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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醫(yī)科大學(xué)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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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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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代文學(xué)] 血色浪漫--邊看書邊聽歌--秦嶺的《走西口》與你看書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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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6-4-25 10:08:02 | 只看該作者
石川村村口的老槐樹上掛著一截舊鐵軌,每天出工的時候支書常貴就敲打鐵軌,算是出工哨
  隨著敲打鐵軌的聲音,村民和知青們慢吞吞地陸續(xù)來到村口。
  鄭桐邊走邊興奮地告訴鐘躍民∶"躍民,你那主意真是高招兒,蔣碧云這些天一見了我,眼神兒

都不對了。"
  鐘躍民問:"什么眼神兒?"
  "溫柔啊,絕對溫柔,哥們兒,實在對不起,為了鞏固戰(zhàn)果,我只好拿你當(dāng)犧牲品,在蔣碧云那

兒把你數(shù)落了一頓。"
  鐘躍民警惕地問:"你他媽又說我壞話了吧?是不是把我形容成惡貫滿盈的流氓?"
  "倒沒那么嚴重,不過是說你這個人責(zé)任心差了點兒,見一個愛一個,就象狗熊掰棒子,掰一個

扔一個,在你不長的掰棒子生涯中,已經(jīng)扔了七八個了。"
  "我操,你誹謗得有點兒過頭兒了,我有這本事么?"
  鄭桐推心置腹地說:"為了哥們兒的終身大事,你就擔(dān)點兒惡名吧,我總不能把你夸成一朵花兒

似的,那還有我什么事呀?"
  鐘躍民點點頭說:"得,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這流氓的惡名我擔(dān)了,收工回來你把我的臟衣服

洗洗,我明天還等著穿呢。"
  鄭桐抗議道:"憑什么讓我洗?我還要備課呢。"
  "狗屁,誰還聽你的課?你倒講上癮了?我為你擔(dān)了這么大惡名,你替我洗件衣服算什么?你要

敢不洗,可要注意后果。"
  鄭桐立刻軟了:"真是赤裸裸的威脅,行,我洗。你還別說,這些天我看《中國通史》還真看上

了癮,我打算再找點兒其它歷史書,好好攻讀一下,我計劃用兩年時間通讀《二十四史》。"
  "我的天,你哪來這么大動力?"
  鄭桐嚴肅地說:"愛情呀。"
  鐘躍民大笑:"哎喲,還跟真的似的,你可別嚇著我。"
  常貴在村口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他訓(xùn)斥著眾人:"人都來齊了沒有?怎么還缺人?一到給隊里干活

,就磨磨蹭蹭,過去給自家自留地干活,不用人催,屁股上象安了馬達,停都停不住,躍民來了沒有

?"
  鐘躍民答道:"支書,我來了。"
  常貴派起活兒來:"小鐘,今天我派你個美差,縣城里咱村包的那幾個廁所該掏了,你帶蔣碧云

去把糞掏回來,千萬別撒了,咱村的菜園子全靠它啦,這可是寶貝。"
  鐘躍民泄氣地說:"支書,我當(dāng)是什么美差?鬧了半天是掏糞,這算什么美差?"
  "你這娃真不知好歹,那點兒糞一會兒就掏完,你們還能逛逛縣城,這活兒可是記滿分,你要不

想去我可換人了。"
  鐘躍民立刻改變了主意:"那我去,不就是掏糞么?這臟活兒讓別人去多不合適,蔣碧云,你要

嫌臟就讓鄭桐去,別不好意思,誰讓我們是男的呢。"
  蔣碧云說:"既然你們覺悟都這么高,也別顯著我落后,我也去吧。"
  鄭桐搖搖頭說:"看看,這些人里沒傻子,一聽說能逛縣城,比當(dāng)年在北京逛王府井還高興,別

說掏糞,吃糞都干啦。"
  蔣碧云把一個土筐扣在鄭桐頭上:"鄭桐,閉上你的臭嘴。"
  鐘躍民似乎想起了什么:"支書,讓鄭桐也去吧,蔣碧云干活兒不行,到時候活兒都讓我一人干

,我不就虧了么。"
  蔣碧云瞪著他不滿地說:"鐘躍民,誰干活兒不行?你怎么凈跟我們女的斤斤計較。"
  鐘躍民顯得很自私:"這年頭兒,誰顧誰呀?支書,讓鄭桐去吧。"
  常貴無奈地說:"你們這些學(xué)生娃呀,干點兒活兒事就這么多事,鄭桐,你也去。"
  鄭桐就等這句呢,他馬上大聲道:"是,支書,保證完成任務(wù)。"
  蔣碧云哪里知道這兩個家伙在算計她,她不依不饒地沖著鐘躍民發(fā)火:"鐘躍民,我算認識你了

,你可真夠自私的。"
  鐘躍民不為所動:"那當(dāng)然,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村里唯一的兩頭騾子拉著糞車在鄉(xiāng)村土路上跑著,鄭桐和蔣碧云分坐在兩邊的車轅上,鐘躍民坐

在側(cè)面,車輪在土道上卷起漫天黃塵,糞車沖上山峁,四處望去,黃土高原的山川地貌盡收眼底。
  鐘躍民扯著嗓子吼出《信天游》
  羊肚肚手巾喲,
  三道道藍。
  咱們見個面容易,
  拉話話難。
  一個在那山上喲,
  一個在那溝,
  咱們拉不話話,
  就招一招手
  ……
  鄭桐沒話找話地說:"蔣碧云,你聽躍民唱得挺夠味兒的吧?"
  蔣碧云一撇嘴道:"一般,一聽就是城里人唱的,缺點兒黃土味兒,躍民,你是不是跟秦嶺學(xué)的

?"
  鐘躍民說:"秦嶺是誰呀?不認識,我這是跟羊倌杜老漢學(xué)的。"
  "喲,為了秦嶺,把女朋友都甩了,這會兒又裝不認識了?"
  "我說蔣碧云同志,你不要太關(guān)心別人的私生活好不好?今天大家難得出來逛逛,聊點高興的事

成嗎?"
  蔣碧云說:"鬼才管你的私事,我不過是隨便問問,鄭桐,你的歷史課還在講嗎?"
  "嗯,剛講到兩晉南北朝,給他們講課太費勁,都嫌歷史課太枯燥,我只好加一些歷史典故活躍

一下氣氛,比方說到兩晉,我就給他們講講石崇斗富,綠珠墜樓的故事,憑心而論,鐘躍民學(xué)得還是

挺認真的。"
  鐘躍民附和道:"是啊,我覺得多學(xué)點兒知識沒壞處,還是鄭桐有心眼兒,我們這些人胡打胡鬧

時,他在家偷偷看書學(xué)習(xí),還要和我們劃清界限,當(dāng)時我真想揍他,現(xiàn)在想起來,還是他對。"
  鄭桐說:"人要有遠見,這世道不能總這樣,知識早晚能派上用場。"
  鐘躍民恭敬地說:"是,你說得有理,我覺得你真能當(dāng)我老師了。"
  鄭桐顯得很謙虛:"什么老師不老師的,我不過是比你們多看了幾本書罷了,咱們還是共同探討

吧。"
  蔣碧云疑惑地看著他倆:"我總覺得鐘躍民最近有點兒不對頭,就憑他會老老實實認別人當(dāng)老師

?他服過誰呀?別是憋什么壞主意呢。"
  鐘躍民做出真誠狀:"你這么說就不對了,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guī)煛?鄭桐當(dāng)我老師我可沒

覺著丟份兒,他父母都是知識分子,也算是家學(xué)淵源,我當(dāng)當(dāng)學(xué)生怎么啦?鄭桐,我不怕別人諷刺挖

苦,給你當(dāng)學(xué)生我當(dāng)定了。"
  蔣碧云盯著他說:"鐘躍民,你這都是真的假的?我怎么老覺得你老謀深算地在攢壞水呢。"
  "那是你缺乏真誠,總把生活看得漆黑一團,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好人,這是你的偏見。"
  鄭桐說:"躍民這個人我還是了解的,混是混了一些,但基本還是懂道理的,為人也比較真誠,

至少在學(xué)習(xí)這方面還是挺認真的。"
  鐘躍民咬牙切齒地說:"鄭桐啊,這么多日子了,你總算說了我點兒好話,真他媽感動死我啦。

"
  蔣碧云批評道:"你看,說著說著嘴里又不干不凈了。"
  鄭桐從不放過詆毀鐘躍民的機會:"他就這樣,一高興就愛罵人,都是他爸教的。"
  鐘躍民欲發(fā)作又忍住:"得,是我爸教的,他就沒教過我好。"
  鄭桐說:"不說他了,咱們唱歌,蔣碧云,你看過電影《花兒朵朵》么?會唱那首插曲嗎?"
  "當(dāng)然會。"
  鄭桐和蔣碧云大聲唱起來:
  你看那萬里東風(fēng)浩浩蕩蕩,
  你看那滿山遍野處處春光,
  青山點頭河水笑,
  萬紫千紅百花齊放。
  ......

[ 本帖最后由 少兵 于 2006-4-25 11:1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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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6-4-25 10:09:08 | 只看該作者
  
  
  
  
  鐘躍民掏出煙袋點燃一鍋煙惡狠狠地望著鄭桐,心里琢磨著到了晚上回宿舍該怎么收拾他。這狗

東西,他在心里罵道。他深信,這會兒要是蔣碧云和他同時掛在懸崖邊兒上,鄭桐這小子肯定毫不猶

豫地先把蔣碧云拽上來,萬一這會兒鐘躍民松了手掉下去,那也只好活該了,哥們兒義氣一到了這會

兒就不靈了。
  鐘躍民等人在縣城里掏完廁所,鄭桐這小子連聲招乎都沒打,就帶著蔣碧云逛市場去了。鐘躍民

想起該去縣委知青辦看看馬貴平,自從上次馬貴平去村里看他以后,鐘躍民還沒來過縣城。
  他這樣想著走進縣委大院。
  馬貴平正在辦公室伏在桌上寫東西,鐘躍民親熱地叫了聲馬叔叔。
  馬貴平抬頭驚喜地說:"是躍民呀。"
  鐘躍民說:"隊里派我來縣城干活兒,我順便來看看您。"
  馬貴平拍拍鐘躍民的肩膀:"好小子,還記得你馬叔叔,還算有良心,你來得正好,我正準(zhǔn)備派

人找你去呢。"
  鐘躍民問:"有事嗎?"
  馬貴平說:"好事,天大的好事……"
  馬貴平把鐘躍民按坐下,又忙著拿暖瓶倒開水:"沒吃飯吧?等一會兒食堂才開門,你先坐一會

兒。"
  "馬叔叔,到底是什么事?"
  馬貴平說:"今年的征兵工作又開始了,碰巧部隊來接兵的副團長是我的老戰(zhàn)友,他剛當(dāng)兵時我

是他的班長,多少年沒見了,這家伙如今都是副團長了,我把你的事和他說了,他二話沒說,一拍胸

脯說這事我包了,老師長的兒子要當(dāng)兵,咱還能不管?你說,這不是天大的喜事嗎?"
  "可我爸的問題還沒有結(jié)論呢,部隊政審怎么辦?"
  馬貴平說:"這你不用管,我們自有辦法,這是你馬叔叔第一次走后門兒,不過,為了我老首長

的兒子,這個后門兒我還非走不可。"
  鐘躍民感到很突然,他根本沒有想到好事會從天上掉下來,他猛然想起秦嶺,她怎么辦?鐘躍民

感到很躊躇,他試探地問:"可是……馬叔叔,我還有個女朋友呢,她能和我一起走嗎?"
  馬貴平說:"嗯,你小子才多大?就交女朋友了?告訴你,你就是碰上個仙女,這會兒也顧不上

了,我只能管你一個。"
  "那我也得回去和她商量一下啊。"
  "不行,你哪兒也不能去,就住在我家里,你以為這件事就這么好辦?這是走后門,是違反原則

的事,何況這次是C軍招兵,赫赫有名的王牌部隊,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機會難得呀"
  鐘躍民站了起來:"馬叔叔,謝謝您為我的事操心,可我不想當(dāng)兵了,我還是當(dāng)農(nóng)民算了。"
  馬貴平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吼起來:"你敢!你爸爸英雄了一輩子,怎么養(yǎng)出你這么個熊兒子來?

為個女人就放棄前程?你聽著,你是個男子漢,不是個娘們兒,軍隊里是男人建功立業(yè)的地方,你應(yīng)

該去當(dāng)兵,不管你將來要做什么,當(dāng)幾年兵絕對沒有壞處,鐘山岳的兒子就該是條漢子,就不能給他

丟臉,要是為了兒女情長就自毀前程,你就不是鐘山岳的兒子,我也沒你這個侄子。"
  鐘躍民渾身一震,慢慢地坐下。
  "你給我好好想想,想明白了沒有?"
  鐘躍民低聲說:"明白了,我去,可我一定要向她告?zhèn)別,您一定要答應(yīng)我。"
  馬貴平嘆了口氣:"沒想到你小子還是個情種,好吧,快去快回,記住,對別人說你父親得了重

病,你要趕回北京看望父親,記住啦。"
  鐘躍民站起來:"記住啦,我走了,馬叔叔。"
  鐘躍民爬上石川村的后山梁,眼巴巴地望著對面的山梁。
  秦嶺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對面的山梁上,她向鐘躍民招招手:"躍民,我今天可沒有遲到啊。"
  鐘躍民呆呆地望著秦嶺,他不知該怎么樣開口,嘴唇動動卻什么話也沒說出來。
  秦嶺關(guān)切地問:"躍民,你怎么啦?"
  鐘躍民還是沒有說話。
  秦嶺平靜地看著他說:"你有心事?和我說說好嗎?你不是拿我當(dāng)朋友嗎?"
  鐘躍民艱難地說:"秦嶺,我是來向你告別的,我要走了。"
  秦嶺平靜地回答:"我知道你早晚會走,我該向你祝賀呀。"
  "我會回來找你的。"
  "別這樣,躍民,你有你的路要走。"
  鐘躍民說:"我會給你寫信的,你呢?會給我回信嗎?"
  秦嶺沉默了。
  鐘躍民固執(zhí)地追問:"秦嶺,我在等你回答,你會回信嗎?"
  秦嶺的歌聲遠遠飄來,是那首陜北家喻戶曉的《走西口》。鐘躍民心中一震,竟有些發(fā)癡了……
  天下黃河,唯富一套。以銀川為中心的河套、寧夏地區(qū),自古富庶,因為盛產(chǎn)大米,是陜北人心

中的淘金寶地,因其地處陜北西部,故稱走西口。走西口是陜北影響深遠的一個歷史現(xiàn)象,反映到陜

北民歌中,就誕生了各種不同版本的凄婉悱惻的《走西口》,被稱為陜北民歌的離情之王,在陜北人

心中有著永恒的魅力。
  哥哥你要走西口,
  小妹妹實實地難留。
  提起走西口呀,
  小妹妹淚花流。
  ……
[rm=200,100,1]http://www.p22.cn/mp3/走西口.mp3[/rm]
  秦嶺的歌聲真使鐘躍民柔腸百轉(zhuǎn),歌聲在蒼涼的黃土溝壑間飄零……鐘躍民覺得一陣恍惚,一時

竟不知身在何處,他感到一種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他要失去這個姑娘了。
  秦嶺向鐘躍民做了個手勢∶"躍民,你坐下好嗎?今天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鐘躍民平靜下來∶"好,要分別了,咱們聊點兒什么?"
  秦嶺說∶"還是談?wù)勔魳钒桑S民,我和你談過,我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陜西人,我姥姥是我們

家鄉(xiāng)有名的歌手,我雖然從小在北京長大,但我是聽著信天游長大的,我以前并不是很喜歡陜北民歌

,我喜歡古典音樂,喜歡歌劇,尤其是威爾第和瓦格納的歌劇。當(dāng)我來到陜北以后,有一天我爬上一

座高高的山梁,放眼望去,灰蒙蒙的天空下是黃土凝固成的波浪,寒風(fēng)卷著漫天的黃塵迎面撲來,使

人感到窒息,我突然有了一種蒼涼感,我腳下是個破碎的黃土高原,千百年的雨水就象一把鋒利的刀

子,把這個黃土高原切割得肢離破碎,讓人覺得它已經(jīng)垂垂老矣,風(fēng)燭殘年。我想,這片破碎的山川

大地一定盛載了太多的苦難,它心里明白,卻說不出來,但是生活在這里的人們,他們是知道的,他

們很想表達自己的感受,怎么表達呢?于是信天游就出現(xiàn)了。我突然發(fā)現(xiàn),同樣是一首信天游,在舞

臺上唱出來,我沒有什么感覺。可要是站在陜北的山峁上,面對著毛烏素大沙漠吹來的凜冽寒風(fēng),這

時你唱出的信天游仿佛有了靈魂,有了神韻,你的歌聲和淚水仿佛從心靈深處自然地噴涌出來,這時

我才明白,任何藝術(shù)都應(yīng)該在它特定的情境下才能最大限度地表現(xiàn)出永恒的魅力。"
  鐘躍民沉默不語,他的情緒很低落。
  秦嶺說∶"躍民,能在這窮鄉(xiāng)僻壤和你相識,還能和你談?wù)勔魳罚務(wù)勅松彝χ愕模业?br />
承認,我還是不夠灑脫,盡管我們以前談?wù)撨^分別,我也表明過自己對分別的態(tài)度,可是我沒想到會

來的這樣快,當(dāng)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我還真舍不得你了,這說明我還沒有真正成熟起來,我們還

是太年輕,還是有些兒女情長。其實咱們心里都清楚,你我早晚會分手的。"
  鐘躍民終于開口了∶"是啊,盡管你我都不看重結(jié)果,可是我們連過程都沒開始呢,我總覺得咱

們還有很多事沒做呢。”

[ 本帖最后由 少兵 于 2006-4-25 11:1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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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6-4-25 10:09:37 | 只看該作者
"躍民,你是個男人,你要去做男人應(yīng)該做的事,用你的話說,你不是喜歡玩嗎?那么我告訴你

,你應(yīng)該去開辟一個新的天地了,也許你會遇到很多好玩的事,人生不過是一連串的游戲所構(gòu)成的。

從某種意義上說,只要你不妨害社會和他人,游戲人生也是一種不錯的生活方式,從這點上看,我們

是有共同語言的,因為我們都不喜歡平庸的生活。"
  鐘躍民苦笑一聲∶"秦嶺,如果能讓我選擇的話,你猜我現(xiàn)在最想過什么樣的生活?"
  秦嶺善解人意地說∶"我知道,你想把我們交往的過程再延長一些,是嗎?"
  "是的,你我住在一個破窯洞里,過一段男耕女織的日子,沒飯吃了,我們就唱著信天游去討飯

。"
  秦嶺大笑∶"這主意聽著挺不錯,可惜來不及了,要是你真在乎這個過程,你今天就可以過來,

不過我們連個破窯洞都沒有。"
  鐘躍民驚訝地睜大眼睛∶"秦嶺,你說的是真的嗎?"
  "是的,躍民,你想要我嗎?"
  "想……"
  "那你還等什么?"
  鐘躍民沖動地站了起來:"秦嶺,我現(xiàn)在就去找你,你在村口等我,你一定要等到我……"
  他轉(zhuǎn)身狂奔而去……
  多年以后,鐘躍民還忘不了那次他狂奔夜路的情景,那天夜里,他舉著手電筒,跌跌撞撞地跑著

。他一次次地跌倒,又爬起來繼續(xù)狂奔,黑暗中他腳下一絆,一頭栽進一條深溝,整個身體翻滾著下

落,一直滾到溝底,他又掙扎著爬上來。鐘躍民的大腦處在一片空白中,他不知道今夜會發(fā)生什么,

也不知道明天會怎么樣,他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趕快見到秦嶺,這是他們最后的一點時間,從此他們

將天各一方。
  秦嶺靜靜地站在村口打谷場的一棵大槐樹下。
  鐘躍民在大路上出現(xiàn)了,他臉上被劃出道道血痕,衣服被扯得稀爛,他一瘸一拐地跑到秦嶺面前

,兩人默默地對視。
  鐘躍民張嘴想說點什么,秦嶺伸出手輕輕捂住他的嘴∶"躍民,什么也別說……"
  兩人張開雙臂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恍惚中鐘躍民覺得秦嶺滾燙的嘴唇已經(jīng)貼了上來,他迅速地將

嘴唇迎上去,兩人的舌頭纏繞在一起……在這一剎那,鐘躍民和秦嶺年輕的軀體都劇烈地顫抖起來,

仿佛被強大的電流擊中,軀體內(nèi)被壓抑的情欲猶如巖漿般地噴涌出來,兩人在暈眩中擁抱著跌倒在谷

草堆中……
  鐘躍民注視著秦嶺的眼睛,秦嶺發(fā)出深深的嘆息,輕輕閉上眼睛。
  鐘躍民的手解開秦嶺的衣扣……
  秦嶺閉著眼睛喃喃道∶"你不是想體驗過程嗎?我就是你一生中某一段的過程……"
  鐘躍民顧不上說話,他急于將自己和秦嶺融為一體,黑暗中秦嶺雪白的身體呈現(xiàn)在他眼前,鐘躍

民似乎感到自己的情欲在一瞬間怦然爆炸,他勇猛地進入了秦嶺的身體……秦嶺發(fā)出一聲痛楚的尖叫

,雙臂猛地抱住鐘躍民,手指的指甲深深地掐進鐘躍民的后背……
  鐘躍民沒有想到,他的第一次性愛竟是在這種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發(fā)生了。
  第十一章(1-5)
  偵察一連的活雷鋒吳滿囤,各懷鬼胎的把兄弟,充滿了功利色彩的友誼。張海洋一個漂亮的左勾

拳擊中滿囤的鼻子,一聲悶響,滿囤鼻腔中噴出的鮮血濺了鐘躍民一臉。坑道深處傳來一聲沉悶的爆

炸聲,一股濃煙和塵土涌出坑道口。
  周曉白坐在療養(yǎng)區(qū)花園池塘邊的長椅上,她手里拿著一張照片在仔細端詳,這是她和鐘躍民在北

京房山云水洞前的合影,照片上周曉白親熱地挽著鐘躍民的胳膊,兩人臉上都漾溢著青春的笑容。
  周曉白的視線又模糊起來,她掏出手絹擦著眼淚……她把照片仔細夾進一個筆記本里,抬起頭來


  袁軍正站在她面前:"曉白,有人給我?guī)牛f你找我。"
  周曉白露出笑容:"真不好意思,又讓你走了五公里,請坐吧,我沒什么大事,只想找你聊聊,

你可別嫌我煩啊。"
  "哪兒的話?咱們不是朋友嗎,別這么客氣。"
  周曉白問:"你最近收到鐘躍民的信了嗎?"
  袁軍戒備地說:"你問這些干嗎?曉白,你聽我說,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你就別再想這些不愉快的

事了。"
  "袁軍,請你回答我,他現(xiàn)在怎么樣?"
  "挺好的……"
  周曉白加重了語氣:"你要還拿我當(dāng)朋友,就告訴我實話,要不然,我就沒你這個朋友,你看著

辦吧。"
  "你別急好不好?我又沒說不告訴你,我也是剛剛收到鐘躍民的信,他已經(jīng)離開陜北到C軍當(dāng)兵

了,我是怕你傷心,所以跟羅蕓也沒說。"
  周曉白自言自語地說:"他還真離開陜北了,看來我的感覺沒錯。"
  袁軍小心翼翼地說:"是啊,你還真神了,我前天才收到的信,昨天我們連二排長就和我說,小

袁,醫(yī)院里有個姓周的女兵叫你呢,當(dāng)時我就愣了,心說這個周曉白簡直是個特務(wù),怎么我剛收到信

,她就知道了。"
  "這大概是一種心靈感應(yīng)。"
  "曉白,事情過去了就算了,別再想他了,何必自尋煩惱呢?"
  周曉白得意地說:"算了?沒那么容易,我要他親口對我說,周曉白,我不愛你了,哼,我看他

好意思不好意思,鐘躍民,我看你能躲到哪兒去?"
  袁軍大驚:"怎么,你還打算找他?"
  周曉白哼了一聲:"找他還不容易,他去的那支部隊,從軍長到師長都是我爸的老部下。"
  袁軍頓時捶胸頓足:"哎喲,完啦,完啦,我怎么把部隊番號告訴你了?這下可把躍民給坑啦,

曉白,你可不能報復(fù)他,我是拿你當(dāng)朋友才告訴你的,我求你了成不成?"
  周曉白露出勝利者的神情:"那你告訴他,他傷害了我,必須向我道歉,哼,我給他個機會,就

看他乖不乖了。"
  "你這不是讓我挨罵么?他肯定認為是我出賣了他,這不是跳到黃河里……"
  "這我可管不著,難道不是你告訴我的?"
  "曉白,你不能過河拆橋,這讓我沒法做人呀。"
  "活該,誰讓你們是哥們兒呢?誰讓你們在冰場上干壞事呢?當(dāng)初是誰死皮賴臉追我?這會兒想

不認帳?門兒也沒有。"
  袁軍低三下四地懇求道:"咱再商量商量……"
  周曉白一口回絕:"沒商量,反正一個月之內(nèi),我要是收不到他的信,我就給他們軍長寫信,告

他始亂終棄,把這個混蛋退回陜北去。"
  袁軍站起來氣急敗壞地走了。
  周曉白望著袁軍的背影,忽然用手捂住嘴笑了。
  鐘躍民在新兵連度過了難熬的三個月訓(xùn)練期,他被分到軍偵察營一連。
  到一連報到的那天,他正和兩個新兵在整理內(nèi)務(wù),又有兩個背著背包的新兵走進門。
  一個新兵問:"請問,這是五班嗎?"
  鐘躍民頭也沒抬:"是五班。"
  新兵愣住了,脫口道:"躍民?"
  鐘躍民猛地抬起頭來:"哎呀,是你,張海洋。"
  張海洋把背包一扔,張開雙臂:"真的是你?太巧了,你他媽還活著?"
  兩人熱烈擁抱。
  鐘躍民問:"你在哪兒入的伍?"
  "北京,我在云南插了一年隊,一算計,快到征兵期了,我買了張車票就回北京了,我爸問我,

你想去哪個部隊?我說當(dāng)然是C軍了,王牌部隊。"
  鐘躍民說:"新兵集訓(xùn)時你在哪兒?我怎么沒見到你?"
  "咱們軍今年有三千多新兵,分好幾個集訓(xùn)區(qū),我在南營區(qū),我到時,新兵連已經(jīng)集訓(xùn)一個月了

,你呢?從哪兒入的伍?"
  "我在陜北入的伍。"
  張海洋興奮地說:"哥們兒,這回咱們可得一起混幾年了。"
  和張海洋一起來的那個新兵打來一盆洗臉?biāo)笄诘卣f:"老張,洗把臉吧。"
  鐘躍民仔細看了這新兵一眼,他是個矮個子,其貌不揚,似乎總哈著腰,一看就是農(nóng)村入伍的。
  張海洋用毛巾擦了一把臉:"滿囤,這還有個哥們兒呢。"
  新兵點頭哈腰地說:"我馬上去,你們等一會兒。"他拿起鐘躍民的臉盆走出去。
  鐘躍民奇怪地望著他的背影:"這人挺勤快呀。"
  "他叫吳滿囤,沂蒙山來的,傻乎乎的,就喜歡干活兒。"
  "這名字挺怪,本來是滿囤,一姓吳就完了,吳滿囤就成了不滿囤。"
  張海洋笑道:"這小子是深山里長大的,頭一次出山,看什么都新鮮,新兵連上次吃包子,這小

子長這么大愣沒見過包子,舍不得吃,把包子藏起來,說是要給他爹娘捎去,最后給捂餿了。"
  鐘躍民樂得一屁股坐床上。
  "可樂的事多著呢,剛到新兵連時,這小子提著褲子滿營房亂竄,我問他找什么,他說找土坷垃

,我說找土坷垃干嗎?你猜他怎么說?他說,擦屁股呀。"
  鐘躍民和幾個新兵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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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6-4-25 10:10:04 | 只看該作者
  
  
  張海洋來了精神:"我給你學(xué)學(xué)他在第一次班務(wù)會上的發(fā)言,托毛主席的福,俺也干上八路啦,

臨出門兒俺娘說啦,不打死幾個日本鬼子就別回來見俺。當(dāng)時我都聽傻了,心說這孫子有病吧?抗日

戰(zhàn)爭都結(jié)束二十多年了,哪兒來的八路和日本鬼子?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鐘躍民等人樂得直不起腰來。
  滿囤端著臉盆進來放在鐘躍民面前:"兄弟,水來了,洗洗吧。"
  張海洋開始拿滿囤尋開心:"滿囤,你們村打鬼子都使什么家伙?"
  滿囤小聲說:"聽老輩人說使土地雷。"
  "那你怎么沒帶倆兒地雷來?你不知道當(dāng)八路得自帶家伙?你拿什么打鬼子?"
  滿囤憨笑著:"你別逗俺啦,指導(dǎo)員說鬼子早給打跑啦。"
  新兵們哄笑起來。
  凌晨,全班戰(zhàn)士都在熟睡,滿囤坐起來,輕輕地穿衣服。
  鐘躍民醒了,他看看手表,手表的指針指著五點。
  滿囤已經(jīng)出門了。
  鐘躍民向窗外望去,見滿囤正在朦朧的晨光中賣力地打掃院子,鐘躍民疑惑地搖搖頭,又倒頭睡

去。
  吃早餐時,鐘躍民捅捅張海洋小聲說:"滿囤每天都早起掃院子?"
  張海洋說:"別說掃院子,掏廁所的事他也包了,休息日還到炊事班幫廚呢。"
  "這小子還真有病?"
  "你可別小看他,他心眼兒多著呢,打算爭取個好表現(xiàn),將來能提干,留在部隊?"
  鐘躍民一口稀飯噴出來:"靠這個提干?"
  "他還能靠什么?訓(xùn)練了三個月,這哥們兒連向左轉(zhuǎn)向右轉(zhuǎn)還反應(yīng)不過來,上次打靶別說環(huán)數(shù),

子彈愣脫靶了,要說文化程度只上了一年小學(xué),幾乎是文盲。"
  鐘躍民不解地問:"你成天滿囤長滿囤短的,好象挺親熱,你搭理這土老冒兒干什么?"
  張海洋眨眨眼說:"這你就不懂了,他不是愛干活兒嗎?以后洗個衣服,拆個被子什么的,他是

最佳人選。"
  鐘躍民恍然大悟:"喲,我怎么沒想起來,這還真是個培養(yǎng)對象。"
  "咱哥們兒是什么腦子?早想到這兒啦。"
  鐘躍民說:"看來我也得找他好好談?wù)劻耍胩岣删筒荒芄饨o張海洋洗衣服,鐘躍民的衣服也得

管,他不能把同志們分為三六九等呀,這樣怎么能進步呢,對了,他知道雷鋒么?我是不是該給他講

講雷鋒同志的故事?"
  "哥們兒,這種思想教育課我能放松嗎?告訴你,我給他開的第一課就是雷鋒的故事,我說,雷

鋒同志當(dāng)戰(zhàn)士時,全班人的衣服他都包了。"
  鐘躍民笑道:"你丫真夠?qū)O子的。"
  鐘躍民和張海洋決定對吳滿囤開展交心活動,因為他們急需吳滿囤的友誼。
  鐘躍民、張海洋、吳滿囤在軍營的操場上散步,張海洋親熱地把手搭在滿囤的肩上說:"滿囤,

咱們?nèi)齻人,就數(shù)你年齡大,我們打算認你當(dāng)大哥,我們倆當(dāng)兄弟,說實話,咱們這批新兵里,除了

你們倆我看誰都不順眼,你們二位要是看得起我,咱們今后就是兄弟了。"
  鐘躍民也做出真誠狀:"海洋,咱們算是想到一塊啦,我看得出來,你這個人特別仗義,滿囤這

個人也很實在,一看就是個靠得住的人,沒說的,以后咱們就是兄弟。"
  滿囤有些受寵若驚:"兩位兄弟這么看得起俺,從今往后要是有啥要哥哥俺辦的事,弟兄們盡管

說話,俺要不干,就操俺十八輩祖宗。"
  鐘躍民說:"以后我們當(dāng)兄弟的有什么事,還得請大哥多照應(yīng)。"
  滿囤激動地渾身亂摸。
  鐘躍民問:"大哥,你找什么?"
  滿囤說:"俺這還有兩塊錢,兩位兄弟等一會兒,哥哥去買瓶酒。"
  張海洋問:"買酒干什么?"
  "俺老家的規(guī)矩,拜把子得燒香割腕子喝血酒,不喝血酒不做數(shù),血酒一喝,帖子一換,弟兄們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鐘躍民沒想到滿囤這么當(dāng)真,他連忙勸道:"大哥、大哥,你聽我說,咱們意思到了就行了,喝

血酒就免了。咱這兒一燒香,再割腕子,非把指導(dǎo)員招來不可。"
  張海洋拚命忍住笑說:"大哥啊,部隊可不許拜把子,我們認你當(dāng)大哥的事可千萬不能和別人說

,一旦傳出去,你那些努力就白費了,你不是還想提干嗎?"
  滿囤拚命點頭:"俺懂、俺懂,這事俺爛在肚里也不說,兩位兄弟,哥哥先走一步,連隊的廁所

還沒掃呢。"滿囤急急忙忙走了。
  鐘躍民和張海洋相視大笑。
  凌晨,尖利的哨音劃破了營區(qū)的寧靜。值星排長在院里吼道:"全連緊急集合。"
  戰(zhàn)士們從床上一躍而起,以極快的速度穿衣服,打背包,披掛武器……這種緊急集合是全訓(xùn)連隊

的例常科目,每個戰(zhàn)士要在五分鐘之內(nèi)從床上竄起來,打好背包,披掛好槍支彈藥、水壺、挎包,然

后沖進操場站好隊列。
  早已起床的滿囤幫助手忙腳亂的鐘躍民、張海洋打背包,將武器遞給他們,鐘躍民沒戴軍帽就竄

出屋子,滿囤拿起帽子追出去。
  這是偵察營的例行訓(xùn)練科目,五公里武裝越野。連隊成四路縱隊跑出營房到了公路上,連隊跑步

的速度在逐漸加快,新兵們已經(jīng)累得喘不過氣來,隊型漸亂。
  連長吼道:"各班注意隊型,跟上。"
  隊列中的鐘躍民大口地喘著氣,掙扎著向前跑,張海洋上氣不接下氣地掉隊了,從小在大山里長

大的吳滿囤體力比他們都強,他大口喘著氣,拿過張海洋的沖鋒槍背在自己背上,一個老兵搶過鐘躍

民的槍,兩個老兵一左一右架住張海洋向前跑去。
  訓(xùn)練結(jié)束后,鐘躍民聽班長說,象這種五公里武裝越野科目,他當(dāng)了三年兵,每天如此,除了探

親和休息日,還沒見過有例外的。鐘躍民吃了一驚,天那,這幾年怎么過呀。
  周曉白正在病房值班室里做值班記錄。
  羅蕓氣乎乎地推門進來。
  周曉白招呼道:"羅蕓,你坐,我馬上就好。"
  羅蕓沒好氣地問:"我的大小姐,你干的什么事?把事情完全搞糟了。"
  周曉白緊張起來:"他……他有消息了?"
  "嗯,他給袁軍來信了,話說得很不好聽。"
  周曉白連聲問:"他說什么?羅蕓,你快告訴我。"
  "鐘躍民說,他從來不怕威脅,別說是個小小的軍長,就是軍區(qū)司令他也沒放在眼里,有能耐就

把他退回陜北去,道歉?門兒也沒有。"
  周曉白無力地坐下:"羅蕓,你知道,我不過是想嚇唬他一下,想讓他回心轉(zhuǎn)意,我還愛他,這

下可弄假成真了,他肯定恨上我了,你說,我怎么會害他呢?"
  周曉白絕望地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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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蕓訓(xùn)道:"不是我說你,有你這么嚇唬人的嗎?你應(yīng)該了解他,他的自尊心這么強,能讓你嚇

唬住?你呀,這大小姐脾氣得好好改改。"
  周曉白抽泣著說:"羅蕓,怎么辦?真沒挽回的余地了?"
  羅蕓嘆了口氣:"難呀,你這傻丫頭,把袁軍都得罪了,袁軍甚至還遷怒于我,說和你們這些女

的沒法交。"
  周曉白小聲說:"那我向他道歉還不行嗎?明天我就去。"
  "還是我和袁軍說吧,他倒好辦,只是鐘躍民……"
  周曉白忍不住哭出了聲:"是我自作自受,我……我認了……"
  滿囤正在連隊的水房里洗衣服,鐘躍民和張海洋端著臉盆進來,假惺惺地要洗衣服,張海洋還象

真事兒似的請滿囤幫他挽挽袖子,滿囤二活沒說就將他們臉盆中的臟衣服搶過來扔進自己的臉盆,鐘

躍民和張海洋假意推讓著……
  滿囤把他們推出水房。
  鐘躍民和張海洋認為自己該客氣也客氣過了,似乎已經(jīng)盡到了責(zé)任,于是心安理得地沖進籃球場

,和一群戰(zhàn)士打起了籃球。
  滿囤洗完了衣服,又回到了五班宿舍,他把一床剛拆洗好的棉被平鋪在床上,認真地縫起被子來

,這是鐘躍民的被子,張海洋的被子要放在下個休息日洗了。
  炊事班長方洪推門進來:"滿囤,今天怎么不去炊事班幫廚了?我還等你呢。"
  滿囤陪笑著說:"方班長,俺把被子縫好就去,一會兒就完。"
  方洪一聽氣就不打一處來:"又是鐘躍民和張海洋的吧?他倆哪兒去啦?"
  "打籃球呢。"
  "我說滿囤,你怎么象他倆的老媽子?他們打籃球,你給他們縫被子,你該他們的?這不是欺負

人么?"
  滿囤憨笑著:"方班長,你可不能這么說,俺三個是一起來的,都是好戰(zhàn)友嘛,俺年紀(jì)最大,是

當(dāng)哥的,他們年紀(jì)小,是俺兄弟,哥給兄弟們干點活兒咋啦?"
  方洪說:"好好好,我他媽多嘴,有錢買不來樂意,你小子接著干,哼,今天是縫被子,明天你

該喂這兩個小子吃飯吧。"
  方洪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使?jié)M囤這個無償勞動力已經(jīng)使順了手,一到休息日不見滿囤來幫廚,

就感到不太正常了,因為他已經(jīng)把滿囤這個編外勞動力算進了炊事班的編制,今天滿囤居然去幫別人

干活兒,方洪頓時覺得自己受到冒犯,他想了想,扭頭就去連部找指導(dǎo)員告狀了。
  到了晚上,全連戰(zhàn)士列隊例行晚點名,連長點名后又講了幾件訓(xùn)練方面的小事。這時指導(dǎo)員就接

過話來:"該講的事剛才連長都講了,我想補充一點,最近,我聽到一些反映,想在這里和大家講一

下,有個別新兵在連隊里搞一些很庸俗的活動,彼此稱兄道弟,又是大哥又是兄弟的,從來不稱同志

,這是什么地方?這是解放軍的連隊,不是舊社會的青紅幫,也不是座山雕的土匪窩,還有,有個別

人在生活方面也很成問題,是誰我就不點名了,反正是一個字,懶。懶到什么程度?懶得流油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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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6-4-25 10:10:37 | 只看該作者
隊列里發(fā)出笑聲。鐘躍民和張海洋相視一笑。
  指導(dǎo)員繼續(xù)說道:"自己的衣服自己不洗,全推給別人,對于這種人,我倒要問問,你是什么出

身?要不是地主資本家出身,怎么會有這種臭毛病?拿別的戰(zhàn)友當(dāng)傭人,這象話嗎?有這種行為的人

,我希望他能主動找我談?wù)劊业瓜肼犅犓慕忉專揖驼f到這里,解散。"
  隊列解散后,鐘躍民、張海洋、吳滿囤在操場上碰了頭,他們打算商量一下對策。
  滿囤說:"別管他們,愛說啥就說啥,咱還能堵住人家的嘴?咱弟兄們過得著,咋啦?俺當(dāng)大哥

的不照顧弟兄們誰照顧?咱以后該咋還咋"
  張海洋開始指點滿囤:"大哥,指導(dǎo)員已經(jīng)點了咱們了,也得給指導(dǎo)員留點兒面子不是?以后咱

這么辦,我們把臟衣服扔在床底下,你拿的時候得看看旁邊有沒有人,要是有人你就別動。"
  鐘躍民補充道:"指導(dǎo)員要是再問你,你就說自己閑得難受,偷了我們的衣服洗,我們死活不同

意,你還跟我們急了。"
  滿囤拍著胸脯道:"放心吧,兄弟,哥哥不會賣你們。"
  鐘躍民和張海洋搞定了滿囤便來到連部,見指導(dǎo)員正等著他們,兩人便按照事先統(tǒng)一好的口徑進

行解釋。
  鐘躍民顯得很委屈:"指導(dǎo)員,滿囤是給我們洗過衣服,我們?nèi)齻人都是一起來的,平時相處的

感情也不錯,滿囤這個人有個毛病,就是不能閑著,一閑著就難受,就非得找點兒活兒干不可,我們

不愿意讓他洗衣服,我和張海洋都是挺愛干凈的人,滿囤又洗不干凈,鬧不好我們還得再洗一遍,這

不是勞民傷財么?我們把臟衣服藏起來,可別管怎么藏他都能翻出來,還跟我們急了。"
  張海洋補充道:"就是,上次他把我衣服拿走了,我當(dāng)時直求他,我說滿囤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可

這影響太不好,知道的人明白你閑得難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懶,成心讓你洗衣服,我求求你啦,可

您猜他怎么說?他和我瞪眼,說你這人怎么這么招人煩啊?不就幾件破衣服嗎?我閑得難受,我樂意

洗,別人管不著,指導(dǎo)員,您說,我還能說什么?"
  指導(dǎo)員審視著兩人說:"照你們這么說,滿囤是有點兒賤骨頭,是不是?不能閑著,閑就難受,

你們看他難受不忍心,才很不情愿地讓他洗衣服,是這樣吧?"
  鐘躍民面不改色地說:"這是真的,不瞞您說,我們的衣服藏都沒地方藏,藏在哪兒他都能翻出

來,有一次我的衣服剛穿了一天,還干干凈凈呢,我一不留神上了趟廁所,等我回來,得,人家都洗

完了晾上了。"
  指導(dǎo)員冷笑一聲:"看樣子你們還挺委屈,象是受了滿囤的欺負?嗯,到底是有文化的北京兵,

嘴兒就是好使,我還真佩服你們的嘴兒,好嘴呀,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鐘躍民話里有話地說;"指導(dǎo)員,您還別不信,滿囤就是這么個人,他一到休息日就去炊事班幫

廚,愣把炊事班那幫人給慣壞了,上次我親眼所見,方班長一見滿囤去了,人家立馬兒不干活兒啦,

搬把椅子往涼快地一坐,蹺著二郎腿,叼著根兒煙,嘴里還哼上小曲兒了,我都看不下去了,有這么

使喚人的么?您真該好好批評一下炊事班……"
  指導(dǎo)員嚴肅起來:"你們倆先歇一會兒,先說自己的事,別往炊事班扯,這是兩碼事,幫廚是為

連隊干活兒,是為公,給你們洗衣服是為私,是因為你們懶,你們倆在這胡扯了半天,還把炊事班方

洪拉來墊背,我看你們快成精了,把我這個指導(dǎo)員當(dāng)成吃干飯的啦?我鄭重提醒你們,要注意,我要

看你們以后的表現(xiàn),聽見沒有?"
  "聽見啦。"鐘躍民和張海洋立正答道。
  鐘躍民和張海洋在營房后的小山上發(fā)現(xiàn)一群雞在找食,鐘躍民緊盯著那些雞,眼睛竟有些發(fā)直。

最近連隊里的伙食很糟糕,已經(jīng)連吃了兩個月的清水熬白菜了。
  張海洋見他眼睛發(fā)直便奇怪地問∶"看什么呢?"
  鐘躍民指著雞群說∶"這是什么?"
  "雞唄,沒見過是怎么?"
  "你說錯了,這是烤雞。"
  "你的意思是……"
  鐘躍民出手如電,一把抓住一只母雞的脖子,母雞還沒來得及叫一聲就被擰斷了脖子。
  張海洋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有些瞠目結(jié)舌。
  鐘躍民一邊拔毛一邊吩咐道∶"你去告訴滿囤,讓他弄些調(diào)料來。"
  鐘躍民和張海洋在營房后的小山上點起一堆篝火,鐘躍民用稀泥巴把雞糊了起來,架在火堆上不

停地翻動,做這種叫花雞很簡便易行,不一會兒誘人的香味兒就飄出來了。
  滿囤拎著醬油瓶子從下面爬上來,他從褲兜里掏出一包調(diào)料遞給鐘躍民囑咐道:"兄弟,千萬烤

熟點兒,別吃壞了肚子,俺還得去炊事班幫廚,你們吃完早點兒回去。"
  張海洋虛情假意地讓著:"大哥,你可不能走,一會兒就熟,吃完了再走。"
  滿囤說:"一只雞算啥?你們吃吧,俺在炊事班吃,哥哥要圖個好表現(xiàn)不是?"
  鐘躍民應(yīng)和道:"這倒也是,大哥,你每天掃院子,幫廚已經(jīng)這么長時間了,這可不能半途而廢

,咱得堅持下去。"
  "兄弟說得是,俺走啦。"
  滿囤走后,鐘躍民和張海洋大笑起來。
  鐘躍民把烤雞從火堆里撥出來說:"你丫真夠?qū)O子的,請人家吃雞,透著一股假勁兒,人家要是

實心眼兒真不走了,你丫準(zhǔn)急了。"
  張海洋笑道:"這倒是真的,我怎么覺著你留在這兒都多余,你是不是也去炊事班幫幫廚?"
  "去你大爺?shù)模阆胧裁茨兀?quot;
  兩人迫不及待地剝掉泥巴,撕下雞大腿,蘸著調(diào)料狼吞虎咽起來。
  鐘躍民和張海洋沒想到一只雞能惹出這么大的事,在他們看來,一群雞里偶而少一只,根本不會

引起主人的注意,誰家沒事天天在雞群里點數(shù)兒?再說了,就算少了一只,也是很正常的,主人也許

會認為是黃鼠狼叼走的。無論如何,為一只雞絕對犯不上大動干戈。
  他們可想錯了,這是犯了以己度人的毛病,要是他倆養(yǎng)雞,很有可能丟幾只也不知道,可這雞是

政治部于副主任的老婆養(yǎng)的,人家可是天天過數(shù)兒,這是一只正下蛋的母雞,于副主任的老婆是從農(nóng)

村來隨軍的,一只母雞在她的眼里,其份量比磨盤還重,更重要的是,于副主任懼內(nèi)是有了名的,家

里大事小事都是老婆做主,他的老婆發(fā)現(xiàn)丟了雞便極快地做出反應(yīng),這點兒小事竟報到了保衛(wèi)部門,

軍保衛(wèi)處的干事在營房后面的小山上發(fā)現(xiàn)了雞毛和雞骨頭,還有燒火的痕跡,保衛(wèi)處初步斷定,這件

事是偵察營的人干的。偵察營的孫教導(dǎo)員召集了下面三個連隊的指導(dǎo)員摸情況,這時一連指導(dǎo)員董明

猛地想起昨天炊事班有人向他反映吳滿囤曾去炊事班拿過調(diào)料,于是他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
  董明帶兵也七八年了,他太了解吳滿囤這類從農(nóng)村入伍的戰(zhàn)士了,他們的全部希望就是能在部隊

提干從而跳出貧困的環(huán)境,這類戰(zhàn)士膽子很小,處事謹小慎微,在服役期間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因得罪領(lǐng)

導(dǎo)而耽誤了前程。董明想,就憑吳滿囤那點兒膽兒,打死他也不敢偷雞,問題的關(guān)鍵是吳滿囤身邊那

兩個壞小子。平心而論,鐘躍民和張海洋平時在軍事訓(xùn)練方面表現(xiàn)還是不錯的,就是渾身的少爺作派

,在處理內(nèi)務(wù)方面懶得流油兒,全連人誰都能看出來,他倆和吳滿囤的友誼充滿了功利色彩,據(jù)有人

反映這三人還私下里拜了把兄弟,平時彼此還稱兄道弟的,鐘躍民和張海洋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在

軍營里找個仆人,雖然他們自以為做得很詭秘,尤其是鐘躍民,一見了吳滿囤嘴上就象是抹了蜜,夸

起滿囤來旁人聽得都肉麻,這些事都瞞不過董明的眼睛,他本想找個機會好好解決一下這件事,沒想

到這次就出了事。董明百分之百地認定,這件事是鐘躍民和張海洋干的。
  晚點名后,董明把這件事向全連挑明了,他講話的時候態(tài)度是很平和的:"同志們,這幾天訓(xùn)練

很艱苦,大家都很疲勞,我也不想多占用大家的時間,現(xiàn)在我只說一件事,昨天,政治部于副主任家

丟了一只正下蛋的母雞,今天上午有人在咱們營房后面的小山上發(fā)現(xiàn)雞毛和雞骨頭,還有燒火的痕跡

,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初步斷定,這件事是咱們連的個別人干的,是誰我就不點名了,我給他留點兒面子,

我希望,干這件事的人,能主動來找我或連長,把事情談清楚,我和連長隨時在連部恭候,我們要看

看他承認錯誤的態(tài)度,態(tài)度好,可以從輕處理,如果他不主動來找我們,對不起,我就該找你了,到

那時候,這件事一定要嚴肅處理。好,我就說到這里,解散!"
  戰(zhàn)士們議論紛紛地散去,鐘躍民對張海洋使了眼色,兩人一前一后向操場邊走去。
  在操場邊的雙杠旁張海洋小聲說∶"是不是走漏風(fēng)聲了?指導(dǎo)員好象有所指。"
  鐘躍民說:"要真是走漏了風(fēng)聲,也是滿囤這小子,就怕這小子經(jīng)不住指導(dǎo)員的詐。"
  張海洋有些擔(dān)心:"要是讓他把咱倆撂出來,還不如咱自己自首去,反正不就是一只雞么?頂多

挨頓批評,賠錢了事。"
  鐘躍民不同意:"要是指導(dǎo)員根本就不知道是誰,不過是詐一下,咱們不是把自己給撂出來了么

?要我說,愛怎么著就怎么著,只要滿囤不開口,咱倆打死也不承認。"
  "要是滿囤承認了怎么辦?"
  鐘躍民冷冷地說:"那咱就饒不了他。"
  董明講完話以后就回到一連連部翻開了報紙,連長劉永華閑得沒事便把手槍拆卸開,仔細地擦拭

著手槍,他們在等待著肇事者主動前來投案自首,董明甚至在考慮如何從輕發(fā)落他們。
  半個小時過去了,董明把報紙的幾個版面統(tǒng)統(tǒng)瀏覽了一遍,連長劉永華的手槍也擦得锃亮放進了

槍套兒,投案自首的人居然沒來,這大大地出乎董明的預(yù)料。他看看表,突然把報紙往桌上一拍,怒

氣沖沖地罵道:"媽的,居然沒人來承認?咱們已經(jīng)等了半個小時了,太不象話了。"
  劉永華吼道:"通訊員。"
  連部通訊員走進來。
  連長劉永華命令道:"你去五班看看,鐘躍民和張海洋睡了沒有。"
  通訊員去了不到三分鐘就回來了∶"報告,鐘躍民和張海洋已經(jīng)睡著了,鐘躍民還打呼嚕呢"
  董明和劉永華頓時大怒,這兩個混蛋太可氣了,他們白白等了半個小時,誰知他倆早睡著了,人

家只當(dāng)你說話是放屁,根本不在意。
  劉永華命令通訊員道:"你去把五班吳滿囤叫來。"
  董明說:"你先別這么大火氣,等他來了,我先問問,這是個老實人,你別嚇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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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6-4-25 10:11:09 | 只看該作者
 
  
  不一會兒滿囤怯生生地走了進來:"指導(dǎo)員,連長,您找俺?"
  董明語氣平和地說:"嗯,你坐吧。"
  滿囤點頭哈腰地不肯坐:"指導(dǎo)員,您坐,俺站著就行。"
  董明說:"滿囤呀,自從你到一連以后,一直表現(xiàn)不錯,我和連長大會小會可沒少表揚你。"
  滿囤忙不迭地回答:"這俺知道,您和連長是栽培俺,俺心里有數(shù),俺知恩。"
  董明實在不忍嚇唬他,便索性把話挑明了:"好,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就直說吧,于副主任丟

的那只雞,你知道是誰干的嗎?"
  滿囤的臉立刻變得發(fā)白:"這……指導(dǎo)員,俺不知道。"
  第十一章(6-10)
  董明和顏悅色地開導(dǎo)道:"滿囤,你是個老實人,我們既不想詐你,也不想嚇唬你,只想讓你實

話實說,我向你保證,只要你說實話,我和連長決不會為難你。"
  滿囤強撐著說:"指導(dǎo)員,俺真的不知道。"
  連長火了,一巴掌拍在桌子,桌上的水缸子都被震得跳起來,滿囤嚇得一哆嗦,他驚慌地望著指

導(dǎo)員和連長。
  連長怒道:"好哇,你這個老實人也學(xué)會撒謊了是不是?學(xué)壞學(xué)得還真快,我問你,你到炊事班

要調(diào)料干什么用?"
  "這……"
  連長劉永華亮出了殺手锏,對于滿囤來說,這是最具殺傷力的,他冷冷地吐出一句話:"這些你

可以不說,我只問你一句話,你給我聽好,你還想不想在部隊干了?"
  滿囤一下子哭出了聲:"連長、指導(dǎo)員,俺說,俺全說,求求你們,千萬別讓俺離開部隊……"
  對于鐘躍民和張海洋的處理決定很快就批下來了,每人一個警告處分。當(dāng)指導(dǎo)員董明站在隊列前

宣讀處理決定時,站在隊列里的鐘躍民臉上毫無表情。
  張海洋則惡狠狠地斜視著吳滿囤。
  吳滿囤偷偷地看了一眼鐘躍民,滿臉驚慌。
  隊列解散以后,鐘躍民和張海洋一前一后地來到操場邊的雙杠旁,張海洋咬牙切齒地罵道:"媽

的,就因為滿囤,咱倆每人鬧個警告處分,這王八蛋,我非收拾他不可。"
  鐘躍民若無其事地抽著煙:"不就是個警告處分嗎?這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也太拿這當(dāng)回事了。

"
  張海洋還是怒氣難消:"我他媽生氣,這叫玩了一輩子鷹,叫鷹啄了眼睛,咱倆這么精,怎么栽

到一個土包子手里?這事兒不能就這么完了。"
  吳滿囤怯生生地找到這里,他很想向這兩位兄弟解釋一下。
  鐘躍民和張海洋虎視眈眈地盯著他,一聲不吭。
  滿囤遲疑地停住腳步:"兄……兄弟,你們聽俺說……"
  鐘躍民和顏悅色地說:"滿囤,你別說了,你揭發(fā)得對,我們真該好好感謝你呀,要不是你,我

們會在錯誤的道路上越滑越遠,以后你得多幫助我們呀。"
  張海洋攥緊拳頭,咬著牙跨上一步。
  滿囤嚇得后退一步,鐘躍民按住張海洋的肩膀問:"你還有事么?"
  滿囤啞口無言,默默地走開了。
  鐘躍民盯著滿囤的背影突然笑了:"海洋,下星期的訓(xùn)練科目是什么?"
  "散打唄,最累人的科目。"
  鐘躍民冷冷一笑說:"散打?qū)殨r和滿囤湊個對兒怎么樣?"
  張海洋一拍后腦勺,驚喜地喊道:"好主意,這小子那熊樣兒,一拳就能把他收拾了,躍民,你

可夠陰的。"
  鐘躍民淡淡一笑:"哥們兒,怎么能這樣說,這是訓(xùn)練嘛,上級不是常說,平時多流汗戰(zhàn)時少流

血,要是平時也流點血呢?對訓(xùn)練不是更有好處嗎?"
  徒手格斗訓(xùn)練是偵察部隊的主要訓(xùn)練科目,一個新兵在經(jīng)過捕俘拳,擒敵拳等套路訓(xùn)練后,就開

始進入散打訓(xùn)練了。服役兩年以上的老偵察兵們都認為捕俘拳和擒敵拳是些小兒科的玩藝,那一套動

作打起來令人眼花繚亂,能把外行唬得一愣一愣的,其實實戰(zhàn)效果卻不怎么樣而真正的功夫都在散打

中,這好比武林人物打擂臺,拳腳上見功夫,技不如人就得被打下擂臺。
  訓(xùn)練場上吼聲震天,塵土飛揚。偵察兵們都在一對一地進行散打?qū)殻瑧?zhàn)士們騰挪閃展打做一團


  張海洋和滿囤面對面地站著準(zhǔn)備對練,滿囤不知所措地看著張海洋,他已經(jīng)感到了一種恐懼
  張海洋很誠懇地說:"吳滿囤同志,我的軍事技術(shù)和你比起來,還差得很遠,你要好好幫助我呀

。"
  這些言不由衷的話顯然是說給旁人聽的,滿囤似乎感到有些不妙,他遲疑地四處看看。
  鐘躍民在一旁和一個戰(zhàn)士對練,他一個背挎動作將對練的戰(zhàn)士摔出去,然后轉(zhuǎn)過身來,雙手插腰

盯著滿囤。
  他的目光和滿囤求助的的目光相遇了,鐘躍民的嘴角漾出一絲冷笑……
  張海洋半蹲下身子做出格斗架式,滿囤端起雙拳做出防護姿態(tài),張海洋突然飛起一腳向滿囤腹部

踢去,滿囤連忙躲閃,誰知張海洋用的是虛招,他猛地收腿,左臂出手如電,一個漂亮的左勾拳擊中

滿囤的鼻子,一聲悶響,滿囤仰面跌倒……正在一邊觀看的鐘躍民一愣,連忙撲過去扶起滿囤的頭,

滿囤鼻腔中噴出的鮮血濺了鐘躍民一臉。
  鐘躍民對張海洋吼了一聲:"快,幫我一下,快送醫(yī)院。"
  鐘躍民背起滿囤沖出訓(xùn)練場。
  在醫(yī)院的急診室里,鐘躍民和張海洋站在一邊,看著幾個醫(yī)務(wù)人員圍著受傷的滿囤忙碌著。
  連長劉永華和指導(dǎo)員董明匆匆趕來。
  劉永華狠狠瞪了兩人一眼轉(zhuǎn)過頭問醫(yī)生:"大夫,他的傷嚴重嗎?"
  一個中年醫(yī)生說:"鼻骨骨折,要是擊打的力量再大一些就危險了,碎骨很容易傷及運動神經(jīng),

不過,現(xiàn)在問題不大了。"
  董明審視著鐘躍民和張海洋。
  張海洋低聲說:"指導(dǎo)員,這件事怨我,是我失手了,我請求處分。"
  董明話里有話地說:"怎么又是你們倆兒?真巧啊。"
  劉永華也盯著張海洋說:"處分?處分誰啊?這么苦練軍事技術(shù),照理說我該表揚才是,不過嘛

……這里面是不是有點兒別的原因啊。"鐘躍民顯得很委屈:"連長,您要這么說,我們可就冤了,

練散打失手是常有的事,要是追究原因,我們以后可就沒法練了。"
  滿囤從病床上撐起身子做證道:"連長、指導(dǎo)員,張海洋的確是失手,他出拳時還喊過,要俺注

意,俺的動作慢了些,沒躲開。"
  董明揮揮手:"這件事以后再說,你們先回去,滿囤最近不要參加訓(xùn)練了,先把傷養(yǎng)好了。"
  傍晚,鐘躍民和張海洋神情沮喪地坐在操場的雙杠旁,兩人默默地吸著煙,誰也不說話
  張海洋長吁了一口氣:"躍民,我是不是太過份了?我心里……很別扭。"
  鐘躍民也嘆了口氣:"海洋,別自責(zé)了,這件事兒怨我,主意是我出的,唉,這事兒干得有點兒

過了。"
  張海洋的聲音有點兒顫抖:"仔細想想,滿囤這個人還是挺不錯的,我真不該下黑手。"
  兩個人又沉默了。
  第二天的傍晚,一連的戰(zhàn)士們渾身沾滿泥土,筋疲力盡地從訓(xùn)練場回來,鐘躍民和張海洋最后走

進營區(qū)的院子。
  兩人剛進院子突然僵住了,象是受到極大的震撼……
  他們看見臉上纏著紗布的吳滿囤正在把一件件濕淋淋的軍衣往繩子上晾……
  鐘躍民和張海洋認出來了,這是他們昨天換下的的軍裝,兩人的眼睛里在一霎間竟貯滿了淚水…


  這天晚上,鐘躍民、張海洋、吳滿囤又一起坐到了操場上,在熄燈號吹響之前,他們和好了
  滿囤應(yīng)約來到操場上,他一見到鐘躍民和張海洋就哭了,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弟兄們,連長剛一拍

桌子,他就把兩位兄弟給賣了,實在是沒臉見人。
  他這一哭,鐘躍民和張海洋的鼻子也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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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6-4-25 10:11:32 | 只看該作者
張海洋抓著滿囤的手慚愧地說:"滿囤,我對不起你,那天我下了黑手,你……你別記恨我,我

他媽太不夠意思了。"
  鐘躍民也低聲說:"滿囤,是我出的主意,我向你道歉,你能原諒兄弟么?"
  滿囤雙手捂住臉失聲痛哭:"是俺對不起弟兄們,連長說俺要不說實話就讓俺退伍回老家,兄弟

,俺不能回去啊,你們沒嘗過窮的滋味,俺長這么大,連棒子面也沒敢大口吃過,俺下面還有六個弟

妹,為俺當(dāng)兵,俺爹硬是給支書家白干了三年活兒,砍柴挑水煮豬食,三年呀,一天不敢耽誤,支書

還算有良心,到公社武裝部替俺求了個名額,拿到入伍通知書那天,俺爹跪在支書院里把腦門都嗑出

血了……"
  鐘躍民沉痛地抱住滿囤:"滿囤,你別說了……這些事你怎么不早說啊……"
  "……到了部隊,俺象是進了天堂呀,有衣穿,有飽飯吃,俺不怕你們笑話,俺吃野菜糊糊真吃

怕了,就指望著在部隊好好干,混個一官半職,爹娘和弟妹們?nèi)蘸笠灿袀盼頭,俺沒門子,沒文化,

可俺有力氣,能干活兒,雷鋒不就這么干出來的嗎……兄弟啊,俺忘不了離村的那天,全村的鄉(xiāng)親們

都在村口給俺送行,俺走一程就回身嗑三個頭,再走一程再嗑……"
  滿囤哭得說不下去了。
  張海洋也忍不住哭了。
  鐘躍民沒有哭,但他平生第一次有做了虧心事的感覺,也是第一次學(xué)會了懺悔。
  1969年年初,中蘇邊境戰(zhàn)爭在東北邊境的珍寶島地區(qū)爆發(fā),整個世界的目光都投向這個位于黑

龍江虎林縣境內(nèi),在烏蘇里江主航道中心線中國一側(cè),面積僅為074平方公里的小島上。兩個曾經(jīng)親

密無間的社會主義國家的軍隊在這一地區(qū)進行了一場有限的邊境戰(zhàn)爭,雙方的軍人在戰(zhàn)斗中都表現(xiàn)出

高度的愛國主義精神和不畏犧牲的決死姿態(tài)。盡管雙方軍隊的裝備懸殊很大,但中國軍人不要命的作

戰(zhàn)姿態(tài)著實使蘇聯(lián)軍人吃了一驚,戰(zhàn)后,一個參加過珍寶島戰(zhàn)斗的蘇軍少校驚魂未定地說,他親眼看

見一個中國的火箭筒手竟然在距離蘇軍坦克七八米的位置上開火,這完全是一種和對方同歸于盡的作

戰(zhàn)方式,在總兵力超過五百萬的中國軍隊里,這種不要命的軍人哪怕有十分之一,也是個可怕的數(shù)字


  這場有限的邊境戰(zhàn)爭雖然暫時結(jié)束了,但在兩國漫長的國境線上,蘇軍的五十五個摩托化步兵師

,十二個戰(zhàn)役火箭師,十個坦克師,四個空軍軍團,總兵力達一百萬,正虎視眈眈地陳兵邊境,戰(zhàn)爭

的陰影籠罩著國境線。
  1969年的中國已變成了一座龐大的兵營,這一年的軍費開支猛增了38%,中國無可奈何地轉(zhuǎn)入了

戰(zhàn)時經(jīng)濟體制。總兵力五百萬的中國軍隊,完全進入臨戰(zhàn)狀態(tài)。現(xiàn)役軍人一律取消了休假,各級部隊

的一、二號首長都進入了作戰(zhàn)值班室,彈藥按準(zhǔn)備基數(shù)運送到位。戰(zhàn)略導(dǎo)彈部隊按命令與蘇軍進入對

等準(zhǔn)備,為控制導(dǎo)彈飛行方向的地面引導(dǎo)站也全部開通。
  這一年,全軍幾乎所有的軍兵種都展開了戰(zhàn)備施工,60%的部隊成了"工程兵"原因很簡單,專業(yè)

的工程兵部隊實在忙不過來了,因為各部隊都需要有自己的防空掩體和集結(jié)工事,當(dāng)年在朝鮮上甘嶺

戰(zhàn)役中發(fā)揮巨大作用的坑道戰(zhàn)術(shù),令中國軍人們記憶猶新,于是打坑道成了這一年中國軍人的主要工

作。
  一條正在施工的坑道通向山體深處,坑道中央鋪著鐵軌。一些頭戴安全帽的戰(zhàn)士從坑道深處推出

裝滿碎石的翻斗車,一車車的碎石被傾倒在山谷里,這是某野戰(zhàn)軍的一個戰(zhàn)備施工工地,袁軍所在的

坦克團就在這里施工。
  在坑道里的掘進面上,袁軍頭戴安全帽,渾身泥水,正抱著風(fēng)鎬從掘進面上往下轍,他身后是一

排打好的炮眼,兩個戰(zhàn)士把一筒筒炸藥塞進去,正在安裝雷管和導(dǎo)線……安全員吹響哨子,戰(zhàn)士們紛

紛從坑道深處跑出來,撤往安全地帶。
  袁軍和幾個剛撤出坑道的戰(zhàn)士坐在坑道口附近休息,他掏出煙分給大家,邊點煙邊發(fā)牢騷:"媽

的,咱不是坦克兵嗎?怎么改工程兵啦?成天跟這破坑道叫勁,快三個月了吧?"
  和他同一個排的王大明說:"早著呢,再有三個月也完不了,聽說這是咱們團的工事,一旦打起

仗來,全團連人帶裝備都能撤進去。"
  一個叫王寶成的河南兵說:"你以為就咱們團打坑道?告訴你,全軍都在打坑道,這叫'深挖洞

,廣積糧',我哥在東北當(dāng)兵,他來信說他們也在打坑道。"
  袁軍說:"全軍都改行了,也別叫解放軍了,叫工程軍得了。"
  班長段鐵柱說:"袁軍,你又來了?不說上幾句怪話就渾身難受是不是?"
  "我說班長,你怎么老找我茬兒?你要老看我不順眼,就讓指導(dǎo)員給我調(diào)調(diào)班。"
  指導(dǎo)員吳運國剛好走過來:"袁軍,你要往哪兒調(diào)呀?"
  "指導(dǎo)員,您還是給我換個地方吧,我們班長是橫豎看我不順眼。"
  段鐵柱瞪起了眼:"袁軍,你不要沒事找事,我怎么看你不順眼了?"
  吳運國問道:"袁軍,你覺得調(diào)到哪兒更適合你?你說說嘛。"
  "干脆您讓我養(yǎng)豬去得了,咱們連養(yǎng)的那幾頭豬怎么越養(yǎng)越瘦呀?上次跑了一頭豬,好家伙,一

米五高的圈墻,那豬一竄就過去了,身手絕對敏捷,可那叫豬么?叫黃鼠狼還差不多,您要讓我去養(yǎng)

豬,我保證兩個月之內(nèi),把那幾頭豬養(yǎng)得跟大象似的。"
  吳運國笑了:"我問你,你這么堅決要求養(yǎng)豬,有什么目的呀?"
  "看您說的,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從小就喜歡動物,我覺得豬也是一種比較可愛的動物。"
  吳運國笑著說:"嗬,咱們連還有個動物愛好者,據(jù)說喜歡動物的人一般都挺善良的,你的意思

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善良?"
  "指導(dǎo)員,還是您了解我。"
  "我當(dāng)然了解你,你覺得養(yǎng)豬這活兒不錯,用不著打坑道,連早上出操都不用參加,是不是?袁

軍呀,你那花花腸子我太清楚了,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打坑道吧。"
  正說著,坑道深處傳來持續(xù)不斷的爆炸聲,軍人們都在默數(shù)著爆炸的次數(shù)。
  爆炸聲停了。袁軍站起來:"壞了,有兩個炮眼沒響。"
  段鐵柱戴上安全帽說:"你們都在這兒等著,我進去排除啞炮。"
  袁軍攔住班長:"安裝炸藥時我也在場,我了解情況,應(yīng)該我去。"
  段鐵柱說:"聽你的還是聽我的?你躲開。"
  袁軍固執(zhí)地擋住他說:"這不是誰官兒大官兒小的問題,誰了解情況誰去。"
  段鐵柱又瞪起了眼:"袁軍,你還反啦?敢不服從命令?你給我讓開……"
  "我說班長,還是讓我去吧,反正你也看我不順眼,萬一把我炸死了,你不是也省心了?再說,

我要是當(dāng)了烈士,咱們班鬧不好就能混個'袁軍班'的稱號,你身為'袁軍班'的班長,這回就有事干

了,比如到全國各地做做報告,講講你是怎樣培養(yǎng)出一個英雄的,到那時,肯定會有很多女青年向你

獻花,向你表白心中的愛慕,于是你就打著滾兒的挑吧……"
  段鐵柱哭笑不得,袁軍的刻薄話可是夠損的,他把這么嚴肅,這么生死攸關(guān)的事也當(dāng)成笑話講,

什么時候都忘不了拿班長開心。不過……袁軍這小子到關(guān)鍵時刻還是很有勇氣的,也許自己以前小瞧

了他,段鐵柱恨恨道∶"袁軍,你小子等著,今晚的班務(wù)會上再找你算帳……"
  指導(dǎo)員吳運國站了起來:"二班長,我看可以讓袁軍去,裝藥時他在場,熟悉情況,還有一點,

這一點很重要,剛才袁軍的表現(xiàn),使我改變了對他的一貫看法,他能在關(guān)健時刻表現(xiàn)出一種英勇無畏

的精神,是條漢子,值得我們每一個人尊重。"
  在場所有的軍官和士兵都靜下來,神情肅穆。
  段鐵柱輕輕抱住袁軍,他動了感情:"好兄弟,千萬要小心,以前的嗑嗑絆絆,你可別往心里去

。"
  戰(zhàn)友們一擁而上,和袁軍逐個擁抱,反復(fù)叮囑著,袁軍向戰(zhàn)友們一一告別,一步一步走進坑道…


  指導(dǎo)員緊張地看著手表,戰(zhàn)士們也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坑道口。
  突然,坑道深處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聲,一股濃煙和塵土涌出坑道口。
  二班長段鐵柱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袁軍……"他帶著戰(zhàn)士們冒著濃煙沖進坑道。
  周曉白那天剛把一個住院的病號推到了住院區(qū),她推著輪椅返回醫(yī)院的主樓,就看見一輛解放牌

卡車高速駛進醫(yī)院,在主樓前剎住車,發(fā)出刺耳的響聲,一群渾身泥水的戰(zhàn)士抬著一個擔(dān)架向急診室

沖去。
  周曉白看見擔(dān)架上流下的滴滴鮮血灑落在走廊上……
  在醫(yī)院里工作的人對這類重傷員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周曉白并未在意,她推著車返回了內(nèi)科門診。
  注射室里有幾個病號在等著周曉白掛吊瓶,她顧不上喘口氣,就忙著給病號消毒注射。
  這時羅蕓沖進了注射室:"曉白,袁軍出事了。"
  周曉白心里一震,手中的注射器掉在地上,她一把抓住羅蕓:"出什么事了?你快說。"
  羅蕓的臉色蒼白:"聽說是施工時排除啞炮,負了重傷,現(xiàn)在正在手術(shù)室搶救,外科的張大夫主

刀,曉白,你說他會死嗎?"
  周曉白安慰道:"你別急,張大夫是咱們院最好的外科醫(yī)生。"
  "曉白,他會殘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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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6-4-25 10:11:57 | 只看該作者
  
  周曉白急了:"哎呀,你現(xiàn)在問這些干嗎?先得把命保住,你怎么想這么遠?快走,咱們?nèi)タ纯?br />
。"
  羅蕓跟周曉白走到門口又停下。
  周曉白奇怪地問:"你又怎么啦?"
  羅蕓猶豫起來:"不行,我不能去,我怕控制不住自己,要是讓別人知道我和袁軍的關(guān)系,入黨

的事就完了。"
  周曉白氣得一跺腳:"羅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管這些?你不去我去,我不怕別人說。"她摔

門走了。
  周曉白心急火燎地來到手術(shù)室門外,她看見袁軍連隊里的戰(zhàn)友們都靜靜地站在走廊里,默默地望

著手術(shù)室的門。
  手術(shù)室的門開了,一個護士走出來,戰(zhàn)士們圍上去詢問。
  護士高喊道:"備用血漿用完了,傷員失血太多,急需輸血,誰是O型血?請跟我來。"
  周曉白脫口喊道:"我是O型血。"
  二班長段鐵柱也舉起了手:"我也是O型血。"
  護士大聲問:"就這兩個?還有嗎?"
  戰(zhàn)士們面面相覷,都焦急地搖頭。
  指導(dǎo)員吳運國急得直跺腳:"快,開車回團里,把所有O型血的人都帶來。"
  一個戰(zhàn)士飛快地跑了。
  護士無奈地說:"兩個人太少了,先救救急吧。"
  周曉白躺在采血室的床上,眼看著粗大的針頭刺入自己的血管,鮮紅的血液被抽進針管……
  一個手術(shù)室護士滿臉焦急地推門進來:"快一點兒,傷員的血壓快測不到了,快、快……"
  周曉白問道:"小張,就這四百CC血夠嗎?"
  "差遠了,還得想辦法,院長已經(jīng)派人去地方醫(yī)院求援了,就怕來不及了。"
  周曉白又問段鐵柱:"二班長,你還行嗎?"
  段鐵柱干脆地回答:"沒問題,再抽我四百CC"
  周曉白又伸出胳膊:"快,再抽我四百。"
  小張睜大眼睛說:"曉白,你不要命啦?一下子抽六百CC血,會有危險的。"
  "沒事,快抽吧,我死不了。"
  二班長段鐵柱心有不忍,他猶豫地對周曉白說:"要不,全抽我一個人的,照八百抽,我能頂住

。"
  "再抽八百?虧你想得出?加上剛才的二百,就是一千CC,非出人命不可。"
  護士小張不敢下手:"曉白,我不能這么干,我得去請示一下。"
  周曉白一跺腳大喊:"你快呀,傷員快不行了,你要耽誤人命的,快抽……"
  小張下了決心,一咬牙又把針頭刺入周曉白的血管……又是四百cc的鮮血被抽進了采血瓶,采

血瓶漸漸滿了。
  周曉白感到一陣暈眩,周圍的景物漸漸旋轉(zhuǎn)起來,模糊起來……
  窗外,一輛滿載著戰(zhàn)士的卡車停在主樓前,獻血的戰(zhàn)士們紛紛跳下卡車。
  周曉白的視野更加模糊了……
  此時遠在陜北的石川村知青點里,鄭桐正坐在樹下看書,現(xiàn)在是農(nóng)閑,他有了很多時間看書
  村子里的農(nóng)活兒并不多,因為這里有靠天吃飯的習(xí)慣,只要把種子種下去,村民們就不管了,如

果今年的雨水多,到了秋天就可以收獲了,至于怎么才能提高農(nóng)作物的產(chǎn)量,村民們才懶得考慮,想

了也白想,他們既沒錢買化肥,也無法把黃土坡改成水澆地,反正糧食不夠吃還有外出討飯這條路可

走。
  蔣碧云從窯洞里出來,她發(fā)現(xiàn)鄭桐在看書,便打招呼道:"鄭桐,你還在看《中國通史》嗎?"
  鄭桐抬起頭來說:"《中國通史》我早看完了,現(xiàn)在正看《明通鑒》呢,我發(fā)現(xiàn)明史很有意思,

一點兒也不枯燥。"
  蔣碧云說:"我發(fā)現(xiàn)自從鐘躍民走了以后,你象變了一個人,把業(yè)余時間都用在了讀書上,我就

不明白了,你什么時候開始學(xué)好的?"
  鄭桐顯出一種少有的嚴肅:"你不知道,鐘躍民走后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情緒很低沉,這是一種孤

獨感,時間越長孤獨感越重,我沒有辦法排解,只有讀書,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真喜歡上讀書了,讀書

成了一種生活需要。"
  "你沒想過將來去上大學(xué)嗎?"
  "想過,不過想也白想,目前這種推薦工農(nóng)兵學(xué)員上大學(xué)的制度,實際上把所有沒有門路的人都

推出去了,而有門路被推薦上去的往往是草包,真不知是什么人想出的這個辦法,這在全世界也是獨

一份兒。"
  蔣碧云鼓動道:"我看還是得想想辦法,機會總不會從天上掉下來,咱們都需要試一試。"
  "你也想上大學(xué)?"
  "誰不想?這恐怕也是咱們唯一的機會,不然這輩子就要永遠呆在這里,鄭桐,從今天起,咱們

一起學(xué)習(xí),好不好?"
  鄭桐卻一口回絕:不行,我不和你搭伙學(xué)習(xí)。
  蔣碧云大感意外:"為什么?"
  鄭桐壞笑一聲:"我怕受誘惑,你老在我眼前晃悠,我難免心猿意馬,到時候?qū)W習(xí)也耽誤了,還

招我犯了錯誤。"
  蔣碧云笑道:"你看,你這流氓本性又露出來了,剛學(xué)好才幾天呀,老毛病又犯了。"
  "那我提個建議行不行?"
  "你先說說看。"
  鄭桐來了精神,他合上書,挪了挪板凳湊近蔣碧云說:"光搭伙學(xué)習(xí)未免太單調(diào),咱們不妨來個

全方位搭伙,連日子都放在一起過,怎么樣?"
  "你的意思是一起學(xué)習(xí),一起吃飯,還有嗎?"
  "這太表面化了,咱們的合作還可以再深入,再廣泛一些,生活好象不光是學(xué)習(xí)和吃飯吧?"
  蔣碧云不動聲色地說:"你不用再啟發(fā)我的智力,就明說吧,還有什么更具體的合作?"
  "村東頭不是還有個廢棄的破窯洞嗎?咱們把它收拾一下,你我搬進去,體會一下男耕女織的生

活怎么樣?"
  蔣碧云和顏悅色地說:"你繞了半天,總算是把心里話說出來了,這個設(shè)想挺不錯,憧憬起來怪

溫馨的,鄭桐,你是個富有想象力的家伙,甚至還有點兒詩人的浪漫,你想聽聽我對這個建議的看法

嗎?你來,我告訴你。"
  鄭桐把腦袋湊過去,蔣碧云一個耳光扇在鄭桐臉上,轉(zhuǎn)身走了。
  鄭桐捂住臉發(fā)起楞來。
  昏迷中的袁軍渾身纏滿繃帶躺在特護病房的床上。羅蕓和周曉白坐在一邊看著袁軍,周曉白的臉

色蒼白,顯得很虛弱。
  羅蕓小聲說:"張醫(yī)生說,袁軍的命是保住了,但會不會殘廢,還要取決于他恢復(fù)的情況。"
  周曉白聲音很微弱:"羅蕓,他要是殘廢了,你還和他好嗎?你有這個心理準(zhǔn)備嗎?"
  羅蕓低聲說:"沒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你該考慮這個問題了,但不管你們將來如何,在他養(yǎng)傷期間你該好好照顧他。"
  羅蕓望著周曉白遲疑地說:"曉白,我正想和你商量呢,我的入黨問題剛剛解決,可還有一年的

預(yù)備期,在這期間絕對不能出一點兒問題,不然轉(zhuǎn)正的時候會出麻煩的。"
  "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和袁軍的關(guān)系,你能幫我嗎?"
  周曉白驚訝地問:"你的意思是讓我代替你照顧他,你要裝得象普通朋友一樣?"
  羅蕓的臉紅了:"我不能經(jīng)常過來,別人會懷疑的。"
  "可我要是出面照顧他,別人同樣也會懷疑我的,這點你考慮過嗎?"
  "當(dāng)然考慮過,但你和我比起來,有很多優(yōu)勢,憑你爸爸在軍隊的地位,你的前途是永遠有保障

的,無論你干得好壞,無論你努力表現(xiàn)還是無所謂混日子,結(jié)果反正一樣,入黨,提干,保送上大學(xué)

,這些都用不著你操心,而我的情況不一樣,一切都要憑自己去努力,就因為我爸爸只是個師級干部

,這種級別的干部,在軍隊里多如牛毛。"
  "羅蕓呀,你可真有心眼兒,和你認識這么多年,我才發(fā)現(xiàn)這一點,讓我怎么說你呀……好吧,

我答應(yīng)你,我會常來照顧他的。"
  "謝謝你,我知道你會幫我的。"
  "可是,袁軍醒了以后總見不到你,他會怎么想?他現(xiàn)在最需要你呀。"
  羅蕓說:"你向他解釋一下嘛。他會理解的。"
  周曉白站了起來:"我可以幫你,但我不喜歡你這種處世方式,弄得鬼鬼祟祟的,你呀,什么都

要占著,什么都不肯放棄,哼,說你什么好。"
  "行了、行了,我的小姐,你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何必還說這些?你這個人就是這樣,好事已經(jīng)做了還

不落好。"
  周曉白突然驚喜地喊:"羅蕓,他醒了。"
  袁軍睜開了眼,正望著天花板,似乎在思索著這是什么地方。
  羅蕓摸著他的臉說:"袁軍,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你已經(jīng)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了。"
  周曉白給袁軍掖掖被角輕聲說:"袁軍,羅蕓的入黨申請剛剛被通過,現(xiàn)在正是考驗期,她不便

常來照顧你,以后我來照顧你,好嗎?"
  袁軍不置可否,又疲憊地閉上眼睛。
  支書常貴盤腿坐在炕上,嘴里叼著煙袋正在盤算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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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6-4-25 10:12:27 | 只看該作者
  外面?zhèn)鱽磬嵧┑穆曇簦?quot;常支書在家嗎?"鄭桐拎著一個提包進來。
  常貴顯得很熱情:"鄭桐啊,來,炕上坐,你吃了么?"
  "吃啦,你歇著呢?"
  常貴問:"有事嗎?你們這些知青娃,沒事才不找我。"
  "常支書,看你說的,今天我就沒事,不是也來看你了嗎?"
  "你小子有事就說事,別和我扯淡,我還不知道你,知青娃里就屬你花花腸子多。"
  鄭桐打開提包,拿出兩瓶"二鍋頭"酒和一條"大前門"香煙放在炕桌上順嘴胡吹道:"這是我家里

剛寄來的,這"二鍋頭"酒可是名酒,中國有八大名酒,陜西的"西鳳"算一個,北京的"二鍋頭"算一

個,這種酒在北京也買不到,得有關(guān)系才行,常支書,你嘗嘗。"
  常貴斜了鄭桐一眼,心里便盤算開了,自從上次鐘躍民和鄭桐威脅過他以后,常貴發(fā)現(xiàn)這些知青

娃里就屬這兩個小子壞,尤其是鐘躍民,簡直壞得流油兒,眼珠一轉(zhuǎn)壞主意就跟著往上冒,鐘躍民走

后,常貴心里算是一塊石頭落了地,只剩下一個鄭桐,諒他也翻不起大浪來,他吸著旱煙,不冷不熱

地說:"嗯,你這娃又有事要我辦哩,要不平白無故送我名酒干啥?你說,辦啥事?"
  鄭桐開門見山地說:"支書,你倒是直來直去,我本想繞會兒彎子再說,既然你這么痛快,那我

也就明說吧,常支書,我想上大學(xué),希望你能幫忙。"
  常貴一時沒反映過來:"上大學(xué)干啥?"
  "學(xué)點兒知識呀。"
  常貴磕磕煙袋說:"我看你們知識夠多的啦,還不是一樣來陜北種地,地還種得不咋樣,我看都

是知識鬧的,上啥學(xué)呀?"
  鄭桐急了:"嗨,我和你說也說不清楚,反正我想上學(xué),你得向公社推薦我。"
  "我和公社咋說?"
  "就說我下鄉(xiāng)以后,努力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再教育,積極改造世界觀,勞動積極肯干,吃苦耐勞,

斷糧時帶領(lǐng)鄉(xiāng)親們開展生產(chǎn)自救,不向國家伸手,還在村里辦了識字班,幫助廣大貧下中農(nóng)掃盲……

"
  常貴哼了一聲:"你表現(xiàn)這么好,我咋不知道?還帶領(lǐng)鄉(xiāng)親們搞生產(chǎn)自救?好事都讓你干了,我

這支書干啥去啦?"
  鄭桐開導(dǎo)道:"那你就在前面加上一條,在村黨支部的領(lǐng)導(dǎo)下,我說支書,這又不是立功受獎大

會,怕我搶了你的功,這是上學(xué)。"
  常貴嘟囔著:"反正是好事,要不你拎著酒找我干啥?"
  "哎喲,你怎么聽不明白?這么和你說吧,我去上學(xué),不會對你和村里造成任何損害,相反還有

好處,你只要向公社把我推薦上去就行了。"
  "這事我得好好想想,你小子花花腸子太多,三十六個心眼兒,七十二個轉(zhuǎn)軸兒,繞來繞去怕是

要把我繞進去。"
  鄭桐耐心地幫常貴分析:"這么簡單的事你還想不明白?咱們來算筆帳,咱村不是人多地少嗎?

原先有四百一十七口人,加上我們十個知青,成了四百二十七口人,鐘躍民走了,現(xiàn)在是四百二十六

口人,對不對?可糧食的產(chǎn)量增加沒有?沒有,也就是說,原先四百一十七人的口糧,現(xiàn)在由四百二

十六人吃,這么一算,問題就出來了,這等于我們知青搶了你們的口糧,你們吃不飽,我們的良心也

不安,這怎么辦?咱得想轍,想法把知青踢出去,踢出一個是一個,所以,你先把我和蔣碧云踢出去

上大學(xué),這樣就能每年省出幾百斤糧食,再有機會,比如招工什么的,你就再把曹剛他們踢出去,總

之,你每弄走一個就能省幾百斤糧食,這帳你總能算過來吧?"
  常貴低頭想了一會兒表示同意:"這倒也是。"
  "支書啊,你總算想明白了,那這酒……"
  "你放那兒吧,下次我去社里開會給你提提。"
  "謝謝常支書。"
  袁軍躺在特護病房的床上,他渾身纏滿了繃帶,護士小于正在用湯匙喂他吃飯。
  周曉白拎著一些水果和食品進來,她對小于說:"小于,你休息一會兒,我來喂他。"
  小于說:"曉白,還是我來吧,昨天政治處張主任還問我,周曉白和這個傷員是什么關(guān)系?"
  "他愛問不問,我不怕,你把勺子給我。"周曉白接過湯匙繼續(xù)喂袁軍。
  袁軍抱歉地小聲說:"曉白,你別來了,這就夠麻煩你的了,再造成什么誤會就更不好了。"
  周曉白沒好氣地說:"袁軍,你給我閉嘴,我喂你飯你就吃,別招我煩啊。"
  袁軍的脾氣也上來了:"你還招我煩呢,誰讓你來的?我請你了么?"
  周曉白大聲說:"你還煩了?我自作多情是不是?上趕著來侍候你?要不是……算了,不說了,

你給我張嘴。"
  袁軍閉上眼,拒絕進食。
  周曉白氣急敗壞地說:"袁軍,你還來勁了是不是?你吃不吃?你要敢說不吃,我就把碗扣在你

臉上。"
  袁軍對護士說:"小于,麻煩你出去一下,我和周曉白有話說,對不起。"
  小于點點頭,走出門去。
  袁軍嘆了口氣說:"曉白,你這脾氣是不是得改改?難怪鐘躍民……"
  周曉白立刻蹦了起來:"鐘躍民怎么了?你少提他,別招我罵你啊。"
  袁軍苦笑著:"你要是心里煩,想罵我?guī)拙渚土R吧,只要你心里能好受點兒。"
  周曉白不吭聲了。
  袁軍說:"其實我知道你不是沖我來的,你是對鐘躍民有氣,對不對?你這是何苦?你們相處的

時間并不長,彼此之間也沒有什么承諾,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就不要再想了。"
  周曉白小聲說:"對不起,袁軍,我不該向你發(fā)火,我向你道歉,你不知道,我心里很……難過

……"周曉白痛哭起來:"我試過,想把他徹底忘掉,可我做不到。"
  袁軍同情地望著他:"這可不象你的為人,在我眼里你可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你得咬牙振作起來

。"
  周曉白淚眼婆娑地抬起頭來說:"袁軍,你是鐘躍民的朋友,你了解他,你說,我們的關(guān)系真的

完了嗎?"
  袁軍深深地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醫(yī)院政治處的陳主任正坐在辦公桌前翻閱文件,羅蕓走進來敬禮道:"陳主任,您找我?"
  陳主任摘下花鏡說:"哦,小羅呀,你坐嘛。"
  羅蕓規(guī)規(guī)矩矩坐下。
  陳主任說:"小羅呀,你干得不錯,你們這批兵你是第一個入黨的,你很有前途呀。"
  "陳主任,我感謝組織上對我的培養(yǎng),還有您對我的幫助教育。"
  "主要還是你表現(xiàn)好,組織上對每一個人的表現(xiàn)從來都是清清楚楚的,決不會埋沒你的成績,對

了,軍里的邵副政委是你父親的老戰(zhàn)友吧?"羅蕓低著頭說:"對,邵副政委和我父親在一個團里工

作過,那還是打錦州的時候,我那時還沒出生呢。"
  陳主任說:"邵副政委和我打過招呼,要我多在政治上關(guān)心你,培養(yǎng)你,邵副政委是我的老上級

,他交待的事,我是無不照辦的,問題是咱們醫(yī)院干部子女太多,有些事情還是要謹慎些,免得別人

說閑話。"
  "您放心,這我懂。"
  陳主任很為難地說:"今年咱們醫(yī)院保送工農(nóng)兵學(xué)員的名額只有一個,競爭很激烈,軍里、軍區(qū)

,甚至北京總部都有打招呼的,這里沒有外人,我和你明說吧,內(nèi)科的周曉白是你的主要競爭對手。

"
  "可是……周曉白連入黨問題還沒有解決,如果憑表現(xiàn)推薦,我應(yīng)該比她有資格。"
  "可你知道她父親在軍內(nèi)的地位嗎?別說咱們軍首長,就是現(xiàn)任的軍區(qū)首長,也有好幾個當(dāng)過她

父親的部下。"
  羅蕓緊張地站起來:"陳主任,這次上大學(xué)的機會對我非常重要,周曉白以后有的是機會,而我

卻只有這一次,我聽說邵副政委快離休了,他一走我就沒有任何機會了,請您幫幫我。"
  陳主任說:"最近有人反映周曉白和一個住院的傷員關(guān)系有些特殊,你知道這件事嗎?"
  "我……知道,那是坦克團的袁軍,他們在入伍之前關(guān)系就比較好。"
  "他們是在談戀愛嗎?"
  "這我不清楚,反正我知道周曉白每天都去照顧袁軍。"
  陳主任不滿地說:"這就有問題了,重傷員都有特護,她有什么必要每天都去,這恐怕不是一般

關(guān)系吧?"
  羅蕓低聲說:"陳主任,她的事我不知道。"
  陳主任說:"戰(zhàn)士在服役期間不準(zhǔn)談戀愛,這是部隊明文規(guī)定的,周曉白作為領(lǐng)導(dǎo)干部的子女,

更應(yīng)該以身作則,而不能搞特殊化,她的問題我還要調(diào)查一下。"
  羅蕓說:"陳主任,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好好干吧小羅,你很有希望,這段時間要謹慎,可千萬別出什么問題。"
  "是,陳主任,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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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6-4-25 10:12:52 |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1-5)
  那新兵懶洋洋地站起身來,左手閃電般揮出,酒瓶在空中劃了個弧形,砰地一聲砸在老兵的頭上

……C軍未來的頭號殺手寧偉浮出水面。周曉白突然淚流滿面∶你用不著說對不起,這是我的命……
  軍部大院附近有個小飯館,飯館的營業(yè)面積不大,只能擺放七八張桌子。每到星期天,這里就成

了軍人的天下,軍部各直屬單位的士兵就把這里擠得滿滿的,來得稍晚一些就沒有座位了。當(dāng)然,來

這里改善生活的軍人,幾乎都是城市入伍的士兵,農(nóng)村入伍的士兵從不上這兒來。
  鐘躍民、張海洋、吳滿囤正在喝酒。他們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軍裝,風(fēng)紀(jì)扣系得很嚴,一副老兵風(fēng)范


  盡管已經(jīng)是老兵了,可鐘躍民和張海洋的生活習(xí)慣還沒什么變化,只要誰兜兒里有了錢,照例是

拿出來請客。吳滿囤對他們這種惡習(xí)頗有微詞,但拘于面子卻不得不來。三個人在一個班里共同生活

了兩年多,彼此都太了解了。滿囤已經(jīng)明白了一個道理,好朋友之間要互相寬容,自己習(xí)慣的生活方

式不能強加給別人。這兩位兄弟雖說一身的少爺習(xí)氣,可他們對朋友卻很真誠。別的不說,這兩年多

來,鐘躍民和張海洋就沒穿過新軍裝,每到換裝時,他倆總是把新發(fā)的軍裝扔給滿囤,讓他寄回家里

給弟弟妹妹們穿,滿囤要是不好意思要,他倆就瞪起了眼,大有要翻臉的意思,每次都是滿囤含著眼

淚默默地收下。他是個口拙的人,心里的感激不知道怎樣才能表達出來。連隊里有人開玩笑說,全連

穿得最破爛的就是他們?nèi)齻。滿囤聽到這種議論時總象做了虧心事,心里很不是滋味。
  平心而論,滿囤實在不愿意和他倆出來吃飯,在他看來,連隊的伙食已經(jīng)很好了,這兩位少爺簡

直是在糟蹋錢,何況他倆要是真有錢也行,其實他倆的津貼費還不夠買煙抽的,唯一的本事就是向家

里要,去年鐘躍民的父親被解放后,補發(fā)了一大筆錢,鐘躍民覺得這筆錢是他和父親省吃儉用攢出來

的,當(dāng)年他每月只有十五元生活費,吃了上頓沒下頓,如今父親發(fā)了財,這筆錢他理所當(dāng)然要支取一

部分。滿囤怎么也鬧不明白鐘躍民的理論,他認為那是鐘躍民父親的工資,無論如何,鐘躍民不該這

么理直氣壯地花父親的錢。鐘躍民只好這樣解釋,他本來沒打算要來世上走一遭,是他爹媽非要生他

,他不來都不行,因此他是出于無奈才來到這個世界上,既然來了,那爹媽就得負責(zé)把他養(yǎng)到十八歲

,少一天也不行,不然就是摧殘了祖國的花朵。滿囤說∶"可你現(xiàn)在早過十八歲了。"鐘躍民振振有

詞∶"問題是我從十五六歲就已經(jīng)受到摧殘了,那時我成天吃不飽肚子,好好的一朵花兒還沒來得及

開呢,就已經(jīng)謝了,成了殘花敗柳,我老爹總得給我追幾次肥吧,不然他這個爹當(dāng)?shù)靡蔡p松了,一

個月才十五塊錢就把兒子養(yǎng)大了,那我要這個爹干嗎?"
  張海洋一開始還沒想起向家里要錢,后來覺得老吃鐘躍民的不好意思,于是也給家里寫信,以各

種名目要錢,結(jié)果成了慣例,一到星期天,不出來吃頓飯就象少了點兒什么。
  鐘躍民注意到一個瘦瘦的戰(zhàn)士,穿著嶄新的軍裝,沒戴領(lǐng)章、帽徽,獨自一人坐在角落的一張桌

前自斟自飲。他注視著那個戰(zhàn)士說:"那是個今年的新兵吧?怎么一個人出來喝酒?新兵集訓(xùn)期間批

假挺不容易的。"
  滿囤回答:"他們一到星期天允許百分之十的人請假,前幾天連長派我去新兵連輔導(dǎo)新兵投彈訓(xùn)

練,我見過這個新兵。"
  張海洋望著門口說:"那幾個小子又來了。"
  幾個穿著半舊軍裝的士兵走進飯館,正在東張西望地找座位。
  鐘躍民問:"他們是哪個單位的?"
  張海洋說:"通訊營的,你忘了?上次他們在這兒喝醉了鬧事,把人家柜臺都砸了,這幾個小子

都是省軍區(qū)子弟,從小在這土生土長,拔扈慣了。"
  那幾個通訊營的士兵走到屋子角落的那張桌前,用眼睛盯著那個獨自喝酒的新兵,似乎希望新兵

能識趣些主動站起來。
  那新兵旁若無人地喝著酒,好象沒看見面前這幾個老兵。
  一個老兵終于忍不住說話了:"喂,新兵蛋子,那邊有空位子,你到那邊坐。"
  新兵象是沒聽見,他無動于衷地一口一口抿著酒,甚至連頭也不抬。
  老兵火了:"嗨!說你那,耳朵里塞驢毛啦?"
  張海洋看不過想站起來,卻被鐘躍民一把按住。
  新兵仍然不吭聲。
  那老兵說:"媽的,如今怎么聾子也來當(dāng)兵了?"
  他抓起新兵放在桌上的挎包一把甩到墻角,用挑釁的目光盯著新兵。
  新兵面無表情地抓起酒瓶,給自己杯里斟滿酒,端起來一飲而盡,再斟酒,又是一飲而盡,酒瓶

終于空了。
  鐘躍民和張海洋注視著他。
  新兵懶洋洋地站起身來,握酒瓶的左手閃電般揮出,酒瓶在空中劃了個弧形,砰地一聲砸在老兵

的頭上……酒瓶砸的粉碎,碎片飛濺出很遠,老兵血流滿面地栽倒了……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新兵手握露出鋒利茬口的瓶頸朝老兵們晃了晃,幾個老兵被嚇得連連后退。
  鐘躍民拍了幾下巴掌嘆道:"行,出手夠利索的,心理素質(zhì)也不錯,天生的殺手。"他走過去,

拍拍新兵肩膀:"哥們兒,你是哪兒來的?"新兵的眼睛一亮:"北京,我聽出來了,你也是北京的?

"
  "我叫鐘躍民,北京人,偵察營的,你叫什么?"
  "寧偉。"
  張海洋走過來對幾個老兵說:"快帶這哥們兒去醫(yī)院包扎一下,這事兒就算了吧?"
  一個老兵漲紅了臉:"算了?人就白打了?還是新兵蛋子打的?不行,這件事沒完。"
  鐘躍民說:"不就是挨了一酒瓶子嗎?來,你們給我腦袋來一下,我替他挨了。"
  一個老兵頗不服氣:"你們不就是偵察營的嗎?有什么了不起?想替這新兵蛋子出道兒是怎么的

?"
  張海洋漫不經(jīng)心地抓起一個空酒瓶,朝自已天靈蓋砸去,瓶子被砸得粉碎,他的腦袋卻毫發(fā)無損

,他向幾個老兵遞過一個酒瓶:"來,你們也試試。"
  幾個老兵沒人敢接。
  鐘躍民勸道:"行啦,你們趕快走吧,一會兒值勤哨來了就誰也別走了。"
  幾個老兵把受傷的同伴扶走。
  寧偉感激地說:"大哥,謝謝你們。"
  鐘躍民拍拍他的肩膀說:"你也快走吧,這件事要是讓你們新兵連知道了,你恐怕要背個記過處

分,要有這個心理準(zhǔn)備。"
  寧偉滿不在乎地說:"沒事,我已經(jīng)背了一個警告處分了,一個是抱著,兩個是挑著。"
  鐘躍民說:"我們是偵察營一連的,以后有空來找我們玩。"
  "謝謝大哥,我會去找你們的。"
  周曉白正在內(nèi)科值班室做值班記錄,內(nèi)科的張教導(dǎo)員推門進來。
  周曉白站起來:"張教導(dǎo)員,您有事嗎?"
  "小周呀,沒什么大事,你坐嘛,隨便聊聊。"
  "教導(dǎo)員,您平時好象沒有聊天的習(xí)慣,給人做思想工作之前,都說隨便聊聊,先扯上幾句家長

里短才轉(zhuǎn)入正題,您這套工作方法,咱們科里的人都知道,我看您就把開場白免了吧,要說什么,直

奔主題就行了。"
  張教導(dǎo)員有些尷尬:"小周啊,你的嘴可真夠厲害的,腦子也很快,好吧,聽你的,咱們就直來

直去,我事先聲明,今天要談的問題,是政治處陳主任交待的,具體情況我也沒做調(diào)查"
  "好,請進入主題吧,我洗耳恭聽。"
  "據(jù)有人反映,你最近和一個叫袁軍的傷員關(guān)系比較密切,有這事嗎?"
  "有,我每天都去看他,我們?nèi)胛橹熬褪桥笥眩@有什么不對嗎?"
  張教導(dǎo)員說:"小周啊,你入伍后表現(xiàn)還是不錯的,你是領(lǐng)導(dǎo)干部的子女,要處處以身作則呀。

"
  周曉白問:"這是什么意思?這和領(lǐng)導(dǎo)干部的子女有什么關(guān)系?"
  "你已經(jīng)是老兵,應(yīng)該知道戰(zhàn)士在服役期間不允許談戀愛的規(guī)定吧?"
  "您認為我在和袁軍談戀愛?那我就向您解釋一下,我們之間沒有戀愛關(guān)系,我們只是一般的朋

友。"
  張教導(dǎo)員委婉地說:"恐怕沒有這么簡單吧?有人反映你每天都去外科照顧袁軍,而且取代了特

護,這好象已經(jīng)超越了一般同志的關(guān)系,小周,你可要注意影響啊。"
  周曉白剛要說話,又克制住自己,索性不做解釋了,她坐下繼續(xù)寫值班記錄,不再理睬張教導(dǎo)員

了。
  張教導(dǎo)員嚴肅起來:"周曉白同志,我是代表組織上和你談話,請你端正態(tài)度,配合組織上把事

情談清楚。"
  周曉白終于忍不住了:"張教導(dǎo)員,我已經(jīng)向你解釋過了,我想我用不著再繼續(xù)解釋了,如果組

織上不相信,非要我承認才算是配合組織,才算是端正了態(tài)度,那好,我就來個假戲真做,真和袁軍

去談戀愛,這你滿意了吧?"
  張教導(dǎo)員發(fā)火了:"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你要為自己的前途想一想,這樣下去后果是嚴重的……"
  周曉白狠狠一摔門,揚長而去,張教導(dǎo)員被氣得直哆嗦。
  去年年底入伍的新兵已經(jīng)進行了三個月的集訓(xùn),該進行分配了。偵察營大批老兵也在去年年底復(fù)

員了,一連也走了幾個班長,鐘躍民、張海洋、吳滿囤都當(dāng)上班長,鐘躍民任五班班長,張海洋任四

班班長,吳滿囤為一班班長。
  當(dāng)指導(dǎo)員董明宣布完任命時,鐘躍民和張海洋馬上嬉皮笑臉地表示感謝。
  鐘躍民說:"多謝指導(dǎo)員栽培,給我個官兒干干,指導(dǎo)員,您和連長是不是也該轉(zhuǎn)業(yè)了?"
  董明說:"什么意思?"
  "老兵們一復(fù)員我們就升任了班長,要是指導(dǎo)員和連長再一轉(zhuǎn)業(yè),我們就該升排長了,指導(dǎo)員,

求求你了,給我們騰騰地方吧。"
  張海洋也說:"真該好好感謝指導(dǎo)員,這樣吧,您批我們半個月探親假,要帶點兒什么盡管說話

,您千萬別客氣,我們是真心實意地想賄賂您。"
  董明說:"又耍貧嘴是不是?想探家好說,服役滿三年再說,鐘躍民,我給你帶來個新兵,就放

在你們五班,寧偉!"
  門外有人吼:"到!"
  寧偉背著包走進五班。
  鐘躍民一見他就笑了,他向?qū)巶ド斐鍪终f:"是你呀,歡迎、歡迎。"
  寧偉敬禮:"請班長,副班長多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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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6-4-25 10:13:17 | 只看該作者
董明說:"這是個刺兒頭,沒出新兵連就背上兩個處分,你們要嚴格管理。"
  鐘躍民說:"放心吧,指導(dǎo)員,我們五班可是個紅色染缸,別說一個寧偉,就是蔣介石來了,也

能給他改造了。"
  指導(dǎo)員笑了:"鐘躍民,你就吹吧,咱們言歸正傳,下星期就要演習(xí)了,你們班可要特別注意,

千萬不能出事故。"
  指導(dǎo)員剛一出門,鐘躍民就忙不迭地召開了班務(wù)會,他的就職演說是這樣開場的∶"大家都知道

了吧?從今天起我就是五班班長了,班里的一切工作由我負責(zé),有兩件事咱們今天必須說清楚,第一

,我當(dāng)班長下面有沒有不服氣的?誰要是不服氣就站出來,和我拳腳上過過招兒,我要是輸了這個班

長你當(dāng)。要是你輸了就老老實實當(dāng)戰(zhàn)士,別乍刺兒。怎么著,有不服的沒有?"
  五班的戰(zhàn)士們誰也沒吭聲。
  "嗯,都不吭聲,那就是沒有,這個問題就算過去了。第二,以后班里無論發(fā)生什么事,要盡量

在班里解決,別動不動就越級報到連長指導(dǎo)員那里,這叫打小報告,我最***煩這個,所以丑話說

在前面,要是讓我發(fā)現(xiàn)了可別怨我翻臉。我就說這么多,有不同意見沒有?嗯,沒有,那就散會。"
  最近鐘躍民有些煩躁,他當(dāng)兵已經(jīng)三年了,這三年里發(fā)生了很多事,父親雖說還沒安排工作,但

畢竟算是被解放了,家里的事他沒什么可惦記的。唯一使他牽腸掛肚的是秦嶺,當(dāng)兵以后他至少給秦

嶺寫過十幾封信,秦嶺卻從不回信,這個女孩子可真夠絕的,鐘躍民怎么也想不通,世界上怎么會有

這樣清醒理智的姑娘,她簡直是個謎。如果秦嶺僅僅是不回信,鐘躍民倒還能沉住氣,反正知道她還

在白店村,李奎勇每隔半年時間都會給他來封信,順便也談?wù)勄貛X的情況,但是最近李奎勇在信中告

訴他,秦嶺自從回北京探親以后,就再也沒回過村,誰也不知道她的去向,秦嶺竟這樣不聲不響地消

失了。鐘躍民聽到這個消息后,居然頭一次失眠了,有好幾天的時間,他干什么都無精打采,連話都

少了,他終于體會到了,這種精神狀態(tài)叫憂郁。鐘躍民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喜歡秦嶺,這個女孩子

很讓他牽腸掛肚,三年了,他不但沒忘了秦嶺,反而越來越想念她。真是見了鬼,他不知道自己從什

么時候起對女人的心態(tài)發(fā)生了這樣大的變化,一個游戲人生的人,應(yīng)該把這一生的每個時間段都看成

是一個單獨的游戲,怎能一個游戲就收不了場呢?
  袁軍坐在輪椅上,由護士小于推著,在花園里走動,羅蕓迎面走來向袁軍不冷不熱地打招呼:"

袁軍,你的傷好得挺快呀,祝賀你。"
  袁軍也不冷不熱地說:"謝謝,你很忙嗎?"
  羅蕓對小于說:"小于,你休息一會兒,我來推輪椅,我們在北京就是老熟人了。"
  小于說:"好,你們聊吧,我一會兒再來。"
  羅蕓推起輪椅,在花園里緩緩地走動。
  羅蕓向四周看看,見沒人注意自己,才壓低聲音對袁軍說:"我有好消息告訴你。"
  袁軍淡淡地回答:"我知道,去軍醫(yī)大上學(xué)。"
  羅蕓奇怪地問:"你也聽說了?"
  "醫(yī)院里都傳開了。"
  "你還聽說什么了?"
  袁軍說:"還聽說周曉白為了我的事和內(nèi)科張教導(dǎo)員吵了一架,被取消了推薦資格。"
  羅蕓嘆了口氣說:"曉白的脾氣太大了,其實這事她完全可以心平氣和地解釋一下,可她連解釋

都懶得解釋,居然一摔門走了,這件事把政治處陳主任都惹火了。"
  袁軍面無表情地問:"羅蕓,在這件事上,你有沒有對不起朋友的地方?"
  "沒有,推薦名單是院領(lǐng)導(dǎo)定的,我不可能參與,袁軍,你是不是聽到什么議論了?"
  "議論我倒沒聽見,不過這件事是因為我引起的,我當(dāng)然要想一想,我覺得你在這件事上挺不夠

意思的。"
  羅蕓不滿地睜大了眼睛:"我怎么啦?我倒想聽聽我怎么不夠意思了?"
  袁軍冷冷地問:"你明明知道周曉白和我不是戀愛關(guān)系,而且,周曉白是出于友誼應(yīng)你之托來照

顧我,在她受冤枉的時候,你為什么不站出來澄清一下事實?"
  "那除非我承認我和你的關(guān)系,可要是這樣,不但上軍醫(yī)大的資格會被取消,就連我的預(yù)備黨員

的資格也會被取消,那我就完了。"
  "所以你就犧牲了周曉白?"
  "你怎么這樣說話?怎么是我犧牲了周曉白?"
  袁軍長嘆一聲:"羅蕓,上個軍醫(yī)大就這么重要?連友誼和良心都不要了?"
  羅蕓也急了:"袁軍,你少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周曉白被取消了推薦資格,完全是因為她的態(tài)

度,群眾早就有反映,說周曉白倚仗自己父親的地位飛揚拔扈,把誰都不放在眼里,和周圍的戰(zhàn)友關(guān)

系搞得很僵,院里早就有這種議論,這又不是我造成的?"
  袁軍疲憊地揮揮手:"你把小于叫來,我要回病房了。"
  羅蕓的眼圈兒紅了:"你怎么這樣對待我: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怎么連句好話都沒有?"
  "走吧,祝你好運。"
  "你混蛋!"
  袁軍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鄭桐今天從可靠的渠道得知,這次公社推薦的工農(nóng)兵學(xué)員已經(jīng)出發(fā)了,石川村的黨支部竟沒有推

薦任何人。這可把鄭桐氣得七竅生煙,他馬上意識到這是常貴搗的鬼,這老東西太陰險了,收了禮還

不辦事,鄭桐決定找常貴好好理論一番。
  鄭桐一臉怒氣地闖進常貴的窯洞,常貴正坐在炕上捧著個大海碗在喝粥。他強壓著怒火說:"常

支書,我有事要問你。"常貴眨著小眼睛看看鄭桐:"我知道,是為上學(xué)的事吧?"
  "咱上次不是說好了嗎?你為什么沒推薦我?"
  常貴帶著一臉的無辜說:"你這娃咋這么說話?你咋知道我沒推薦你?名額有限么,也不能是個

人就去。"
  "我有可靠的消息,這次公社的推薦會上,你叼著煙袋蹲在那兒一言不發(fā),是不是?"
  "誰說的?"
  "你別管誰說的,有沒有這回事吧?"
  "沒有,你要不信,就把公社王書記叫來我當(dāng)面鑼對面鼓說說,我是和他說了么。"
  鄭桐終于忍不住翻了臉:"你他媽少來這套,你明明知道王書記不可能來對質(zhì),常老貴,你這人

夠陰的,當(dāng)面是人背后是鬼,就因為你克扣知青口糧的事,我和鐘躍民得罪了你,這好幾年了,你還

懷恨在心,背后給我下絆子,你他媽真不是個東西。"
  常貴軟中帶硬地說:"鄭桐,你要這么說,咱就沒話了,上學(xué)的事我也管不了啦,你咋上來就罵

人呢?論歲數(shù),你也是侄子輩,咋這么說話?"
  鄭桐大怒:"罵你?我還想打你個老東西呢。"他怒火中燒地抄起炕桌上的大海碗要砸常貴,蔣

碧云沖進來抱住鄭桐,鄭桐掙扎著想朝常貴撲過去,蔣碧云拚命把鄭桐拉走。
  鄭桐和蔣碧云并肩坐在村口打谷場一個石頭碾子上,兩人久久地沉默著,突然,鄭桐開始抽泣起

來。
  蔣碧云大驚,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鄭桐流淚,她驚慌地把手放在他的肩上∶"鄭桐,你怎么啦?"
  "這日子……真沒盼頭。"
  "大家不是都這么過嗎?"
  "人……就怕沒有希望,這么活著有什么意思?"
  "鄭桐,你從來都是樂觀的人,今天怎么變得這么消沉?這可不象你。"
  "你不知道,我想上大學(xué),連做夢都想,可今天我去公社一問,被選上的工農(nóng)兵學(xué)員都出發(fā)了,

當(dāng)時我就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心里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
  蔣碧云說:"可你不能放棄希望,我就不信,咱們會永遠呆在這小山村里,機會總會有的。"
  鄭桐心灰意冷地說:"機會見了我,恐怕也會繞著走,我這個人運氣不太好。"
  "要是有一天,機會到了你眼前,你卻無法抓住它,因為你不具備抓住機會的本領(lǐng),到那時候,

你將無話可說。"
  鄭桐沉默。
  "我知道,你的精神狀態(tài)很糟糕,生活艱難,前途無望,還有……你很孤獨。"
  鄭桐低聲道:"是的,是一種靈魂的孤獨,漫漫長夜,我在獨自行走,何處是歸程……"
  蔣碧云輕聲說:"如果心中有了愛情,也許情況會好得多,那時你會覺得溫暖,覺得有了依靠,

覺得靈魂不再孤獨,覺得生活從此充滿了色彩。"
  "可我眼前是個沒有色彩的世界,只有缺少植被的黃土。"
  "鄭桐,你不想對我說點兒什么?"
  "我萬念俱灰,實在提不起興趣說話。"
  蔣碧云扳過鄭桐的肩膀,注視著他的眼睛說:"那我說,你聽好,我想向你提個建議。"
  "你說。"
  "一個人走夜路實在太孤單,兩個人結(jié)伴而行不是更好嗎?"
  鄭桐睜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和我一起走?"
  "是的,咱們一起走夜路,一起抵御孤獨,一起尋找光明,你愿意嗎?"
  鄭桐背過身去,不吭聲了,蔣碧云溫柔地從后面輕輕抱住他。
  兩行熱淚從鄭桐的眼中流出……
  操場上,偵察營一連全連列隊站在操場上,今天晚上,營教導(dǎo)員要宣布被選入軍教導(dǎo)隊學(xué)習(xí)人員

的名單。
  從1966年以后,全軍幾乎所有的軍事院校都停辦了,軍官的選拔全部出自現(xiàn)役中的老兵。各軍

、師級,甚至團一級單位都成立了干部教導(dǎo)隊,這相當(dāng)于變相的軍官學(xué)校,被選中的老兵在教導(dǎo)隊里

受到幾個月或一年的速成軍官培訓(xùn),然后再作為軍官回到本部隊帶兵。1966年以前的軍官學(xué)校,它

的錄取條件是首先要通過統(tǒng)一的文化考試,僅此一條,就讓很多只有小學(xué)文化的農(nóng)家子弟望而卻步。

文化大革命運動的興起,使很多舊的規(guī)章制度被廢除,這樣就給吳滿囤這類身處底層的農(nóng)家子弟帶來

了希望,偌大一個中國,當(dāng)所有進身的大門都向你關(guān)上,唯有在軍隊里還能看見一線曙光,對于身處

底層的人們來說,這的確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
  況且,用幾個月或一年的時間速成一個軍官,這在中國歷史上并非沒有先例,當(dāng)年聞名遐邇的黃

埔軍校,不也是個速成班嗎?這并不妨礙它培養(yǎng)了大批名將,僅第一期六百名學(xué)員中就出了三百多名

將軍,他們從入學(xué)到畢業(yè)用了不到十個月。
  鐘躍民、張海洋、吳滿囤等人早就知道了提干人員的名單,他們?nèi)硕际沁B隊中的戰(zhàn)斗骨干,提

干早已勢在必行,教導(dǎo)員也分別找他們?nèi)苏勥^話。
  鐘躍民得知自己將提干的消息時,還猶豫了幾天,他根本沒打算在部隊長干,要按他的想法,什

么事都是玩一把即可,既然已經(jīng)當(dāng)了幾年兵,那么就該換一種玩法了,老玩一種游戲多沒意思。要是

提了干,你就身不由己了,不在部隊干個十年八年就別想走。有種老掉牙的說法,叫不想當(dāng)元帥的士

兵不是好士兵。鐘躍民認為這純屬扯淡,不過是種俗人的想法,就象人人都想發(fā)財一樣,事實上發(fā)財

的人永遠是少數(shù),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活法,關(guān)鍵在于自己的感覺,他從來也不認為當(dāng)元帥這種活法

有什么值得羨慕的。現(xiàn)在鐘躍民已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如果選擇再在軍隊干個十年八年,非要

了他的老命,這是鬧著玩的么?就沖這每天例行的五公里越野,他就有點兒煩了,這意味著他還要再

跑十年八年,等你跑不動了再讓你轉(zhuǎn)業(yè),到那時他還有心思再玩別的么?
  但鐘躍民最后還是決定進教導(dǎo)隊,不為別的,主要是因為張海洋和吳滿囤,他經(jīng)不住這兩個家伙

的死纏硬磨,尤其是張海洋,他父親來信告訴他∶這輩子不要想干別的,這身軍裝你就穿到死吧,張

家的后代除了當(dāng)兵,什么也不能干,什么時候你穿上了軍官制服你隨時可以回家,不然就別再踏進這

個家門。張海洋被斷了后路,只好死心塌地的準(zhǔn)備在部隊長期干下去,但用他的話說,臨死也要拉個

墊背的,他認準(zhǔn)了鐘躍民就是墊背的,死活也要把他拉下水,于是張海洋和吳滿囤采取了死纏爛打的

戰(zhàn)術(shù),每天糾纏著鐘躍民,甚至使用了極為無賴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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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6-4-25 10:13:50 | 只看該作者
前些天,張海洋和吳滿囤約鐘躍民去游泳,鐘躍民一去就上了當(dāng),他們把鐘躍民帶到一處僻靜的

河岸上,說這里可以光著屁股游泳,兩人先光著屁股下了水。當(dāng)兵的都沒有游泳褲,游泳時一律穿部

隊發(fā)的綠色大褲衩,這種褲衩在水里阻力很大,也很不舒服。鐘躍民一見他倆下了水,于是也光著屁

股跳進水里,等他游了一個來回后,發(fā)現(xiàn)這兩個家伙早已穿好衣服坐在河岸上,正不懷好意地沖著他

微笑,鐘躍民這時才知道自己上了當(dāng)。張海洋提出了兩個條件供鐘躍民選擇,要么進教導(dǎo)隊,要么光

著屁股回部隊。張海洋還特地警告說,現(xiàn)在沒人和他開玩笑,讓他不要抱有幻想,在選擇之前一定要

考慮好后果。鐘躍民考慮了一會兒便妥協(xié)了,他知道張海洋絕對會說到做到。在穿褲衩的時候,鐘躍

民想,這條褲衩一穿,自己就算擱在部隊了。
  公布完提干名單的那天晚上,在熄燈號吹響之前,鐘躍民被張海洋叫到操場上的雙杠前,從當(dāng)新

兵時起,這里就是他們?nèi)司蹠牡胤健?br />   鐘躍民問道:"你叫我到這兒干嗎?"
  張海洋說:"這是滿囤的意思,他要請客。"
  "這小子平時一分錢都想碾成末兒花,不想過啦?"
  "我也這么說,又不是什么生離死別,不就是提干嗎?你家窮成那樣,充他媽什么大頭?結(jié)果這

小子跟我急了,居然敢和我瞪眼,說你要不去就滾蛋,以后少理我,我操,這要放在剛?cè)胛槟菚䞍海?br />
我非打丫一滿地找牙不行。"
  滿囤抱著一包東西匆匆趕來,他蹲下身,把包里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罐頭,香煙,還有兩瓶白

酒。
  鐘躍民和張海洋默默地看著他開罐頭。
  滿囤打開罐頭,又打開酒瓶斟滿三個杯子,他望著鐘躍民和張海洋鐘說:"還站著干嗎?坐下吧

。"
  兩個人默默地坐下。
  滿囤舉起杯子鄭重地說:"都端起來,干了。"
  三人把酒一飲而盡。
  滿囤又重新斟滿:"再干。"
  三人連干三杯酒。
  滿囤突然變得很激動:"兩位兄弟不是外人,別笑話哥哥……"他突然朝一個方向跪下,連連嗑

了三個頭便聲淚俱下:"爹、娘,兒子給您二老嗑頭啦,兒子沒給爹娘丟臉,兒子在部隊提干啦,咱

們家有盼頭啦,俺能養(yǎng)家了呀……"
  滿囤嚎啕大哭起來,多年的委屈和壓抑在一霎間都釋放出來。
  鐘躍民和張海洋被滿囤哭愣了。
  鐘躍民抱著滿囤的肩膀勸道:"以后就好了,排級工資五十二塊,你能養(yǎng)家了,這是好事呀,你

該高興,弟兄們也為你高興呀。"
  滿囤擦著眼淚哽咽道:"兩位兄弟,照理說,和你們認兄弟,俺是高攀了,你們夠意思,從沒嫌

棄俺,這幾年你們連件新軍裝都沒穿過,全寄給俺家了,俺一個窮小子,真拖累弟兄們了,俺代表全

家給你們磕頭啦……"
  滿囤又要跪,鐘躍民和張海洋慌忙扶住他:"哥們兒,你這就沒意思了,咱們不是哥們兒嗎?"
  滿囤又抓起酒瓶子:"好吧,我什么也不說了,該怎么報答弟兄們,俺姓吳的心里有數(shù),喝,這

兩瓶酒今天要喝完,誰也別裝熊。"
  鐘躍民一口干掉杯中的酒大聲道:"喝,為告別咱們的士兵生活,一醉方休,只要明天早晨能爬

起來就行。"
  張海洋牛皮哄哄地說:"起不來也沒關(guān)系,叫人給教導(dǎo)隊帶個信兒,就說大爺喝多了,晚一天去

,怎么啦?"
  鐘躍民笑道:"看把你牛的?不就是個小排長嗎?"
  鐘山岳自從被解除隔離審查以后一直沒有分配工作,已經(jīng)在家賦閑好幾年了,他在被審查期間,

部里又提升了幾個副部長,因此在職的副部長已經(jīng)達到七八個了,實在沒有位置可以安插。盡管鐘山

岳心急如焚,可是象他這類情況的干部實在太多了,組織部門也毫無辦法。鐘山岳和大多數(shù)在文革初

期受到?jīng)_擊的老干部一樣,公開的說法都是自己還年輕,身體條件也不錯,還想為黨為人民多做幾年

工作。其實誰都明白,這些理由過于冠冕堂皇。
  鐘躍民這次探親回家可沒少聽父親發(fā)牢騷,老頭子又添了個不良嗜好,每頓飯必喝酒,一喝酒話

就多,話一多就罵人,每當(dāng)酒至半酣時,鐘山岳已把所有不滿意的人和事挨個罵了個遍,鐘躍民根本

不能搭碴,一搭碴準(zhǔn)把他也捎上。
  父子倆有五六年沒見了,鐘躍民剛回來時,父親很興奮,先是給各地的老戰(zhàn)友打電話,說我老鐘

的兒子在部隊當(dāng)了排長,然后便一刻不停地追著鐘躍民問這問那,鐘躍民到客廳,老頭子追到客廳,

鐘躍民進了自己的臥室,老頭子又追到臥室,弄得鐘躍民都快煩了。他記得父親以前可不是這樣,那

時父親在他眼里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就連打起人來也頗具大丈夫氣概,他決不象一般父母打孩子那

樣,不慍不火地往孩子屁股上拍幾下,鐘山岳可沒這么溫文爾雅,他總是出手如電,讓鐘躍民還來不

及反映,一個清脆的耳光已經(jīng)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扇在臉上,其力度足以讓鐘躍民原地轉(zhuǎn)向360度,眼睛里一

片金光燦爛。
  第十二章(6-10)
  鐘躍民百思不解,眼前這個嘮里嘮叨的老頭子是他父親么?怎么人一老就變成了這樣?遼沈戰(zhàn)役

時那個打仗和追女人都同樣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年輕師長如今哪里去了?
  當(dāng)然,這都是鐘躍民剛回家時的情景,他和父親相處沒幾天,就發(fā)現(xiàn)父親其實沒多大變化,只不

過是沒事干閑的,他心里裝滿了無名火,你千萬別招他,一旦招他發(fā)了火,頓時就露出了猙獰面目。
  鐘躍民想起了兒時的理想,為了不挨爸爸的揍就得自己當(dāng)爸爸,這種想法太缺乏周密性,忽略了

最根本的一條∶即使你當(dāng)了爸爸也不能保證你自己的爸爸不揍你,這是一條鐵的規(guī)律,任你有多大本

事也甭想翻過來。
  鐘山岳坐在客廳里的沙發(fā)上,鐘躍民正在給父親按摩肩膀,他討好地問:"爸,您這算是官復(fù)原

職了吧?"
  "恢復(fù)了原級別待遇,就是沒事干,中組部可能是把我忘了。"
  鐘躍民說:"您還是好好休養(yǎng)一陣吧,爸,我媽去世后,您為什么不再找個老伴兒?"
  "有合適的么?你小子給我介紹一個?"
  "真抱歉,沒有。"
  "那你小子廢什么話?過問起老子的私生活來了?"
  "我是覺得您需要有人照顧。"
  父親說:"結(jié)婚不是為了要人照顧,要是那樣,我不如請個保姆,兒子,明天咱們?nèi)グ藢毶娇纯?br />
你媽,咱家如今只剩下咱們兩個啦,人丁不旺啊,我這輩子最大的貴憾,就是沒多生幾個兒子,你媽

生你以后就動了手術(shù)。"
  "我知道,您還想著我媽。"
  父親說:"我問你,你有女朋友嗎?"
  "交過兩個,時間都不太長。"
  "笨蛋,連個女朋友都看不住,人家看不上你?"
  鐘躍民慚愧地承認:"就算是吧,我沒本事,比您年輕時差遠了。"
  鐘山岳得意地吹噓起來:"這倒是,老子年輕的時候可比你這會兒風(fēng)光,全縱隊最年輕的師長,

那些女同志見了我就兩眼放光,轟都轟不走。"
  "您最后還是看上我媽了?"
  "你媽當(dāng)時是我們東野機關(guān)里最漂亮的,唔,當(dāng)時不少師團級干部都打她的主意,可她誰也看不

上,只有我心里明白,她是在等我呢,那是總攻錦州之前,我正準(zhǔn)備打大仗,顧不上找她談,等打完

了仗我才找的你媽,你猜你媽的第一句話怎么說?她說,你怎么才來?"
  鐘躍民大笑:"老爸,您真是情場高手。兒子可自愧不如。"
  一提起過去,鐘山岳的臉色立刻陰沉起來,他又不由自主地發(fā)起了牢騷∶"唉,以前的風(fēng)光日子

是不能提了,一想到現(xiàn)在心里就堵得慌,這叫***什么事?身體好好的,一頓飯能吃兩大碗,倒沒

工作了,就這么混吃等死啊。"
  鐘躍民勸道∶"爸,您的級別,工資和住房不是都有嗎?不安排工作更好,您釣釣魚,找老戰(zhàn)友

喝喝酒,不是挺好嗎?我要有您那個級別待遇,巴不得躺倒不干了,當(dāng)官兒有什么好,成天提心吊膽

的。"
  "什么話?這是為人民服務(wù),怎么叫當(dāng)官兒?我還年輕,身體又好好的,現(xiàn)在沒別的想頭,就是

想為黨為人民多做幾年工作。"
  鐘躍民不禁笑出了聲∶"爸,其實誰都明白,這些理由太冠冕堂皇了,若真是想為黨為人民多做

幾年工作,可以去掃樓道,燒開水,實在不行到居委會和那些小腳兒偵緝隊去站崗放哨,總之,方法

有很多,并不一定非要當(dāng)官兒。"
  鐘山岳不愛聽了∶"放屁,老子一個堂堂副部長去居委會站崗放哨?虧你想得出來。"
  鐘躍民說∶"問題就出在這兒,別說是去居委會,就是讓一個副部級干部去當(dāng)個處長,他也非蹦

起來不可。所以,這些'想為黨為人民多做幾年工作'的干部,他們對工作的要求是有條件的,那就

是必須要保證自己的原級別,只有在這個前提下,才能'為黨為人民多做幾年工作'"
  "老子本來就是副部長,我又沒向組織上要官,升上一級,我不過是要求組織上根據(jù)我的能力考

慮一下,給我分配個能發(fā)揮作用的崗位,這個要求不算高吧?"
  "那如果組織上就認為您去居委會工作才能發(fā)揮作用呢?"
  "你放屁……"鐘山岳氣得不知說什么好。
  鐘躍民還不識趣地繼續(xù)說∶"問題是,中國的官場歷來不缺人,所有的官位都被占得滿滿的,您

上趟廁所的功夫,回來一看,您那位子也許就被別人占了,誰不想'為黨為人民多做幾年工作'呀,

也夠難為中組部的,就連我也是剛當(dāng)個小排長就惦記著連長趕快轉(zhuǎn)業(yè),好給我騰騰位子,我也想'為

黨為人民多挑點兒重擔(dān)',老實說,給我個師長軍長的擔(dān)子我都不嫌沉……"
  鐘山岳聽著鐘躍民的話一聲不吭,他起身去了廚房,鐘躍民很警惕地注意著父親的舉動……
  鐘山岳在廚房里邊翻弄了一會兒就出來了,鐘躍民一見便兔子般地竄出客廳,他清清楚楚地看見

,父親的手里竟拎著一根搟面杖……
  袁軍、周曉白、鄭桐、蔣碧云正坐在莫斯科餐廳里交談,他們在等待鐘躍民,袁軍和周曉白已經(jīng)

穿上四個兜的軍官服。
  周曉白心神不定地看看表說:"躍民會不會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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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6-4-25 10:14:27 | 只看該作者
袁軍說:"不會,他昨天在電話里答應(yīng)得好好的,大家都好幾年沒見了,也該敘敘舊了。"鄭桐

恨恨道:"這孫子,真不仗義,我平均給他發(fā)三封信,他才回一封,老說忙,好象全世界就他忙。"
  蔣碧云注視著周曉白,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周曉白,對于鐘躍民的前女友,她以前是久聞其名了,

她正以女人特有的挑剔眼光審視著周曉白。
  周曉白發(fā)現(xiàn)蔣碧云在注視自己,便半開玩笑地說:"你把我看得有點兒毛了,我的臉上是不是布

滿滄桑?"
  蔣碧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好奇,剛到陜北的時候,我就聽說過你,有幾次你的來信還是

我交給鐘躍民的,你的字很漂亮,當(dāng)時我還想,這個周曉白一定和她的字一樣漂亮,今天見到你,果

然和我想象的一樣。"
  周曉白灰溜溜地說:"謝謝,不過漂亮又有什么用?還不是被鐘躍民甩了?"
  袁軍安慰道:"你別這么說,那時大家還都是學(xué)生,都很幼稚嘛。"
  蔣碧云說:"袁軍說得對,少年時的愛情恐怕是靠不住的,變數(shù)太大,我當(dāng)時對鐘躍民的印象也

不錯,他是個不錯的大男孩,性格挺可愛,一肚子壞水,可即使是冒壞水的時候,也不招人討厭,說

實話,那時我也有些動心,不過我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周曉白很注意地問:"為什么?"
  蔣碧云一笑:"這是個很容易使女人受傷的男人,就象狗熊掰棒子,隨掰隨扔,這對女人來說,

太不公平。"
  鄭桐說:"依你的意思,怎么才叫公平?"
  "要是你不想要這個棒子,最好別掰它,讓它好好長著,等愿意要它的人來掰。"
  鄭桐壞笑了一聲:"真是典型的女人式思維,可還有這么種情況,狗熊本來不在意,因為對狗熊

而言,掰棒子本是一種嗜好,并不一定要吃,就算是掰著玩吧,可有的棒子卻當(dāng)了真,主動把腦袋伸

過去,狗熊當(dāng)然來者不拒,于是棒子就提出進一步要求,要狗熊停止掰棒子的嗜好,一輩子只吃這一

根棒子。狗熊當(dāng)然做不到。"
  周曉白罵道:"鄭桐,你在拐著彎兒的挖苦我吧?幾年沒見了,你還這么壞?"
  鐘躍民騎著自行車來到莫斯科餐廳的大門前,他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破舊士兵軍裝,軍褲的膝蓋

上還補著很醒目的補丁,腳上穿著一雙破舊的解放鞋。
  他把自行車停在存車處,存車人馬上讓他先交存車費,鐘躍民渾身亂摸,也沒翻出一分錢,他只

好抱歉地說:"對不起,我沒帶錢,請等一下,我讓我的朋友來交錢。"
  存車人懷疑地看了他一眼說:"那你快點兒。"
  鐘躍民走進玻璃轉(zhuǎn)門進入大廳,袁軍和鄭桐激動地迎上去,袁軍夸張地張開雙臂要擁抱鐘躍民。
  鐘躍民笑道:"袁軍,先別忙著寒喧,趕快去門口替我交一下存車錢。"
  袁軍詫異地說:"操,你他媽至于連二分錢都沒有嗎?又成心出洋相吧?"
  鐘躍民和鄭桐握手,兩人親熱地寒喧著什么,周曉白和蔣碧云站在餐桌邊默默地看著他們交談。
  鐘躍民快步走過去,向她們伸出手∶"曉白、蔣碧云,你們好嗎?"
  蔣碧云微笑著:"我還可以。"
  周曉白幽幽地說:"我不好。"
  鐘躍民裝沒聽見,對走進大廳的袁軍說:"今天是誰做東呀?"
  袁軍說:"我做東,大家坐啊。"
  鄭桐笑道:"你們猜袁軍剛才去干什么了?是去替鐘躍民交二分錢存車費。"
  袁軍上下打量著鐘躍民說:"躍民又在成心出洋相呢,看看他這身破軍裝,還補著兩塊嶄新的國

防綠補丁,這大概是專為探親準(zhǔn)備的禮服。"
  鐘躍民解釋道:"誰有閑心出洋相?我真的只有這一身軍裝,連替換的都沒有,一洗衣服就盼著

它快點干。"
  鄭桐問:"你是不是拿軍裝和駐地老鄉(xiāng)換酒喝了?"
  鐘躍民解釋道:"我有個戰(zhàn)友,家里窮,他下面還有幾個弟弟妹妹,每人都合不上一身衣服,我

們幾個戰(zhàn)友就幫他湊軍裝寄回家,結(jié)果寄完了才發(fā)現(xiàn)忘了留換洗衣服了,每人只剩下穿在身上的軍裝

,張海洋更倒霉,他把僅有的一身軍裝洗了晾在院子里,那會兒正趕上老兵復(fù)員,不知是誰把他的軍

裝給順走了,這小子也絕,愣是一聲不吭,第二天早上我們例行五公里越野,他穿身破爛的絨衣絨褲

,背著槍和子彈袋就沒事兒人似的竄到隊列里,把連長差點兒氣瘋了……"
  大家都大笑起來,只有周曉白沒笑,她在低頭看鐘躍民的腳,她發(fā)現(xiàn)鐘躍民竟是光著腳穿鞋,沒

有襪子。
  周曉白的眼圈紅了:"你怎么連襪子也給人了?"
  "我那戰(zhàn)友家人口實在太多了,這還不夠呢,上次他家寄來一張全家福照片,我們一看全樂了,

整個一步兵班,一片綠,他爹媽都穿著兩個兜的士兵服,象正副班長,弟弟妹妹清一色新軍裝,象剛

出新兵連的新兵。"
  大家大笑。
  "我對我那戰(zhàn)友說,你別著急,等咱們都提干了,就給你們?nèi)覔Q裝,換四個兜的干部服,讓你

們?nèi)叶继岣桑侥菚r再照張全家福,就不是步兵班合影了,是教導(dǎo)隊合影。"
  眾人又是一陣笑。
  蔣碧云說:"你一點兒沒變,還是那個鐘躍民,走到哪兒都這么樂觀。"
  鐘躍民恭維道:"你可是越來越漂亮了,氣質(zhì)也和以前大不一樣了,你知道嗎?鄭桐很早就對你

心懷不軌,今天我一看見你就明白了,肯定是鄭桐已經(jīng)得手了。"
  鄭桐得意地吹噓道:"那當(dāng)然,鄭桐有干不成的事么?"
  鐘躍民說:"你用的什么招兒?介紹介紹經(jīng)驗嘛。"
  "欲擒故縱。"
  蔣碧云捶了鄭桐一拳說:"得啦,別吹了,鄭桐有段時間特別灰,簡直連尋死的心都有,我能見

死不救嗎?結(jié)果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鐘躍民問:"羅蕓怎么沒來?"
  袁軍說:"被保送上大學(xué)了,和我們也沒聯(lián)系,這個人……怎么說呢?反正心眼兒挺多的。"
  周曉白斜了袁軍一眼:"袁軍,你這么說就不對了,當(dāng)初是誰和她談戀愛的?不能人一走了,就

這么沒情義呀。"
  "當(dāng)時我不是一時糊涂嗎,就算中了糖衣炮彈吧。"
  鐘躍民問:"你們說什么呢?"
  袁軍說:"說來話長,找個時間再說吧。"
  周曉白心不在焉地扯著閑話,卻時時注視著鐘躍民,她本以為事情已經(jīng)過去好幾年了,她的心境

應(yīng)該很平靜了。她甚至想過,再見到鐘躍民她應(yīng)該做出一副極冷淡的神態(tài),表示對鐘躍民已經(jīng)很無所

謂了。可當(dāng)她一見到鐘躍民,以前的種種設(shè)想立即化為烏有,幾年來積蓄的怨氣又變成了一腔柔情,

她明白自己算是徹底完了,無論鐘躍民怎么對待她,她都恨不起來,真可能是前世欠了他的債,這個

冤家。周曉白在盤算著時間,她只有兩個星期的探親假,現(xiàn)在已經(jīng)用去了一個星期,能不能找個機會

單獨和鐘躍民見個面,想到這里,她感到有些膽怯,這家伙坐在那里不是狼吞虎咽,就是談笑風(fēng)生,

他大概以為和周曉白的戀情早已經(jīng)過去了,他倒是輕松得很,如果約他見個面,說不定他會裝得象個

紳士似的婉言拒絕,滿臉透著被無端騷擾的無奈,這個混蛋。
  周曉白忽然感到情緒很低落,她猛地站起來冒出一句話∶"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先走了……"說

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大廳。
  蔣碧云對周曉白的小姐脾氣缺乏心理準(zhǔn)備,她驚訝地問∶"她是怎么了?是誰說了什么話把她得

罪了?"
  鄭桐和袁軍默默無語,只有鐘躍民在專心致志地往面包片上抹黃油,對周曉白的舉動似乎視而不

見,他殷勤地把抹好黃油的面包遞給蔣碧云∶我說蔣碧云,你這朵鮮花怎么插在鄭桐這灘牛糞上啦?

太可惜了,就算是拉他一把,也不至于把自己搭進去呀?
  蔣碧云嚴肅地說∶你少和我貧嘴,我問你話呢,周曉白怎么啦?
  鐘躍民用一種很寬容的口吻說∶"你們女人的思維是跳躍式的,聯(lián)想力特別強,周曉白同志可能

突然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比如一朵鮮花認準(zhǔn)了一灘牛糞,剛要插上去,可是牛糞突然跑了…

…"
  鐘躍民、袁軍、鄭桐坐在大院禮堂的臺階上,這里是他們當(dāng)年經(jīng)常碰頭的地方,多少壞主意都是

在這里產(chǎn)生的。袁軍嚴肅地說:"躍民,有件事我必須要向你講明"
  "說吧。"
  袁軍遲疑了一下說:"……我想再問你一句,你和周曉白的關(guān)系還有可能恢復(fù)嗎?"
  "沒有,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了。"
  袁軍問:"要是我和周曉白好,你不會反對吧?"
  "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我當(dāng)然不反對,曉白也有這意思嗎?"
  "我還沒有和她說過,我知道她還在想著你。"
  鐘躍民說:"要我?guī)褪裁疵幔恳晃胰ソo曉白做做工作?"
  袁軍苦笑一聲:"算了,誰去做工作都比你合適,你一出場準(zhǔn)壞事,這事還是我自己辦吧。"
  鐘躍民又問:"鄭桐呢?你也沒閑著吧?你和蔣碧云的關(guān)系進展得不錯呀,那天在老莫就眉來眼

去的。"
  鄭桐說:"不好意思,早明鋪暗蓋了,不過我想這用不著征得你的同意,你鐘躍民又不是娘子軍

連的黨代表?"
  鐘躍民問:"鄭桐,秦嶺有消息嗎?"
  "沒有,她早離開白店村了,誰也不知道她的消息,她父母都是陜北人,陜北的關(guān)系很多,想躲

開你還是很容易的。"
  鐘躍民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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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6-4-25 10:14:57 | 只看該作者
鄭桐幸災(zāi)樂禍地說:"你小子也有今天?"
  袁軍有些傷感∶"躍民,我下星期就要回部隊了,曉白和我一起走,咱們分別好幾年了,好不容

易見一面,什么話都來不及說,又要分手了,再見面又不知哪年了。"
  鐘躍民張開雙臂摟住袁軍和鄭桐說∶"多保重吧,弟兄們,咱們常聯(lián)系……"
  電話鈴響了,鐘躍民從床上爬起來拿起電話∶"喂,是那一位?"
  話筒里沒有聲音。
  "喂?是誰?請說話。"
  話筒還是沒有聲音。
  鐘躍民憤怒了:"喂,是誰?不說話我可掛啦,有病是怎么著?這大半夜的。"
  話筒里傳來一個姑娘怯生生的聲音:"別掛,躍民,是我,你聽得出來嗎?"
  "……周曉白?是你嗎?"
  "是我,躍民,昨天在餐廳我心情不好,對不起,我失禮了。我想見你,可以嗎?"
  "這……袁軍知道嗎?"
  周曉白發(fā)火了:"我要見誰用得著向他匯報嗎?躍民,我不是老虎,吃不了你,你總不至于就這

點兒膽子吧?"
  鐘躍民口氣強硬起來:"我能怕誰?不就是個袁軍嗎?再說你也沒嫁給他,我有什么不敢見你的

?"
  "這就對了,這才是我印象中的鐘躍民,請你明天晚上在新僑飯店門口等我,好嗎?""好,不見

不散。"
  北京的新僑飯店西餐廳這些年似乎變化不大,在鐘躍民看來,桌布還是當(dāng)年的桌布,連椅子的式

樣都沒變,還是那種蒙著米黃色卡其布面的軟椅,鐘躍民還記得當(dāng)年他趁著停電扛走人家一把椅子的

事。
  鐘躍民和周曉白相對而坐,兩人都穿著軍裝,坐在餐廳里很引人注目,畢竟來這里用餐的軍人不

多。周曉白毫不掩飾地注視著鐘躍民,目光里很復(fù)雜,鐘躍民很不自在地避開她的目光
  鐘躍民沒話找話地問:"曉白,這些年你還好吧?"
  "我不太好,心里總想著你,能好嗎?其實我心里很清楚,我這是單相思,甚至有點兒賤,可我

騙不了我自己。"
  "曉白,你是不是恨我?沒關(guān)系,要是恨我你就直說。"
  "說不清,愛和恨的界限本來就很模糊,更何況我想恨你也恨不起來。"
  "你今天找我來,不是為說這些吧?"
  周曉白凝視著鐘躍民:"躍民,你怎么這樣冷漠?難道連和我敘敘舊的心情都沒有了?你以前可

不是這樣,相比之下,我倒更喜歡當(dāng)年在冰場上那個嘻皮笑臉追女孩子的鐘躍民,而不是眼前這個一

本正經(jīng)的解放軍營長。"
  鐘躍民笑了:"對不起,當(dāng)兵都當(dāng)傻了,見了女孩子不知該說什么,你別介意,我會慢慢適應(yīng)的

,請給我點兒時間,我正努力找回當(dāng)年那嘻皮笑臉的感覺。"
  周曉白也笑了:"這就好了,還是我熟悉的那個鐘躍民。"
  鐘躍民忙不迭地擺弄起刀叉狼吞虎咽起來,周曉白沒動刀叉,只是靜靜地看著鐘躍民吃。
  "躍民,你慢點兒吃,這兒不是野戰(zhàn)軍,沒人和你搶,你就不能斯文點兒?"
  鐘躍民嘴里塞滿了食物,邊使勁下咽邊回答:"我剛當(dāng)兵時,比你還斯文呢,后來我發(fā)現(xiàn),部隊

不需要紳士,也容不得你細嚼慢咽,動作稍微慢點兒,菜就沒了,我才斯文了一天就明白過來了,什

么紳士,顧不了這么多啦,搶,臉皮厚,吃個夠,臉皮薄,吃不著,你沒在基層連隊呆過,沒見過我

們吃飯的陣勢,比如有一天連隊吃面條,你離著食堂二十米就能聽見一片呼嚕聲,和豬吃泔水的聲音

差不多,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里面是豬圈呢。"
  周曉白大笑起來:"你的嘴還這么損?"
  "曉白,你和袁軍的關(guān)系進展得怎么樣了?"
  周曉白馬上收斂了笑容:"我今天找你,就是想和你談?wù)勗姷氖拢悄愕暮门笥眩艘埠芎?br />
,可我一直沒答應(yīng)他,總想找個機會問問你,你知道,你我見個面并不容易。"
  鐘躍民無所謂地說:"這好象不關(guān)我的事,你沒有必要征求我的意見。"
  周曉白突然來了氣,她把手中的刀叉摔在桌上:"鐘躍民,你是個混蛋,你忘了咱們是怎么認識

的了?當(dāng)初你就不該嘻皮笑臉的來招我,等我愛上了你,你又漫不經(jīng)心地把我甩掉,你知道這些年我

是怎么過來的嗎?"
  鐘躍民自知理虧地小聲說:"曉白,你小聲點兒行不行?你看,還說給我接風(fēng)洗塵呢,吃你一頓

飯還得挨罵,別這樣,女孩子應(yīng)該溫柔些,要不可嫁不出去了。"
  周曉白余怒未消地瞪了他一眼:"給你溫柔還少嗎?你珍惜嗎?嫁不出去也是我的事,你管得著

嗎?"
  "是,是我不好,我該死,我有罪,我欺騙了你純潔的感情,我向你道歉……"
  "你就接著懺悔吧,還有什么?都說出來。"
  鐘躍民有點兒煩了:"曉白,你還沒完沒了了是不是?我鐘躍民什么時候向人道過歉?你還不依

不饒了?"
  "看吧,本性終于露出來了,什么道歉?都是假的,就最后那句話才是真的,算了,咱們別互相

指責(zé)了,躍民,以前的事不提了,我希望今后咱們還是好朋友,行嗎?"周曉白無可奈何地說。
  "那當(dāng)然,咱們永遠是朋友,不過,你得和袁軍打個招呼,他可不能吃我的醋,要不是我高風(fēng)亮

節(jié),能有他小子今天?他可不能吃水忘了挖井人。"
  周曉白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又耍貧嘴是不是?實話告訴你,我會一直看著你,我倒要看看你

將來的妻子是什么人,她能比我強到哪兒?要是還不如我,就別怪我當(dāng)?shù)谌摺?quot;
  鐘躍民又露出了玩世不恭的本色:"別嚇唬我,我這個人還是挺有貞操觀的,美人計對我不起作

用……"
  "呸!服務(wù)員,結(jié)帳!"
  鐘躍民和周曉白出了新僑飯店的大門,沿著崇文門大街并肩而行。
  周曉白突然問道∶"躍民,你和我說實話,當(dāng)年你提出和我分手,你的真實想法是什么?"
  "我不是在信上和你說了嗎?"
  "不對,我不相信那是你的真實想法,我也不太相信那個叫秦嶺的女人有這么大的魅力,能使你

不顧一切,事實上你們也只是相處了很暫短的一段時間,然后她連影子都不見了。"
  鐘躍民罵道∶"這都是鄭桐和你說的?這個重色輕友的混蛋。"
  "你別冤枉鄭桐,我問過他,他一個字不向我透露,是蔣碧云說的。"
  "嗯,這還差不多,現(xiàn)在我來回答你的問題,你這個人太"軸",知道什么叫"軸"嗎?這是北京人

形容愛鉆牛角尖的人常用的一個詞。我告訴你,就是因為你這種"軸"法兒我才和你分的手,你把我

嚇著了,我還沒向你承諾過什么,你已經(jīng)要死要活了,咱們要是接著走下去,我敢說,你早晚會因為

我的原因把命搭上,曉白,你是個對愛情很執(zhí)著的女人,也許在很多男人眼里,這是天大的優(yōu)點,但

我敢說,你對我并不合適,我不是個守著老婆孩子過小日子就能心滿意足的男人,我也不是個安份守

己的人,我要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如果一種生活方式過膩了,那我會馬上再換一種生活方式,在我

看來,當(dāng)年插隊時要飯和現(xiàn)在當(dāng)兵只是兩種不同的生活方式而已,無所謂哪種好哪種不好,這兩種生

活方式我都會高高興興地投入進去,我把它當(dāng)成游戲。如果這兩種游戲都玩煩了,我會再換一種游戲

玩,總之,要玩得高興。曉白,如果我和你生活在一起,你能理解我這種玩法嗎?你能和我一起玩嗎

?"
  周曉白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能,盡管我很愛你,我只能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
  "我知道,結(jié)婚,生孩子,教育孩子,將來考大學(xué),大學(xué)畢業(yè)后再幫助孩子找個好工作,孩子有

了孩子你再幫著帶孩子……你可真行,幸虧沒和你結(jié)婚,不然我早煩你了。"
  "照你這么說,你把我甩了是為了拯救我?我還應(yīng)該感謝你是不是?"
  "當(dāng)然了,你以為呢?除非你也和我一樣,自愿選擇過一種'在路上'的生活,你行嗎?我的周大

夫,你是那種還沒出生就已經(jīng)被父母安排好一生的人,就象個案板上的小面團兒,父母想怎么捏就怎

么捏,想把你做成饅頭還是烤成面包,要不再加點兒棒子面做成混合面餑餑都由父母說了算……"
  "去你的……"周曉白給他一拳,也笑了。
  "曉白,你知道將來和我過日子的女人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嗎?我告訴你,如果我去要飯,她會興高

彩烈地和我一起去,我們還會坐在草堆上邊曬太陽邊互相捉虱子,就象動物園猴兒山上的猴子一樣。

如果哪天我突然覺得安穩(wěn)日子過煩了,忽發(fā)奇想,打算去神農(nóng)架找野人,去尼斯湖抓怪獸,她都會高

高興興和我一起玩……"
  "呸!你找去吧,這樣的女人恐怕還沒生出來呢。"
  "那我就再等等,現(xiàn)在出世都來得及,我五十多歲時娶個二十多歲的小妞兒,老牛吃嫩草,這多

露臉。"
  周曉白放聲大笑,多年來壓在她心頭的憂郁在這一瞬間都消失了,鐘躍民還是當(dāng)年的鐘躍民,總

能給她帶來歡樂,他剛才的解釋也不能說沒有道理,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并沒有什么錯誤,不過,

她還有些傷感,有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愁緒,她不愿意再想這些,難得和鐘躍民在一起,這些年她從來

沒這么笑過。
  兩人已經(jīng)順著崇文門大街走到了前門,周曉白在地鐵站口停住腳步,靜靜地望著鐘躍民,鐘躍民

發(fā)現(xiàn)她還是這么美,只不過她的眼睛里多了幾分憂郁。
  "躍民,求你一件事。"周曉白低聲說。
  "哦,你說吧。"
  "再抱抱我好嗎?"
  "這……合適嗎?"
  "我還沒答應(yīng)袁軍呢,到目前為止我還是自由的,求你了。"
  鐘躍民輕輕攬過周曉白的身子,她的身體象觸了電一樣劇烈地顫抖起來,她猛地抬起頭迎著鐘躍

民送上滾燙的嘴唇……
  "曉白,咱們都穿著軍裝呢……"
  "我不管,你吻我,最后一次……"
  鐘躍民迎住她的嘴唇,深深地吻了一下。
  "對不起,曉白,真的對不起。"
  周曉白突然淚流滿面∶"你用不著說對不起,這是我的命……"她推開鐘躍民頭也不回地跑進地

鐵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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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出槍的速度一定要快,拔出槍的同時子彈出膛,要一槍斃命,子彈要打進敵人的眉心……張海洋

如是說。我的聲音追蹤著我目力所不及的地方,我的舌頭一卷就接納了大千世界……鄭桐在低語。
  鐘躍民和張海洋自從第一次看見寧偉起,就認定這個家伙是個不同凡響的兵。沒有人比寧偉更適

合當(dāng)兵了,當(dāng)時他用酒瓶襲擊那個侮辱他的老兵,出手之快,氣勢之兇狠,給鐘躍民和張海洋留下極

深刻的印象,特別是他的心理素質(zhì),絕對是超一流的,在出手前毫無征兆,神態(tài)安詳?shù)睾戎疲瑴喩?br />
都處于松弛狀態(tài),突然動如閃電的一擊,使之風(fēng)云變色,簡直是天生的殺手。要知道當(dāng)時他只是個沒

有受過任何專業(yè)訓(xùn)練的新兵,鐘躍民和張海洋認為,具有這種素質(zhì)的士兵,如果給予嚴格訓(xùn)練,掌握

了各種軍事技能,將來一旦上了戰(zhàn)場,絕對是個令人膽寒的勇士。
  寧偉的外形毫不起眼,中等身材,身子瘦瘦的顯得有些單薄。他的話不多,嘴也有些拙,開班務(wù)

會的時候很少發(fā)言,他的學(xué)歷是高中畢業(yè),但那幾年正是亂糟糟的時候,高中教育形同虛設(shè),寧偉的

實際文化程度連初中都不到。但就是這個不起眼的家伙,在剛開始進行訓(xùn)練的時候,竟讓全連的干部

大吃一驚。他第一次參加五公里越野訓(xùn)練,竟跑得很輕松,除了背著自己的裝備還接過了同班新兵的

兩枝沖鋒槍背在背上,五公里全程跑完后,別的新兵都累得癱倒在地上,寧偉卻臉不紅氣不喘,誰也

鬧不清他的體能潛力到底有多深。
  連里的第一號大力士是一個叫張大柱的山東籍戰(zhàn)士,他身高185米,體重83公斤,肌肉發(fā)達,伸

出手掌象個蒲扇。助民勞動時扛大米,老兵們互相叫板,要比一比全連誰的力氣最大,張大柱力壓群

雄,二百斤的麻包竟扛起了四包,整整八百斤。就是這個張大柱有一天和寧偉掰腕子,兩人竟足足對

峙了五分鐘不分勝負。當(dāng)時鐘躍民觀看了這場比賽,他心里暗暗吃驚,這個貌不驚人的寧偉竟如此臂

力過人,以前他還真看走了眼。
  寧偉天生是個當(dāng)兵的料,他對各項軍事技術(shù)有著異乎尋常的癡迷,訓(xùn)練的時候根本不用班長督促

,他甚至主動給自己加碼,偵察分隊的訓(xùn)練科目中有一項徒手碎磚的訓(xùn)練,寧偉初練時急于求成,一

掌下去磚沒碎手倒骨折了,一時成了全連的笑柄,寧偉傷愈以后,不聲不響地偷偷練習(xí),誰也不知道

他是怎么練成的,三個月以后考核時,寧偉一拳竟擊碎了整整八塊磚,全連的干部戰(zhàn)士這才發(fā)現(xiàn),寧

偉絕對是個不可輕視的家伙。
  最近寧偉纏上了鐘躍民和張海洋,他要求這兩位排長在訓(xùn)練方面給他開小灶。
  寧偉站在靶場的射擊線上,兩腿微微叉開,腰上系著快槍套。
  張海洋在做示范動作,他以極快的手法拔出手槍,左手順勢向后一抹,打開手槍機頭上的保險,

槍聲幾乎同時爆響起來,二十五米外的兩個瓶子被打得粉碎……他的動作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宛

如西部片里的牛仔。
  寧偉學(xué)著張海洋的手法在反復(fù)練習(xí)拔槍動作……
  張海洋說∶"拔槍的速度一定要快,而且絕對不能有無效動作,你握槍的右手向前伸,左手掠過

手槍的準(zhǔn)星和缺口,將機頭從保險檔位輕輕撥向后部的待擊發(fā)檔位,手法要輕,落點要準(zhǔn)確,不然就

要影響射擊精度,當(dāng)你的左手撥開保險時,右手食指應(yīng)該果斷擊發(fā),記住,左手撥開保險后,應(yīng)該遠

離槍身后部,不然在手槍復(fù)進機的作用下,后座力將套管后撞會傷了你的手,這僅僅是'五四'式手

槍的射擊手法,因為它的保險設(shè)計在機頭上,使用別的型號手槍手法和這不同。"
  寧偉喃喃自語道∶"速度第一,除了速度,還是速度……"
  "對,與敵突然遭遇,短兵相接,你不能有絲毫的猶豫,拔出槍的同時,子彈就要出膛,要一槍

斃命,子彈要打進敵人的眉心,然后迅速捕捉第二個目標(biāo),間隔不能超過一秒鐘,直到彈匣里的八發(fā)

子彈全部打光,你的出槍速度越快,越能立于不敗之地。"
  張海洋做出各種示范動作,他雙手插在褲兜里,似乎在悠閑地散步,然后突然拔槍,轉(zhuǎn)身射擊…

…槍聲不間歇地響著,靶位上擺放的一排瓶子一個個被擊碎……
  鐘躍民禁不住寧偉的糾纏,也只好認下這個徒弟,在散打訓(xùn)練開始之前,鐘躍民和寧偉在訓(xùn)練場

上有一番對話。
  鐘躍民問道∶"寧偉,你的各項軍事技術(shù)已經(jīng)是全優(yōu)了,為什么對徒手格斗和射擊有這樣濃厚的

興趣,我得先鬧清楚你在想什么。"
  寧偉說∶"鐘排長,我喜歡這兩項技術(shù),尤其是格斗,我小時候和別人打架時就發(fā)現(xiàn),我和別人

不一樣,別的孩子一見了血就嚇壞了,可我一見了血就興奮,上中學(xué)時,我們那一帶有個有名的玩主

,有一天他站在我們學(xué)校門口,我正好放學(xué)從學(xué)校里出來,他硬說我和他'犯照',伸手給了我兩個

嘴巴,我們倆就廝打起來,后來他掏出了刀子,我連想都沒想,一把就攥住了他的刀刃,我的血一下

子就冒了出來,象泉水一樣,他一見血就軟了,居然松了手,可我見了血倒是膽壯了,搶過刀子就給

了他一下,從此這個玩主再也沒敢在這一帶露面"
  鐘躍民瞇起眼睛凝視著寧偉∶"看來你小子是個危險人物,性格中有種嗜血的東西,暴力傾向很

重,說實話,我還真有些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認你這個徒弟。"
  寧偉央求道∶"鐘排長,我又不是天生的強盜,哪次打架不是別人先招我?我從來不主動攻擊別

人,再說,咱們是個特殊的兵種,你總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兵都是熊包吧?"
  鐘躍民想了想∶"這倒也是,軍人上了戰(zhàn)場就是職業(yè)殺手,理論上是這樣,不過寧偉呀,我發(fā)現(xiàn)

你小子身上的殺氣太重,出手太黑,這很危險。"
  "是!鐘排長,我記住你的話。"
  "寧偉,我當(dāng)然希望自己手下的兵個個是高手,將來上了戰(zhàn)場都是超一流的殺手,可你得明白,

戰(zhàn)場是個特殊環(huán)境,一出手就要制敵于死命,那是個以命相搏的地方,而在戰(zhàn)場以外的環(huán)境,你要明

白,自衛(wèi)和殺人是兩個概念,當(dāng)你自衛(wèi)時,你可以使用擒拿技術(shù)制服對方,要是你一出手就扭斷對方

的頸椎,那你也該活到頭了。"
  "是!"
  "還有,你的文化基礎(chǔ)太差,要抽時間多看看書,一個人最怕的就是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就算

你的功夫再強,也是個末流角色,咱們早晚都要離開軍隊,靠打打殺殺是養(yǎng)不活自己的,你要學(xué)些謀

生的本事。"
  "是!我記住了。"
  鐘躍民和寧偉身戴護具在對練散打,寧偉被一拳打倒,他滿臉是血跡,氣喘吁吁地躺在地上起不

來了。
  鐘躍民兇惡地踢了他一腳,喝令他爬起來。
  寧偉掙扎著站起來,擺出格斗的架勢,鐘躍民轉(zhuǎn)身一個側(cè)踢,踹中寧偉的胸口,寧偉被踹出三米

多遠,仰面摔倒……寧偉抹了把鼻血,咬牙爬起來撲上去。
  鐘躍民兇狠的眼睛盯著寧偉,他左挪右閃,頻頻出拳∶寧偉,你不是見了血就興奮嗎?我就讓你

見見血,有多大能耐你就使出來,把我打倒你才算出師……
  寧偉兇狠地撲上去,鼻子又中了一記重拳,他的視野漸漸模糊……
  周曉白終于被推薦去第四軍醫(yī)大上學(xué),她臨行的那天,袁軍執(zhí)意要去送她。
  在部隊駐地附近的一個小火車站上,簡陋的站臺上空蕩蕩的,幾乎沒有人,周曉白背著背包,一

副要遠行的樣子,袁軍替她提著旅行包。
  袁軍叮囑道:"曉白,到了軍醫(yī)大別忘了給我寫信。"
  周曉白神色憂郁地說:"我會給你寫信的,你要保重自己,畢竟是受過重傷的人,比不得從前了

。"
  袁軍戀戀不舍道:"曉白,咱們認識有好幾年了吧?這其中發(fā)生了多少事,想起來象做夢一樣。

"
  "你又想起羅蕓了吧?你們還通信嗎?"
  "她來過幾封信,我沒有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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