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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
發(fā)表于 2006-2-27 20:4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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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佩凌病了!”思連突然說。
我怔住,笑容凝固在臉上。
我以為不聞不問就可以慢慢忘記,這才知道原來靠時間撫平的傷口是那樣的不堪一擊,輕輕一觸碰,便又血肉模糊。
我抬頭看著思連,在他面前我沒有必要偽裝,也無從偽裝。
“前天出院的,昨天開始上班了,應該沒什么大礙了。”
“什么病?”
“他說是貧血,工作的時候突然暈倒,被送去醫(yī)院了。”
這樣活力四射的佩凌會貧血暈倒?!!我的心一陣抽痛。
“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我?guī)缀跏呛爸鴮λ歼B責問,邊上的那一對男女朝我看了一眼。
“早告訴你你會怎么樣?”思連顯得很鎮(zhèn)定。
我又怔住,是啊,就算早告訴我,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也是一連幾天沒接到佩凌電話才打過去問的,他讓我不要告訴你,我也怕你擔心,所以干脆等他出院了再說。”
我突然做出了一個我自己都覺得奇怪的決定。
“我要去一趟廣州!”我對思連說。
這回輪到思連愣住:“你去廣州?去找佩凌?”
“我不知道,反正我要去一趟!”
“什么時候去?需要我陪你去么?”
“明天或者后天吧,我一個人去!”
“好吧,我?guī)湍阗I票。”思連了解我的性格,決定了的事情就勸不回頭。
第二天下午,我踏上了開往廣州的列車,思連來送我,上車前,我對思連說:“千萬不要把我去廣州的事告訴佩凌。”
思連有點迷惑地看看我,但最終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
躺在火車窄小的床鋪上并不舒適,但我還是睡著了,事實上除了睡覺實在沒別的事可干。思連每隔幾個小時就會發(fā)短信過來問我到哪了,這里要感謝中國移動,每到一個地方手機就會有短信:“歡迎你來**,**移動將提供給你優(yōu)質(zhì)的服務(wù)。”我就將這些短信轉(zhuǎn)發(fā)給思連,思連就發(fā)信來罵我小懶豬,盡圖省事。我在心里暗暗感激思連,在寂寞的旅途中,是他讓我感受到了暖意。
窗外的樹木和房屋紛紛后退,在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睡眠后,廣州,終于到了。
(四十二)
六月的廣州驕陽似火,在廣州東站下車的時候已是第二天下午,空氣熾熱,卷著車站嘈雜的人聲和難聞的異味滾滾而來,令我頭暈目眩。
多虧思連想得很周到,托他在廣州念書的同學幫我預訂了價格實惠的酒店。像我這樣即使手持地圖也找不著北的超級路盲,打車是唯一的選擇了。
酒店離東站不遠,打車15元,更幸運的是,酒店離我的目的地——天河區(qū)的某一幢寫字樓也不遠,打車16元。
佩凌的名片以紅色和黑色為主色,十分別致,當初我將他的名片拿在手中把玩時,他過來捏我的鼻子:“漂亮吧,我自己設(shè)計的哦!”表情得意得像個孩子。
“嗯,漂亮漂亮,我收藏了!”我一手拍掉他捏我鼻子的爪子,一手將名片塞進自己包里。
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棟大樓,佩凌的公司在12層,走進電梯,我想了一下,按了10,大概近鄉(xiāng)情怯說的就是這種感覺吧。
電梯在10層停下,我感覺到我手心全都是汗,硬著頭皮走出電梯。10層是一家律師事務(wù)所,我來來回回走了兩圈居然沒有找到樓梯,正準備走第三圈的時候一個身材高挑穿淺藍色套裝的MM迎上來問:“#$^#&^**%^%@#$%^@&”(因為她說粵語,我一個字都沒聽懂,所以只能用這些符號來表示了,開頭兩個字好像是“你好”吧)
我定了定神,用普通話說:“小姐,我想去11層,可是按錯了電梯,你能告訴我樓梯在哪嗎?”
那MM“哦”了一聲開口了,幸好這次是還算標準的國語:“你可以再乘電梯上11層啊,樓梯在那里。”她邊說邊朝著一扇門指了一下。
原來樓梯在門里面,難怪我找不到!我說了聲謝謝,正待要走,那MM又說:“不過11層好像這段時間在裝修,你去找人恐怕找不到啊!”
我一愣,總不能跟她說剛才我說錯了,我想去12層吧!于是只能回頭朝她笑了一下,揮揮手向樓梯走去。
上了11層,我推開樓梯的門向里張望了一下,果然在裝修,樓道里堆滿了建筑材料,幾個民工在走廊里忙活著。哎!看來撒謊也得先搞清楚狀況啊!
小心翼翼地繼續(xù)向上爬,我心里緊張得難以用言語表達。佩凌,我能見到你嗎?
(四十三)
終于挪到了12層,深呼吸了三次,我鼓起勇氣去拉樓道的門,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門是從里面鎖上的。失望之余,我也松了一口氣,畢竟那門后的世界是我所不敢面對的。有道是好事多磨,這磨是磨得夠多了,可是,見佩凌,真的會是好事么?
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我決定向13層進軍。從13層乘電梯回到12層,連我自己都覺得有點好笑了,折騰了半天,還是乘了電梯,看來老天連讓我觀察地形、知己知彼的機會都不給啊!
走出電梯,就看到了指路牌,左手邊是佩凌的公司,右手邊的我記不清了,當時實在太緊張。
那天我特意穿得很職業(yè),粉色的套裝,高跟鞋,長發(fā)盤在頭頂,還心虛地架了一副墨鏡。看了一下表,4點半,樓道里空無一人,大概是開著冷氣的緣故,一眼看去,所有的門都是關(guān)著的,這讓我心里踏實了一些。
名片上佩凌的辦公室的門牌是1210,我故作鎮(zhèn)定地往里走,1202、1204……,1210的門虛掩著,留著大約1厘米的門縫,我趁著從門口走過的時候拼命朝里面看,一個身著白衣的人正在那伏案看些什么。佩凌,是你么?
我終究沒有停留,從門前走過,到了走廊盡頭,我又折回,正要經(jīng)過1210的時候,對面的門突然開了,一個男子出來,我緊張地停住了腳步。幸好,那男子只是朝我看了一眼,然后象征性地敲了兩下門,走進了1210并帶上了門,這回,一點縫隙都沒有留。
我曾經(jīng)無數(shù)設(shè)想我跟佩凌見面的場景,但是,當相逢就在眼前,我卻沒有勇氣觸摸。
我走進電梯,下了樓。
(四十四)
佩凌跟我說過他喜歡吃公司附近一家店里的冰糖葫蘆。
雖然還不到下班高峰,街上卻已呈現(xiàn)出車水馬龍的繁華。我打定主意等佩凌下班。寫字樓的大廳固然是個好去處,有冷氣有沙發(fā),可是被保安狐疑的目光掃了幾下后,我開始覺得如坐針氈,于是決定離開。
漫無目的地逛著,突然瞥見一塊“正宗北京糖葫蘆”的招牌,門口的玻璃櫥窗里整齊地碼著各式的冰糖葫蘆,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澤,里面是一個不大的冰品店,但是很整潔很安靜的樣子。我?guī)缀鯖]有考慮就走了進去,我正需要這樣一個清靜涼快的地方歇腳,更重要的是讓緊張的情緒放松一下。
店主是個40多歲的女子,很和善的模樣,用蹩腳的國語招呼著我。我要了一杯涼茶,一根獼猴桃和圣女果混合的冰糖葫蘆,在冰糖的包裹下,綠的清爽,紅的嬌艷,很是誘人。拿著冰糖葫蘆,我卻失去了品嘗的興趣。佩凌喜歡吃什么水果的糖葫蘆呢?我坐的這個座位他曾經(jīng)坐過嗎?今天他會來這里買糖葫蘆嗎?
短信響,是思連發(fā)來的:“還好嗎?見到佩凌了嗎?替我向他問好。”我回了一句“一切都好”。看了下時間,5點15分,透過窗口看去,街上已經(jīng)有點塞車的跡象。
佩凌什么時候下班呢?我心神不寧,再也坐不住了,胡亂喝了幾口涼茶,我起身離開。老板娘熱情不減,在找錢的時候還遞給我一小包醬芒果,說“小姐,太陽大,最好撐把傘出門。歡迎再來”。我有點詫異,只能用微笑回報她的好意。對廣州服務(wù)業(yè)的高水準我早有耳聞,只是沒想到在一個小小的冰品店也能受到如此禮遇。
再次踱到佩凌公司所在的樓前,我依然無所適從。上去,還是在樓下守株待兔?一個年青的保安顯然對我出現(xiàn)的頻率和動機心存懷疑,毫不掩飾地注意著我的行蹤。我無可奈何地挺了挺身子,只希望腰板挺直一些會讓我顯得理直氣壯而非像個心虛的女賊。
當看到一塊標著“停車場”的指示牌出現(xiàn)在我眼中時,我心中一動,朝著停車場走去。停車場在地下,燈光并不十分明亮,但已足夠讓我看清車牌號碼。
在一輛黑色的奧迪前,我停住了腳步,車牌“粵A•XXXXX”,末四位赫然便是我的生日!
2000萬的訂單,他的新娘,奧迪,我的生日……我靠著一根大石柱蹲下,腦子里亂作一團。
(四十五)
5點半,停車場開始熱鬧起來,我躲在大石柱的陰影中,緊張地注視著每一個進來的人,尤其是穿白色衣服的人,當然,女人不在我關(guān)注的范圍之內(nèi)。我手里拿著手機,每當有人從我身邊經(jīng)過時,我就低頭拼命按鍵,裝作專心發(fā)短信的樣子。
我藏身的地方離奧迪大約5米,遠了我怕看不真切,近了又怕暴露目標。下班的人們行色匆匆,并沒有人對我特別關(guān)注,我就是恨那么多穿白衣服的男人混淆我的視線!“沒事穿什么白,你們有佩凌的氣質(zhì)么!”我在心里暗暗咒罵,但自己也覺得自己無理。
期間那個曾經(jīng)掃視夠我的年青保安來過停車場,我估計他是看著我去停車場又見我久久不回才下來轉(zhuǎn)悠的,大概真把我當成女賊了!他看到我,好不避諱地瞪著我,似乎在說:“小偷兒,被我發(fā)現(xiàn)了,你就別想得逞了!” 有句話好像是說“對敵人最大的侮辱就是漠視”,我不搭理他,繼續(xù)低著頭拼命地按手機鍵。果然,那保安在我邊上站了一會,終究沒說什么,裝模作樣地到停車場另一端巡視去了。
“轟隆”一聲,打雷了,聽說廣州夏天多雷雨,我剛來就給我碰上了。那些肥皂劇里男女主人公相逢時多半會很應景地下一場大雨把兩人都澆透了,然后有一人病了,另一人悉心照料,然后兩人破鏡重圓。這個想法讓我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心煩——難道我和佩凌的愛情就逃不脫這樣的俗套嗎?
雨越下越大,外面的天色很快暗了下來,停車場的燈光卻被打得更強了,亮得我在5米之外能清清楚楚地看見奧迪車牌上的一小塊泥點。這一發(fā)現(xiàn)令我莫名其妙地生起佩凌的氣來——我的生日上有泥點,你都不擦!
雨聲刷刷得響,佩凌應該不會趕著這場大雨下班吧!
我放松了警惕,也實在是站累了,蹲坐在地上茫然地看著地面。
那個小保安也被雨困住了,站在停車場門口,背對著我,偶爾回頭朝我看一眼,有一兩次正好撞上我向外看的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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