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難再得

陳昭

樂師李延年第一次在漢武帝面前說了這句話.當然,我們覺得用唱來描述也許更貼切."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一個太監(jiān)在中宮忸怩作態(tài)地歌詠美人總是讓人不舒服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呼風喚雨的武帝.李夫人就這樣成為了第二個衛(wèi)子夫.天幸之,李夫人在珠黃之前告別人世,這樣就避免成為第二個衛(wèi)子夫.至于之后的燈燭倩影總歸是段公案.漢武帝身為九五之尊,自然有理由享受更多的專寵,李延年的曲子唱出了自己的錦繡前程,或許他沒想這么干,可事實卻已形成,后人嚼嚼總覺得這味道不那么的純正.
很多年后,荀粲用這句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驃騎將軍曹洪有個女兒很漂亮.荀粲跑去看了之后覺得真的很漂亮,于是下聘娶了過來,當然我們不能相信任是誰都能娶到將軍的女兒,因為荀粲就是荀彧的兒子.結婚之后的生活怎么樣,我們不得其詳.<<粲別傳>>用"專房燕婉"一筆帶過,即便是今天各種情節(jié)也不好細言.歡樂的日子總是太短,不久,荀夫人生病,渾身發(fā)熱.時值隆冬,荀粲把衣服脫光,跑到院子里把身體凍涼,再回來給妻子冷敷.荀粲當然知道其他方法同樣也能給自己的妻子降低體溫,這么做只是想為妻子分擔痛楚.他不明白的是即使自己渾身發(fā)熱也不能讓妻子的痛苦減少一分.不久,荀夫人故去,一年之后,荀粲撒手人寰.
荀粲曾經(jīng)對別人說:"你們所說的婦德我絲毫不看重,我所看重的只是美貌."裴揩連忙想大家解釋說:"這是一時高興說的胡話,千萬不要當真.荀夫人未及出殯時,傅嘏前往吊唁.荀粲滴淚未落.哀莫大與心死,傅嘏當然明白其中厲害,勸解道:"女人兼之才色的確很難找,不過你并不看重才華,只看重美貌似乎也不難遇到,何必哀傷致此."荀粲喃喃答道:"佳人難再得.即便她沒有傾城傾國的美貌也是再也求不到了."
<<世說新語>>一向以寬包豁釋聞名,卻也將其歸為"惑溺".在不允許愛情存在的時代,荀粲,無法被接受.董仲舒之后,中國徹底屏棄了人本思想,個人不能有私密感情,所有人都要以同一面目示人.王祥謊話連篇位列<<二十四孝>>,荀粲心存真情遭人譏諷.
一年,對于心如死灰的荀粲來說過與長久了.陰陽兩隔,相思漫長.因為美貌而聘娶,因為愛情而神傷.遠隔千年的迷霧,我們無法得知荀粲如何愛其內子.可"佳人難再得"讓所有人都明白,誰都不能取代她在荀粲心中的位置.兩前年后,紙醉金迷的上海,張愛玲婉拒了求婚.她說:"愛,是種能力."或許她想說的是:"生活還得繼續(xù),伴侶可以更換.愛走了,就再也回不來."
也許荀粲"顧非傾國者,然不易得."有些朦朧,可意思很明了.
不知道他哪里好,就是沒人能代替得了.

阿呆

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