只看該作者
且說白五爺回到屋內(nèi),總覺心神不定,坐立不安,自己暗暗詫異道:“今日如
何眼跳耳鳴起來?”只得將軟靠扎縛停當(dāng),挎上石袋,仿佛預(yù)備廝殺的一般。一夜
之間,驚驚恐恐,未能好生安眠。到了次日,覺的精神倦怠,飲食懶進(jìn),而且短嘆
長吁,不時的摩拳擦掌。
    及至到了晚間,自己卻要早些就寢。誰知躺在床上千思萬慮,一時攢在心頭,
翻來覆去,反倒焦急不寧。索性賭氣起來,穿好衣服,挎上石袋,佩了利刃,來到
院中,前后巡邏。由西邊轉(zhuǎn)到東邊,猛聽得人聲嘈雜,嚷道:“不好了!西廂房失
火了!”白玉堂急急從東邊趕過來。抬頭時見火光一片,照見正堂之上,有一人站
立。回手從袋內(nèi)取出石子,揚(yáng)手打去,只聽噗哧一聲,倒而復(fù)立。白玉堂暗說:
“不好!”此時眾差役俱各看見,又嚷有賊,又要救火。白玉堂一眼看見雨墨在那
里指手畫腳,分派眾人,連忙趕向前來,道:“雨墨,你不護(hù)印,張羅這些做什么?”
一句話提醒了雨墨,跑到大堂里面一看,哎喲道:“不好了!印匣失去了!”
    白玉堂不暇細(xì)問,轉(zhuǎn)身出了衙署,一直追趕下去。早見前面有二人飛跑。白玉
堂一壁趕,一壁掏出石子隨手?jǐn)S去,卻好打在后面那人身上。只聽‘咯當(dāng)”一聲,
卻是木器聲音。那人往前一撲,可巧跑的腳急,收煞不住,“噗咚”嘴吃屎爬在塵
埃。白玉堂早已趕至跟前,照著腦后連脖子當(dāng)?shù)囊幌拢辶艘荒_。忽然前面那人抽
身回來,將手一揚(yáng),弓弦一響。白玉堂跺腳伏身,眼光早已注定前面,那人回身揚(yáng)
手弦響,知有暗器,身體一蹲。那人也就湊近一步。好白玉堂,急中生智,故意的
將左手一握臉。前面那人只打量白玉堂著傷,急奔前來。白玉堂覷定,將右手石子
飛出。那人忙中有錯,忘了打人一拳,防人一腳。只聽“拍”,面上早已著了石子,
哎喲了一聲,顧不得救他的伙計,負(fù)痛逃命去了。白玉堂也不追趕,就將爬伏那人
按住,摸了摸脊背上卻是印匣,滿心歡喜。隨即背后燈籠火把,來了多少差役;因
聽雨墨說白五爺追趕賊,故此隨后趕來幫助。見白五爺按住喊人。大家上前解下印
匣,將賊人綁縛起來。只見這賊人滿臉血跡,異口皆腫,卻是連栽帶跺的。差役捧
了印匣,押著賊人。白五爺跟隨在后,回到衙署。
    此時西廂房火已撲滅,顏大人與公孫策俱在大堂之上,雨墨在旁亂抖。房上之
人已然拿下,卻是個吹氣的皮人兒。差役先將印匣安放在公堂之上。雨墨一眼看見,
他也不抖了。然后又見眾人推擁著一個滿臉血漬矮胖之人,到了公堂之上。頗大人
便問:“你叫什么名字?”那人也不下跪,聲音洪亮,答道:“俺號鉆云燕子,又
叫坐地炮申虎。那個高大漢子,他叫神手大圣鄧車。”公孫策聽了,忙問道:“怎
么你們是兩個同來的么?”申虎道:“何嘗不是。他偷的印匣卻叫我背著的。”公
孫策叫將申虎帶將下去。
    說話間,白五爺已到,將追賊情形,如何將申虎打倒,又如何用石子把鄧車打
跑的話說了。公孫策搖頭道:“如此說來,這印匣須要打開看看,方才放心。”白
五爺聽了,眉頭一皺,暗道:“念書人這等腐氣。共總有多大的工夫,難道他打開
印匣,單把印拿了去么?若真拿去,印匣也就輕了,如何還能夠沉重呢?就是細(xì)心,
也到不了如此的田地。且叫他打開看了,我再奚落他一番。”即說道:“俺是粗莽
人,沒有先生這樣細(xì)心,想的周到。倒要大家看看。”回頭吩咐雨墨將印匣打開。
雨墨上前解開黃袱,揭起巨蓋,只見雨墨又亂抖起來,道:“不……不好咧!這……
這是什么?”白玉堂見此光景,連忙近前一看,見黑漆漆一塊東西,伸手拿起,沉
甸甸的卻是一塊廢鐵。登時連急帶氣,不由的面目變色,暗暗叫著自己:“白玉堂
呀,白玉堂!你枉自聰明,如今也被人家暗算了。可見公孫策比你高了一籌,你豈
不愧死?”顏查散惟恐白玉堂臉上下不來,急問前道:“事已如此,不必為難。慢
慢訪查,自有下落。”公孫策在旁,也將好言安慰。無奈白玉堂心中委實(shí)難安,到
了此時,一語不發(fā),惟有愧憤而已。公孫策請大人同白玉堂且上書房,待他慢慢誘
問申虎。顏大人會意,攜了白玉堂的手,轉(zhuǎn)后面去了。
    公孫策又叫雨墨將印匣暫且包起,悄悄告訴他,第一白五爺要緊,你與大人好
好看守,不可叫他離了左右。雨墨領(lǐng)命,也就上后面去了。
    公孫策吩咐差役帶著申虎,到了自己屋內(nèi)。卻將申虎松了綁縛,換上了手鍋腳
鐐,卻叫他坐下,以朋友之禮相待。先論交情,后講大義,嗣后替申虎抱屈,說:
“可惜你這樣一個人,竟受了人的欺哄了。”申虎道:“此差原是奉王爺?shù)你^諭而
來,如何是欺哄呢?”公孫先生笑道:“你真是誠實(shí)豪爽人,我不說明,你也不信。
你想想同是一樣差使,如何他盜印,你背印匣呢?果然真有印,也倒罷了。人家把
印早已拿去請功,卻叫你背著一塊廢鐵,遭了擒獲。難道你不是被人欺哄了么?”
申虎道:“怎么印匣內(nèi)不是印么?”公孫策道:“何嘗是印呢。方才共同開看,只
有一塊廢鐵。印信早被鄧車拿去。所以你遭擒時,他連救也不救,他樂得一個人去
請功呢。”幾句話說的申虎如夢方醒,登時咬牙切齒,恨起鄧車來。
    公孫先生又叫人備了酒肴,陪著申虎飲酒,慢慢探問盜印的情由。申虎深恨鄧
車,便吐實(shí)說道:“此事原是襄陽王在集賢堂與大家商議,要害按院大人,非盜印
不可。鄧車自逞其能,就討了此差,卻叫我陪了他來。我以為是大家之事,理應(yīng)幫
助。誰知他不懷好意,竟將我陷害。我等昨晚就來了,只因不知印放在何處。后來
聽見白五爺說,叫雨墨防守印信,我等聽了,甚是歡喜。不想白五爺又吩咐雨墨不
必忙在一時,惟恐隔墻有耳。我等深眼白五爺精細(xì),就把雨墨認(rèn)準(zhǔn)了,我們就回去
了。故此今晚才來。可巧雨墨正與人講究護(hù)印之事。他在大堂的里間,我們揣度印
匣必在其中。鄧車就安設(shè)皮人,叫我在西廂房放火,為的是惑亂眾心,匆忙之際,
方好下手。果然不出所料,眾人只顧張羅救火,又看見房上有那皮人,登時鼎沸起
來。趁此時,鄧車到了里間,提了印匣,越過墻垣,我隨后也出了衙署。尋覓了多
時,方見鄧車,他就把印匣交付于我。想來就在這個工夫,他把印拿去了,才放上
廢鐵。可恨他為什么不告訴我呢?我若早知是塊廢鐵,久已擲去,也不至于遭擒了。
越想越是他有意捉弄我,實(shí)實(shí)令人可氣可恨!”
    公孫策又問道:“他們將印盜去,意欲何為?”申虎道:“我索性告訴先生吧。
襄陽王已然商議明白:如若盜了印去,要丟在逆水泉內(nèi)。”公孫策暗暗吃驚,急問
道:“這逆水泉在那里?”申虎道:“在洞庭湖的山環(huán)之內(nèi),單有一泉,水勢逆流,
深不可測。若把印丟下去,是再也不能取出來的。”公孫策探問明白,飲酒已畢,
叫人看守申虎,自己即來到書房見了顏大人,一五一十將申虎的話說了。顏大人聽
了,雖則驚疑,卻也無可如何。
    公孫策左右一看,不見了白玉堂,便問:“五弟那里去了?”顏大人道:“剛
才出去。他說到屋中換換衣服就來。”公孫策道:“瞎!不該叫他一人出去。”急
喚雨墨:“你到白五爺屋中,說我與大人有緊要事相商,請他快來。”雨墨去不多
時,回來稟道:“小人問白五爺伴當(dāng),說五爺換了衣服,就出去了。說上書房來了。”
公孫策搖頭道:“不好了!白五弟走了。他這一去,除非有了印方肯回來;若是無
印,只怕要生出別的事來。”顏大人著急,道:“適才很該叫雨墨跟了他去。”公
孫策道:“他決意要去,就是派雨墨跟了去,他也要把他支開。我原打算問明了印
的下落,將五弟極力的開導(dǎo)一番,再設(shè)法將印找回。不想他竟走了。此時徒急無益,
只好暗暗訪查,慢慢等他便了。”
    自此日為始,顏大人行坐不安,茶飯無心,白日盼到昏黑,昏黑盼到天亮,一
連就是五天,毫無影響,急的顏大人嘆氣唉聲,語言顛倒。多虧公孫策百般勸慰,
又要料理官務(wù)。
    這日,只見外班進(jìn)來稟道:“外面有五位官長到了,現(xiàn)有手本呈上。”公孫先
生接過一看,滿心歡喜。原來是南俠同定盧方四弟兄來了。連忙回了顏大人,立刻
請到書房相見。外班轉(zhuǎn)身出去。公孫策迎了出來,彼此各道寒暄。獨(dú)蔣平不見玉堂
迎接,心中暗暗輾轉(zhuǎn)。及至來到書房,顏大人也出公座見禮。展?fàn)數(shù)溃骸氨奥毜纫?br /> 來奉旨,二來相諭,特來在大人衙門供職。’要行屬員之禮。顏大人那里肯受,道:
“五位乃是欽命,而且是敝老師衙署人員,本院如何能以屬員相待。”吩咐:“看
座。只行常禮罷了。”五人謝了坐。只見顏大人愁眉不展,面帶赧顏。
    盧方先問:“五弟那里去了?”顏大人聽此一問,不但垂頭不語,更覺滿面通
紅。公孫策在旁答道:“提起話長。”就將五日前鄧車盜印情由述了一遍。“五弟
自那日不告而去,至今總未回來。”盧方等不覺大驚失色,道:“如此說來,五弟
這一去別有些不妥罷了?”蔣平忙攔道:“有什么不妥呢。不過五弟因印信丟了,
臉上有些下不來,暫且躲避幾時。待有了印,也就回來了。大哥不要多慮。請問先
生,這印信可有些下落?”公孫策道:“雖有下落,只是難以求取。”蔣平道:
“端的如何?”公孫策又將申虎說出逆水泉的情節(jié)說了。蔣平說道:“既有下落,
咱們先取印要緊。堂堂接院,如何沒有印信?但只一件,襄陽王那里既來盜印,他
必仍然暗里使人探聽,又恐他別生事端,須要嚴(yán)加防備方妥。明日我同大哥二哥上
逆水泉取印,展大哥同三哥在衙署守護(hù)。白晝間還好,獨(dú)有夜間更要留神。”計議
已定,即刻排宴飲酒,無非講論這節(jié)事體。大家喝的也不暢快,囫圇吃畢飯后,大
家安歇。展?fàn)攩巫×艘婚g,盧方四人另有三間一所,帶著伴當(dāng)居住。
    展?fàn)斖黹g無事,來到公孫先生屋內(nèi)閑談。忽見蔣爺進(jìn)來,彼此就座。蔣爺悄悄
道:“據(jù)小弟想來,五弟這一去,兇多吉少。弟因大哥忠厚,心路兒窄,三哥又是
莽鹵性子兒太急,所以小弟用言語兒岔開。明日弟等取印去后,大人前公孫先生須
要善為解釋。到了夜間,展兄務(wù)要留神。我三哥是靠不得的。再者五弟吉兇,千萬
不要對三哥說明。五弟倘若回來,就求公孫先生與展兄將他絆住,斷不可再叫他走
了。如若仍不回來,只好等我們從逆水泉回來,再作道理。”公孫先生與展?fàn)斶B連
點(diǎn)頭應(yīng)允,蔣平也就回轉(zhuǎn)屋內(nèi)安歇。
    到了次日,盧方等別了眾人,蔣爺帶了水靠,一直竟奔洞庭湖而來,到了金山
廟,蔣爺惟恐盧方跟到逆水泉瞅著害怕著急,便對盧方道:“大哥,此處離逆水泉
不遠(yuǎn)了,小弟就在此改裝。大哥在此專等,又可照看了衣服包裹。”說著話,將大
衣服脫下,折了折,包在包裹之內(nèi),即把水靠穿妥,同定韓彰,前往逆水泉而去。
這里盧爺提了包裹,進(jìn)廟瞻仰了一番。原來是五顯財神廟。將包裹放在供桌上,轉(zhuǎn)
身出來,坐在門檻之上,觀看山景。
    不知后文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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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盧方出廟觀看山景。急見那邊來了個婦人慌慌張張,見了盧方,說道:
“救人呀,救人呀!”說著話,邁步跑進(jìn)廟去了。盧方才待要問,又見后面有一人
穿著軍卒眼色,口內(nèi)胡言亂道,追趕前來。盧方聽了,不由的氣往上沖,迎面將掌
一晃,腳下一踢,那軍卒栽倒在地。盧方趕步,腳踏胸膛,喝道:“你這廝擅自追
趕良家婦女,意欲何為?進(jìn)!”說罷,揚(yáng)拳要打。那軍卒道:“你老爺不必動怒,
小人實(shí)說。小人名叫劉立保,在飛叉太保鐘大王爺寨內(nèi)做了四等的小頭目。只因前
日襄陽王爺派人送來一個壇子,里面裝定一位英雄的骨殖,說此人姓白名玉堂。襄
陽王爺恐人把骨殖盜去,因此交給我們大王,我們大王說,這位姓白的是個義士好
朋友,就把他埋在九截松五峰嶺下。今日又派我?guī)ьI(lǐng)一十六個嘍羅抬了祭禮前來,
與姓自的上墳。小人因出恭,落在后面,恰好遇見這個婦人。小人以為幽山荒僻,
欺負(fù)他是個孤行的婦女,也不過是臊皮打哈哈兒,并非誠心要把他怎么樣。就是這
么一件事情,你老聽明白了?”劉立保一壁說話,一壁偷眼瞅盧方。見盧方愣愣柯
柯,不言不語,仿佛出神,忘其所以,后面說的話大約全沒聽見。劉立保暗道:
“這位別有什么癥候吧?我不趁此時逃走,還等什么?”輕輕從盧方的腳下滾出,
爬起來就往前追趕嘍羅去了。
    到了那里,見眾人祭禮擺妥,單等劉立保。劉立保也不說長,也不道短,走到
祭桌跟前雙膝跪倒。眾人同聲道:“一來奉上命差遣,二來聞聽說死者是個好漢。
來,來,來,大家行個禮兒,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北娙斯虻梗瑒偪南骂^去。只聽劉立保
哇的一聲,放聲大哭。眾人覺得詫異,道:“行禮使得,哭他何益?”劉立保不但
哭,嘴里還數(shù)數(shù)落落的道:“白五爺呀!我的白五爺!今日奉大王之命前來與你老
上墳,差一點(diǎn)兒沒叫人把我毀了。焉知不是你老人家的默佑保護(hù),小人方才得脫。
若非你老的陰靈顯應(yīng),大約我這劉立保保不住,叫人家弄死了。哎呀!我那有靈有
圣的白五爺呀。”眾人聽了不覺要笑,只得上前相勸,好容易方才住聲。眾人原打
算祭奠完了,大家團(tuán)團(tuán)圍住,一吃一喝。不想劉立保余慟尚在。眾人見頭兒如此,
只得仍將祭禮裝在食盒里面,大家抬起。也有抱怨的,辛苦了這半天連個祭余也沒
嘗著;也有納悶的,劉立保今兒受了誰的氣來到這里借此發(fā)泄呢?俱各猜不出是什
么緣故。
    劉立保眼尖,見那邊來了幾個獵戶,各持兵刃,知道不好,他便從小路溜之乎
也。這里唆羅抬著食盒,冷不防劈叉拍一陣亂響,將食盒家伙砸個稀爛。其中有兩
個獵戶,一個使棍,一個托叉,問道:“劉立保那里去了?”眾唆羅中有認(rèn)的二人
的,便說道:“陸大爺,魯二爺,這是怎么說?我等并沒敢得罪尊駕,為何將家伙
俱各打碎?我們?nèi)绾位厝ソ徊钅兀俊敝宦犑构鞯恼f:“你等休來問俺。俺只問你,
劉立保在那里?”嘍羅道:“他早已從小路逃走,大爺找他則甚?”使棍的冷笑道:
“好呀!他竟逃走了,便宜這廝。你等回去上復(fù)你家大王,問他這洞庭之內(nèi),可有
無故劫掠良家婦女的規(guī)矩么?而且他敢邀截俺的妻小,是何道理?”眾嘍羅聽了,
方明白劉立保所做之事。大約方才慟哭,想來是已然受了委屈了,便向前央告道:
“大爺二爺不要動怒,我們回去必稟知大王,將他重處,實(shí)實(shí)不干小人們之事。”
使叉的還要搶叉動手,使棍的攔住道:“賢弟體要傷害他等。且看鐘大王素日情面。”
又對眾嘍羅道:“俺若不看你家大王的分上,將你等一個也是不留。你等回去,務(wù)
必將劉立保所做之惡說明,也叫你家大王知道俺等并非無故廝鬧。且饒恕爾等去吧。”
眾嘍羅抱頭鼠竄而去。
    原來此二人乃是郎舅,使棍的姓陸名彬,使叉的姓魯名英。方才那婦人便是陸
彬之妻,魯英之姊,一身好武藝,時常進(jìn)山搜羅禽獸。因在山上就看見一群唆羅上
山,他便急急藏躲,惟恐叫人看見,不甚雅相,待眾嘍羅過去,他才慢慢下山,意
欲歸家,可巧迎頭遇見劉立保胡言亂語。魯氏故意的驚慌,將他誘下,原要用袖箭
打他,以戒下次。不想來到五顯廟前,一眼看見盧方,倒不好意思,只得嚷道:
“救人呀,救人呀!”盧大爺方把劉立保踢倒。這婦人也就回家告訴陸魯二人。所
以二人提了利刃,帶了四個獵戶前來,要拿劉立保出氣。誰知他早已脫逃,只得找
尋那紫面大漢。先到廟中尋了一遍,見供桌上有個包裹,卻不見人。又吩咐獵戶四
下搜尋,只聽那邊獵戶道:“在這里呢。”陸魯二人急急趕到樹后,見盧方一張紫
面,滿部髭髯,身材凜凜,氣概昂昂,不由的暗暗羨慕。連忙上前致謝道:“多蒙
恩公救拔,我等感激不盡,請問尊姓大名。”
    誰知盧方自從聽了劉立保之言,一時慟徹心髓,迷了本性,信步出廟,來到樹
林之內(nèi),全然不覺。如今聽陸魯二人之言,猛然還過一口氣來,方才清醒,不肯說
出名姓,含糊答道:“些須小事,何足掛齒。請了。”陸魯二人見盧方不肯說出名
姓,也不便再問,欲邀到莊上酬謝。盧方答道:“因有同人在山下相等,礙難久停。
改日再為拜訪。”說罷,將手一拱轉(zhuǎn)身竟奔逆水泉而來。
    此時已有薄暮之際,正走之間,只見前面一片火光,旁有一人往下注視。及至
切近,卻是韓彰,便悄悄問道:“二弟,怎么樣了?”韓彰道:“四弟已然下去二
次,言下面極深極冷,寒氣徹骨,不能多延時刻,所以用干柴烘著,一來上來時可
以向火暖寒,二來借火光以作水中眼目。大哥腳下立穩(wěn)著,再往下看。”盧方登住
頑石,往泉下一看。但見碧澄澄回環(huán)來往,浪滾滾上下翻騰,那一股冷颼颼寒氣侵
入肌骨。盧方不由的連打幾個寒噤道:“了不得,了不得!這樣寒泉逆水,四弟如
何受得,尋不著印信,性命卻是要緊。怎么好,怎么好!四弟呀,四弟。摸的著,
摸不著,快些上來吧!你若再不上來,劣兄先就禁不起了。”嘴里說著,身體已然
打起戰(zhàn)來,連牙齒咯咯咯抖的山響。韓彰見盧方這番光景,惟恐有失,連忙過來攙
住,道:“大哥且在那邊向火去。四弟不久也就上來了。”盧方那里肯動,兩只眼
睛直勾勾往水里緊瞅。半晌,只聽忽喇喇水面一翻,見蔣平剛?cè)灰幻埃荒嫠粷L,
打?qū)⑾氯ァ^D(zhuǎn)來轉(zhuǎn)去,一連幾次,好容易扒往沿石,將身體一長,出了水面。韓彰
伸手接住,將身往后一仰,用力一提,這才把蔣平拉將上來,攙到火堆烘烤暖寒。
遲了一會,蔣平方說出話來,道:“好利害!好利害!若非火光,險些兒心頭迷亂
了。小弟被水滾的已然力盡筋疲了。”盧方道“四弟呀,印信雖然要緊,再不要下
去了。”蔣平道:“小弟也不下去了。”回手在水靠內(nèi)掏出印來,道:“有了此物,
我還下去做什么?”
    忽聽那邊有人答道:“三位功已成了,可喜可賀。”盧方抬頭一看,不是別人,
正是陸魯兄弟,連忙執(zhí)手,道:“二位為何去而復(fù)返?”陸彬道:“我等因恩公竟
奔逆水泉而來,甚不放心,故此悄悄跟隨。誰知三位特為此事到此。果然這位本領(lǐng)
高強(qiáng)。這泉內(nèi)沒有人敢下去的。”韓彰便問此二位是何人,盧方就把廟前之事說了
一遍。蔣平此時卻將水靠脫下,問道:“大哥,小弟很冷,我的衣服呢?”盧方道:
“喲!放在五顯廟內(nèi)了。這便怎處?賢弟且穿愚兄的。”說罷,就要脫下。蔣平攔
道:“大哥不要脫。你老的衣服,小弟如何穿的起來。莫若將就到五顯廟再穿不遲。”
只見魯英早已脫下衣服來,道:“四爺且穿上這件吧。那包袱弟等已然叫莊丁拿回
莊去了。”陸彬道:“再者天色已晚,請三位同到敝莊略為歇息,明早再行如何呢?”
盧方等只得從命。
    蔣平問道:“貴莊在那里?”陸彬道:“離此不過二里之遙,名叫陳起望,便
是舍下。”說罷,五人離了逆水泉,一直來到陳起望。相離不遠(yuǎn),早見有多少燈籠
火把迎將上來。火光之下看去,好一座莊院,甚是廣闊齊整,而且莊丁人煙不少。
進(jìn)了莊門,來在待客廳上,極其宏敞煊赫。陸彬先叫莊丁把包袱取出,與蔣平換了
衣服。轉(zhuǎn)眼間已擺上酒肴,大家敘座,方才細(xì)問姓名,彼此一一說了。陸魯二人本
久已聞名,不能親近,如今見了,曷勝敬仰。陸彬道:“此事我弟兄早已知道。只
因五日前來了個襄陽王府的站堂官,此人姓雷,他把盜印之事述說一番,弟等不勝
驚駭。本要攔阻,不想他已將印信撂在逆水泉內(nèi),才到敝莊。我等將他埋怨不已,
陳說利害,他也覺的后悔,惜乎事已做成,不能更改。自他去后,弟等好生的替按
院大人憂心。誰知蔣四兄有這樣的本領(lǐng),弟等真不勝拜服之至!”蔣爺?shù)溃骸柏M敢,
豈敢。請問這姓雷的,不是單名一個英字,在府街之后二里半地八寶莊居住么?”
陸彬道:“正是,正是。四兄如何認(rèn)得?”蔣平道:“小弟也是聞名,卻未會面。”
    盧方道:“請問陸兄,這里可有九截松五峰嶺么?”陸彬道:“有。就在正南
之上。盧兄何故問他?”盧方聽見,不由的落下淚來,就將劉立保說的言語敘明。
說罷,痛哭。韓蔣二人聽了,驚疑不止。蔣平惟恐盧方心路兒窄,連忙遮掩道:
“此事恐是訛傳,未必是真。若果有此事,按院那里如何連個風(fēng)聲也沒有呢?據(jù)小
弟看來,其中有詐。待明日回去,小弟細(xì)細(xì)探訪就明白了。”陸魯二人見蔣爺如此
說,也就勸盧方道:“大哥不要傷心。此一節(jié)事我弟兄就不知道,焉知不是訛傳呢?
等四兄打聽明白,自然有個水落石出。”盧方聽了也就無可如何,而且新到初交的
朋友家內(nèi),也不便痛哭流涕,只得止住淚痕。
    蔣平就將此事岔開,問陸魯如何生理。陸彬道:“小弟在此莊內(nèi)以漁獵為生。
我這鄉(xiāng)鄰有捕魚的,有打獵的,皆是小弟二人評論市價。”三人聽了,知他二人是
丁家兄弟一流人物,甚是稱羨。酒飯已畢,大家歇息。三人心內(nèi)有事,如何睡的著。
到了五鼓,便起身別了陸魯?shù)苄郑x了陳起望。那敢耽延,急急趕到按院衙門,見
了顏大人,將印呈上。不但顏大人歡喜感激,連公孫策也是夸獎佩服,更有個雨墨
暗暗高興,殷殷勤勤,盡心服侍。
    盧方便問:“這幾日五弟可有信息么?”公孫策道:“仍是毫無影響。”盧方
連聲嘆氣,道:“如此看來,五弟死矣!”又將聽見劉立保之言說了一遍。顏大人
尚未聽完,先就哭了。蔣平道:“不必猶疑。我此時就去細(xì)細(xì)打聽一番,看是如何。”
    要知白玉堂的下落,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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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8 10:17:27 | 只看該作者
且說蔣平要去打聽白玉堂下落,急急奔到八寶莊找著了雷震。恰好雷英在家,
聽說蔣爺?shù)搅耍缸右煌鲇@子⑾冗抵x了救父之恩。雷震連忙請蔣爺?shù)綍揩I(xiàn)
茶,寒暄敘罷,蔣爺便問白玉堂的下落。雷英嘆道:“說來實(shí)在可慘可傷。”便一
長一短說出。蔣爺聽了,哭了個哽氣倒噎,連雷震也為之掉淚。
    這段情節(jié)不好說,不忍說,又不能不說。你道白玉堂端的如何?自那日改了行
裝,私離衙署,找了個小廟存身,卻是個小天齊廟,自己暗暗思索道:“白玉堂英
名一世,歸結(jié)卻遭了別人的暗算,豈不可氣可恥。按院的印信別人敢盜,難道奸王
的盟書我就不敢盜么?前次沈仲元雖說銅網(wǎng)陣的利害,他也不過說個大概,并不知
其中的底細(xì),大約也是少所見而多所怪的意思。如何能夠處處有線索,步步有消息
呢?但有存身站腳之處,我白玉堂仗著一身武藝,也可以支持得來。倘能盟書到手,
那時一本奏上當(dāng)今,將奸工參倒,還愁印信沒有么?”越思越想,甚是得意。
    到了夜間二鼓之時,便到了木城之下。來過二次,門戶已然看慣,毫不介意。
端詳了端詳,就由坎門而入。轉(zhuǎn)了幾個門戶。心中不耐煩,在百寶囊中掏出如意綜
來。凡有不通閉塞之處,也不尋門,也不找戶,將如意絳拋上去,用手理定絨繩,
便過去。一連幾次,皆是如此,更覺爽快無阻,心中暢快,暗道:“他雖然設(shè)了疑
陣,其奈我白玉堂何!”越過多少板墻,便看見沖霄樓。仍在石基之上歇息了歇息,
自己犯想道:“前次沈仲元說過,樓梯在正北。我且到樓梯看看。’順著臺基,繞
到樓梯一看,果與馬道相似。才待要上,只見有人說道:“什么人?病太歲張華在
此。”“嗖”的一刀砍來。白玉堂也不招架,將身一閃,刀卻砍空。張華往前一撲,
白玉堂就勢一腳。張華站不穩(wěn)栽將下來,刀已落地。白玉堂趕上一步,將刀一拿,
覺著甚是沉重壓手,暗道:“這小子好大力氣。不然,如何使這樣的笨物呢!”
    他那知道張華自從被北俠將刀削折,他卻打了一把厚背的利刃,分量極大。他
只顧圖了結(jié)實(shí),卻忘了自己使他不動。自從打了此刀之后,從未對壘廝殺,不知兵
刃累手。今日猛見有人上梯,出其不意,他盡力的砍來。卻好白爺靈便,一閃身,
他的刀砍空。力猛刀沉,是刀把他累的,往前一撲。再加上白爺一腳,他焉有不撤
手?jǐn)S刀,栽下去的理呢?
    且說白爺提著笨刀,隨后趕下,照著張華的哽嗓,將刀不過往下一按。真是兵
刃沉重的好處,不用費(fèi)力,只聽“噗哧”的一聲,刀會自己把張華殺了。白玉堂暗
道:“兵刃沉了也有趣,殺人真能省勁。”
    誰知馬道之下,鐵門那里,還有一人,卻是小瘟疒皇徐敝。見張華喪命,他將
身一閃,進(jìn)了鐵門,暗暗將索簧上妥,專等拿人的。白玉堂那里知道,見樓梯無人
攔擋,攜著笨刀,就到?jīng)_霄樓上。從欄桿往上觀瞧,其高非常。又見樓卻無門,依
然八面窗欞,左尋右找,無門可入。一時性起,將笨刀順著窗縫,往上一撬一撬。
不多的工夫,窗戶已然離糟。白爺滿心歡喜,將左手把住窗欞,右手再一用力,窗
戶已然落下一扇,順手輕輕的一放。樓內(nèi)已然看見,卻甚明亮,不知光從何生。回
手掏出一塊小小石子,往樓內(nèi)一擲。側(cè)耳一聽,咕嚕嚕石子滾到那邊不響了,一派
木板之聲。白玉堂聽了放心,將身一縱,上了窗戶臺兒,卻將笨刀往下一探,果真
是實(shí)在的木板。輕輕躍下,來到樓內(nèi),腳尖滑步,卻甚平穩(wěn)。往亮處奔來一看,又
是八面小小窗欞,里面更覺光亮,暗道:“大約其中必有埋伏。我既來到此處,焉
有不看之理。”又用笨刀將小窗略略的一撬,誰知小窗隨手放開。白玉堂舉目留神,
原來是從下面一縷燈光照徹上面一個燈毯,此光直射到中梁之上,見有絨線系定一
個小小的錦匣,暗道:“原來盟書在此。”這句話尚未出口,覺得腳下一動。才待
轉(zhuǎn)步,不由將笨刀一扔,只聽“咕嗜”一聲,滾板一翻。白爺說聲:“不好!”身
體往下一沉,覺得痛徹心髓。登時從頭上到腳下無處不是利刃,周身已無完膚。
    只見一陣鑼聲亂響,人聲嘈雜,道:“銅網(wǎng)陣有了人了。”其中有一人高聲道:
“放箭!”耳內(nèi)如聞飛蝗驟雨,銅網(wǎng)之上猶如刺猬一般,早已動不的了。這人又吩
咐:“住箭!”弓箭手下去,長槍手上來。打來火把照看,見銅網(wǎng)之內(nèi)血漬淋漓,
慢說面目,連四肢俱各不分了。小瘟疒皇徐敝滿心得意,吩咐:“拔箭。”血肉狼
藉,難以注目。將箭拔完之后,徐敝仰面覷視,不防有人把滑車一拉,銅網(wǎng)往上一
起,那把笨刀就落將下來,不歪不斜,正砍在徐敝的頭上,把個腦袋平分兩半,一
張嘴往兩下里一咧,一邊是“哎”,一邊是“呀”,身體往后一倒,也就“嗚呼哀
哉”了。
    眾人見了,不敢怠慢,急忙來到集賢堂。此時奸王已知銅網(wǎng)有人,大家正在議
論,只見來人稟道:“銅網(wǎng)不知打住何人。從網(wǎng)內(nèi)落下一把笨刀來,將徐敝砍死。”
奸王道:“雖然銅網(wǎng)打住一人,不想倒反傷了孤家兩條好漢。又不知此人是誰?孤
家倒要看看去。”眾人來到銅網(wǎng)之下。吩咐將尸骸抖下來,已然是塊血餅,如何認(rèn)
得出來。旁邊早有一人看見石袋,道:“這是什么物件?”伸手拿起,里面尚有石
子。這石袋未傷,是笨刀擋住之故。沈仲元駭目驚心,暗道:“五弟呀,五弟!你
為何不聽我的言語,竟自遭此慘毒?好不傷感人也!”只聽鄧車道:“千歲爺萬千
之喜。此人非別個,他乃大鬧東京的錦毛鼠白玉堂,除他并無第二個用石子的,這
正是顏查散的幫手。”奸王聽了,心中歡喜。因此用壇子盛了尸首,次日送到軍山
交給鐘雄掩埋看守。
    前天劉立保說的原非訛傳。如今蔣平又聽雷英說的傷心慘目,不由的痛哭。雷
震在旁拭淚,勸慰多時。蔣爺止住傷心,又問道:“賢弟,如今奸王那里作何計較?
務(wù)求明以告我,幸勿吝教。”雷英道:“奸王雖然謀為不軌,每日以歌童舞女為事,
也是個聲色貨利之徒。他此時刻刻不忘的惟有按院大人,總要設(shè)法將大人陷害了,
方合心意。恩公回去稟明大人,務(wù)要晝夜留神方好。再者,恩公如有用著小可之時,
小可當(dāng)效犬馬之勞,決不食言。”蔣爺聽了,深深致謝。辭了雷英父子,往按院衙
門而來,暗暗忖道:“我這回去,見了我大哥,必須如此如此,索性叫他老死心塌
地的痛哭一場,省得懸想出病來,反為不美。就是這個主意。”
    不多時,到了街中。剛到大堂,見雨墨從那邊出來,便忙問道:“大人在那里?”
雨墨道:“大人同眾位俱在書房,正盼望四爺。”蔣爺點(diǎn)頭,轉(zhuǎn)過二堂,便看見了
書房。他就先自放聲大哭,道:“哎呀,不好了!五弟叫人害了!死的好不修苦呀!”
一壁嚷著,一壁進(jìn)了書房。見了盧方,伸手拉住,道:“大哥,五弟真?zhèn)死了也。”
盧方聞聽,登時昏暈過去。韓彰徐慶連忙扶住,哭著呼喚。展?fàn)斣谂裕质莻模?br /> 又是勸慰。不料顏查散那里瞪著雙睛,口中叫了一聲“賢弟呀!”將眼一翻,往后
便仰,多虧公孫先生扶住。卻好雨墨趕到,急急上前,也是亂叫。此時書房就如孝
棚一般,哭的叫的,忙在一處。好容易,盧大爺哭了出來,蔣四爺?shù)确判摹U範(fàn)斢?br /> 過來照看頗大人,幸喜也還過氣來。這一陣悲啼,不堪入耳。展?fàn)斉c公孫先生雖則
傷心,到了此時,反要百般的解勸。
    盧大爺痛定之后,方問蔣平道:“五弟如何死的?”蔣平道:“說起咱五弟來,
實(shí)在可憐。”便將誤落銅網(wǎng)陣遭害的原由說了。說了又哭,哭了又說,分外的比別
人鬧的利害。后來索性要不活著了,要跟了老五去。急的個實(shí)心的盧方,倒把他勸
解了多時。徐慶粗豪直爽人,如何禁的住揉磨,連說帶嚷,道:“四弟,你好胡鬧!
人死不能復(fù)生,只是哭他,也是無益。與其哭他,何不與他報仇呢?”眾人道:
“還是三弟想的開。”此時顏大人已被雨墨攙進(jìn)后面歇息去了。
    忽見外班拿進(jìn)一角文書,是襄陽王那里來的官務(wù)。公孫先生接來,拆開看畢,
道:“你叫差官略等一等,我這里即有回文答復(fù)。”外班回身出去傳說。公孫策對
眾人道:“他這文書不是為官務(wù)而來。”眾人道:“不為官事卻是為何?”公孫策
道:“他因這些日不見咱們衙門有什么動靜,故此行了文書來,我這里必須答復(fù)。
他明是移文,暗里卻打聽印信消息而來。”展?fàn)數(shù)溃骸斑@有何妨。如今有了印信,
還愁什么答復(fù)么?”蔣平道:“雖則如此。他若看見有了印信,只怕又要生別的事
端了。”公孫策點(diǎn)頭,道:“四弟慮的是極。如今且自答了回文,我這里嚴(yán)加防備
就是了。”說罷按著原文答復(fù)明白,叫雨墨請出印來用上,外面又打了封口,交付
外班,即交原差領(lǐng)回。
    官務(wù)完畢之后,大家擺上酒飯,仍是盧方首座,也不謙遜,大家團(tuán)團(tuán)圍坐。只
見盧方無精打采,短嘆長吁,連酒也不沾唇,卻一汪眼淚泡著眼珠兒,何曾是個干。
大家見此光景,俱各悶悶不樂。惟獨(dú)徐慶一言不發(fā),自己把著一壺酒,左一杯,右
一盞,仿佛拿酒煞氣的一般。不多會,他就醉了,先自離席,一邊躺著去了。眾人
因盧方不喝不吃,也就說道:“大哥如不耐煩,何不歇息歇息呢?”盧方順口說道:
“既然如此,眾位賢弟,恕劣兄不陪了。”也就回到自己屋內(nèi)去了。
    這里公孫策展昭韓彰蔣平四人飲酒之間,商議事體。蔣平又將雷英說奸王刻刻
不忘要害大人的話說了。公孫策道:“我也正為此事躊躇。我想今日這套文書回去,
奸王見了必是驚疑詫異。他如何肯善罷干休呢?咱們?nèi)缃裼袀道理:第一,大人處
要個精細(xì)有本領(lǐng)的,不消說了,是展大哥的責(zé)任。什么事展兄全不用管,就只保護(hù)
大人要緊。第二,盧大哥身體欠爽,一來要人眼侍,二來又要照看,此差交給四弟。
我與韓二兄徐三弟今晚在書房,如此如此。倘有意外之事,隨機(jī)應(yīng)變,管保諸事不
至遺漏。眾位兄弟想想如何呢?”展?fàn)數(shù)嚷犃说溃骸昂芎茫褪侨绱肆侠戆伞!本?br /> 飯已畢,展?fàn)敱愕胶竺妫戳丝搭伌笕耍值角懊妫屏饲票R大爺,兩下里無非俱
是傷心,不必細(xì)表。
    且說襄陽王的差官領(lǐng)了回文,來到行中,問了問奸王正同眾人在集賢堂內(nèi),即
刻來到廳前。進(jìn)了廳房,將回文呈上。奸王接來一看,道:“哎呀!按院印信既叫
孤家盜來,他那里如何仍有印信?豈有此理?事有可疑。”說罷,將回文遞與鄧車。
鄧車接來一看,不覺的滿面通紅,道:“啟上千歲:小臣為此印信原非容易,難道
送印之人有弊么?”一句話提醒了奸王,立刻吩咐:“快拿雷英來。”
    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105#
 樓主| 發(fā)表于 2008-4-28 10:17:40 | 只看該作者
且說襄陽王趙爵因見回文上有了印信,追問鄧車。鄧車說:“必是送印之人舞
弊。”奸王立刻將雷英喚來,問道:“前次將印好好交代托付于你,你送往那里去
了?”雷英道:“小臣奉千歲密旨,將印信小心在意撂在逆水泉內(nèi),并見此泉水勢
洶涌,寒氣凜冽。王爺因何追問?”奸王道:‘你既將印信撂在泉內(nèi),為何今日回
文仍有印信?”說罷,將回文扔下。雷英無奈從地下拾起一看,果見印信光明,毫
無錯謬,驚的無言可答。奸王大怒道:“如今有人扳你送印作弊,快快與我據(jù)實(shí)說
來?”雷英道:“小臣實(shí)實(shí)將印送到逆水泉內(nèi),如何擅敢作弊?請問千歲,是誰說
來。”奸王道:“方才鄧車說來。”
    雷英聽了,暗暗發(fā)恨。心內(nèi)一動,妙計即生,不由的冷笑道:“小臣只道那個
說的,原來是鄧車。小臣啟上千歲,小臣正為此事心中犯疑。我想按院乃包相的門
生,智略過人,而且他那衙門里能人不少,如何能夠輕易的印信叫人盜去?必是將
真印藏過,故意的設(shè)一方假印,被鄧車盜來。他以為干了一件少一無二的奇功,誰
知今日真印現(xiàn)出,不但使小臣徒勞無益,額外還擔(dān)個不白之冤,兀的不委屈死人了。”
一席話說的個奸王點(diǎn)頭不語。鄧車羞愧難當(dāng),真是羞惱便成怒,一聲怪叫道:“哎
喲!好顏查散!你竟敢欺負(fù)俺么!俺合你誓不兩立。”雷英道:“鄧大哥不要著急,
小弟是據(jù)理而論。你既能以廢鐵倒換印信,難道不準(zhǔn)人家提出真的換上假的么?事
已如此,須要大家一同商議方好。”鄧車道:“商議什么!俺如今惟有殺了按院,
以泄欺侮之恨,別不及言。有膽量的隨俺走走呀!”只見沈仲元道:“小弟情愿奉
陪。”奸王聞聽,滿心歡喜。就在集賢堂擺上酒肴,大家暢飲。
    到了初鼓之后,鄧車與沈仲元俱備改扮停當(dāng),辭了奸王,竟往按院衙門而來。
路途之間計議明白:鄧車下手,沈仲元觀風(fēng)。及至到了按院衙門,鄧車往左右一看,
不見了沈仲元,并不知他何時去的,心中暗道:“他方才還合我說話,怎么轉(zhuǎn)眼間
就不見了呢?哦!是了!想來他也是個畏首畏尾之人,瞧不得素常夸口,事到頭來
也不自由了。且看鄧車的能為。待成功之后,再將他極力的奚落一場。”
    想罷,縱身越墻,進(jìn)了衙門。急轉(zhuǎn)過二堂,見書房東首那一間燈燭明亮。躡足
潛蹤,悄到窗下,濕破窗紙,覷眼偷看。見大人手執(zhí)案卷,細(xì)細(xì)觀看,而且時常掩
卷犯想。雖然穿著便服,卻是端然正坐。旁邊連雨墨也不伺候。鄧車暗道:“看他
這番光景,卻象個與國家辦事的良臣,原不應(yīng)將他殺卻。奈俺老鄧要急于成功,就
說不得了。”便奔到中間門邊一看,卻是四扇格扇,邊格有鎖鎖著,中間兩扇親閉。
用手輕輕一撼,卻是豎著立閂。回手從背后抽出刀來,順著門縫將刀伸進(jìn),右腕一
挺勁,刀尖就扎在立閂之上。然后左手按住刀背,右手只用將腕子往上一拱,立閂
的底下已然出槽,右手又往旁邊一擺,左手往下一按,只聽咯當(dāng)?shù)囊宦暎⒅鋵?shí)。
輕輕把刀抽出,用口銜住。左右手把住了格扇,一邊往懷里一帶,一邊往外一推,
微微有些聲息,“吱溜溜”便開開了一扇。鄧車回手?jǐn)n住刀把,先伸刀,后伏身,
斜跨而入。即奔東間的軟簾,用刀將簾一挑,“呼”的一聲,腳下邁步,手舉鋼刀,
只聽“咯當(dāng)”一聲。鄧車口說:“不好!”磨轉(zhuǎn)身往外就跑。早已聽見嘩啷一聲。
又聽見有人道:“三弟放手,是我!”“噗哧”的一聲,隨后就追出來了。
    你道鄧車如何剛進(jìn)來就跑了呢?只因他撬閂之時,韓二爺已然諄諄?zhàn)⒁暎娝?br /> 將門推開,便持刀下來。尚未立穩(wěn),鄧車就進(jìn)來了。韓二爺知他必奔東間,卻搶步
先進(jìn)東間。及至鄧車掀簾邁步舉刀,韓二爺?shù)牡兑崖湎隆`囓嚱锜艄庖徽眨从玫?br /> 架開,“咯當(dāng)”轉(zhuǎn)身出來,忙迫中將桌上的蠟燈嘩啷碰在地下。此時三爺徐慶赤著
雙足仰臥在床上,酣睡不醒,覺得腳下后跟上有人咬了一口,猛然驚醒,跳下地來
就把韓三爺抱住。韓二爺說:“是我!”一摔身,恰好徐三爺腳踏著落下蠟燈的蠟
頭兒一滑,腳下不穩(wěn),“噗哧”爬伏在地。
    誰知看案卷的不是大人,卻是公孫先生。韓爺未進(jìn)東間之先,他已溜了出來。
卻推徐爺,又恐徐爺將他抱住。見他赤著雙足,沒奈何才咬了他一口。徐爺這才醒
了。因韓二爺摔脫追將出去,他卻跌倒的快當(dāng),爬起來的剪絕,隨后也就呱嘰呱嘰
追了出來。
    且說韓二爺跟定鄧車,竄房越墻,緊緊跟隨,忽然不見了。左顧右盼,東張西
望,正然納悶,猛聽有人叫道:“鄧大哥,鄧大哥!榆樹后頭藏不住,你藏在松樹
后頭吧。”韓二爺聽了,細(xì)細(xì)往那邊觀瞧,果然有一棵榆樹,一棵松樹,暗暗道:
“這是何人呢?明是告訴我這賊在榆樹后面。我還發(fā)呆么?”想罷,竟奔榆樹而來。
果真鄧車離了榆樹,又往前跑。韓二爺急急墊步緊趕,追了個嘴尾相連,差不了兩
步,再也趕不上。
    又聽見有人叫道:“鄧大哥!鄧大哥!你跑只管跑,小心著暗器呀!”這句話
卻是沈仲元告訴韓彰防著鄧車的鐵彈。不想提醒了韓彰,暗道:“是呀!我已離他
不遠(yuǎn),何不用暗器打他呢?這個朋友真是旁觀者清。”想罷,左手一撐,將弩箭上
上。把頭一低,手往前一點(diǎn)。這邊“。曾”,那邊“拍”,又聽“哎呀”。韓二爺
已知賊人著傷,更不肯舍。誰知鄧車肩頭之上中了弩箭,覺得背后發(fā)麻,忽然心內(nèi)
一陣惡心,暗道:“不好,此物必是有毒。”又跑了有一二里之遙,心內(nèi)發(fā)亂,頭
暈眼花,翻筋斗栽倒在地。韓二爺已知藥性發(fā)作,賊人昏暈過去,腳下也就慢慢的
走了。只聽背后呱嘰呱嘰的亂響,口內(nèi)叫道:“二哥!二哥!你老在前面么?”韓
二爺聽聲音是徐三爺,連忙答道:“三弟!劣兄在此。”說話間,徐慶已到,說:
“怪道那人告訴小弟,說二哥往東北追下來了,果然不差。賊人在那里?”韓二爺
道:“已中劣兄的暗器栽倒了。但不知暗中幫助的卻是何人?方才劣兄也虧了此人。”
二人來到鄧車跟前,見他四肢扎煞,躺在地下。徐爺?shù)溃骸岸鐚⑺銎穑〉鼙?br /> 著他。”韓彰依言,扶起鄧車,徐慶背上,轉(zhuǎn)回衙門而來。走不多幾步,見有燈光
明亮,卻是差役人等前來接應(yīng),大家上前,幫同將鄧車抬回街去。
    此時公孫策同定盧方蔣平俱在大堂之上立等。見韓彰回來,問了備細(xì),大家歡
喜。不多時,把鄧車抬來。韓二爺取出一丸解藥,一半用水研開灌下,并立即拔出
箭來,將一半敷上傷口。公孫先生即分付差役拿了手鐲腳鐐,給鄧車上好,容他慢
慢蘇醒。遲了半晌,只聽鄧車口內(nèi)嘟囔道:“姓沈的!你如何是來幫俺,你直是害
我來了。好呀,氣死俺也!”“哎呀”了一聲,睜開二目往上一看,上面坐著四五
個人,明燈亮燭,照如白晝。即要轉(zhuǎn)動,覺著甚不得力。低頭看時,腕上有鐲,腳
下有鐐,自己又一犯想,還記得中了暗器,心中一陣迷亂,必是被他們擒獲了。想
到此,不由的五內(nèi)往上一翻,咽喉內(nèi)按捺不住,將口一張,哇的一聲,吐了許多綠
水涎痰,胸隔雖覺亂跳,卻甚明白清爽。他卻閉目,一語不發(fā)。
    忽聽耳畔有人喚道:“鄧朋友,你這時好些了?你我作好漢的,決無兒女情態(tài),
到了那里說那里的話。你若有膽量,將這杯暖酒喝了!如若疑忌害怕,俺也不強(qiáng)讓
你。”鄧車聽了,將眼睜開看時,見一人身形瘦弱,蹲在身旁,手擎著一杯熱騰騰
的黃酒,便問道:“足下何人!”那人答道:“俺蔣平特來敬你一杯。你敢喝么!”
鄧車笑道:“原來是翻江鼠。你這話欺俺太甚!既被你擒來,刀斧尚且不怕,何況
是酒!縱然是砒霜毒藥,俺也要喝的。何懼之有!”蔣平道:“好朋友!真正爽快。”
說罷,將酒杯送至唇邊。鄧車張開口,一飲而盡。又見過來一人道:“鄧朋友,你
我雖有嫌隙,卻是道義相通,各為其主。何不請過來大家坐談呢?”鄧車仰面看時,
這人不是別人,就是在燈下看案卷的假按院,心內(nèi)輾轉(zhuǎn)道:“敢則他不是顏按院?
如此看來,就是遭了他們?nèi)μ琢恕!北銌柕溃骸白瘃{何人?”那人道:“在下公孫
策,”回手又指盧方道:“這是鉆天鼠盧方大哥,這是徹地鼠韓彰二哥,那邊是穿
山鼠徐慶徐三哥。還有御貓展大哥在后面保護(hù)大人,已命人請去了,少刻就到。”
鄧車聽了道:“這些朋友,俺都知道。久仰,久仰。既承臺愛,俺倒要隨喜隨喜了。”
蔣爺在旁伸手將他攙起,吟溜嘩啷蹭到桌邊,也不謙遜,剛要坐下,只見展?fàn)攺耐?br /> 面進(jìn)來,一執(zhí)手道:“鄧朋友,久違了!”鄧車久已知道展昭,無可回答,只是說
道:“請了。”展?fàn)斉c大眾見了,彼此就座,伴當(dāng)添杯換酒。鄧車到了此時,講不
得(石可)磣,只好兩手捧杯,縮頭而飲。
    只聽公孫先生問道:“大人今夜睡得安穩(wěn)么?”展?fàn)數(shù)溃骸奥杂X好些,只是思
念五弟,每每從夢中哭醒。”盧方聽了,登時落下淚來。忽見徐慶瞪起雙睛,擦摩
兩掌,立起身來道:“姓鄧的!你把俺五弟如何害了?快快說來。”公孫策連忙說
道:“三弟,此事不關(guān)鄧朋友相干,體要錯怪了人。”蔣平道:“三哥,那全是奸
王設(shè)下圈套。五弟爭強(qiáng)好勝,自投羅網(wǎng),如何抱怨得別人呢?”韓爺也在旁攔阻。
展?fàn)斨拦珜O先生要探問鄧車,惟恐徐慶攪亂了事體,不得實(shí)信,只得張羅換酒,
用言語岔開。徐慶無可如何,仍然坐在那里,氣忿忿的一語不發(fā)。
    展?fàn)敁Q酒斟畢,方慢慢與公孫策你一言我一語套問鄧車,打聽襄陽王的事件。
鄧車原是個卑鄙之人,見大家把他朋友相待,他便口不應(yīng)心的說出實(shí)話來,言:
“襄陽王所仗的是飛叉太保鐘雄為保障,若將此人收伏,破襄陽王便不難矣。”公
孫策套問明白,天已大亮,便派人將鄧車押到班房,好好看守。大家也就各歸屋內(nèi),
略為歇息。
    且說盧方回到屋內(nèi),與三個義弟說道:“愚兄有一事與三位賢弟商議。想五弟
不幸遭此茶毒,難道他的骨殖,就擱在九截松五峰嶺不成?劣兄意欲將他骨殖取來,
送回原籍。不知眾位賢弟意下如何?”三人聽了,同聲道:“正當(dāng)如此,我等也是
這等想。”只見徐慶道:“小弟告辭了。”盧方道:“三弟那里去?”徐慶道:
“小弟盜老五的骨殖去。”盧方連忙搖頭道:“三弟去不得。”韓彰道:“三弟太
莽撞了。就去,也要大家商議明白,當(dāng)如何去法。”蔣平道:“據(jù)小弟想來,襄陽
王既將骨殖交付鐘雄,鐘雄必是加意防守。事情若不預(yù)料,恐到了臨期有了疏虞,
反為不美。”盧方點(diǎn)頭道:“四弟所論甚是。當(dāng)如何去法呢?”蔣平道:“大哥身
體有些不爽,可以不去。叫二哥替你老去。三哥心急性躁,此事非沖鋒打仗可比,
莫若小弟替三哥去。大哥在家也不寂寞,就是我與二哥同去,也有幫助。大哥想想
如何?”盧方道:“很好。就這樣吧。”徐慶瞅了蔣平一眼,也不言語。只見伴當(dāng)
拿了杯著放下,弟兄四人就座。盧方又問:“二位賢弟幾時起身?”蔣平道:“此
事不必匆忙,后日起身也不為遲。”商議已畢,飲酒用飯。
    不知他等如何盜骨,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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