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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醫(yī)科大學(xué)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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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 古小煙懸疑小說系列第一季:《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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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表于 2009-2-28 20:59:39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第一章 她是人,還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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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古小煙。
  我一直不喜歡這個名字,我覺得比較難聽,最主要是看起來太男性化了,也因此,我曾一度地埋怨父母的文化有限,好好的一個女孩子取這樣個名字。我想,如果把“煙”改成“燕”或者“妍”,雖然聽起來差不多,可寫起來就好看多了。
  后來,我聽奶奶說,“古小煙”這個名字是她取的,而且還是有來歷的,我當(dāng)時聽她這么一說,立馬就來了興趣,以為會有什么傳奇色彩,誰知鬧了半天才知道什么傳奇都沒有,倒是有幾分邪氣。
  奶奶說,我出生的那一年是個冬天,那個冬天格外得冷,寒風(fēng)凜冽,風(fēng)刮在臉上比刀子割還要痛,夸張一點地說,在門口吐一口口水,立馬就能結(jié)成冰。連著幾天的大雪紛飛,到母親臨盆的時候,雪卻突然停了。
  那天晚上,村里停電了,加上又冷,所以村民們吃完晚飯便早早地睡下了,整個村子出奇的安靜,安靜得有些不太正常,沒有小孩子的哭鬧,沒有那些婦人在丈夫耳邊說東道西,就連那些牲口都不叫了,好像全都達成了一種默契,天地間,一片緘默。只有母親如動物般撕心裂肺的慘叫孤獨地回蕩在寂靜的夜空,從夜幕降臨一直叫到東方破曉,最后變成嘶啞的哀嚎,那聲音聽起來有點瘆人,攪得全村的人一夜都沒睡好,也把父親的心攪亂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像熱鍋上的螞蟻。
  母親的叫聲讓奶奶很是煩躁,她認(rèn)為母親過于矯作,生個孩子而已,還不至于要死要活的,她是過來人,生了八個,不過最后有七個沒養(yǎng)大,父親是唯一的一根獨苗。
  早上天剛亮的時候,天空中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不像是雷聲,倒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穹宇中轟然倒塌了一樣。奶奶嚇了一大跳,趕緊拉開后門去看,天空中并無異狀,但是屋后的那座山上卻莫名地升起了一團煙霧――黑色的煙霧。那團煙霧越來越濃,也越來越黑,最后把整座山都籠罩住了,半邊天在剎那間黯然無光。
  父親也看到了,他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有人在燒山,可是這么冷的天,誰會去燒山?而且在那團濃煙里根本看不到有火的痕跡。奶奶盯著那團濃煙,聯(lián)想到剛才的那聲巨響,神情凝重地咕噥了一句:“這孩子該不會是妖怪投胎吧?”
  父親不是一般的迷信,竟然相信了,他想起母親曾經(jīng)跟他說過,我在她肚子里扭動得太厲害,致使她懷疑自己懷的是一條蛇。想到這里,父親立馬跑到廚房拎起一把菜刀,一腳踹開了房門,準(zhǔn)備斬妖除魔。就在這時,哇的一聲清脆的嬰兒啼哭聲代替了母親的慘叫,我出生了。
  父親手里的菜刀咣當(dāng)一聲掉在了地上,憨憨地笑了。
  說來也怪,隨著我的哭聲一響,那團煙霧便迅速地散去,轉(zhuǎn)眼消失得沒有任何痕跡。奶奶看了一眼在父親手里哇哇直哭的我,淡淡地說了句:“那就叫她小煙吧。”
  在我出生之前,父母一直希望生個男孩子,女孩子未免讓他們有些失望,不過這層失望很快就被初為父母的喜悅趕跑了,父親總愛把我摟在懷里,用他滿臉參差不齊的胡須扎得我咯咯直笑。只有奶奶不怎么喜歡我,她從來沒有抱過我,對母親也黑著一張臉,她總也擺脫不了我是“妖怪投胎”的陰影,其實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我是個女孩子。村里人太重男輕女了,當(dāng)時有一句話是這么說的,“寧可生個癡呆兒子,也不愿要個聰明的丫頭”,在他們看來,丫頭本身就是個賠錢貨。
  父親卻不以為然,不是說他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而是他從我出生時的那陣煙霧里悟出了一個道理,大凡古時候一些有所作為的人出世,都會出現(xiàn)一些怪現(xiàn)象,比如刮風(fēng)、打雷,火光沖天什么的,所以父親認(rèn)為那陣煙霧是在暗示我和別人不一樣,日后必定能干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為古家光宗耀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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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2-28 21:00:08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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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兩歲的時候,母親懷上了,奶奶的臉上終于又有了笑容,每天燒香拜佛,求菩薩保佑母親生個男孩子,可是母親卻因為一場意外流產(chǎn)了,并且再也不能生育。奶奶想抱孫子的夢一下子徹底破滅了,所以她從那時候起便開始疼我了,再也不說我是妖怪投胎了。
  記得四歲那年,奶奶帶我去舅奶奶家走親戚,舅奶奶家住得很遠(yuǎn),要翻過一座山才到,奶奶說我很乖,走那么遠(yuǎn)的路,一直沒有讓她背。那座山有一個很恐怖的名字,叫勾魂崖。
  關(guān)于勾魂崖,有著這樣一個傳說,在很早以前,有一個養(yǎng)鴨的人販子,專門拐賣小孩子,遇到哄不住的小孩子,養(yǎng)鴨的就把他剁了,剁成肉末喂鴨子,所以他的鴨子長得特別肥,這件事最終驚怒了玉皇大帝,命雷公一個響雷把他給劈死了,貼在最高的那塊石頭上。當(dāng)然,傳說終歸是傳說,無從考證,但那塊石頭上卻清楚地印著一個人形,長年累月,風(fēng)吹雨淋,那個人形就像烙印一樣烙在上面無法抹去。后來有些人想走近去看個究竟,紛紛離奇地失蹤或暴病身亡,從此再沒人敢靠近那里,都說那是一塊勾魂的石頭。
  我跟奶奶走走停停,已經(jīng)到了山腳下,依稀可以看得見舅奶奶的村莊,迎面碰到一個算命先生,五十來歲的樣子,長著一副兇相,有點像門神,臉上有一道很長的疤痕,像蜈蚣一樣丑陋地扭曲著。奶奶起初不知道他是算命先生,有點害怕,她擔(dān)心對方是個人販子,拉著我加快了腳步。
  算命先生叫住了奶奶:“這位大嬸……”
  奶奶停住腳,本能地把我藏在身后,警覺地問他:“你想干嗎?”
  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我:“這孩子……”
  奶奶立刻打斷他,把我藏得更緊了,東張西望著:“你別想打我孫女的主意,我只要一喊,山下的人都能聽得到。”說得理不直氣不壯。
  算命先生聽奶奶這么一說,撲哧一聲笑了,那道疤痕隨著他這一笑變得更加扭曲,在陽光下極為刺眼,怎么看他怎么不像好人。他說:“大嬸放心,我不是壞人,我是算命的,我只是覺得這孩子……”
  奶奶絲毫也不放松警惕,上上下下打量著他,他的確不像算命的,“你說你是算命的我就相信啊?”
  他收起笑容,端詳了奶奶一陣,然后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大嬸的丈夫是在十八年前去世的,而且很離奇,也很可怕,對么?”
  奶奶怔了一下,他沒說錯,爺爺就是在十八年前突然死去的,他的死到現(xiàn)在還是一個極其恐怖的謎,這個我等一下再慢慢跟你說。
  算命先生沒有理會奶奶的反應(yīng),而是若有所思地看著我說:“這孩子……命里帶劫。”
  奶奶看看我,有些恍惚:“命里帶劫?什么劫?”
  算命先生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道:“這個……我不能說。”
  奶奶明白這個道理,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忌諱,尤其是算命的,所謂“天機不可泄露”。奶奶現(xiàn)在已經(jīng)深信眼前這個長得貌似土匪的人就是算命先生了,于是很緊張地問他:“能有什么辦法化解嗎?”
  他沒有回答奶奶的話,又盯著我研究了半天,問道:“你們家后面是不是有一口被封住了的井?”
  奶奶的身體抖了一下:“是……”
  算命先生說道:“記住,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都不要把它挖開。”
  奶奶愣了愣說道:“那……再封住有用嗎?”她的聲音有些發(fā)抖,額頭上也滲出了冷汗,因為那口井早在母親懷上我不久后就挖開了。
  他沉思了一下,似乎嘆了一口氣:“有些事情是天定的,誰能跟天斗?你們多加小心就是了。”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走,留下了一臉愕然的奶奶。走了幾步,他又停下來,看看我,眼里竟有了幾分心疼,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對奶奶說:“如果你希望她沒事,那就不要讓她離開出生的地方,但愿這樣有用。”
  然后,他大步向前走去,再沒有回頭。
  不知道從哪里傳來了幾聲烏鴉的叫聲,叫得真難聽,就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鴨子。我不由自主地朝勾魂石方向看去,什么也看不到,勾魂石被無邊無際的樹木遮住了。
  奶奶愣了好半天,思索著那個算命先生說的話,然后,她的身體猛地顫栗了一下,緊接著臉上出現(xiàn)了一種莫大的恐懼,拉著我就往回走。我仰起臉,不解地問:“奶奶,我們不是要去舅奶奶家嗎?”
  奶奶說:“不去了,咱們回家,小煙乖,來,奶奶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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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2-28 21:00:28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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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那天走得很急,似乎背后有什么東西在追她,一路上都沒休息,一口氣把我背回了家,回到家天已經(jīng)黑了,村里又停電了,那段時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三天兩頭地停電。母親坐在煤油燈下織毛衣,父親在編一只籮筐。奶奶還沒顧得上喘氣,就把路上的事告訴了父母。
  母親一把將我摟在懷里:“不是吧,咱們小煙能有什么劫?”
  父親不置可否地說:“算命先生說的話沒一句是真的,盡會蒙人。”
  奶奶說:“你別這么說,他連你爸是哪一年死的都說準(zhǔn)。”
  父親停下手里的活,點了一根煙:“這有什么?興許他認(rèn)識我爸也不一定,要不就是聽人說的,我爸當(dāng)時死得那么蹊蹺,誰不知道?”
  “這么多年過去,別人早就忘了,他說……我們不能挖開那口井。”
  “你聽聽,這話擺明了就是在唬人,前面那個算命的說什么,要是咱們不把那口井挖開,秀英就會保不住肚里的孩子,現(xiàn)在這個又說不能把井挖開,我算是整明白了,也不再相信他們的屁話了,純粹是扯淡!我就不信小煙離開這兒就會出什么意外。”
  “那你還記得小煙剛出生時的那陣黑煙嗎?還有那一聲巨響,就跟天要塌了似的。”
  一提到這個父親就來勁了,把那只編了一半的籮筐踢到一邊,從母親懷里抱過我,狠狠地在我臉上啄了一口,笑著說:“這就證明咱們小煙跟別人不一樣啊,說不定以后還是個女狀元呢,是不是啊,小煙?”
  奶奶喝了一口水,眼神一下子飄到很遠(yuǎn),她的臉在忽暗忽明的煤油燈下顯得模糊不清。半晌,她長嘆一聲,悠悠地說:“我覺得算命先生說的是真的,那口井挖不得,從小煙生下來那會兒,我就已經(jīng)感覺到了,那個女人,她……出來了……”
  外面起風(fēng)了,把貼在窗戶上的油紙吹得嘩啦嘩啦響,不知道是誰家的狗突然吠叫起來,緊接著,全村的狗都被喚醒了,夜,驟然變得喧囂而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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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2-28 21:00:57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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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年輕的時候是放電影的,誰家生了娃、蓋新房子、結(jié)婚什么的要請爺爺去放電影,不過也不是每家有喜事都會請的,大部分人舍不得花錢,所以,一般請爺爺去放電影的都是些有錢的人家。
  那天正好是舅奶奶村里的一戶人家添了男丁,由于路途比較遠(yuǎn),加上頭天晚上下過一場暴雨,山路不好走,所以爺爺吃完午飯就動身了,到舅奶奶家正趕上吃晚飯。那一天,爺爺從一起床就感覺不對勁,似乎有什么東西在侵?jǐn)_著他,具體是什么,他又說不上來,一整天都恍恍惚惚,六神無主。
  電影放完以后,舅奶奶做了幾個菜,他跟舅爺爺喝酒,兩個男人天南地北地聊著。酒喝到一半,那種不安的情緒越發(fā)濃郁了,難道晚上會出什么事?爺爺坐不住了,不顧舅爺爺跟舅奶奶的再三挽留,硬是要連夜趕回去。
  舅奶奶見留不住,忙從屋里拿出手電筒追了出來:“青山,路上黑,把手電筒帶著吧,要不要多穿件衣服?晚上冷。”
  “不用了!”爺爺拿過手電筒,謝了舅奶奶,一頭扎進了夜幕里。
  他必須要經(jīng)過那條陰森恐怖、像謎一樣崎嶇的山路――勾魂崖!
  天上沒有星星,那輪如鐮刀般的殘月也躲到云層后面去了。夜,黑得有些不正常。手電筒的光很弱,看樣子是電池快用完了,爺爺有些懊惱,剛出門的時候,怎么不記得檢查一下電池?他用手拍了拍手電筒,光似乎亮了一些,但很快又弱了下去,把這條坑坑洼洼、泥濘不堪的山路照得就像一具正在慢慢腐爛的尸體。
  四周太寂靜了,連動物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也沒有一絲風(fēng),一切都像死了一樣。這樣的征兆讓人感到危險而不安。黑暗中,好似有無數(shù)雙眼睛隱藏在樹林深處,窺探著這個不速之客。這些眼睛,肯定不是人的。
  除了爺爺,這里沒有一個人,也不會有一個人,誰有膽量一個人深更半夜在這樹木陰森的山路上行走?
  黑暗中永遠(yuǎn)藏著未知的誘惑與恐怖。
  難道爺爺不害怕嗎?他當(dāng)然害怕,那塊勾魂石的傳說,還有那些大人為了嚇唬小孩子瞎編出來的鬼怪,從小就已經(jīng)根植入他的骨髓,如果不是因為那見鬼的不安感,爺爺是斷然不敢半夜從這里走的。據(jù)他后來回家跟奶奶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他的原話是這么說的:“我都無法形容我當(dāng)時的害怕了,總覺得有一個東西一直在跟著我……”
  是的,爺爺早就感覺到了,那個東西就在他的身邊跟他一起走,扭頭去看時,什么也沒有,但是當(dāng)爺爺?shù)难劬粗访鏁r,眼角就能夠瞥見它。
  爺爺突然有些尿急,但他不敢停下來,更沒有勇氣再按原路返回,只得硬著頭皮加快腳步,卻絲毫也擺脫不了它。為了壯膽,爺爺干咳了兩聲,哼起了山歌,可是沒哼兩句他就住口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身邊那個東西似乎也跟著哼了起來,曲不成調(diào),帶著一種空洞可怖的回響。爺爺更加害怕了,兩腿開始發(fā)軟。
  走著走著,爺爺猛然止住了腳步,他聽見身體里緊繃著的那根弦,嘣的一聲,斷了,酒也完全醒了,那股尿意也在瞬間收了回去。
  在前面不遠(yuǎn)處,在路中間,躺著一團白糊糊的東西。
  爺爺清楚地聽見呼吸在喉間急促而艱難地滑動,他死死地盯著那團東西,盯了好久,它一動也不動。那是什么?肯定不是一塊石頭。
  半晌,爺爺拿起手電筒朝它照了過去。
  這一照不要緊,險些把爺爺?shù)幕甓紘槢]了,雖然手電筒的光很弱,但是爺爺一眼就看清楚了,前面躺著的是一個女人,她穿著白色的襯衫,襯衫上沾滿了血,混著骯臟的泥水,濃黑的長發(fā)堆在一起,把她整張臉都遮住了。
  在這樣深更半夜的山路上,尤其是在勾魂崖,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怎不讓人惶恐?
  爺爺來不及分析她是人還是鬼,轉(zhuǎn)身拔起腿就往回跑,這時,那個女人突然發(fā)出一聲低低的呻吟,那聲音里像有一種魔力,一下子穿透了爺爺?shù)男呐K,絆住了爺爺?shù)哪_。
  爺爺停在了她的身邊,蹲了下去,鼓足了勇氣,顫抖著撩開了那堆黑發(fā),沒有任何不可想象的恐怖,那張臉盡管很臟還沾著血跡,但仍掩飾不了其本身的姿色。
  爺爺松了一口氣,把手放到她的鼻尖下試探了一下,她又發(fā)出了一聲呻吟,這次的聲音更輕,眉頭微微動了動。爺爺什么也沒想,把她背了起來。
  這一刻,爺爺突然不再害怕了,那困擾了他一天的不安也突然消失了。也許,所有的不安只是為了遇見這個女人,盡管她來歷不明,盡管目前還不知道她到底是人是鬼,但這一切對于爺爺來說,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手電筒的光越來越弱了,終于最后一絲光被黑暗徹底吞沒。不知道是什么動物在樹林深處輕輕咳嗽了一聲,但立刻就閉上了嘴,似乎怕驚動了什么。
  月亮再沒有從云層里探出來。夜的盡頭,一個男人背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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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2-28 21:01:30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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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夜晚,注定是不尋常的。
  爺爺剛從舅奶奶家里出來的時候,奶奶的眼皮就開始亂七八糟地跳著,跳得她心煩意亂。她起床點亮了煤油燈,撕了一小片紅紙,沾了點口水貼在右眼皮上,誰知不僅沒用,眼皮反倒變本加厲地跳得愈發(fā)厲害了,她懊惱地把紙片從眼皮上扯下來,想著左眼跳財,右眼跳禍的說法,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該不是要出什么事吧?
  她重新躺了下去,可是卻怎樣也睡不著,爺爺每次出去放電影,當(dāng)天晚上都不會回來的,她從來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可是現(xiàn)在,她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種讓她不堪忍受的壓抑襲上心頭,她屏住了呼吸,側(cè)耳凝神聽著,什么聲音也沒有,天地間,一片死寂。
  今晚這是怎么了?
  她把煤油燈吹滅,翻了個身,蓋好了被子,閉上了眼睛。突然,她全身猛一收縮,驀地睜開了眼睛,她強烈地感覺到此時就在這個房間里,多了一個她看不見的東西,而那個東西正在慢慢地、慢慢地向她靠近,以一種致命的速度。它停在床前,就停在奶奶頭部的位置,奶奶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它沉重而渾濁的氣息。奶奶全身都麻了,幾乎喪失知覺,躺在那兒想動也動不了。
  就在這時,躺在一旁睡熟的大姑姑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驚天動地的哭聲陡然劃破了寂靜的夜,也把奶奶丟掉的魂兒給哭了回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是一身的冷汗。她慌忙把大姑姑摟進懷里,在被窩里撩起上衣,把一只奶頭塞進大姑姑嘴里,但是大姑姑不吃,用一雙小手使勁地推著奶奶,仍是沒命地哭,奶奶只得從床上起來,點亮煤油燈,抱著大姑姑在房間里踱步。
  那時候大姑姑還小,剛滿周歲,還不會叫爸爸媽媽,聽奶奶說,大姑姑平時很乖的,基本上不怎么哭鬧,奶奶看著大姑姑,發(fā)現(xiàn)大姑姑的樣子很奇怪,像是受到了什么驚嚇,兩只小手在空氣中亂抓,哭得聲嘶力竭。
  大姑姑把奶奶的心哭得又亂又痛,可是又一點辦法也沒有,怎么都哄不好,一直哭到再也哭不出半點聲音,大姑姑才睡著,身體還在時不時地抽搐著。
  奶奶突然想到剛開始在房間里多出來的那個東西,她猛顫了一下,難道……大姑姑也感覺到了那個東西,所以才會哭得如此厲害?奶奶瞪大了眼睛,驚恐四顧,除了她抱著大姑姑映在墻上搖曳的影子,什么也沒有。
  奶奶不知道,就在大姑姑突然大哭的時候,正在勾魂崖的爺爺也發(fā)現(xiàn)那個女人。
  這個夜似乎比以往任何一個夜晚都顯得更加漫長,煤油燈點了一夜,奶奶的心也懸了一夜,大姑姑睡著以后,奶奶的眼皮又開始狂跳,一直沒停。恐懼過后更多的還是不安,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想過爺爺,不是說她對爺爺沒有感情,而是因為感情太深,致使她不敢把自己這種沒來由的不詳預(yù)感跟爺爺扯上一絲一毫的關(guān)系。她失神地透過窗戶看外面漆黑的夜空,也許是自己太敏感了,也許是自己出現(xiàn)的幻覺,也許什么事都不會有,她這樣自我安慰著。
  她剛闔上眼睛,外面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一聽到爺爺?shù)穆曇簦麄人瞬間就踏實了,但緊接著她又納悶了,天還沒亮,爺爺怎么突然這個時候回來了?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奶奶端著煤油燈很快去開門,當(dāng)奶奶看到爺爺背上那個蓬頭散發(fā)、滿身是血的女人時,嚇得不由后退了幾步,心臟都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驚呼道:“這……這是怎么回事?”
  “先把門關(guān)上。”爺爺直接把那個女人背到另一個房間,那個房間本來是祖父祖母的,自從他們相繼過世后,房間就一直空著。爺爺把她放到床上,小心地放平以后,一屁股坐到椅子里,大口地喘著氣:“可……可把我累壞了。”
  “她是誰?”奶奶把煤油燈放在桌子上,打量著那個女人。她看起來很年輕,大概二十來歲的樣子,穿著一件男式襯衫,襯衫上沾滿了血和泥水,有些地方被撕爛了,露出白皙的皮膚,下身穿一條黑褲子,臟得不成樣子,有一只腳光著,鞋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整個一副與人血拼過的造型。
  “不知道,在路上撿的。”爺爺說得很隨意,像是撿了一把雨傘。
  “在路上撿的?”奶奶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不認(rèn)識她?”
  爺爺站了起來:“嗯,你幫她看看吧,她好像傷得不輕,我去解個手,快被尿憋死了。”
  奶奶還想說什么,爺爺已經(jīng)出去了。奶奶盯著那個女人看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走過去坐在床邊,那一身觸目驚心的血漬讓奶奶有些心悸,奶奶不知道爺爺怎么撿到她的,也不知道爺爺為什么要把她撿回來,但這個問題已經(jīng)不重要了,既然已經(jīng)撿回來了,總得看看人家傷得怎么樣吧。
  當(dāng)奶奶一觸碰到她的皮膚,手指立刻像被電擊一般縮了回來,奶奶發(fā)現(xiàn)她的身體冷得沒有半點溫度。她該不是死了吧?奶奶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把手放到她的鼻尖下,似乎還有氣息。于是,奶奶咬咬牙,把手伸向了她襯衫的紐扣,解開了她的衣服……然而令奶奶吃驚的是,她身上竟然完好無損,沒有任何傷口,甚至沒有任何瘀青,很顯然,襯衫上的血不是她的。
  奶奶的腦子里猛然閃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她是不是殺人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奶奶的頭皮就麻了,還沒等奶奶從這種念頭里緩過神,那個女人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來,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奶奶,那眼神冷冷的、白白的,沒有任何色彩,分明就是一雙死人的眼睛。
  與此同時,哇的一聲,對面房間里的大姑姑又一次嘶啞地哭開了。
  奶奶的心臟像被某種尖銳的東西狠狠地刺到了,再看那個女人時,她的眼睛緊緊閉著,保持著剛開始那樣的姿勢,躺在那兒一動不動。
  難道又是幻覺?奶奶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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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2-28 21:02:00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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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回到房間的時候,大姑姑已經(jīng)不哭了,在爺爺?shù)膽牙镞捱扪窖降卣f著兒語,一看見奶奶,便伸出小手要奶奶抱。
  奶奶從爺爺手里抱過大姑姑,心疼地親了親大姑姑的臉。大姑姑的眼睛又紅又腫,臉上的淚水還沒有干,奶奶發(fā)現(xiàn)大姑姑看她的眼神里有著一種奇怪的東西,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奶奶一時沒看懂。
  爺爺脫了衣服躺在床上,說道:“她怎么樣了?”
  奶奶有些不高興,大姑姑哭成這樣他不問怎么回事,反倒關(guān)心起那個撿來的女人。奶奶白了他一眼,抱著大姑姑躺下去,撩起上衣喂大姑姑吃奶,“她身上沒傷,一點傷也沒有。”
  “不會吧?一點傷也沒有?那她衣服上怎么有那么多血?”
  “我哪知道?人不是你帶回來的嗎?”奶奶沒好氣地說。“你是在哪里發(fā)現(xiàn)她的?”
  “勾魂崖的半山腰里,我看她昏迷不醒,就把她背回來了。”
  奶奶的心抖了一下,一個滿身是血的女人半夜昏迷在勾魂崖的半山腰里,想想就讓人毛骨悚然。但緊接著奶奶又對爺爺?shù)脑挳a(chǎn)生了懷疑,因為爺爺平時外出放電影從不會連夜趕回來,她懷疑爺爺跟那個女人有什么關(guān)系。她問:“你老實跟我說,你跟那女的是不是認(rèn)識?”
  “天地良心,真不認(rèn)識。”
  “那你怎么晚上突然回來了?”
  “想你……”爺爺撒了一個謊,撒得有些心虛,不過奶奶聽起來很受用,立馬就不生氣了。她說:“青山,你明天趕緊把她送回去吧。”
  “往哪送?我都不知道她家在哪里。”
  “在哪撿的就送哪兒去唄。”
  “那可不行,咱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一聽這話,奶奶又生氣了:“什么叫見死不救?她身上又沒傷,何況咱們根本就不認(rèn)識她,如果當(dāng)時你碰到的是一個男的,你還會把他背回來嗎?男人都一個德性!”
  “什么話嘛!”其實奶奶沒說錯,如果當(dāng)時是個男的,爺爺肯定是不會管的。
  “本來就是,你自己想想,你不覺這件事情有些奇怪嗎?好人家的女孩兒怎么會半夜出現(xiàn)在勾魂崖?而且一身是血,還穿件男人的襯衫,天知道她是不是殺了人,我可不想惹出什么禍端,等天一亮你就把她送走。”
  “那……總得等她醒過來吧,問問她住哪里,直接把她送回家不是更好?”
  奶奶想了想,說:“也成,不過我有些不明白,她又沒受傷,為什么會昏迷不醒呢?”
  其實爺爺?shù)男睦镆粯佑兄嗟囊蓡枺耸撬l(fā)現(xiàn)的,他比奶奶更想知道在那個女人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但他現(xiàn)在不想去分析,折騰了一夜,他太累了,他只想好好地睡一覺。他翻了個身,咕噥著:“不說了,我困死了,等她醒了你問她吧。”
  奶奶不說話了,總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奇怪,甚至有些詭異,她從來不會出現(xiàn)什么幻覺的,這個晚上似乎什么地方都不對勁,還有大姑姑……沒有任何預(yù)兆,奶奶在一瞬間讀懂了剛開始大姑姑眼里奇怪的東西,是――恐懼!
  從一個剛滿周歲的孩子的眼神里居然讀出了恐懼!
  “青山?”奶奶哆嗦了一下,推了推爺爺。
  “嗯。”爺爺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
  “丫頭晚上有點反常,她好像很害怕,明天要不要帶她去看看?”
  爺爺沒說話,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他睡著了。
  雞叫了好幾遍,黎明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悄然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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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2-28 21:02:15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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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女人醒過來的時候已是下午,奶奶燒水給她洗了頭洗了澡,又找了一套干凈的衣裳給她換上,打扮得干凈清爽了以后,奶奶發(fā)現(xiàn)她還不是一般的漂亮,兩條細(xì)長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下面是一張薄薄的、讓人心疼的嘴唇,那么柔弱,那么乖巧,活脫脫一個從畫里走下來的古典美人,明眸如水、冰肌如雪。
  但這么漂亮的一個女人卻讓奶奶感到更加的不安,不是因為嫉妒她的漂亮,而是她給人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而且她不說話,從她醒過來到現(xiàn)在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她薄薄的嘴唇仿佛只是為了湊齊她的五官一樣,神情呆滯,總盯著一個地方出神,但是她的身體告訴奶奶,她有著極其復(fù)雜的心事。你瞧,十根手指緊緊地絞扭在一起,顯得緊張而心慌。最重要的是,從她的整體氣質(zhì)來看,她似乎根本不屬于這里,也不屬于這個年代,她更像民國時候的那種大家閨秀,身上流露出一種很自然、且無法掩蓋的嬌弱與高貴。也許因為爺爺是在勾魂崖發(fā)現(xiàn)她的,再加上她一身是血,所以奶奶總覺得她不尋常,甚至有一絲鬼氣,在她的背后肯定隱藏著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晚飯的時候,奶奶用眼神示意爺爺,爺爺裝沒看見,于是,奶奶又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爺爺一腳,爺爺才放在碗筷,干咳了兩聲:“那個……你、你住在哪里?”
  爺爺?shù)穆曇羝鋵嵤呛茌p的,但好像還是嚇著了她,她瞪著眼睛,驚恐地盯著爺爺。
  爺爺把語氣再放柔了些:“你住在哪里?”
  她依然是那副表情,像一只受驚的小動物。
  奶奶白了爺爺一眼,把話茬接了過來:“我們打算送你回家,你告訴……”
  奶奶的話還沒有說完,她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對著奶奶拼命地磕起頭來。奶奶嚇了一跳,慌忙站起身去扶她:“我說你這是干什么?有什么話起來再說,快、快起來!”
  聽奶奶這么一說,她不僅沒停,反而磕得更厲害了,把額頭都磕腫了,眼淚嘩嘩地往下掉,奶奶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一把將她攬進懷里,忙不迭地說:“別磕了,好妹子啊,你快折殺我了,姐不送你回家了,你就住在這兒,把這兒當(dāng)成你自己的家,住到你啥時候想家了咱們再送你回去……”
  奶奶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的確有些沖動,事后她自己也后悔,暗暗責(zé)怪了自己好多天,但話已出口,還親熱地叫人家妹子,總不好這么快就把話收回吧,所以,那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就這樣在家里住了下來。
  她確實是來歷不明,她對自己的過去只字不提,包括那晚她為什么會一身是血地出現(xiàn)在勾魂崖。她只告訴了爺爺和奶奶她的名字。她攤開爺爺?shù)氖终疲檬种冈跔敔數(shù)恼菩膶懴铝巳齻字――杜巧月。
  杜巧月一住就是兩個多月,家里突然多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自然要引起別人的懷疑,奶奶只得說是遠(yuǎn)房親戚。奶奶起初指望杜巧月的家人來找她,結(jié)果兩個多月過去了,也沒見人來找,她好像沒有家人一樣,后來奶奶也就再沒有提送她走的事了,因為她確實挺討人喜歡的,她留下來以后,奶奶在生活上輕松了很多,她總是搶著幫奶奶干活,起早摸黑,什么都干,毫無怨言。而且大姑姑莫名其妙的哭鬧也被她治好了,不知道她使的是什么法子。把大姑姑抱到她睡的房間里轉(zhuǎn)一圈,出來后大姑姑就不哭了,再也不哭了,奶奶問她是怎么治的,她搖搖頭,笑著親親大姑姑的臉。她笑得很溫柔,一點兒都不可怕,她的神情也不再呆滯,她把呆滯傳染給了大姑姑,大姑姑被她治了以后,是不會哭了,但也不會笑了,甚至連咿咿呀呀的兒語也不會說了,她變成了一個不正常的孩子。然而,奶奶并沒有注意到這些,只要大姑姑不哭,她的心就踏實了。
  所以,悲劇不可阻擋地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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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2-28 21:02:34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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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中午,跟平時沒什么兩樣,如果非要說哪里不一樣的話,就是那天中午的陽光比平時更烈了一些。奶奶喂大姑姑吃完米糊,就把大姑姑放到床上睡了,杜巧月端了一盆衣服出去洗,爺爺頭天被人請到別的村莊去放電影了,那個村有兩戶人家做喜事,所以連放兩場,要到明天才能回來。奶奶坐在門口的石墩上一邊曬太陽,一邊補一條炸了線的褲子,可是補著補著就犯困了,打起盹來。
  奶奶做了一個夢,夢見大姑姑哭了,哭得很厲害,她趕緊跑到屋里,可大姑姑卻不在床上,她到處找,怎么也找不到,只有那哭聲還在響,就在這個房間里響。奶奶凝神聽著,尋找哭聲的來源,然后,她的眼睛停在床頭邊的那個小箱子上,就在她準(zhǔn)備打開箱子的時候,大姑姑的哭聲突然戛然而止,瞬間又在門口響起來。奶奶順著哭聲奔出門去,門外的場景不知怎的變成了一片墓地,四周全是大小不一的墳?zāi)梗粭l條插在墳上的白色祭幡像幽靈一樣起舞。在一座最小的墳堆前站著一個女人,她背對著奶奶,頭發(fā)很長很長,拖到地上,大姑姑就伏在她的肩上,沖著奶奶揮動著小手哇哇直哭,奶奶又看到了大姑姑眼睛里的恐懼,撲過去要抱大姑姑,手指上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奶奶醒了過來,原來是針扎到了手指。
  奶奶把手指放進嘴里,抬起頭來,杜巧月正在晾衣服,刺眼的陽光讓奶奶有些眩暈,她看著杜巧月的背影,心里突然掠過一陣驚悸,丟掉手里的褲子,跑進房間。
  奶奶頓時傻眼了,大姑姑真的不在床上。
  當(dāng)奶奶把整個房間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沒發(fā)現(xiàn)大姑姑時,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啊!
  她驚慌失措地跑出去:“巧月,巧月!你看到丫頭了嗎?”
  杜巧月眨巴著眼睛,搖了搖頭,繼續(xù)晾衣服。
  奶奶又把屋子翻了一遍,仍沒找到大姑姑,她想到夢里的那個女人,渾身哆嗦了一下,難道大姑姑真讓人給抱走了?想到這里,奶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嘩啦一下哭開了,完全沒了主意。
  杜巧月聽到奶奶的哭聲立刻跑了進來,奶奶一把抓住了她,無措地說:“丫頭不見了!她不見了!我剛打了個盹她就不見了……”
  杜巧月輕拍著奶奶的手背,意思是讓奶奶先別激動,可是這種情況下奶奶怎能不激動?換成是你,你激不激動?奶奶推開杜巧月往外面跑,一邊跑一邊喊:“丫頭!丫頭!你在哪里啊……”
  杜巧月也跟了出去。
  一直到天黑她們才回來,一無所獲,奶奶還去后山的墳地里轉(zhuǎn)了一圈,奶奶的眼睛哭腫了,聲音也哭啞了。杜巧月做了晚飯端給奶奶吃,奶奶哪里吃得下東西,她整個人都懵了,她讓杜巧月先回房間睡,她要好好地想想,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那么一會兒工夫大姑姑到底去哪兒了?
  奶奶開始想,會不會是有人在開玩笑,把大姑姑藏起來了,可是誰那么無聊呢?即使真的是在開玩笑,看到奶奶急成這樣,玩笑也該結(jié)束了吧?況且奶奶下午幾乎把全村的人家都找遍了,誰都說沒有看見大姑姑,如果不是開玩笑呢?難不成大姑姑自己長翅膀飛了?還有那個夢……為什么會做一個那樣的夢?它在暗示什么?別人都說夢是相反的,為什么大姑姑真的不見了?
  一種無名的恐懼從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排山倒海般向奶奶襲來,裹得她胸口窒息,她真的害怕了,因為大姑姑才一歲零三個月,才剛學(xué)會走路,走得還不穩(wěn),她是不可能自己從那么高的床上摔下來的,即使摔下來,她也會哭啊,為什么奶奶一點都沒有感覺到?或者在夢里大姑姑的哭聲是真實的,就算是真實的,但那么短的時間,一個活生生、且走路走不穩(wěn)的孩子怎么可能會憑空消失?換言之,如果沒有人偷偷地把大姑姑抱走,那么大姑姑肯定還在這個房間里!
  這個念頭讓奶奶全身一顫,手腳冰冷,恍如置身寒冬,冷得發(fā)怵。
  奶奶的眼角沒有任何預(yù)兆地落在床頭邊的箱子上,立刻像被磁石吸在上面,再也無法移開。
  那是在夢里出現(xiàn)的箱子,在夢里,大姑姑的哭聲曾從里面?zhèn)鞒鰜磉^。那也是從娘家陪嫁過來的一只箱子,里面只是放衣物的,不可能……
  盡管奶奶一萬個不愿意相信,但她還是夢幻般地向它走去,她覺得自己虛軟得隨時會死掉。
  當(dāng)她的手指剛觸碰到箱子的時候,就已經(jīng)感覺到了,她甚至已經(jīng)清楚地聽到了大姑姑的哭聲,看到了大姑姑眼睛里的恐懼。
  這是一種來自于母性的直覺。
  箱子被打開了,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就像無聲的打開一口棺材。
  奶奶首先看到的是那件沾滿鮮血的男式襯衫,爺爺?shù)谝淮伟讯徘稍聫墓椿暄卤郴丶业臅r候,她穿的就是這件!奶奶記得,杜巧月洗完澡以后就把這件襯衫燒了,還是奶奶燒的,而它此時居然恢復(fù)了原貌跑到箱子里來了……
  奶奶的意識近乎完全喪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把它抱出來的,在這里,只能用“抱“這個字眼,因為在它的里面,正包裹著一個小小的身體。奶奶更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撕開那件襯衫的,麻木?抑或是發(fā)瘋?
  大姑姑早已斷氣,她的身體被擰成了麻花,以一種完全畸形的姿態(tài)定格在奶奶的瞳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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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2-28 21:03:56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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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們做任何事情都能夠小心行事,多長一個心眼,那么有些悲劇,是不是就可以避免?
  我不知道,奶奶也不知道,但她斷定這件事情是杜巧月干的,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跑到家里殺人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杜巧月!
  可是,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她為什么這么殘忍?對一個只有一歲多的孩子,她怎么下得了手?
  奶奶想不明白,自己平日待杜巧月不薄,她為何會恩將仇報?奶奶也不敢再想了,大姑姑一死,她整個人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她越來越怕杜巧月,看到杜巧月比看到鬼還要讓她恐懼,她甚至不敢跟杜巧月照面,她覺得杜巧月不是人,杜巧月所表現(xiàn)出來的溫柔與可憐統(tǒng)統(tǒng)都是偽裝出來的,杜巧月是一個魔鬼,或者是杜巧月的身體里藏著一個魔鬼,隨時會躥出來把奶奶擰成麻花。
  最重要的是,只要奶奶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大姑姑扭曲的身體,和大姑姑眼睛里的恐懼,還有杜巧月穿著那件滿是鮮血的男式襯衫,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她無法從杜巧月殺了大姑姑的噩夢里掙脫出來。
  她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心力交瘁,最終患上了嚴(yán)重的抑郁癥。
  好好的一個家,因為大姑姑的死,在一夜之間籠上了一層揮不去的陰霾。
  爺爺傷心歸傷心,但他畢竟是個男人,必須要堅強,草草地把大姑姑埋了以后,他開始靜下心來分析這件事情的可疑之處,因為大姑姑死的時候爺爺不在場,所以他也不知道事情具體是怎樣的,但他從大姑姑被扭卷的身體來看,他覺得這件事跟杜巧月沒有關(guān)系,那么……會是誰呢?他平時從不與人發(fā)生口角,奶奶也是村里出了名的賢惠女人,誰會對大姑姑下手?而且手段如此殘忍毒辣,動機是什么?還有杜巧月那件襯衫,明明被燒成了灰燼,又怎么會跑到箱子里去,還成了包裹大姑姑的兇器?
  難道是……鬧鬼了?可是鬼魂索命也該有原因吧?殺死大姑姑,原因何在?
  想了半天,腦子都快想裂了,不僅沒想明白,心里反倒亂成了一團麻,爺爺干脆什么都不想了,坐在床前,把奶奶的手握在掌心里,輕輕地說:“我知道你心里難受,失去了丫頭我也一樣難受,你別這樣折磨自己,咱們以后的日子還長著,不是嗎?我知道你心里的委屈,你哭出來吧,別憋著,要不……你打我,罵我,你這樣讓我怎么安心?”
  奶奶呆滯地望著房梁,臉色白得發(fā)青,眼神空洞無望,她已經(jīng)流不出眼淚了,囁嚅著嘴唇,蒼白而機械地說:“是她殺了丫頭……”
  “不是的,不是巧月殺的,你知道把一個人的身體擰成那樣要多大的力氣嗎?而且還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巧月做不到,她做不到。”說這些話的時候,爺爺?shù)男睦锿蝗挥行┩矗环N莫名的痛楚在撕咬著他。
  “是她殺了丫頭……”奶奶依然這樣說。
  “真的不是她,你相信我好嗎?她不會那么做的,我們不能因為一件襯衫就斷定丫頭是她殺的,那件襯衫不是燒了嗎?還是你燒的。”
  “是她殺了丫頭……”奶奶似乎只會說這一句話了。
  “哎……”爺爺嘆了一口氣,明白此刻說什么也沒有用,于是幫奶奶把被子蓋好,走了出去。他看見杜巧月的房門虛掩著,他遲疑了一下,走過去推開了房門。
  杜巧月正背對著爺爺,站在箱子邊,像是在收拾東西。怎么,她要走了嗎?爺爺輕咳了一下,她立刻轉(zhuǎn)過頭來,滿臉是淚地看了看爺爺,然后又把頭低了下去。
  “你……要走?”爺爺局促地支吾著。
  她把頭垂得更低了,像個無措的孩子,咬著下唇,用手指來回絞弄著衣角。
  爺爺仔細(xì)看她,她有些蒼白,有些嬌弱,眼角眉端,有種淡淡的寂寞、淡淡的哀傷,微微顫栗的肩膀給人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爺爺?shù)男挠滞戳耍瑔査骸盀槭裁匆撸课覀儗δ悴缓妹矗俊?br />   她慌忙搖頭,搖落了一臉粉塵的淚珠,抬頭急切而無助地望著爺爺,爺爺一下子讀懂了她眼神里的含義,她在為大姑姑的死自責(zé),對那件襯衫也無法解釋。
  爺爺疼惜地說:“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不會那么做的。”
  杜巧月的眼睛里閃出一絲光,但瞬間又暗了下去。她敏感地看了看對面奶奶的房間,搖搖頭,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收拾東西。其實她才住了兩個多月,哪有什么東西可收,她由內(nèi)到外穿的全是奶奶給她的,她只是不舍得,她的心里有著太多的不舍。
  “那……你打算去哪兒?”
  爺爺?shù)脑掞@然刺痛了杜巧月,她的眼淚更洶涌了,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但是沒有哭出聲音,她在拼命地壓制自己。
  爺爺看著她的背影,低低地、卻又帶著命令地說:“別走!”說完,爺爺不再等杜巧月有任何反應(yīng),走出了房間。
  屋外,暮霜沉沉,爺爺出神地盯著灰蒙蒙的天空,整顆心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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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2-28 21:04:25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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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常說,時間是治愈傷口的最好良藥,爺爺也是這么想的,他以為時間一長,奶奶就會從悲痛中慢慢地走出來,不再怨恨杜巧月,但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奶奶的病情不僅沒好,反而更加嚴(yán)重了,她只要一看見杜巧月就尖叫,甚至一聽到杜巧月的腳步聲就躲到床底下,而且沒完沒了地做噩夢,整個人憔悴得面目全非,眼看就要精神分裂了。
  有一天夜里,爺爺從夢中醒來,看見奶奶蓬頭散發(fā)地坐在地上,手里拿著一把剪刀拼命地剪杜巧月的衣服,剪得自己滿手是血,著實把爺爺嚇壞了,撲過去一把奪走剪刀,將奶奶摟在懷里,奶奶的身體抖得特別厲害,嘴里不停地咕噥著:“她殺了丫頭,現(xiàn)在要來殺我!她殺了丫頭,現(xiàn)在要來殺我……”
  爺爺心痛得不行,照這樣的情形下去,自然是不能再讓杜巧月繼續(xù)留在家里了,可是爺爺又不放心讓她走,她從來沒有說過她家在哪里,有什么親人,問她她就流眼淚,很顯然她的過去是不堪回首的,那么,讓她去哪里呢?
  想了好久,爺爺終于想到了一個法子,既然她沒有地方去,何不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這樣一來,她有了一個安身之所,爺爺也不用再為她擔(dān)心了,豈不是兩全其美?打定主意后,爺爺就開始在腦子里搜索著合適的人選,最后鎖定了鄰村的王大山,王大山的家里祖祖輩輩都是做木匠的,雖然家里不是特別有錢,但過日子還是不成問題的,而且王大山是個老實本分的人,長得也不難看,把杜巧月嫁給他,爺爺放心。
  說歸說,但最終要杜巧月自個兒點頭同意才行,爺爺先把自己的想法跟奶奶說了一下,奶奶雖沒說話,但從表情來看,她是絕對贊成的,只要看不見杜巧月,怎樣都好。
  杜巧月聽爺爺說完,她既不搖頭,也不點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爺爺猜想她是沒有看到王大山本人,不好做決定,畢竟這是一輩子的事兒。于是第二天爺爺就把王大山領(lǐng)到家里,王大山哪見過這么漂亮的女人,當(dāng)下就答應(yīng)了,點頭如搗蒜,臨走前硬是給爺爺買了一瓶好酒。杜巧月還是那副樣子,任爺爺怎么問,她既不搖頭,也不點頭,爺爺沒轍了,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可就在晚上,杜巧月突然點頭了,笑得跟往常一樣溫柔,但是臉很蒼白,眼睛里有一種寂滅的平靜。
  經(jīng)過雙方的商議,婚期定在七月初十。
  結(jié)婚那一天,對于爺爺和奶奶,包括杜巧月自己,都是致命的。
  本來好好的天氣,到傍晚卻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爺爺說好免費給他們放電影的,結(jié)果也因為天公不作美放不成了。杜巧月那天表現(xiàn)得極為反常,頻頻地向客人敬酒,一杯也沒讓王大山代,而且她笑得特別開心,甚至靠在王大山懷里笑出了眼淚,爺爺總覺得她很奇怪,但又不好摻和,找了個借口連夜趕回家,爺爺那晚喝了很多,躺在床上睡了。
  “轟”的一聲炸雷把爺爺從夢中驚醒,他做了一個夢,夢見杜巧月自殺了,她的鬼魂回來了,胸口上還插著一把剪刀。
  爺爺猛一翻身,跳下床,光腳沖出房間,打開了大門。
  一道閃電劃破雨夜,爺爺看見了她,她還穿著那件紅嫁衣,圈著手臂,那么孤獨、但又是那么執(zhí)著地站在暴雨中,眼睛都快要被雨水淋得睜不開了。爺爺震顫地望著她,她的胸口上沒有剪刀,她不是鬼,但是她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就在她跟王大山結(jié)婚的當(dāng)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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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沒有任何預(yù)兆地睜開了眼睛,爺爺不見了,耳邊是狂風(fēng)暴雨無休止的怒吼,風(fēng)把沒有關(guān)嚴(yán)的窗子吹得砰砰直響。奶奶的心沉了又沉,胸口像壓了一塊千斤巨石,她摸索著下了床,從門縫里看到杜巧月房間里的燈是亮的,她突然覺得很冷,慢慢地走過去,把耳朵貼在了門上。
  “我不值得你為我這樣,不值得,你懂嗎?”這是爺爺?shù)穆曇簦M管他把嗓音壓得很低,但是奶奶聽得一清二楚。
  “我不懂,只知道從勾魂崖你把我背起來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心里發(fā)誓了,我這一輩子跟定你了,就算做不了你的人,我也要做你的鬼……”
  奶奶如同遭悶棍一擊,完完全全地懵了,腦子短時間里一片空白,在這之前,她一直以為杜巧月是個啞巴,盡管她覺得杜巧月很可疑,可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杜巧月的這番話無疑變成了一柄最鋒利的匕首,把奶奶的心臟刺得千瘡百孔。
  “等天一亮我就送你回去。”
  “不,我不回去。”
  “這事由不得你,你已經(jīng)跟他成親了,你是他的媳婦,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死也不回去。”
  “你……既然你不愿意,為什么當(dāng)初又要答應(yīng)這門親事呢?”
  “我以為嫁過去可以忘了你,可是我忘不了,我真的忘不了,如果你一定要送我回去,那你現(xiàn)在就殺了我……”
  “你怎么這么傻?你怎么可以這么傻?我什么都給不了你,你明白嗎?”
  “我不要你給我什么,我只要每天能看見你,我愿意為了你裝一輩子啞巴……”
  “巧月……”
  奶奶再也聽不下去了,一種被愚弄的感覺緊緊地絞住了她,一個是她這一生最愛的男人,一個是殺死大姑姑的疑兇,她要怎樣才能說服自己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她的血液沸騰了,憤怒被點燃到了極致,她一腳踹開了門。
  屋里緊緊擁抱在一起的兩個人猝然分開,臉上是驚愕過度的神情。奶奶深吸了一口氣,沖上去一把揪住了爺爺,又捶又打,重復(fù)地哭喊著一句話:“你怎么對得起我?你怎么對得起我……”
  爺爺木樁般地杵在那里,任由奶奶發(fā)瘋。
  杜巧月跪倒在地,抱住奶奶的腿:“對不起,不關(guān)青山哥的事,是我勾引他的,是我的錯,你打我吧,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奶奶一腳踢開了她,所有的憤怒凝聚成一點,毫不留情地刺向了杜巧月,“你還有臉跟我說對不起?!你騙得我好苦,杜巧月,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哪一點對不起你了,你要這樣對我?你先是殺了丫頭,你怎么那么殘忍,那么歹毒?丫頭才一歲多呀,她才剛剛學(xué)會叫你姨……你現(xiàn)在又要來搶我的丈夫,你為什么不干脆把我也殺了?你這個魔鬼!你要做青山的鬼是嗎?你怎么不知道廉恥……”
  隨著奶奶的話越來越不留情面,杜巧月的臉也越來越白,越來越難看,她抱住腦袋,沒命地?fù)u著。“別再說了――”她驟然大叫一聲,站起來沖到床邊,從枕頭下拿出一把剪刀,就要往胸口刺,爺爺魂飛魄散地?fù)溥^去抱住她:“不要啊!巧月!”
  奶奶一看這情形更加傷心欲絕,她撲上去搶杜巧月手里的剪刀:“那就讓我死吧,我死了好成全你們……”
  頓時,三個人扭成一團,屋外的雨更大了,雷聲震動了大地,把所有的吵鬧和喧囂都徹底被掩蓋。在雷鳴與閃電交替的一瞬間,那把剪刀不偏不倚地插進了杜巧月的胸口,應(yīng)驗了爺爺?shù)膲舁D―她的鬼魂回來了,胸口上還插著一把剪刀。
  說實話,奶奶一開始的確是想一死了之,或者殺死杜巧月的,可是在剛剛爭執(zhí)的時候,奶奶感覺,那把剪刀是杜巧月自己插進去的。
  杜巧月的眼神飄過了奶奶,落在了爺爺?shù)哪樕希f:“如果我有欠你們的,現(xiàn)在……不欠了……”
  這是杜巧月說的最后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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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2-28 21:04:38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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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著天還沒亮,爺爺把杜巧月的尸體藏到了后山的地窖里,那里面是放紅薯的,每家都有一個單獨的地窖,所以把尸體藏在里面,只要自己不露出馬腳,一般情況下,別人是不會發(fā)現(xiàn)的。
  殺人償命,這個道理三歲的小孩子都知道,盡管杜巧月的死是個意外,可一旦追究起來,爺爺和奶奶還是逃不掉責(zé)任的,所以他們必須要把杜巧月的尸體藏好,不讓任何人知道。
  王大山來問過好幾次,一個七尺高的男人,在爺爺面前哭得像個孩子,爺爺有些不忍,但是心一橫就把他給搪塞回去了,是的,沒有人懷疑杜巧月死在家里,就算有人對杜巧月的失蹤懷疑,那也只會跟王大山有關(guān)系,畢竟人是在他家里不見的,王大山有口難辯,不僅丟了媳婦,還成了冤大頭。
  杜巧月剛死的那一陣子,奶奶常常做噩夢,夢到杜巧月來向她索命。而且她和爺爺之間也有了一種說不出來的隔膜,日子就這樣不冷不熱地過著,一直到大伯父出生,家里才重新有了生氣,但是好景不長,大伯父沒滿周歲就夭折了,接著后來生的孩子全都離奇地死了,沒有一個活過周歲,直到父親出生,奶奶才意識到可能是杜巧月的鬼魂在報復(fù),于是跟爺爺商量了一下,把杜巧月的骸骨移到后院的井里去,再把井封死,把杜巧月的鬼魂封住,她也就不能再作怪了。
  也不知道是父親的命硬,還是杜巧月的鬼魂真的被封住了,父親沒有出過任何意外,甚至沒有生過一場病,健健康康地活了下來,奶奶心里的石頭也終于放下來了。本以為悲劇就此停止,沒想到爺爺卻在父親五歲那年突然失蹤了。
  爺爺是吃完午飯出門的,去鄰村放電影,臨出門的時候還抱著父親在空中轉(zhuǎn)圈,疼愛地問父親想吃什么他給帶回來,沒有任何預(yù)兆,但爺爺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了,奶奶方圓百里的村子都找遍了,誰也沒有看見爺爺。
  爺爺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失蹤了,一失蹤就是三年。
  有天晚上,奶奶做了一個夢,她夢見爺爺在后院的那口井里,身體浸泡在井水里,只露著腦袋,爺爺?shù)难劬Ρ牭煤艽螅瑳]有黑眼珠,全是白的。奶奶是被父親的哭聲驚醒的,原來父親也做了一個同樣的夢,他也夢見爺爺在后院的井里。
  奶奶第二天一早就托人捎信把舅爺爺找來,哭著讓舅爺爺把井挖開,舅爺爺不相信,但他拗不過奶奶,當(dāng)天晚上就把井挖開了。
  那口井從封住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八年了,爺爺怎么可能在里面?
  但確實是,舅爺爺從井里面撈出了爺爺,爺爺?shù)纳眢w還沒有腐爛,他死在井里的時間應(yīng)該不長。
  而且,他身上穿的,是那件沾滿了鮮血的襯衫,它曾經(jīng)包裹過大姑姑的身體,它現(xiàn)在又穿在了爺爺?shù)纳砩稀?br />   奶奶只看了一眼就暈過去了。
  誰也不知道爺爺當(dāng)年是怎么失蹤的,更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在失蹤了三年后離奇地死在了那口被封住八年的井里。
  也許……杜巧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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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2-28 21:05:00 |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借一把可以分尸的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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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還沒有亮,四周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一股腐爛、腥臭的味道漂浮在空氣里,讓人窒息。
  我扶著粗糙、濕漉漉、長滿苔蘚的墻壁,膽戰(zhàn)心驚地往前走,盡管我像踩地雷般小心,但還是踩到了一些軟綿綿的不明物體,被我驚動以后開始不安地蠕動著,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偶爾有東西從頭頂飛過,撲棱著翅膀,我猜想是蝙蝠。不知道是不是傳說中的血蝙蝠,我有點害怕,大氣也不敢出,在如墨般的黑暗中徒勞地睜大眼睛。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尋找什么,還是在躲避什么,我也不知道這是哪里,但是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告訴我,這是一條必經(jīng)之道,我必須要從這里走出去,才能找到我想要找的那個東西,或者才能躲開那個一直追著我的東西,更或者,是一次重生。
  于是,我只能前進。
  這時,一個粘糊糊的長條物體落在我的手上,并且很快地纏上了我的手臂,我尖叫一聲,用力地甩掉它,拔起腿往前跑,不料卻被一個東西絆倒了,我跌坐在潮濕的地板上。
  我驚魂未定地朝那個東西摸過去,頓時,一股電流從手指瞬間蔓延到四肢,我的心臟險些跳出咽喉,因為,我摸到了……一個軀體,一個女人的軀體!
  我的手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胸脯上。
  我還沒來得及把手收回來,一只冰冷的手猛然扣住了我的胳膊:“殺……殺……把我殺了……殺了我……”
  她的聲音在黑暗中帶著一種瀕臨死亡的渾濁。
  我想要掙脫她的手,但是她抓得太緊了,就像長在我身上一樣,我不得不用腳去踢她,沒想到她的身體竟像是紙做的一樣,整只手臂被我活生生地扯斷了。她沒有叫,但是喉嚨里發(fā)出了一種奇怪的聲音,那聲音里充滿了發(fā)霉的腐味。
  我嚇破了膽,連滾帶爬地往前面跑,那只沒有了身體的手仍牢牢地扣住我的胳膊。
  突然,我腳下一空,像失控的直升機,掉進了一個很深的深淵,里面更是泥濘不堪。
  依然一片漆黑,依然帶著那只手。
  我感覺到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正在吸附著我的身體,我四處亂抓,一些滑膩膩的東西纏上了我的身體和脖子,我掙開它們,奮力地往前面爬。
  不知道過了多久,前面出現(xiàn)了一絲微弱的光線,我眼睛一亮,使出全身的力氣往那里爬去。
  那束光越來越近,也越來越亮。
  我看見了死神。他在笑,笑得那么慈祥,像冬日里暖暖的陽光。
  他凝視著我,一如父親凝視著孩子一樣,笑而不語。然后,他輕輕地拉開旁邊那扇門。
  ――死亡出口!
  那只手陡然松開了我的胳膊,無聲地落在了地上,輕飄飄的,就像從樹上飄下來的一片落葉。在那截光滑的手臂上刺著一只血紅色的蝴蝶。
  然后,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曠野,在藍天白云下佇立著一個白衣女子,她一動不動地站著,像一尊石雕,冷冷地跟我對視著,她的眼睛太深了,深不見底,磁石一樣控制住我的目光,一點一點地將我吸附。
  最后,我看見她的嘴唇微啟,喃喃地說:“帶我出去……”
  14
  我又一次在大汗淋漓中驚醒過來。
  從我開始記事以來,我就常常做這個夢,這與一般的夢不太一樣,一點兒也不模糊,就如同睜開眼睛時看到的一模一樣,我甚至懷疑我在做夢的時候?qū)嶋H上是醒著的,也因為這個夢的頻繁,而且每次都一樣,導(dǎo)致這個夢似乎不再那么單純了。
  我不知道在夢里斷了手臂的女人,跟曠野中的白衣女子是不是同一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杜巧月,我曾不止一次地問奶奶杜巧月的手臂上有沒有蝴蝶,奶奶很顯然不愿意再提杜巧月,總是岔開話題,問多了,她就懷疑我中了邪,再后來,我便不再問了。
  我常常在夢醒后趴在窗子上出神地看著后院的那口井,那個算命先生說我命里帶劫之后,奶奶就不顧父親的反對硬是把井封死了,還在上面鋪了厚厚的一堆土,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一座墳塋。奶奶說杜巧月又出來了,所以我沒事就盯著它看,我甚至希望杜巧月能從井里爬出來,我想看看杜巧月到底是不是我夢里的女人。
  她說:“帶我出去……”
  從哪里把她帶出去?又要把她帶到哪里去呢?
  我的童年就是在研究那口井,以及那個夢中度過的。
  生活繼續(xù)。家里的日子越過越苦,沒多久父親就跟著別人跑到城里去打工了,聽說學(xué)了駕駛,在一家水泥廠幫人開車,兩年后把母親也接去了,本來要把我跟奶奶都接去的,可是奶奶死活不肯離開這里,也不讓父母把我?guī)ё撸睦镆恢庇浿莻算命先生說過的話,父母拗不過他,只好把我和奶奶留在這個鳥不拉屎的農(nóng)村。
  轉(zhuǎn)眼我到了上學(xué)的年齡,奶奶每天都把我送到學(xué)校門口,看到我走進教室她才回去,放學(xué)時她又提前在學(xué)校門口等我,一直到我上中學(xué)。
  因為村里沒中學(xué),要到鎮(zhèn)上去讀,奶奶用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錢給我買了一輛自行車,奶奶確實是疼我的,每個星期五她都從家里走到學(xué)校,然后坐著我的自行車回家,星期天她又親自把我送到學(xué)校,再步行回家,每個周末都是如此。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不管刮風(fēng)下雨,她從不間斷。從家里到學(xué)校大概二十里路,她每次都走路,我心中不忍,勸過她好幾次,但她不聽,笑著說:“只要小煙沒事,奶奶哪怕走到省城也是高興的。”
  我一天一天平平安安地長大,奶奶卻越來越老了,身體佝僂著,我還真擔(dān)心等我讀大學(xué)了以后,奶奶怎么辦?
  今年的暑假,母親回來了,化著淡淡的妝,頭發(fā)也燙卷了,還染成了棕黃色,儼然一副城里人裝扮,時髦得很。在這之前,她給我寫過信,她在信里說,等我放暑假的時候她就來接我,并且在信里說了她和我父親現(xiàn)在的生活情況,他們已經(jīng)搬到了S市,母親在信里充滿了抱怨,她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和我父親努力了這么些年,不僅沒賺到什么錢,還欠了外面一屁股債,他們的日子過得很不好,父親依然在幫別人開車,她則租了一間小店面開公用電話,擺了幾張麻將桌,順便抽點牌錢。
  對于母親來接我,我沒覺得有什么好開心的,這么多年,他們一直在外,難得過年過節(jié)回來一趟,我早已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也早已習(xí)慣了沒有父母在身邊的日子。
  可是奶奶依然不肯,她說什么也不讓母親把我?guī)ё撸赣H有點兒不高興了,那時候我還小,留在奶奶身邊她不反對,現(xiàn)在我長大了怎么還不讓她帶走?她說:“媽,您別總還想著那個算命先生說的話,這么多年過去了,小煙不是好好的嗎?”
  “她是好好的,那是因為她沒離開過……”
  “她沒離開過?”母親打斷了奶奶的話,“她中學(xué)不就是在鎮(zhèn)上讀的,不是一樣沒什么事?”
  “我每次都接送她的……”
  “媽――”母親皺著眉再次打斷奶奶,那樣子仿佛奶奶是一頭倔強的牛,她顯然是在對牛彈琴,“小煙跟著我和她爸,您還有什么不放心的?難不成我們會害她?她是我的女兒呀!”
  “我不是這么意思。”奶奶的臉色有些難看。
  不知道母親是沒注意到奶奶的不悅,還是裝沒看到,她說:“小煙已經(jīng)長大了,就算我這次不接她走,她以后總歸是要嫁人的吧?我可不希望她將來嫁在這里。”
  “嫁在這里有什么不好?”
  “媽!您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跟她爸在外面,她不可能一輩子呆在這里的,她遲早是要跟我們出去的,再說了,您也不可能守她一輩子啊,萬一哪一天您……”母親意識到了自己失言,慌忙轉(zhuǎn)開話題,把聲音放柔了些,“媽,其實我和她爸只是想接她出去玩一陣子,等開學(xué)了,我們還會送她回來的。”
  奶奶的身體輕微地顫栗了一下,低垂著頭,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說:“那就讓她跟你去吧。”
  “您不去嗎?”
  “我不去,我哪兒都不去。”奶奶的聲音平靜得讓人發(fā)冷。
  臨走的時候,母親要拿錢給奶奶,奶奶不肯要,她說:“你們在外面也不容易,我一個老太婆要錢也沒用。”然后又拉著我的手,哽咽著,“奶奶老了,不能再守著你了,你到了那兒自己要小心,千萬別亂跑,要聽爸爸媽媽的話,知道嗎?”
  我除了點頭,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奶奶的話像遺言,讓人聽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奶奶要送我們?nèi)セ疖囌荆赣H不讓,說太遠(yuǎn)了,奶奶也沒堅持,就站在門口,抹著淚目送著我們。
  這是我除了學(xué)校以外,第一次離開我出生的地方。
  就在我跟母親踏上火車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種很強烈的預(yù)感,我不會再回來了。
  或者――我再也回不來了!
13#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2-28 21:05:36 | 只看該作者
15
  “小煙,下個學(xué)期讀完你就別再讀了。”
  “為什么?”母親突然說話把我嚇了一跳,而且一開口就叫我別再讀書了,我瞪大眼睛看她,“我還想讀大學(xué)的,再過一年我就畢業(yè)了。”
  “讀大學(xué)干什么?女孩子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讀大學(xué)要花多少錢?你還不如在店里給我?guī)兔δ兀乙粋人也忙不過來。我這次來接你,主要就是想讓你去大城市見見世面,你要是運氣好嫁到了城里,后半輩子可就不用愁了,你不知道,常去我店里打麻將的一個李阿姨,她女兒在證券公司上班,我見過,長得又黑又胖,丑得很,也不知道是哪世修來的福氣,居然讓她一個客戶看上了,那家伙,第一次去李阿姨家就給了三萬塊錢,說是見面禮,你瞧瞧。”說完,母親遞給我一個蘋果。
  “我不吃。”我搖了搖頭,說道。
  “吃吧,女孩子應(yīng)該多吃點水果,對皮膚好。”
  “我真的不吃。”我皺了皺眉,莫名的煩躁。
  母親用橡皮筋把一頭卷發(fā)松散地扎在腦后,咬了一口蘋果,又開始絮叨開來:“我知道有些話說了你不愛聽,可我都是為了你好,別信那算命的鬼話,什么命里帶劫、不能離開出生的地方,盡胡說八道,窩在農(nóng)村里能有什么出息?你奶奶就是太迷信,腦子轉(zhuǎn)不過彎,我就你這么一個女兒,我當(dāng)然希望你過得好,你想啊,你現(xiàn)在也不小了,快十九了吧,等你再讀完幾年大學(xué)都二十好幾了……”
  我疲憊地把頭靠在椅背上,天快要黑了,車窗外的景象變得模糊,我有些難受地閉上了眼睛,不想再聽母親嘮叨。
  我覺得母親變了,她再也不是小時候一聽說我有劫就把我摟在懷里的那個母親了。也就是在這一刻,我覺得我跟母親之間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距離。
  我突然想到奶奶,想到她在無數(shù)個風(fēng)雨交加的周末,從家里步行到學(xué)校,再坐著我的自行車接我回家的情景,她坐在自行車后座,用雨傘遮住我,而她自己全身上下都濕透了……
  我的心也濕透了。
  16
  火車到站是在夜里兩點多,母親帶我在路邊的小攤上吃了一碗刀削面,然后攔了一輛的士,報給司機一個地址以后便不再說話,她看起來很疲憊,連連打著哈欠。
  兩點多的街道上依然燈火通明、霓虹閃爍,路邊的一些大排檔坐著通宵不眠的人在喝酒猜拳,很是熱鬧。的士開了十幾分鐘左右拐進一條漆黑幽靜的小巷子,停在了一間店門口,順著的士的車燈看過去,店門旁邊貼著一張藍色的長紙條,上面有一行很醒目的字――長途每分鐘0.15元。想必這就是母親的店了。
  這兒看起來很偏僻,沒有路燈,也沒有一個人,靜悄悄的,跟外面的喧鬧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母親租的店面不大,兩邊放了幾部電話機,中間擺著一張麻將桌,有一個很小的柜臺,放著煙和零食雜物,靠里面的一間房里擺了三張麻將桌,顯得特別擁擠,墻上固定著一個電風(fēng)扇,吹出來的風(fēng)都是熱的,從上面的小閣樓里傳來一陣輕微的鼾聲。
  我指了指上面,輕聲問母親:“我爸在上面睡?”
  “嗯,明天他還要早起出車,就不叫他了,走,我?guī)闳ニ伞!蹦赣H邊說邊打開旁邊的一扇門帶我上樓。
  “媽,您跟我爸睡在小閣樓里不熱嗎?”
  母親嘆了一口氣,抱怨著:“那有什么辦法,多租一間房要好幾百呢,這里的房租貴得嚇人,你爸又賺不到錢,還不是靠我一個人忙死忙活。”
  說著,我們已經(jīng)到了三樓,母親打開其中一個房間,她把鑰匙扔給我,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說:“你先睡吧,我困死了,睡衣在衣柜里,是新買的,缺什么明天我再帶你去買吧,我先下去了啊。哦,對了,廁所在二樓,就在樓梯旁邊,里面可以洗澡的,有熱水器,會用吧?”
  “嗯,會用的,您去睡吧。”
  母親走后,我從包里拿出書和衣服放在枕頭邊,坐在床上四處打量著,這是一間很小也很簡陋的房間,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衣柜,還有一臺很舊的電風(fēng)扇,放在一張只有三條腿的椅子上,我按了按開關(guān),沒反應(yīng)。墻上貼滿了亂七八糟的海報和報紙,房間可能很久沒有住人了,再加上不通風(fēng),散發(fā)出一股悶熱的霉味。
  我突然覺得我不是來到父母的家里,而是出來打工的。這種感覺讓我多少有些懊惱。
  發(fā)了一會兒呆,我從柜子里拿出睡衣,準(zhǔn)備去洗個澡,坐了這么久的火車,渾身黏糊糊的。
  二樓的大廳里烏漆抹黑的,不知道電源開關(guān)在哪里,摸了半天也沒摸到,只能順著樓道里的光往廁所里走,我推開那扇門,里面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見,我把手伸到門旁邊的墻上去摸索開關(guān)。
  啪的一聲,燈亮了。
  與此同時,我的眼睛猛一下睜大,全身的血液直沖向頭頂,差點尖叫出來。
  只見一個光著膀子的男人正背對著我直挺挺地站在那兒,手里拿著一把沾滿了血的菜刀,那些血還在順著菜刀往下滴……
  我被眼前的一幕嚇呆了,愣在那里一動也動不了。
  他是誰?三更半夜拿一把菜刀站在廁所里做什么?頓時,恐怖電影中的種種情節(jié)肆虐地在腦中放映。
  他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來,用那雙布滿了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他的臉上也沾著斑斑血跡,在燈光下顯得極為可怖。當(dāng)他看清楚是我時,很顯然愣了一下,皺著眉頭問:“你是誰?”
  我張了張嘴,什么聲音也發(fā)不出來,我的眼睛無法從他的兩腿間移開,并非我好色,而是在他兩腿間那一大灘殷紅的血漬讓我心悸,那些血漬在他白色的褲子上刺眼得讓人胃里發(fā)寒。我無法形容此刻的恐懼,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他把自己閹了!
  他把自己閹了?隨即我又被自己的想法嚇倒了。
  這時,外面?zhèn)鱽硪魂嚹_步聲和一個女人的聲音:“阿樹,阿樹?”
  還沒等我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眼前的男人突然扔掉菜刀一把將我拉過去摟在了懷里,緊接著吻住了我的嘴。
  我一下就懵了,長這么大我還是頭一回被男人摟在懷里,而且是和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接吻,我忘了掙扎,驚恐地瞪著眼睛,腦子一片空白。
  隨著一聲女人的驚呼,他松開我,但他的手依然摟著我的腰,一臉挑釁地注視著站在門邊上的女人。
  “她是誰?”女人有著一張很漂亮的臉蛋,但此時已經(jīng)完全扭曲了。她先是掃了一眼他的褲襠,但她似乎并不關(guān)心他是不是被人閹了,她更意外的是我的出現(xiàn),所以她用那種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我,眼睛里像要噴出火來。
  我本能地想要掙開他,但被他摟得更緊。他聳聳肩,不置可否地說:“你眼睛沒問題吧,她是誰你看不出來嗎?”
  “我……”我剛想解釋,那女人抬手就給了我一個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我靠!這叫什么事兒?
  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冷冷地說:“別他媽給臉不要臉,滾!”
  說完便用力一推,女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腦袋重重地撞在門上,她顯然怔住了,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她緊緊地咬住下唇,咬得那么重,她的嘴唇都滲出血來,但她貌似絲毫也不覺得痛,一直緊盯著我,用那種讓人冷到骨髓的目光,完全不亞于面對自己的殺父仇人。
  半晌,她把視線轉(zhuǎn)向我身邊的男人,一字一頓地說:“好!你給我記著!你會后悔的!你他媽也就這種眼光……”
  什么意思?我很難看嗎?
  然后,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踩著我的睡衣,轉(zhuǎn)身跑出了廁所。黑暗的樓道里很快響起了一串崩潰欲絕的哭聲,由近而遠(yuǎn),最終消失不見。
  我回過神,用手捂住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推開他,從地上撿起被糟蹋得慘不忍睹的睡衣往外面走。真是個倒霉透頂?shù)耐砩希涿畹乇蝗藠Z走初吻不說,還無故挨了一記耳光,我心里暗暗咒罵這兩個該死的變態(tài)。
  他一把拉住了我:“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放開我!”我不想看他,更不想跟他說話,對不起有屁用,我的半邊臉頰還在火燒火燎地痛。
  “你先聽我說……”
  我才懶得聽他說!我掙開他,快步往樓上走,他也跟了上來,我想關(guān)門,被他用手擋住,我懊惱地把睡衣扔進床底下的臉盆里,瞪著他:“你想干嗎?”
  “跟你道歉。”他倚在門上,歪著腦袋,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
  “用不著!也消受不起!”
  “你是……古小煙吧?”他看著我,不確定地問。
  我愣了一下,立刻警覺起來:“你怎么知道,你是誰?”
  他笑著說:“我前幾天聽你媽媽說了要去接你的,真是不打不相識,我叫吳子樹,很高興認(rèn)識你。”
  鬼才跟他不打不相識!我厭惡地看了一眼他伸出來的右手,沒理他。
  他把手收回去,尷尬地抓了抓腦袋,有些支吾地說:“剛剛真的對不起啊,她一直纏著我,所以我就……”
  “別跟我說這些,我想睡覺了!”我冷冷地打斷他,眼睛掠過他兩腿間那一大攤血,突然覺得有些惡心,心想,他還不是一般的變態(tài),他想甩掉他的女朋友,就該拿我當(dāng)擋箭牌嗎?還要用那樣的方式!
  想到這里,我又白了他一眼,心里更加的討厭他。
  “呃,那好,你先休息,我不打擾你了,明天……”
  “明天再說吧!”我多一秒也不想看見他,只希望他立刻在我眼前消失。
  他遲疑了片刻,然后輕輕地拉上了門,說了句:“晚上謝謝你。”
  謝謝我?我沒好氣地想。我都冤死了,就那個瘋女人在廁所死盯著我的眼神,說不定她哪天會突然跑來把我殺了。接著我又想,吳子樹甩掉她是正確的,因為她是如此得蠻橫不講理。
  還有我的初吻……我用手背狠命地擦了擦嘴,再連呸了好幾口,這才一頭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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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2-28 21:06:00 | 只看該作者
17
  我剛閉上眼睛,就聽見了敲門聲,我以為又是吳子樹那個變態(tài),翻了個身,不打算搭理。但是敲門聲仍在繼續(xù),不緊不慢,而且很有節(jié)奏,叩叩叩――叩叩叩――
  我終于忍不住睜開了眼:“誰啊?”
  回答我的是:叩叩叩――叩叩叩--
  夜深人靜,敲門聲顯得格外刺耳。
  我翻了翻白眼,跳下床,猛地拉開了門。
  門口站著的是一個女子,穿著一件近乎透明的睡衣,頭發(fā)濕漉漉地垂下來,像是剛洗過澡的樣子,她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蒼白如紙。
  還沒等我開口,她先說話了,聲音輕飄飄的,好似來自云端。她說:“有鋸子借么?”
  “什么鋸子?”我被她問得莫名其妙,三更半夜的,她一直敲我的門,就為了借鋸子?
  “我剛剛把我男朋友殺了,我想借一把可以分尸的鋸子。”
  我一下就火了,罵了句:“神經(jīng)病!”砰的一聲,把她關(guān)在門外。
  搞什么飛機?怎么城里人都神經(jīng)兮兮的,喜歡半夜不睡覺跑出來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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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2-28 21:06:21 | 只看該作者
18
  這一覺一直睡到下午才起床,腦袋昏昏沉沉的,去洗了個澡,然后下樓。母親正在打麻將,生意看來挺好的,四張麻將桌全都坐滿了。我一眼看見了昨晚那個變態(tài),他就坐在母親身邊看打牌,他也看見了我,笑容被我的白眼珠給瞪回去了,變成了一副哭相。后來我才知道,他是房東的兒子,在一間迪吧做DJ。
  母親說:“小煙,你起來了?昨天坐了那么久的火車,我怕你累著,就沒叫你。”說完又介紹一屋子打牌的人給我認(rèn)識,“這個是劉阿姨,這個是李叔叔、張哥……”
  我有些木訥地應(yīng)著,一個也沒記住。房間里烏煙瘴氣,熏得我眼睛痛。
  “小煙,你去外面吃吧,正好出去逛逛,看有什么需要買的。”然后母親又加了一句,“阿樹,你陪小煙一起去吧。”
  一聽母親要讓那個變態(tài)陪我去,我頭搖得比什么都快:“不要啊,媽,我自己可以去的。”
  “那怎么行?你剛來,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萬一迷路了怎么辦?”
  變態(tài)趕緊把話接了過去:“是啊是啊,而且這里很多壞人的,一個女孩子多不安全哪。”
  我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
  “好了好了,快去吧,早點回來啊。”說著,母親從兜里掏出幾百塊錢給變態(tài),變態(tài)不肯要,笑嘻嘻地說:“小煙妹妹第一次來,我請客好了。”
  母親推辭了幾下,就把錢收回去了,臉上堆滿了笑,跟朵花兒似的:“那多不好意思啊……誰打的六條?我要碰……過了一圈了?你們打牌怎么也不報牌,沒見我在說話么?”
  眼看著變態(tài)站起身,款款向我走來,我急得直跺腳:“媽……”
  “行了,趕緊去吧!”母親有些不耐煩了,她絲毫也不管我是否愿意,她只郁悶她的六條怎么沒碰到。我悻悻地跟在他身后,心里不停地詛咒他。
  他帶我去這座城市最繁華的步行街,太陽很烈,街道上的人多得像螞蟻,讓人心情格外煩躁,尤其是跟這個變態(tài)在一起。而且我總覺得有人在跟蹤我們,這種感覺很強烈,回頭看時,卻全是一張張陌生的臉,也許……是昨晚那個女人吧。
  他一開始還興致勃勃地向我介紹這個、介紹那個,可后來顯然沒耐心了,一言不發(fā)地跟著我瞎逛。路過一間麥當(dāng)勞的時候,他停了下來,一張臉被曬得通紅,衣服也被汗?jié)窳耍麖澲碜樱贿吶嘀l(fā)酸的腿,一邊說:“小煙,我……”
  我打斷他:“請你別把我的姓省掉,我們好像還不熟。”看到他那副疲憊不堪的樣子,我有些幸災(zāi)樂禍。
  “OK,古小煙同志,我請你吃麥當(dāng)勞吧。”
  “不吃。”
  “你還沒吃飯呢。”
  “這是我自己的事。”其實此時我也已經(jīng)兩腿發(fā)軟,又累又餓,但我仍強撐著往前走,因為我實在討厭他,討厭到極點。
  他追上來,他的耐心看起來就快要被磨光了,懇求我:“姑奶奶,你總不會就這樣讓我陪你走一個下午吧?你好歹買幾件衣服啊,買完我們就回去了,我這兒有錢。”
  “你有錢是你的事,我愿意光看不買,我又沒讓你跟著,你不樂意可以走啊。還有,我不是你姑姑,更不是你奶奶,你沒有讀過書嗎?怎么連輩分都整不明白?”
  “我靠!”他終于忍無可忍。“我沒見過比你更不可理喻,更不知好歹的女孩子!”
  說完,他不再管我的反應(yīng),抓住我的胳膊,連拖帶拉往麥當(dāng)勞里走,他的力氣那么大,把我的胳膊拽得生痛,我掙扎著,用最難聽的話罵他,惹得許多人都看著我們,他壓低了嗓音說:“我建議你閉嘴,在這里,連小孩子都知道什么叫素質(zhì)!”
  他把我扔在一張座位上,然后去點東西,他幫我點了一份套餐,他自己只要了一杯可樂。
  我本來準(zhǔn)備賭氣不吃的,可是我實在餓得不行了,再加上一直生活在農(nóng)村從沒吃過麥當(dāng)勞,剛聞到漢堡包的香味,立刻忘了自己是個女孩子,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真是餓壞了,沒一會兒桌子上的食物被我一掃而空,我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卻看見他正一眼不眨地盯著我,那樣子仿佛我是餓死鬼投胎。我的臉?biāo)⒌鼐图t了,瞪了他一眼,惡狠狠地問:“干嗎?沒見過美女吃東西嗎?”
  “美女吃東西我見多了,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你好像三天沒吃飯了一樣。”
  我的臉更紅了:“什么意思?誰規(guī)定不能多吃嗎?”
  他笑了,眉毛往上揚著:“當(dāng)然不是,能吃是福嘛。還要不要?”
  “不要!”其實他長得并不難看,還有點帥氣,可我對他橫看豎看就是不順眼。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真是奇怪。”
  “什么奇怪?”
  “你沒來之前,你媽一直夸你,把你形容得前無古人后無來者,說你又乖又懂事,我怎么覺得你像一只刺猬?”
  “那也是因人而異,如果刺猬碰到了它不討厭的人,它的刺就會收起來。”
  “從來沒有人說我很討厭。”
  “也從來沒有人說過我像刺猬!”
  他立馬就笑開了:“其實你蠻可愛的,怎么,還在為昨晚的事生氣?”
  一聽他提昨晚的事我就來氣,我厭惡地白了他一眼,側(cè)過臉去不說話。
  “我本來是想嚇?biāo)模瑳]想到看見了你,她太煩人了,一直粘著我,怎么都趕不走,所以我就裝夢游嚇?biāo)D悴粫缘茫矣袀朋友比我更絕,半夜爬起來,拿把菜刀在枕頭上一頓亂砍,嘴里還喊著‘砍死你!砍死你!’,哈哈,嚇得他女朋友當(dāng)天晚上就跑了,再也沒敢去找他。”
  “你們真卑鄙。”
  他揮揮手,不以為然:“有些女人太賤了,自找的,如果有一個很討厭的男人一直纏著你,你會不會煩?”
  “那你也不該對我……那樣。”
  “哪樣?”他壞壞地笑。
  “就是……那樣。”
  “哪樣啊?”
  “我……懶得理你!”
  他突然俯過臉來,低聲說:“你不會告訴我,你還是第一次吧?你在學(xué)校沒談過戀愛?現(xiàn)在的學(xué)生不是都很開放的嗎?”
  “你--”我的臉由紅轉(zhuǎn)成白,氣得說不出話。
  他幽笑了,笑得更壞:“要不這樣,你也親我一下,算扯平了。”
  剛說完,他的臉色突然一變,很不自然地坐直了身子。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一個高高大大、有點冷漠,又有點英俊的男人正往這邊走來,很大方地坐在了我們這一桌:“吳子樹。”
  吳子樹撓撓腦袋,趕緊從口袋里掏出煙給男人點上,嬉皮笑臉地說:“羅隊長好,今兒怎么有空來吃麥當(dāng)勞?”
  男人沒回答他的話,而是很嚴(yán)肅地說:“我剛好想找你了解點情況。”
  吳子樹拍拍胸脯:“你盡管問,我保證知無不言。”
  “住在你們家四樓的那個女的你認(rèn)識吧?”
  “哪個女的?我們家四樓住了好幾個女的呢。”
  “就是靠陽臺那一間的。”
  “認(rèn)識啊,不過從來沒說過話,那女的好像腦子有點不正常,每次出門都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怎么了?”
  “她涉嫌一宗謀殺案。”
  吳子樹眼睛一亮,頓時來了精神:“謀殺案?她殺人了?”
  “我們在她住的房間里發(fā)現(xiàn)了一具碎尸,死者應(yīng)該是她男朋友,兇手將其肢解,并將頭顱放在高壓鍋里燉,初步斷定死亡時間是在昨夜十二點到兩點之間……”
  “哇!”吳子樹驚呼一聲,打斷了他的話,“不是吧?肢解?怎么那么變態(tài)?”
  我也忍不住脫口而出:“那女的長什么樣?”
  男人轉(zhuǎn)頭看我,有些意外,仿佛才注意到我的存在。吳子樹忙說:“我朋友,刺猬。”
  “刺猬?”
  我沒說話,實際上我已經(jīng)說不出話,我感覺呼吸困難,全身發(fā)冷。
  我記得昨晚有個女人三更半夜來向我借鋸子,她說:“我剛剛把我男朋友殺了,我想借一把可以分尸的鋸子。”
  我渾身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原來,她說的都是真的!
  19
  “喂!發(fā)什么呆呢,被嚇得說不出話了?”
  我木訥地?fù)u了搖頭。
  吳子樹又說:“我早覺得她不正常了,沒想到這么變態(tài),你看看,女人真是太可怕了,一旦發(fā)了瘋,多殘忍的事兒也干得出來。”
  “剛剛那男的是警察?”
  “嗯,刑警隊的羅天,那小子,狂得很,我都不愛搭理他……”
  牛皮還沒吹完,他的手機響了,他接起來:“喂?對,我是,你是哪位……你怎么知道……在哪里……”他臉上的肌肉慢慢僵住了,很敏感地看看四處,然后用眼神示意我在這兒等他,神情凝重地一邊打電話一邊往外面走。
  他前腳剛走出麥當(dāng)勞,我后腳就想離開,我剛站起來,才發(fā)現(xiàn)出來的時候因為太生氣,母親店里的地址我都沒記,電話也沒記,我只能乖乖地坐在這里等他回來。
  他去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回來,回來以后他就變得有些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幾次想跟我說什么,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他的樣子看起來很奇怪,仿佛隱藏著巨大的心事。如果換成是別人,我肯定會問的,但他的事,我不想過問,也沒有心情過問,我滿腦子全是昨晚那個女人來向我借鋸子的事。
  回到母親店里,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四樓的碎尸案顯然震動了整條街,幾乎所有的人都在議論這件事情。房東太太,也就是吳子樹的母親說,四樓那對情侶是一個月前租進來的,因為這一帶租房子不需要身份證,所以房東太太也不知道他們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只知道他們很少出門,也從不跟人多打交道,而且那女的看起來不太正常,大夏天的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fēng),總是戴著一副墨鏡,房東太太以為她患了什么病。下午三點左右,房東太太去四樓收房租,敲了半天的門也沒反應(yīng),但是從房間里傳來一股刺鼻的怪味兒,有點像肉香,卻又腥得讓人作嘔。于是,房東太太去拿鑰匙開門,屋里的情景讓她當(dāng)場暈倒,墻壁上、床上全是血,那些碎尸七零八落的拋得到處都是,那個女人早已不知去向。
  夜里躺在床上,我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那個女人住在四樓,她為什么會跑到三樓,偏偏是我的房間來借鋸子?別人都說她平時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戴著墨鏡,為什么又會卸下武裝以真面目站在我的面前?昨晚她沒有在我這兒借到鋸子,那她又是用什么分尸的?難道她又去向別人借了?如果她本身就有可以分尸的兇器,那她為什么又要跑來向我借?她就不怕我當(dāng)時信以為真報警么?
  我覺得整個人陷進了一個無底的黑洞,沉淪、再沉淪……
  叩叩叩--叩叩叩--
  我猛地睜大了眼睛,對于敲門聲,我現(xiàn)在極度恐懼。
  寂靜的夜里,敲門聲仍在固執(zhí)地響著,它不會理會我這一刻的恐懼。就跟昨晚一樣,不緊不慢,且很有節(jié)奏,每敲三下,停一下,再繼續(xù)。
  我覺得心臟都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顫抖地問了一聲:“誰?”
  “是我,小煙。”
  我長松了一口氣,原來是母親。我跳下床,拉開了門,頭皮一下就炸開了,站在門口的分明就是昨晚那個女人,她依然穿著那條近乎透明的睡衣,濕漉漉的頭發(fā)正在往下滴水。這個該死的女人變成母親的聲音騙我給她開門。
  她說:“我剛剛把我男朋友分尸了,謝謝你的鋸子。”
  話音剛落,她舉起了一把血淋淋的鋸子……
  我尖叫一聲,從夢中醒了過來。我立刻感覺到了一種不可救藥般的恐懼向我襲來。
  我想起了房東太太說的話:“她一直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誰也不知道她真正長什么樣。”
  我的心揪痛了一下,也就是說,我很有可能是唯一見過她真面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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