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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Q言Q語
孤單時我自言自語
寂寞時我無言無語
煩惱時我胡言亂語
抓狂時我瘋言瘋語
你來時我們——Q言Q語
(一)遭遇所有人
8月11號,一個有著美好陽光的日子,就這樣餓著肚子,一個人對一只貓說了一整個下午的話,你說這日子咋能這么無聊?
在天快黑的時候最終還是打開了令自己有點反胃的電腦,從暑假一開始,每天面對的便是這個方腦袋的家伙,怎么也得膩味了,所以更不想空著肚子看見CS里的爆頭景象和魔獸里那些張牙舞爪的怪物,更別說是生化里的惡心尸體,干什么呢,明知道QQ里頭不會有什么朋友在線,即使在線和那些個同學(xué)也沒什么好聊的,但是沒什么選擇將就著打開看看,不料那個暑假里回內(nèi)蒙的青格•巴雅爾卻還想著留了幾句話——
“嘯,我在奶奶這里天天吃羊肉喝馬奶,兩個星期整整多出了4斤,哦,我告訴你啊,由于本人天生就帥得讓人噴血,不好意思地讓我奶奶的表妹的朋友的弟弟的孫女喜歡上了,整天纏著我給她講四川的東西,我就是來問你呀,那個青羊?qū)m為什么叫青羊?qū)m,杜甫草堂為什么叫杜甫草堂,收到消息就趕快回答,我這時候要回去了,奶奶家沒電腦,我是在網(wǎng)吧呢?押)哦,還忘了告訴你哦,那個追我的女孩子叫其其格,是花兒的意思,好聽吧,哈哈……不要嫉妒我,這些都是有代價的——頭可斷,發(fā)型不能亂;血可流,皮鞋不能不擦油!我也不容易呀我~。~”
看了青格的留言,我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在活動臉部肌肉,在起床后第一次有了笑容,而且還笑出了聲音,只是想到朋友之間本應(yīng)有難同當(dāng)?shù)模@可惡的家伙怎么能在自己連碗蛋炒飯都吃不上時,還埋怨吃多了羊肉長了4斤肥肉,這都不說了,居然還敢在我面前顯擺有女孩子追,于是綜合地想了想便給他回了話:
“青羊?qū)m的來歷是因為在古代時那兒是個交易羊的地方,后來為了紀(jì)念那些被買賣的羊就修了青羊?qū)m;而杜甫草堂嘛,當(dāng)然是紀(jì)念杜甫的了,但是為什么要叫草堂呢?其實是用了諧音的,本身應(yīng)該是炒糖,原因是杜甫當(dāng)初在此地用炒化了的糖寫詩賺錢。”
消息發(fā)了出去,又覺得荒唐得連那個四肢發(fā)達(dá)的青格都有可能會識破,便又加了句:“喂,本來我也不清楚的,但是為了你我專門去查了下資料,應(yīng)該非常正確,你就放心講給你的花兒聽吧。”
想著這位羊肉吃多了的青格•巴雅爾同志在暑假結(jié)束后來到自己面前暴跳如雷的樣子,我再一次笑出了聲音。
可是笑,比起煩躁來講是很容易就能過去的,接踵而來的就是一樣的無聊透頂,無意識地就點開了QQ面版上的聊天室,看著鋪天蓋地的目錄,隨便選擇個四川028成都加入。其實我從來都不喜歡到聊天室來聊天,也不知道對著那些不知面目的人能說些什么,而現(xiàn)在覺得看著那些人天花亂墜地胡侃總比沒任何事情做要好。自己也就想找個人來侃侃——
星期八:征聊~怔聊~
星期八這個網(wǎng)名是我在申請QQ那年就一直用著的,為什么叫星期八,那是我覺著上帝當(dāng)初創(chuàng)造完天地萬物的時候一定忘了一件事情——他忘了人還需要專門用一天來發(fā)神經(jīng)!
用星期八的網(wǎng)名在聊天室里對著所有人開始征聊,想看看到底是哪個人會回話,哪曉得自己的話剛發(fā)出去一秒鐘就有人回話了。
所有人對星期八說:【提示】:★請勿在聊天室自言自語 謝謝合作★
看著自己頻道的這個消息,我的眼珠子差點掉在腳上,聊天室里什么時候有這個規(guī)矩了?唉,后浪真比我們浪啊!
星期八:???
所有人對星期八說:【提示】:★請勿在聊天室自言自語 再次提醒★
星期八:怎么回事哦?我暈倒!?押 (
所有人對星期八說:【提示】:★系統(tǒng)將自動屏蔽你的發(fā)言★
星期八:天哪~~~這是遇到哪門子的怪事,誰來告訴我怎么會有個所有人啊??
所有人對星期八說:【提示】:★系統(tǒng)已經(jīng)將你的發(fā)言屏蔽★
星期八:@!@ @~@ 要發(fā)瘋了我今天
所有人對星期八說:【提示】:★有病★
星期八:啊?不是已經(jīng)屏蔽發(fā)言了嗎?怎么還能看見?我跳樓算了!
所有人對星期八說:哈哈……恭喜你已成為我今天調(diào)戲成功的第7位幸運笨豬,獎勵就是對你說:“你是笨豬冠軍!”
看到這里,我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是被人用了個“所有人”的昵稱給戲弄了,頓時怒火中燒。
星期八對所有人說:你吃飽了撐著了沒事干就去掃廁所嘛,在這里搗什么鬼?
所有人對星期八說:我吃沒吃飽管你P事,掃廁所那種事不需要動腦筋,像你這樣的笨豬冠軍去最適合不過,到時候聯(lián)合國還給你頒個“最有價值現(xiàn)代豬”的榮譽獎,多好呀,別浪費了你的才華!
星期八對所有人說:你媽沒教好你呀,一張嘴全是臭氣!
所有人對星期八說:你怎么知道我媽沒教好我?你認(rèn)識她老人家嗎,就算你認(rèn)識她她也未必記得你這個孫子。
我氣得手都開始發(fā)抖,想著要是能把那家伙從電腦里拽出來爆了他的頭解氣就最好了,但是怎么可能呀,只能摳著腦袋想天下最惡毒的話還擊,但是腦袋都要抓成雞窩了,才勉強想出一句——
星期八對所有人說:認(rèn)識,認(rèn)識,不就是昨天來我們家收破爛兒的那個大媽嘛!
想著那個“所有人”看到這句話肯定是在那邊氣得砸鍵盤,自己就笑起來,哪曉得只十多秒居然又有了反應(yīng)。
所有人對星期八說:是啊,我媽回來的時候氣慘了,說是你媽媽太會坑人,賣給她的破爛連垃圾回收站都不要,今天早上就已經(jīng)把破爛兒還給你媽媽了,連給她賣破爛兒的兩毛錢都沒要回來,說是算了,看著就為她傷心,怎么會有那種連回收價值都沒有的破爛呢?
看著這一大段發(fā)言,覺得這個“所有人”定是給自己氣昏了,說話都莫名其妙起來,但是也想著是什么破爛會讓人倒給兩毛錢也不要啊?
所有人對星期八說:不說話,不反擊,是不是在想那是什么破爛啊?
星期八對所有人說:是什么?
所有人對星期八說:明年的笨豬冠軍也一定是你了,現(xiàn)在告訴你,那破爛就是你,要不然你怎么會繼續(xù)待在電腦面前上網(wǎng)啊,要是回收站要你的話,你該是在垃圾堆里的,哈哈……我的肚子,555笑得好疼呀~~~
看過這句話,我氣得肺都要爆炸了,唯一想做的就是砸爛那個“所有人”的頭,我也確實砸了,只不過一拳砸在自己的鍵盤上——
“媽呀——完了,我的鍵盤!”
鍵盤已經(jīng)失靈就證明我被這爛人氣得有多厲害,卻還看見屏幕上那個狂妄囂張的人在繼續(xù)說話——
所有人對星期八說:怎么啦?說不過啦?歇菜啦?
所有人對星期八說:算啦,不服也不用去跳樓,只要心平氣和地對我唱首《征服》,我連后年的笨豬冠軍也給你!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扯下鍵盤往地上摔個稀巴爛就往外跑,想趕緊買個新的回來好好教訓(xùn)那個要我唱《征服》的家伙,卻在賣電腦配件的店子里聽見正在播放的音樂——來自那英小姐的《征服》。而且,那個把鍵盤遞給我的中年婦女也正在哼——“就這樣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
看著我一雙牛眼瞪著她,那中年婦女大概以為我是在看她臉上的皺紋,用手摸了摸額頭很不自然地說:“看什么看,三十五塊錢。”
“一大把年紀(jì)唱什么不好,唱征服,不會唱東方紅就唱三大紀(jì)律八項注意嘛!”
丟下錢拔腿就跑,聽見那人在后面罵道:“你個小兔崽子,跑那么快撞死你哦!”
所以說不要過分,任何事情都是有報應(yīng)的,早報遲報都是會來的,只是我的報應(yīng)似乎來得比那中年婦女說得還快——
“哎喲喂呀……誰呀?這么沒公德心,大街上不扔錢你扔香蕉皮——”
回到家時,爸媽已經(jīng)從服裝批發(fā)城回來了,兩人都很疲憊的樣子,媽媽在算賬,老爸在洗澡準(zhǔn)備睡覺了。
“小含,我給你帶了盒飯回來,知道你肯定不會做飯的,快吃吧!”
媽媽一邊摁著計算器一邊對她的寶貝兒子說話,連眼睛都不抬一下。
“哦!”
應(yīng)了一聲就鉆進(jìn)屋里去接鍵盤,在對“所有人”說了句“看是誰來征服誰!”卻再也沒了回應(yīng),這才查看對話框——只剩下真正的所有人了。
郁悶之極,卻聽見老爸在洗澡間叫:“我的拖鞋跑哪里去了?”
這才趕緊跑過去,把腳上的拖鞋甩給他,自己從鞋架上翻了老媽的高跟涼鞋頂著:“媽,我拖鞋不見了,明天帶幾雙回來!”
“你拖鞋穿在腳上都不見了?”
“我咋曉得?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在的,起來就不見了。”
“哪天起來你發(fā)現(xiàn)自己也不見了才好耍呢,快吃飯,中午吃的什么?”
“中午啊,蛋炒飯的焦味。”
“嗯?這個話好像不通哦。”
“本來就是只聞了一下味道而已。”
“哦豁!算到哪里了喲?不跟你說話了,賬都算錯了。”
我癟了下嘴便端起盒飯吃起來,花臉在一邊諂媚地叫著“媽哦——媽哦——”
“算你狠,啥子事都只曉得喊媽,來來來,給你分點兒!”
依然無事可做,不對,應(yīng)該是找不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我也知道這時候該擺幾本書在桌上對付一下老爸老媽的眼睛,其實也不用擺書,只把自己擺在那里就可以了——那些書從暑假一開始就那樣躺在書桌上開始了它們漫長的休假,而且那本化學(xué)書翻開的頁數(shù)到現(xiàn)在依然還是29,我自己早就發(fā)現(xiàn)了,也想過要另翻一篇免得大人們懷疑,但是心里想著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幾率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被發(fā)現(xiàn)的可能性,于是連那吃一粒米的勁也干脆省掉!
愣在那里回想那可惡的所有人,后悔自己沖動地砸壞鍵盤,沒能跟他斗到底,但是反過來一想,就算是鍵盤沒壞,自己能斗得過他嗎?那家伙的反應(yīng)太快了,罵起人來也是夠狠的,多半是個搞惡作劇的老手……
“小含——”
正當(dāng)我在桌前裝樣看書,卻實際發(fā)呆時,老爸走了進(jìn)來。
“爸——”
“在用功哪,呵呵,身上錢用完沒有?來,再給你拿兩百。”
“用是沒用完,但是多多益善,以防萬一!”
“還是要節(jié)省哦,該花才花,哎呀,累死了,我去休息了,你也早點睡!”
“嗯!”
看著老爸疲憊的樣子,有點說不出的感覺,一年365天,父母卻有360天都在忙碌,想著想著就把化學(xué)書翻了一頁——卻繼續(xù)發(fā)呆,不知道為什么,那個讓我唱《征服》的所有人老是出現(xiàn)在腦子里,可能是人家的伶俐讓我知道了自己的愚笨吧——只是這紅花襯出綠葉的滋味好像太那個什么什么的了。
也許是氣憤過度,本來中午才起床,這時候卻有了睡意,只是在有了睡意的時候還在氣——居然敢說我是倒貼兩毛錢都沒人要的破爛,遇見你就把你的頭砸出腦漿來!
“哎喲喂咿呀,拖鞋咋個在鋪蓋里喲?”
(二)衛(wèi)冕“冠軍”
重復(fù)完頭一天的故事,最后我依然選擇了無聊中的有聊——莫名其妙地鉆進(jìn)聊天室,依然選擇了四川028成都,但是這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突然聰明起來,想學(xué)著昨天那個“所有人”捉弄自己的辦法去捉弄一下別人,這怎么說呢,反正是自己受的氣,沒機會還給給我氣受的人,那總得要發(fā)泄出去吧!于是便把昵稱改成所有人,在聊天室里等著魚兒上鉤,自己想著那些人在電腦面前一副掉眼珠子的模樣就笑起來——
終于看見有個剛進(jìn)來的叫小魚兒的說話了,而且我也驚奇地發(fā)現(xiàn),原來把昵稱換成所有人后,那些對真的所有人說話的發(fā)言也可以在自己的頻道里顯示。
小魚兒:有哪位GG陪小魚兒說會兒話?
所有人對小魚兒說:【提示】:★請勿在聊天室自言自語 謝謝合作★
小魚兒:?
看著屏幕上的這個問號,我在電腦面前都笑出了聲,正準(zhǔn)備繼續(xù)調(diào)戲人家的時候才猛地發(fā)現(xiàn)屏幕上顯示為——
【提示】:★請不要在聊天室惡作劇★
于是,自己的眼珠子和那個叫小魚兒的一起往下掉!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
小魚兒:??????
看見沒有了系統(tǒng)提示出現(xiàn),我又大著膽子開始戲弄小魚兒——
所有人對小魚兒說:【提示】:★請勿在聊天室自言自語 再次提醒★
小魚兒:搞什么喲?怎么會有所有人對我說話~。。。~
看著這個笨蛋小魚兒的話,我的臉上馬上掛起得意的笑,只是還沒掛穩(wěn)——
【提示】:★本聊天室將對惡作劇的人屏閉30分鐘★
“啊?搞什么喲,這個什么鬼聊天室。”郁悶了幾分鐘,這才想起昨天的教訓(xùn),馬上去查看左邊所有在聊天室里的人的資料,果然發(fā)現(xiàn)了個昵稱叫“【提示】”的——
所有人對【提示】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搞什么鬼呀,這一招我在有聊天室那天就用過了!
【提示】對所有人說:算了吧你,現(xiàn)在都還在用“所有人”調(diào)戲無知少女,還說用過【提示】這種高級騙術(shù),切,一邊涼快去!
所有人對【提示】說:你哪里來的破爛兒?這么囂張!
【提示】對所有人說:我說你這人怎么這樣啊,什么叫破爛啊,這樣罵別人,你媽沒對你說過做人要厚道呀?
心中暗笑,居然可以把昨天學(xué)到的罵人方法用上了——
所有人對【提示】說:你怎么知道我媽沒教我?你認(rèn)識她老人家嗎?就算你認(rèn)識她她也未必記得你這個孫子。
【提示】對所有人說:認(rèn)識,不就是昨天來我們家撿垃圾的太婆嗎?哈哈!
“這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別怪我了!”笑得臉都開了花,迫不及待地就把昨天那個“所有人”的話用來罵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提示】。
所有人對【提示】說:是啊,我媽撿垃圾回來時肺都?xì)庹耍f是你們家的垃圾連垃圾回收站都不要,今天早上就已經(jīng)把垃圾給你媽媽送回去了,連給她賣垃圾的兩毛錢都沒要回來,說是算了,看著就為她傷心,怎么會有那種連回收價值都沒有的垃圾呢?
“哈哈哈哈……”把話發(fā)出去就開始大笑起來,想著那人肯定是要像自己昨天一樣納悶是什么垃圾倒貼兩毛錢都沒人要——
【提示】對所有人說:所以說呀,你媽媽怎么會教你做人要厚道的道理呢,連她自己都不厚道,到別人家撿了垃圾,不要就算了,還跑回去羞辱人家,居然還用兩毛錢去砸人家,這世道呀,嘖嘖!
“我暈,他原來說是撿垃圾不是收破爛的。居然還用‘厚道’來倒打我一耙!”癟著嘴思考怎么才能扳回局面,可能考慮的時間太長了,那個人居然又說話了。
【提示】對所有人說:怎么啦?說不過啦?歇菜啦?
覺得這話怎么這么熟悉呀,好像在哪里聽過一樣!
【提示】對所有人說:沒關(guān)系的,你不厚道做人,我也不希望你去跳樓,只要心平氣和地對我唱首《征服》,我連大后年的笨豬冠軍也給你!
啊……這次真的把眼珠子都擱在腳背上了,“怎么會是這個人,真是冤家路窄呀!”
所有人對【提示】說:居然是你,真是見鬼了我!
【提示】對所有人說:昨天教你一招,今天就用上了,學(xué)費都還沒給我,就罵我,你就這么尊師重教呀?
所有人對【提示】說:去你的,沒把你頭打爆就算我仁慈了,還學(xué)費?還尊師重教?
【提示】對所有人說:呵呵……小伙子,火氣不要太旺了,天氣本來就夠熱,你再來點溫度,我怕你家要發(fā)生火災(zāi)哦!
所有人對【提示】說:你小子也別成天裝鬼了,免得真鬼纏身。
【提示】對所有人說:你怎么睜著眼睛說瞎話呀,什么小子小子的,你師傅我可是和你媽媽一個性別的。
我這才想起去看看這個連著捉弄自己兩次的家伙的資料——暈,資料里居然是個17歲的小丫頭片子,網(wǎng)名還挺好聽——悄然自醉,而且那段資料里的個人說明還讓自己很喜歡——
風(fēng)來了,帶走我身上的塵土留下了我,我干凈了卻不高興了,不高興為什么風(fēng)帶走的不是我而留下的不是塵土!誰會愿意留在這孤單的地方?
這可跟自己幻想中的那個肥頭大耳朵、滿臉橫肉的渾小子相去甚遠(yuǎn)呀!想著是個看來很有才氣的姑娘家,便立即客氣了些許——
所有人對【提示】說:早知道你是個MM就不跟你計較那么多了。
【提示】對所有人說:我怕你是計較不過吧GG ?押 )!!!
所有人對【提示】說:……
【提示】對所有人說:這些“……”代表什么?承認(rèn)自己是笨豬冠軍啦?
所有人對【提示】說:你不是說做人要厚道嗎,知道了就不要咄咄逼人嘛。
【提示】對所有人說:呵呵,不過你也確實有笨的天分,不是我提醒你,你連捉弄自己人的資料都不會去看看。
所有人對【提示】說:那你的意思是說今天我一出現(xiàn)你就知道是我了。
【提示】對所有人說:那當(dāng)然,好啦,家里又開始吵架了,真是莫名其妙,我要蒙著被子睡覺了,拜拜,笨豬冠軍。
剛想讓她等等卻發(fā)現(xiàn)她的名字已經(jīng)從對話框里消失了,幸好剛才查看資料的面版還沒有關(guān)掉,這才沒有讓剛涌上來的失落情緒繼續(xù)下去,趕緊就加她為好友,在驗證欄里寫的是:“衛(wèi)冕冠軍”。
很久都沒有通過驗證的回音,大概已經(jīng)下線了,于是想起了她最后說的話,什么家里吵架,要蒙頭睡覺——唉,這個可惡的所有人!
有種感覺,自己覺得很糟糕——難道自己犯賤?怎么像是被那小丫頭虐待上癮了,竟然有點想念在聊天室里的感覺!難道真是“被同性虐待遭罪,被異性虐待沉醉”。
第二天,我早早跑到聊天室里候著,以為又會發(fā)現(xiàn)那個惡作劇的家伙有新花樣,卻是枉然,她根本就沒出現(xiàn),第三天第四天……她也一直沒有蹤影,而且我的那個要求加為好友的請求,她也一直都沒通過驗證,于是被這個悄然自醉激起點火花的日子又開始平靜在我一個人的莫名其妙中。
但是我卻因為確實無聊透頂,依然每天都掛著QQ,機器一樣地玩著游戲,機器一樣地吃著飯,機器一樣地想想回老家的蘭楠和遠(yuǎn)在內(nèi)蒙的青格,也機器一樣地準(zhǔn)時虐待花臉。
這天下午,正在我無聊之極時,青格•巴雅爾同志卻從遙遠(yuǎn)的內(nèi)蒙古草原通過新時代的QQ,用他自認(rèn)為最帥最炫最能凸顯他風(fēng)格的網(wǎng)名——“帥得你噴血”發(fā)來消息問候我——
帥得你噴血:死豬,你還敢上線!
星期八:叫我笨豬!還有,你媽沒教你做人要厚道呀。T_T
帥得你噴血:我老媽是說過對人要厚道的,但是對豬就不必了,哼,你說說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星期八:好事?扔顆炸彈炸死非典,甩支飛標(biāo)干掉禽流感,用個彈弓打爆地中海貧血的腦袋,再用塑料口袋裝點水到月球去……這些都在我的日程安排中,唯一完成的也就只有那天幫你解釋了成都的名勝古跡,不要夸獎我。^_^
帥得你噴血:你個死小子,還好意思提,你曉得不,我的其其格聽了我給她解釋的“青羊?qū)m”和“杜甫草堂”的來歷時對我說了什么嗎?
星期八:她一定說,哎呀我的青格哥哥,你真是有才學(xué)的男人,以后我不叫你青格了,我要叫你情哥!
帥得你噴血:還情哥呢,她只是用鼻子對我說了聲“哼”就跑去跟我那個在西安上大學(xué)的表哥勾搭上了,還對他說的什么青羊?qū)m里有只銅羊包含了十二生肖的所有動物特性信之不疑,羊就是羊嘛,還能變成十二種動物?!真是無知少女,容易上當(dāng)!
星期八:同意同意,我覺得還是說是賣羊的地方更說得通。
帥得你噴血:一想到她在我表哥面前那副崇拜的樣子我就慪氣,他有什么了不起呀,其其格問他兵馬俑是什么做的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是個連我都不如的新一代文盲!你猜都猜不到他說制作兵馬俑的原料是什么。
星期八:?
帥得你噴血:嘿,他說是泥巴燒成的陶,我暈,泥巴能保存那么久?根本就是鐵的嘛!
星期八:@~@,佩服佩服,他怎么能跟你比呀,新一代文盲的前三名他都甭想跟你搶。
帥得你噴血:那是那是。
帥得你噴血:哎,我說你小子什么意思呀?
星期八:呵呵,我說錯了,應(yīng)該是前三名你都搶不過他好了吧。
帥得你噴血:反正你就等著我回來收拾你就好了,為了報復(fù)你對我的摧殘,我決定吃了本來要給你帶回去的羊腿,多長點力氣,好一拳爆了你的頭。
星期八:你這家伙不會真為了個女人跟你哥們兒翻臉吧?要爆我也讓我吃了羊腿先呀!
帥得你噴血:我知道,我知道,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這道理我青格•巴雅爾怎么能不清楚,我們倆誰跟誰呀?
星期八:就知道你明事理,呵呵,順便帶點馬奶酒。
帥得你噴血:但是這道理我現(xiàn)在才突然弄了個透徹——斷手?jǐn)嗄_的見多了,就沒看見誰不穿衣服的。哈哈,等著瞧吧哥們兒!
星期八:你個重色輕友的爛蠻子,跟你絕交。
正當(dāng)和青格鬧得難分難解時,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消息在不停閃動,點開一看,興奮得差點當(dāng)場暈厥,為啥?——那個等了幾天的虐待過自己的人終于通過了我加入好友的請求,誰說青格的話不是真理呀,QQ上出現(xiàn)了悄然自醉的頭像后,我就立即發(fā)了條消息給內(nèi)蒙的青格。
星期八:為了穿衣服,我自斷手腳,有多遠(yuǎn)你給我滾多遠(yuǎn)!
帥得你噴血:NND,老子現(xiàn)在也自斷手腳,我的傳奇MM正好上線,我要帶她升級,你也給我滾!
所謂物以類聚,事實證明我們倆活寶天生該是碰到一塊兒的,我連話都懶得給青格回,就急著要在虐待過自己的悄然自醉面前開始大獻(xiàn)殷勤——
(三)我為衣服斷手足
想著這是個極度危險的MM,我在給她發(fā)消息前詳細(xì)地考慮了一番,想找個好點的開場白讓她對我刮目相看,但是想來想去,又沒什么好招,而且萬一用得不好,對這樣一個高智商的反而弄巧成拙,最后反過來一想?yún)s豁然開朗——女孩子再怎么刁鉆野蠻都是敵不過“真誠”與“溫柔”的陷阱,聽到恭維的話嘴上不管架著幾把大刀,心里卻是欣喜若狂,嘿嘿,這些東西青格很有經(jīng)驗,他常對我說在網(wǎng)上你只管閉著眼睛說瞎話,昧著良心拍馬屁。還有就是要堅持他的“真善美”原則,何謂真善美原則?
那個新世紀(jì)文盲如是說:真不真,面對電腦眼不睜;善不善,罵人名言靠邊站;美不美,全憑那張說謊的嘴。等到滿山花開時,卸下沉重的羊皮——這世界真——是——美!
說是這么說,想也這么想,但是本人覺得自己不但搶不了青格的文盲頭銜,連他這個“厚顏無恥”的名號也望塵莫及呀,倒不是認(rèn)為自己乃一正經(jīng)兒童,只不過嘛,比那文盲有自知之明,也沒他那么不要臉,他是誰呀,頭斷了也要保持發(fā)型,血流干了也絕對不忘給皮鞋上油的現(xiàn)代噴血帥哥,還經(jīng)常用他的“真善美”原則換來五言絕句——咱們拜拜了!
比不過,哀哉!于是,我最終決定還是切換成最正常的聊天模式——
星期八:我連著兩天都在028成都里找你,你跑哪里去玩了?
悄然自醉:跑哪兒去?跟著我媽去收破爛兒呀!
星期八:……
悄然自醉:找我干什么?沒被虐夠啊?
星期八:呵呵,的確有點被虐上癮的感覺~。~
悄然自醉:原來你有這種潛在的嗜好,哎,你得感謝我?guī)湍阃诰虺鰜砹恕?br />
星期八:……
悄然自醉:你今天是不是也想被虐呀,來吧,我找個地方虐虐你。
星期八:什么地方?
悄然自醉:泡泡堂~。
星期八:天,你喜歡玩那種低智商的小娃娃游戲?
悄然自醉:低智商?這是你說的,有種你今天別來,來了我就讓你有自殘手腳的心!
看著這話,我有點臉紅,心想,自己剛剛才為了穿她這件衣服斷過一次手腳了,想了想青格•巴雅爾同志,覺得他太慘了,以后不知道還要被自己砍斷多少回——誰叫我方嘯含就你這一副手腳呢?
星期八:有什么不敢來的,我可是游戲高手,就算我沒怎么玩過泡泡,練習(xí)一兩盤,就能殺人于無形,你在幾區(qū),我申請個號就來。
悄然自醉:唉,牛也真可憐,豬都可以來吹,三區(qū),紫水晶 13號房。
一聽打泡泡堂就叫我發(fā)暈,原來也玩過一段時間這個自己口中的低智商游戲,只是一點也找不到在傳奇和CS里的風(fēng)光感覺,也沒有MM跟著我轉(zhuǎn),所以才將它打入冷宮,這會兒卻為了跟著個刁蠻MM轉(zhuǎn)急著把它從冷宮里拎出來,也還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了,因為聽那丫頭的口氣好像她打泡泡很有點造詣,但是反著一想,紫水晶那不是在初級里嗎,大概也就是個跟自己一樣能把牛都吹死的同類——
結(jié)果,嘿嘿,就如我所預(yù)料的一樣,那個在聊天室里飛揚跋扈的“所有人”同志在泡泡里也是一被虐的份兒,我甚至懷疑她到底會不會這個簡單的游戲,屬于她的那個人物連走路都不會!但是越被虐越打得有精神,越被踩得扁越不跟人搭伙,一個人殺得個烏煙瘴氣,多半都是在沒出門之前被人家用“手套”打來的飛天球給消滅,這都無可厚非,但是往往會拿幾個泡泡把自己包圍起來自行囚禁,這就只能讓我不斷地給她冒問號,也在電腦前笑得接不上氣,她倒不以為然,說這是熱身運動,等下要我好看。
而我是誰呀,天下就沒有我搞不轉(zhuǎn)的游戲,不就幾顆泡泡嗎?畢竟原來也打過一段時間,此時也想著要在欺負(fù)過自己的人面前擺擺威風(fēng),便全神貫注于廝殺中,總算打出幾個“優(yōu)秀”來,所謂樹大招風(fēng),不只在現(xiàn)實里司空見慣,在這個小小的游戲中也是如此,一個名字叫“泡泡拽神”的在被虐了幾盤后,開始口出狂言,一堆一堆沒素質(zhì)的問候“媽媽”的臟話就給我壓過來,很是郁悶,本也想像從前一樣連帶“祖宗”一起給他問候回去,但是苦于有悄然在,怕這個罵死人不見一個臟字的丫頭看見自己跟N多人一樣出口成“臟”,可能又要遭她言語之虐,而且自己有可能在斷了手腳之后,連衣服也穿不上——豈不是哀哉?
所以只能憋著氣不回應(yīng),哪曉得這樣一來那個“泡泡拽神”不但不收斂,反而愈加肆無忌憚,在一回合里消滅了我就說:“垃圾,就是這樣煉成的!”在另一回合中被我消滅的時候卻說:“沒想到會被個弱智搞死,老天還是比較同情弱者的!”在打成平局的時候會說:“跟弱智一起活著,我不如死了算了!”
反正那人也挺牛,怎么都有說的,自己說不下去了,就開始問候別人爹娘老子的,氣得我差點又要砸鍵盤,這時悄然自醉倒是說話了——
“哎,我覺得泡泡拽神太厲害了!”
“……”這是什么意思呀,居然稱贊那個沒素質(zhì)的家伙。
“不是嗎?你看人家多拽呀——是吧泡泡拽神?”
那個叫泡泡拽神的一看見有MM搭訕,立即高興起來:“謝謝捧場!”
“我一看你就是功夫一流的劍客,佩服佩服!”
“……”更不樂意了,居然去幫別人說話!
“呵呵,不要太夸獎我了。”拽神樂在其中。
“我不是在恭維你,你看,中國那么多兵器你不學(xué)~你學(xué)了最厲害的劍~銅劍鐵劍你不學(xué)~你學(xué)了最寒氣逼人的銀劍~那么多招式你不學(xué)~你要學(xué)姿勢優(yōu)美的醉劍~終于你練成了天下無雙的醉銀劍,怎么不叫人嘆服?”
悄然一口氣打出這段在傳奇里非常經(jīng)典的“鹿罵”,在等著大家反應(yīng)的空當(dāng)兒又說:“星期八,我撤了,我對這里的幼兒教育非常失望,都是誰教得這些小屁孩兒頂著鍋蓋學(xué)人家東方不敗的?嗚呼哀哉~ 。。~”
說完,悄然就退出了13號房間,而這時那位練劍高手才反應(yīng)過來那一長段話是在罵自己,便氣憤難當(dāng),無奈那個罵了自己的人已經(jīng)閃了,只說了:“MD,有種罵了你就別走呀,裝什么酷,裝什么深沉,敢留下來,我就吐給你看!•#!•!?觸1•#—*”
我也是此刻才反應(yīng)過來悄然自醉是在幫自己教訓(xùn)那個爛人,心情好了許多,同時也覺得自己的確是該對她唱《征服》的,瞧她那罵人的本領(lǐng),嘖嘖,嘆服呀!本來想趁她不在,把剛才那人的問候語加倍奉還的,卻在打出消息準(zhǔn)備敲回車鍵那一刻遲疑了,想了一想就將那些不堪入目的話全部刪除,換作:“做人,請懂得厚道!她不是罵不過你,她是覺得你罵人的水平還在幼兒階段,你也別吐了,苦膽吐出來,她還是酷~~加油發(fā)育,拜拜!”
說了話,也趕緊就退出游戲,在QQ上找到悄然自醉——
星期八:謝謝你了 ?押 )!!
悄然自醉:8謝,對付那種人是不用客氣的~那么惡心的人不知道你怎么能忍受~連我都看不下去了。
星期八:我也氣呀,都?xì)獾锰_了,但是我就是罵不出像他那么惡心的話!
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覺得惡心吧唧的,我會罵不出?若不是有你老人家在場,恐怕氣得跳腳的人該是那個“拽神”才對。
悄然自醉:在網(wǎng)上罵人的很多,什么話都見過,但是我就是不明白那有什么意思,上次我在“對聯(lián)雅座”跟個人抬杠,那人講不過我,便惱羞成怒,說了句“我真想往你臉上吐泡狗屎”,我還有什么語言?
看這條消息的時候我正在喝水,看到最后就忍不住一大口水噴在了鍵盤上,也立即回想自己有沒有犯過如此低級的錯誤。
和悄然自醉聊天很輕松,當(dāng)我把那次與她聊天時砸壞鍵盤的事情講給她聽時,她很是驚訝自己的功力,但是轉(zhuǎn)而又說那是因為我太沉不住氣,太把網(wǎng)上的話當(dāng)回事了,想想也確實是自己小題大做太過認(rèn)真,但是以前在聊天室碰上誰也沒讓我氣成這模樣啊,心中覺得主要原因還是她太惡毒,但是怎敢說出口,我還心疼才買回來的鍵盤呢。
于是把話題趕緊拉到安全邊界里,只說起她那段留在QQ資料里關(guān)于什么孤單不孤單的話,問她怎么理解孤單?
悄然自醉:孤單,誰知道什么是孤單呢?大概就像這樣對著電腦討論孤單吧。
星期八:對了,我叫方嘯含,我的朋友叫我嘯!
悄然自醉:還不如叫笑呢,玩笑!
真不知道她這話是在諷刺我還是別的什么,不能跟她抬杠只好轉(zhuǎn)了大彎。
星期八:我看到你的IP是樂山的?從成都到樂山好像只有兩個小時的路程吧!
悄然自醉:是又怎么樣?在網(wǎng)上的距離都是一樣的,不管你在非洲還是我隔壁,反正我對著的就是面前的電腦,電腦那頭是青蛙還是跳蚤誰管呢!
星期八:……
和悄然自醉在QQ里天南地北地侃大山,我終于在暑假里,頭一回感覺時間過得飛快,而花臉也頭一天沒被虐,我回頭看見它正不習(xí)慣地在門框上蹭癢——想是沒人給它活動筋骨,覺著不舒坦吧!
(四)孤單了記得Q我
風(fēng)來了,帶走我身上的塵土留下了我,我干凈了卻不高興了,不高興為什么風(fēng)帶走的不是我,而留下的不是塵土!誰會愿意留在這孤單的地方?
在網(wǎng)上認(rèn)識悄然有半個多月了,總感覺這個比自己小一歲的女孩子嘴巴雖然厲害,脾氣也稍顯刁蠻,但卻從聊天中感覺到她骨子里帶著一種憂郁,又說不出來為什么憂郁,而且她的語言也從來都是很幽默的,就是有種直覺,覺得這個女孩子有很多心事,有很多隱藏在“呵呵,哈哈,嘻嘻”后的看不見的表情,就像她在QQ資料里寫的那段關(guān)于孤單的話,她孤單嗎?為什么孤單呢?
而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的自己不會在打開電腦的時候就去打游戲,而是首先就打開QQ看看那個裹著紅頭巾的屬于‘悄然自醉’的頭像是不是在閃動,要是動了,就會很高興地帶著笑容點開來看,要是沒動,就會有點失落,并在第一時間給她發(fā)去問候——
已經(jīng)是第5天了,“悄然自醉”的頭像已經(jīng)連著5天都沒有閃動過了,我開著QQ沒有心情打游戲,都中午了,花臉圍在腳下委屈地叫著“媽哦——媽哦——”提醒著我是該吃飯了,便跑去把昨天晚上媽媽帶回來的粉蒸肉熱了熱,分了幾塊給花臉,自己也跟著它蹲在它的小食盆前吃著自己的飯,邊吃還邊說:“你說她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是不是家里被打劫了,還是她叔叔身體不好去看叔叔了?她曾經(jīng)提到過有個喜歡的叔叔,也說他身體不好來著,再不然又是家里吵架了,就沒心情上網(wǎng)了?”
花臉只顧著吃那兩片可口的粉蒸肉,完全不理會,直到把小盆子舔得干干凈凈才又對著我叫了聲“媽哦——”
“滾你的,就曉得吃!”
站起來就一腳踹得花臉找不到北,又把碗里的剩飯全倒進(jìn)了它的小盆子里,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竟然空著肚子卻吃不下。
這時候門鈴響起來,以為是收電費的——因為一般是不會有人來家里的,便吼了聲:“晚上再來,我們老板不在家,沒錢!”
“死豬啊你,還不快點開門,我手都要斷了。”
一聽聲音居然是青格那頭猩猩,打開門一看,自己也嚇一跳,那家伙扛著一大包東西站在門口。
“你都回來了呀,我還以為你喝馬奶酒醉死在內(nèi)蒙了呢!”
“你倒是想我死!死了就沒人找你算賬了,為著你對青羊?qū)m和杜甫草堂的解釋,我死也要打爆你的頭才能死,嘿嘿,接招——”
說著就把手里的大口袋砸在我頭上。
“哎喲喂呀——什么東西這么硬?”
“雖然你不仁,但是我青格•巴雅爾不能不義,這只肥羊腿是我專門叫奶奶風(fēng)干了帶回來孝敬叔叔和阿姨的,你小子最好別吃。”
“哈哈,還真給我?guī)Я笋R奶酒呀?還是你最好了,告訴你吧,我決定今天去動手術(shù)把你這副好手腳重新接上。”
“真對你沒語言了,這酒真的不錯,是我奶奶自己做的,我?guī)Я巳浚覀儍蓚先來喝點吧,給叔叔留一瓶就夠了。”說話里就遞了一瓶給我。
“正有此意,來!”擰開蓋子便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咳咳咳——我的媽呀,這什么味道哦!”
“哈哈……”
青格一個人笑得沒了著落:“你個死豬,害我到手的其其格飛到別人那里去,不整整你,我能順心?”
“你到底給我喝得是啥東西?這種味道,該不是敵敵畏吧?”
“我算對得起你了,全是能喝的——可樂,啤酒,茶水,牛奶,味精,醋,醬油,辣椒油,還有點止咳糖漿,味道不錯吧,我青格獨創(chuàng)的飲料。”
“你簡直就不是人,這么損哪!”
“損?幸虧我沒找到,我本來還想加點墨水呢,反正你這家伙肚子里就墨水少。”
“是,我墨水少,我起碼沒問過誰青羊?qū)m的來歷,也知道兵馬俑不是鐵做的,搶不了你新時代文盲的頭銜呀。”
“死小子,我可告訴你,以后可別在MM面前提這事情,要不然真不給你喝馬奶酒了。”
“拿來吧你,就知道你會好心弄這么大只羊腿和幾瓶馬奶酒來堵我嘴的。”
一把搶過青格手里的酒在鼻子下聞了聞才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味道好極了。
“喂,我是來跟你說,大家準(zhǔn)備在開學(xué)前聚一聚,說好了去植物園后面的草地?zé)荆阋苍诩覑炋昧耍黄鹑ネ姘伞!?br />
“沒興趣!”
“沒興趣?那我只好一個人去做蘭楠的護花使者了。”
“蘭楠也回來啦?”
“再一個星期就開學(xué)了是該回來了嘛,我今天早上給她打電話她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一起去玩。”
“那就去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切,什么人?”
說起蘭楠,這可是我們學(xué)校的一枝花呀,兩只眼睛水靈靈的,笑起來有兩個好看的酒窩,走起路來溫溫柔柔像是怕踩死螞蟻,雖然眾多男生對她虎視眈眈,卻都沒有勇氣敢靠近——她是誰呀?全校的尖子生,省里市里的三好生,文章在全國中學(xué)生作文大賽都拿過獎,是學(xué)校里的“熊貓”、老師的重點保護對象,一群登徒子哪個敢去招惹呀?都只能遠(yuǎn)遠(yuǎn)地盯著流口水,哦,忘了說,我與青格也是排著隊流口水中的兩員忠誠大將。
但是話說回來,我和青格也就是鬧著好玩的,和蘭楠那是死黨關(guān)系,只是偶爾開開她的小玩笑罷了,遇見青蛙以及其兄弟癩蛤蟆來找她麻煩時就挺身而出,做她的堅強后盾。只是蘭楠那家伙也煩人,啰唆得像個大媽一樣,我和青格跟別人打架,她不幫我們擦藥反而對我們實施精神虐待,往往我們的傷都好了,她教訓(xùn)我們的話還沒講完,可千萬別反駁她,那她的話可能就得講到我們第二次傷愈為止,這就是溫柔女生的厲害之處——她罵了你,你還得擔(dān)心她會因口水殆盡而亡!
天氣悶熱,青格霸占了我的電腦打CS,我便跑去沖個涼,等我出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青格在電腦前笑得鬼頭鬼腦,過去一看,我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怎么著?那家伙居然在我的QQ上和悄然聊天,一看他們的聊天記錄我就知道自己完了——
悄然自醉:最近過得怎么樣?
星期八:怎么樣?嘿嘿,斷了手腳,到處找漂亮衣服唄。
悄然自醉:何解?
星期八:何解是誰?
悄然自醉:才幾天不見,你的智商陡然下降呀,我是問你什么意思。
星期八:我還以為何解是個人,?押 )~!什么意思?你沒聽過這句話嗎,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悄然自醉:那請問閣下斷了多少手腳,尋得多少衣服呀?
星期八:唉,我那可憐的青格•巴雅爾兄弟,在我穿衣歷史上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xiàn),現(xiàn)在想起來真是非常對不起他,至于衣服問題嘛,嘿嘿,不知道你算不算一件!
悄然自醉:開玩笑還是當(dāng)真?
星期八:為什么是玩笑,我做事情可認(rèn)真了!
悄然自醉:那我只好認(rèn)真地告訴你,你的劍術(shù)還真比那個泡泡拽神還高明。
星期八:呵呵,夸獎了不是?
悄然自醉:你就繼續(xù)練習(xí)吧,我不奉陪了。
……
天哪,什么是交友不慎,什么是交友不慎哪!
在我一臉憤怒地瞪著那黑猩猩時,他還厚顏無恥地說:“看我是怎么幫你泡MM的,學(xué)著點真善美原則。”
對這種人我已經(jīng)無話可說,一腳將他踢到旁邊,想給悄然解釋一下,哪曉得她的頭像在這一刻卻變成了黑色——下線去了,這更讓我郁悶之極,想著好幾天都沒見著她,好不容易露個面又讓青格這大猩猩給攪和了,我這個氣呀!
“不是吧,不就一件看不見的網(wǎng)絡(luò)衣服嗎,何必這樣一副臉色對待你兄弟我呀?”青格看我十個手指頭集體下跪想要收拾他,很是委屈地對我說。
“什么衣服不衣服的,悄然可不一般,她可是我唯一一個網(wǎng)友呀,就這么被你給氣跑了。”
“我哪有氣她,不是說得好好的嘛,她還夸獎我什么劍術(shù)高明呢!”
青格本來也是在學(xué)校武術(shù)隊學(xué)過劍的,但是聽他這么說,我想著悄然口中的“醉銀劍”實在是有點忍不住想笑:“你沒玩過傳奇呀,土包子,她口中的劍術(shù)就是傳奇中的鹿罵,笨蛋!”
“我倒!原來是在罵我呢,哦,不對,應(yīng)該是在罵你,哈哈,我可用的是你的QQ呀。”
“還笑得出來,那家伙損人的話可厲害了……”
于是,我把在聊天室里結(jié)識悄然的前前后后講給青格聽,那家伙也笑得不行,說是我碰見了克星!
和青格去外面吃了點東西他便回家去了,走的時候一再提醒我準(zhǔn)備多點銀子籌辦聚會,他就那副臭樣——經(jīng)常剝削同胞的血汗去MM面前現(xiàn)殷勤,唉,活該了我也是他穿衣故事中要作貢獻(xiàn)的倒霉手腳!
回到家,我趕緊跑去給悄然發(fā)消息,那家伙肯定正在猶豫是不是要把我這個厚顏無恥的人踢到黑名單中呢,已經(jīng)踢了也不一定。
星期八:不好意思,悄然,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得告訴你,先前和你聊天的人并不是我,是我的好朋友青格•巴雅爾在跟你開玩笑,我當(dāng)時去洗澡了。
悄然自醉:隨便吧,都無所謂。
星期八:啊?你在線啊,隱身做什么,不想和我說話?
悄然自醉:隨便隨便。
星期八:聽你的口氣,你若不是在生我的氣,那就是心情不好,怎么了?
悄然自醉:沒什么的,有點莫名其妙。
星期八:這么多天都沒見到你,今天一出現(xiàn),結(jié)果又讓青格把你得罪了,真是郁悶呀!
悄然自醉:其實我感覺到先前和我聊天的人不是你了,說話的方式完全不一樣,人的性格是天生的,說什么話,做什么事,有什么習(xí)慣都很難改變,但是我也沒生氣,有什么值得生氣的?
星期八:好了,不說這個了,但是感覺你的情緒真是不太好,你今天一個“呵呵”都沒有,說出來吧,雖然我是幫不了你什么,但是說出來松口氣也好呀?
悄然自醉:謝謝你,嘯,但是我真不想說什么,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過濾的。
看著悄然很親切地叫我嘯,心里感覺挺甜的,雖然,青格那家伙也是這樣叫我,但是這感覺怎么差了這么多呢?
星期八:那我不勉強你了,反正什么事情都想開點,過幾天就開學(xué)了,你該是念高二了吧?
悄然自醉:嗯,這學(xué)期就是高二了,你呢?
星期八:我比你大一歲,當(dāng)然是高三了!
悄然自醉:那你還成天打游戲,沒準(zhǔn)備念大學(xué)呀?
星期八:看書看不進(jìn)去,其實打游戲也沒癮,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悄然自醉:那就是說你根本就還沒目標(biāo),沒想過將來~
星期八:將來?
悄然自醉:有句話是這么說的——你的現(xiàn)在不活在將來,那么你的將來一定活在過去。
星期八:???
悄然自醉:自己過濾吧,這日子說慢就慢,說快還真像在飛!
星期八:悄然,你到底有多大?我怎么感覺你比我成熟得多呢?
悄然自醉:成熟與不成熟就像對與錯一樣,不可解釋,誰都沒有絕對的對和絕對的錯,成熟與否也是如此。
星期八:這句話我也會過濾的 ?押 )
悄然自醉:這些話我之所以會說,那是因為我自己做不到也想不通,就說說罷了,我問你個問題,你覺得什么樣的女孩子是最好的?
什么樣的女孩子是最好的?這個問題可真是難住了我,我的朋友就兩個,女孩子當(dāng)然就是楠楠了,她應(yīng)該算是很優(yōu)秀了吧,長得很漂亮,對人也好,成績也好,于是我便把在電腦里存的我們?nèi)说恼掌l(fā)給悄然看,告訴她照片上的楠楠是我唯一一個走得近的女生。照片發(fā)過去之后悄然顯然是看了很久,我想看到楠楠那么乖巧的女生,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都是要多看一會兒的,何況那照片上還有兩個帥哥呢,呵呵!同時我也在想,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出照片上哪個人是我,會不會覺得我還挺不錯?然而等了十幾分鐘的結(jié)果,卻讓我大失所望——悄然只是對楠楠發(fā)表了評論:她該是你們學(xué)校的校花吧,你們是哪個學(xué)校的呀?我以后也到你們學(xué)校來看看花!
悄然和我只聊了一會兒就說有點累去休息了,但是我覺得她似乎真的碰到了很難過的事情,因為她最后提到兩個詞——寂寞和孤單!她說人都不該寂寞的,因為只要活著就始終是三人同行的,一個自我,一個本我,一個超我!而孤單卻常常在,但是也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好的感覺——可以一個人過濾那些想不通的問題,另一種就是空白——做不了任何事,看不到任何光線,聽不到任何聲音,只能歇斯底里!
而這時候,我才明白自己長時期以來的感覺就是第二種情況下的孤單,一個人在陽光明媚的天氣里卻對著花臉自說自話,或者發(fā)狂一樣瘋言瘋語,再不然就是在醒來睜開眼歇斯底里地吼著“煩啦——”
我坐在電腦面前看著和悄然的聊天記錄,過濾著她那幾句短短的話,說來真好笑,我活了快18年,這還是我頭一回思考關(guān)于“將來”的問題,更想不到,讓我思考將來的人會是個比自己小的女孩子,但是話說回來,悄然說得沒錯——成熟與否,是跟年齡無關(guān)的,也是不絕對的。
那天夜里,我遲遲都不能入睡,但是我覺得這種關(guān)在小屋里的孤單其實滋味挺不錯,那么多未知數(shù)在我的腦袋里打著轉(zhuǎn),讓我感到悄然口中的“三人同行”,只是,我忽然想到她,她在這時候是在孤單里空白還是在孤單里過濾?半夜3點我打開電腦,點擊了悄然自醉的頭像——
“悄然,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或許睡了,或許在過濾你的情緒,或許你在空白,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孤單了記得Q我,希望我們可以成為分享心情的朋友。”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悄然從那天起就又開始悄然消失,直到我離開家去學(xué)校都沒有任何消息。
(五)我們仨
提前一天到了學(xué)校,雖然家里到學(xué)校的距離走路也就半小時,而我卻選擇了住校,在老媽老爸面前美其名曰為了學(xué)習(xí),其實是因為在這里除了上課的時間我可以很自由,也不會莫名其妙找不到事情做,和青格去打打球、打打游戲、或者打打人也就過了在教室以外的時光,我想青格住校的原因大概也不過如此罷了!
只是讓我們意想不到的是,那個從高一就是我們死對頭的林心居然會被安排到我們宿舍成了我們的室友。說起這個姓林的就兩個字——欠扁!
高一的時候,此人是我們班掌握操行分大權(quán)的紀(jì)律委員,自從跟老師搭上伙之后,動不動就拿同胞們開刀,遲到的扣、早退的扣、上課被老師點名的扣,后來在老師的鼓勵下竟然發(fā)展到連上課動動腦袋也被他當(dāng)成交頭接耳的罪名來扣,弄得班里怨聲四起,我倒還無所謂,只是青格因為操行負(fù)206分被學(xué)校請家長請了4次,結(jié)果被他那健壯勝他幾倍的內(nèi)蒙老爸修理得遍體鱗傷,又被他那辣椒嘴的四川老媽從頭發(fā)尖到腳趾尖都罵了個遍。
誰都以為這大猩猩在身體和思想都徹底被清洗過后能重新做人,誰知道他居然毫不悔改,還挑了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跟剛評為學(xué)校三好學(xué)生的紀(jì)律委員在學(xué)校的操場較量了一番拳腳,結(jié)果是兩敗俱傷、慘不忍睹,雖然沒有生命危險,大家還都是到醫(yī)院去接受過處理的。照理來說,一般人在青格的拳頭下只有說I服了YOU,偏偏這個林心又是干著農(nóng)活長大的,力氣大得不一般,那拳頭也是鐵硬鐵硬的,砸在臉上感覺還真像那么回事,為什么我會談到這種感覺?因為我也是那次討伐紀(jì)律委員的兩名壯士之一,誰叫我倒霉,是那大猩猩的手腳呀!
但是我們的壯舉還是有點成效的,林心在第二天就跑去跟班主任說自己不再當(dāng)紀(jì)律委員,而班上的同學(xué)誰都不想討伐事件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所以班里也就取消了本來就多此一舉破壞團結(jié)惡心吧唧的有關(guān)管理紀(jì)律的這一職務(wù)。
不過天下并沒因此而太平,哦,應(yīng)該是我和青格沒能太平才對——學(xué)校判定我們故意挑釁滋事欺負(fù)同學(xué)而給我和青格留校察看的處分,其實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誰欺負(fù)了誰?到今天我還在懷疑如果當(dāng)初沒我做幫手,青格和他單打獨斗還真有點費勁,可能到醫(yī)院縫針的就是青格,涂紅藥水的才是他林心,在打架技術(shù)上我對他倒是沒二話可說,但是說到為人上就比較痛恨了,你說大家都老大不小了,打個小架了結(jié)一下恩怨也就罷了,何必要告到學(xué)校去?這梁子可就是這么結(jié)下來的!
那事以后,青格總想找?guī)讉外校的哥們兒報復(fù)他,但是苦于一學(xué)期留校察看的處分壓在身上,所以遲遲未敢動手,只是時不時找他點小茬兒小解心中的怨恨。哪曉得那家伙也背,本來成績在班里和蘭楠都有得一拼,卻也在期末考試的時候作弊,不巧的是那次考試青格正好坐他后排,當(dāng)他翻書時又正巧被青格看到,大猩猩當(dāng)場就做了個舉報不良現(xiàn)象的好學(xué)生把他給告了。
之后青格在我面前說那還是他第一次打小報告當(dāng)小人,害林心的三好生泡湯,優(yōu)干也成了泡影,確實有點過意不去,我只好對他說有仇不報非君子來安慰他,于是他又想到我們的處分都還沒撤銷才興高采烈地說出了真心話——真是爽啊,看他以后還怎么拽,我這也是以牙還牙,打小報告在先的是他!
我當(dāng)時也覺著痛快,贊許青格眼尖,居然發(fā)現(xiàn)人家在作弊,哪曉得那家伙說出的話讓我差點暈倒——我每場考試都盯著他,偶爾可以抄到幾個選擇題!
高二的時候那家伙做出的事情有兩件是欠扁的,一是在籃球比賽的時候抓傷了我的臉,到現(xiàn)在傷疤都還沒褪色,根據(jù)我和青格的推測那家伙是撞不過青格的體格就把揭發(fā)作弊的氣撒在我身上了,誰能料到那廝居然會在為班級爭榮譽的時候進(jìn)行私人打擊報復(fù)呢?而且還把事情做成無心之舉,讓我和青格想打人卻又怕人家說我們小氣,只能把這怨恨收在心中,想著來日方長。第二件可就有點意思了,那看來老實巴交、成績優(yōu)異的好學(xué)生居然對我們的蘭楠起了賊心,這事情還是我最先發(fā)現(xiàn)的,因為那家伙在上課的時候總是偷偷地朝我這邊瞄(注:蘭楠與我乃是同桌,我自然知道他對我猶如我對他一樣都是沒興趣的,那當(dāng)然是在瞄咱們小楠了),那眼神還真像賊那么賊溜溜的,還動不動就找機會接近她,幫她這個幫她那個的,弄得我跟青格這兩個御用護花使者都快下崗了,我倒也覺得清閑,只是青格那家伙很不以為然,說林心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甚至懷疑他是為了打擊報復(fù)我們才接近蘭楠的。
有段時間,在我們周末回家的路上,我發(fā)現(xiàn)林心總是跟在我們身后,最后居然干脆就變成我和青格跟在他和蘭楠的身后了!為了這事情,青格專門找蘭楠面談了幾次,把林心的用心講給她聽,哪曉得蘭楠卻罵我們小氣鬼,過了那么久還跟人家記仇,還說跟林心走得近是因為他們經(jīng)常討論問題,末了還說什么如果我倆成績好也不至于去和別人討論!
人家楠楠都不煩就隨人家去吧,這死腦筋的青格卻非要跟別人劃清界限,居然用友誼來威脅楠楠,說是有他就沒有大猩猩,有大猩猩就不能有那偽君子,最后當(dāng)然只有楠楠妥協(xié)了,但是也只答應(yīng)不和林心周末一起回家,在學(xué)校討論問題那就不許干涉,到了這個地步,身為中等生的我與身為超級劣等生的青格只好點頭了,只是點頭的同時也更加討厭那個家伙——原因不止是從前的怨恨,還有就是他的成績太好了!
從我們進(jìn)寢室起,林心就在看書,只在我們進(jìn)門時抬頭看了一眼,這時候我和青格都收拾好了床鋪,他依然把頭埋在書里,而我發(fā)現(xiàn)他就一直沒有翻動過那本書,不知道他那么專注是在分析書中的問題還是和我暑假里一樣只是在裝樣子,可是裝樣子在我們面前裝有什么意思?那種游戲只適合跟家長、老師或者女生玩的,難道還指望我們這兩個毫無上進(jìn)心的人對他豎大拇指?哀哉,小拇指倒是留給他專用的,還是朝下的。
話是這么說,但是林心在開學(xué)前一天的美好下午就抱著書啃的舉動多少還是影響到了我們兩個熱血青年的大好心情——我們在去女生宿舍樓下找楠楠的時候,青格就說新學(xué)期可真晦氣,跟那偽君子一窩睡,還第一天就受了打擊,直讓人感覺期末考試要到了!
來到女生宿舍樓下,我倆同時清了清嗓子,向著住在六樓的楠楠喊——
“春兒——春兒——”
暈倒,在我們運足底氣正要發(fā)出雄獅般攝人心魄的渾厚男中音呼喊楠楠的一剎那,五米開外一個小個子男生卻用他高八度的刺耳聲音望著樓上叫著春,我和青格差點就被自己剛運到嗓子眼兒的氣給嗆死,咳嗽幾聲后,趕緊撤離現(xiàn)場十米外,因為怕樓上那些窗口里探出頭來看稀奇的女生會認(rèn)錯了這叫春的主角!
看稀奇的確實不少,但是女生往往還是比較仁慈,只是捂著嘴偷笑一陣,四樓一個女生可能是那個春兒的室友倒是發(fā)了話給那小個子——
“春兒不在,出去買東西了。”
“哦謝謝,那我晚上再來叫她!”
青格在我旁邊笑得直不起腰:“我的天,他晚上還要來叫春。”
“你這爛眼兒就曉得亂想,那是人家的名字。”
“我亂想什么?我就說大白天叫春,我沒說什么呀?你想的是什么?”
“……”
在水吧里和楠楠說起這事情,她笑了笑說是自己也聽見了,卻把我們兩個說了一頓,說是我們總要把人家的無心之舉拿來當(dāng)笑話。
雖然幾天前大家聚過一次,但是人太多了,我們?nèi)齻都沒能好好分享彼此在暑假里的生活,于是在今天多半聊的還是各自發(fā)生在這兩個月里的趣事,理所當(dāng)然青格的“青羊?qū)m”事件被我當(dāng)場揭發(fā),那家伙自然不示弱地搬出了我喝的冒牌馬奶酒和我的網(wǎng)絡(luò)克星,一陣嘻哈之后,楠楠也說起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說是從老家回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有封信擱在書桌上,仔細(xì)一看就發(fā)現(xiàn)百分之百是被拆開過的,很顯然一定是媽媽偷看過,因為她爸爸是和她一起回的老家,家里除了媽媽沒別人,而且她也發(fā)現(xiàn)她老媽那幾天像是在很仔細(xì)地觀察自己的反應(yīng),讓人覺得很是別扭,還問我和青格在家遇見過這種情況沒有。
我倒是想呀,如果真有人給我寫封信還不得高興死,只是哀哉,從來就沒有女生給我寫過信,那男生自然更沒有給我寫信的興趣,既然信都沒有,那信被偷看的事當(dāng)然就子虛烏有了。
我想我這長得還算像個人的家伙都沒人用文字關(guān)心的經(jīng)歷,那黑猩猩自然更是無人問津,卻沒料到那家伙這時候卻在楠楠面前大撒其謊——
“給我寫情書的倒是有不少,只是我保密工作做得比較周密,嘿嘿,要是我媽知道了,肯定要了我的命,她老早就給我說過了,要談戀愛得有了自己的錢給人家買花才行,自己還像地主一樣地剝削家里,休想再帶個南霸天回來!”
聽了青格的話,我只等著掉眼珠子,依他那模樣和德行能有“不少情書”?太值得考究了,況且他那包不住半句話的性格能把自己的輝煌戰(zhàn)績隱藏那么久?
“我說你是不是腦子燒壞了,還是剛才聽人家叫春自己也感染了?”
“喂,你可不要狗眼看人低,我青格一健壯帥哥有人暗戀那是正常,而且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模胛翌^可……”
“想我頭可斷,發(fā)型不能亂;血可流,皮鞋不能不上油是吧?”楠楠邊瞪他邊說著他的名言,轉(zhuǎn)而又說:“你們都扯哪里去了,一說是信難道就非得是情書?”
“那你說得那么哀怨干什么?好像你老媽侵犯了你的隱私權(quán)一樣。”
一聽不是關(guān)于那方面的事,我立即覺得沒了興味。
“去你的,不管寫的是什么內(nèi)容,家長也不該這樣吧,我們也老大不小了,他們還老當(dāng)我們是圈養(yǎng)的動物,處處看著管著的,我記著在初中時,我老媽就偷看過我的日記了,還經(jīng)常翻我書包,沒勁!”
“你老媽擔(dān)心你那是正常,誰叫她把你生成個美人坯子呀,她多半是在你這么大的時候就情書不斷,最后被情書毀了美好前程,所以不要你重蹈覆轍呢!”
“你個臭猩猩,這不明擺著說我老爸壞話嘛。”
“啊?我沒說呀!”
“還沒說!什么毀了美好前程?你那不是說楠楠她媽跟著她老爸就是一片灰暗?”我給那新世紀(jì)文盲解釋著。
“好像是說錯了哦,哎呀才疏學(xué)淺不要計較嘛,快說說到底是誰給你寫的信,寫的是什么?”
“一個班里的同學(xué),也沒什么的,就是問候一下罷了。”
“是誰寫的呀?”
“你問那么清楚做什么?”我都看不慣青格那追根究底的德行了。
“嘿嘿,我就是想問問是不是你小子搞的鬼,趁我不注意動起楠楠的歪腦筋。”
我趕緊握著青格的手:“英雄所見略同,我還真有點懷疑你這兔子想吃窩邊草呢!”
“你們倆真是夠了,惡心吧唧的說些什么呢,憑你們猜去,就是不說。”
“……”
三人一塊兒吃了晚飯,天色已是小黑狀態(tài),楠楠回了宿舍,而我和青格則游蕩在學(xué)校的操場上研究楠楠同志那封疑似被偷看過的班中某某寫給她的暑假問候信——
“我估計有可能是王某某寫的,那家伙高一時候就經(jīng)常傳紙條給楠楠。”
“但是他現(xiàn)在和三班李某某打得火熱。”我立即提出反駁論據(jù)。
“那劉某某也有嫌疑,他經(jīng)常幫楠楠收作業(yè),發(fā)本子什么的。”
“不應(yīng)該!那家伙也有相好的,我看見過他和外校女生在一起好幾次了。”
“那你看肖某呢?我發(fā)現(xiàn)他幫楠楠倒過垃圾,幫她出過板報。”
“不可能,那家伙跟女生講講話都會臉紅一個星期,就算他真對咱們楠楠有賊心也沒那賊膽哪!”
“那就非王思妍不可了,楠楠除了跟咱們走得近以外就屬跟她最親近,我就納悶她們怎么可以連上廁所也得一路?”
“暈倒,王思妍可是女生呢,她又沒發(fā)瘋給楠楠寫什么信?”
“人家楠楠也沒說過寫信的人是男是女呀?”
“說你是豬頭還真是恰當(dāng),要真是王思妍寫的,楠楠她媽能在偷看了信之后還觀察她的反應(yīng)?楠楠也就沒必要對我們隱瞞什么的!”
“有道理!那……”
“我知道你想到誰了,大概和我想的是同一個人。”
“啊——他!”
正當(dāng)我倆心照不宣地對視而笑時,青格一伸手指向未濃的夜色中,原來正是我們心中想到的人物——林心!
看他的出行路線像是往女生宿舍去的,于是我倆很有默契地從雙杠上跳下去尾隨其后。果然不出所料,林心最終將腳步停留在楠楠她們宿舍的下方,只是在猶豫著不敢開口喊出聲音,在那里站一站,蹲一蹲,估計還在考慮用什么借口找她吧,這時候戲劇性的一幕又開始了,那個中午在此處叫春的小個子撒丫子跑過來對著樓上就開吼——
“春兒——春兒——”
“嘩啦——”
這次回應(yīng)他的可不是四樓的好心女生了,而是一盆水,我估計還是姑娘的洗腳水,伴隨潑水的聲音還有隱約的嬉笑和責(zé)罵,這可讓我和青格見識了一番巾幗的厲害,我還躲在角落里繼續(xù)掩嘴偷笑時,萬萬沒料到青格也撒丫子跑到宿舍前去狂叫了三聲“春兒”,回應(yīng)的便是鋪天蓋地的洗腳水(或者除了純凈水及礦泉水以外的液體),其中我還聽見有位巾幗英豪說著:“敢在女生宿舍外連著叫一天的春,殺無赦——”
“你也太狠了吧,這損招都能想出來。”
和青格一口氣跑到了寢室里,我都還沒笑完,怎么能不笑啊,想著這大猩猩跑到林心站著的位置學(xué)那小個子朝著樓上吼了兩聲,然后一陣風(fēng)似的跑掉,可能那些女生心想這狼崽子還真膽大,潑了他一盆還嫌少,于是十幾盆的一起來——真可憐那被眼前事實弄得暈了頭反應(yīng)不過來的林心,就那么眼睜睜地犧牲在女生宿舍樓下!
“開玩笑,我是誰呀,見機行事是我的本領(lǐng),我青格別的沒啥就力氣大、反應(yīng)快。”
“你就沒想著要是自己跑得不及時,那也得挨潑呀。”
“切,你是今天才認(rèn)識我啊,我跑步絕對超過自由落體的速度!”
“那是那是,你最牛了,你該想著等下林心回來會有怎樣的后果。”
“怕什么?我才不怕呢!”
“不是怕不怕的問題,是你確實有點過分了。”
“我過分了?好像是有點哦……但是,你想想我們的處分,我們的楠楠!”
“嗯,確實過分——手軟了。”
“哈哈……”
兩個人在寢室里笑作一團,卻聽見屋外傳來腳步聲,立即裝作若無其事地站在陽臺上看月亮——其實天上就只有一片烏云。
“啊——今夜月色皎潔,宛若一只銀盤鑲于夜空,真叫人賞心悅目呀!”
聽著這新世紀(jì)文盲拿詩人的腔調(diào)胡謅著句子,我強忍著叫自己不要笑出聲,因為我側(cè)眼看見全身濕透的林心才正是一臉的叫人“賞心悅目”,而這該死的大猩猩卻全然不顧,還自燃戰(zhàn)火:“如此美景應(yīng)是開懷才是,為何嘯兄要強忍歡笑?”
天哪,看著林心紅一陣青一陣的臉色,我都準(zhǔn)備去找擋板和護腕迎接他鐵硬的拳頭了,可是他卻意外地沒有發(fā)作,只是狠狠瞪我們一眼說:“二位,樓下有人找!”
“干嗎?這么快就找了人來報仇呀,走就走唄,WHO怕WHO!”
我們倆飛快地跑到樓下,面對林心請來的幫手頓時嚇得發(fā)抖,心想著完了,這下就算保全小命也得傷殘好幾級——
“我說你們兩個太無聊了吧,什么不好玩偏去開這種弱智玩笑,都十七八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跟人記仇,還記了兩年,人家林心不就是當(dāng)紀(jì)律委員的時候認(rèn)真了點嗎,而且打也打過了,你們還是兩個人打人家一個。”
“……”
“不說話代表什么?知道自己理虧了?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干,你們第一次和林心對上的時候我就說過了,人家沒有錯,沒肚量的是你們,你們太斤斤計較了……”
“我們沒肚量?”青格的臉色很不好看,想是給楠楠這句話氣的:“我今天告訴你,沒肚量的是他林心,打了就打了,他去告什么狀,我和嘯一學(xué)期的留校察看你沒看見哪?”
“就算是告你們又怎么樣?是你們錯在先的,給你們教訓(xùn)也是應(yīng)該的,做了事情就該承受結(jié)果,也要做得光明磊落。”
“好個光明磊落,該不會忘了誰為了保持自己的名次而作弊吧!”
“青格•巴雅爾,你太過分了,你除了會揭人傷疤,會打架你還會什么?”
“蘭楠,你也別過分了,你就會對著我和嘯大呼小叫,對其他人都是小聲細(xì)氣溫柔得跟只貓一樣,你就會欺負(fù)我們兩個!”
“你——”
“我怎么了,我說的都是實話!”
“你們兩個別吵了,犯得著嗎?為著個外人何必傷了自己人的感情!”
看著他們倆吹胡子瞪眼睛,我趕緊打起圓場。
“外人,哼,我看在她心里現(xiàn)在指不準(zhǔn)誰才是外人呢,不是連情書都收到了嗎?”
“青格——”
青格說完一轉(zhuǎn)身往校門方向走了,我的叫喊也沒能讓他停下。
“楠楠——”
而楠楠在我的厲聲呼喊中將委屈直接冒出眼眶,撒丫子奔回了宿舍……
我望望頭上的烏云——哀哉,這是什么鬼天氣呀!
(六)未晴天
青格為著和楠楠的不愉快事件而顯得異常煩悶,成天沒個好臉色,一放學(xué)便去體育室練習(xí)他的拳腳,或者拖著我去網(wǎng)吧里消遣時光,而楠楠這學(xué)期不再是我的同桌,她有時會轉(zhuǎn)過頭來看看我,但是從來不看坐在后排的青格,即使大家碰到一塊不能回避眼光也就那么互相看一眼便各自走開——
我以為過個幾天大家就能消了氣,忘了自己在氣頭上說過的那些互相傷害感情的話,哪知道,這都第二個星期天了,兩人一點雨過天晴的兆頭都沒有,害我夾在中間難為人啊!本來指望著暑假結(jié)束能在學(xué)校里和這倆哥們兒活躍點兒,卻不曾料想是左邊一張臭臉右邊一雙怒眼——最倒霉的是我活該就成了兩邊的出氣筒!還是在家里比較安全,起碼有花臉可以任我肆意宰割!
天氣不錯,而且在學(xué)校里生活的一周時間也終于將我在暑假里顛倒的生物鐘調(diào)整過來,我在清晨里醒來時恍惚記得老媽半夜里出門時叮囑過讓我把洗衣機里的衣服拿去晾了,于是我趕在上廁所之前完成了這一光榮任務(wù)。為何如此,那是因為我怕在我專注清理完內(nèi)部垃圾后會忘記在一天里不算陽光工程的小事!而我的大事則是哀悼一遍自己的成績,遙想一遍未卜的一年之后,僅是如此想想而已,當(dāng)馬桶嘩啦啦一沖刷,我知道一切所想的就離我很遙遠(yuǎn)了,近在咫尺的卻是精彩的網(wǎng)絡(luò)游戲。
開電腦后就打開QQ的習(xí)慣是在遇見悄然之后形成的,她很長一段時間都沒上過線,也或者她是隱身上線只是不愿意和我這笨豬冠軍浪費口舌而已,當(dāng)我這樣想著的同時,我知道自己多疑了,因為這時候悄然自醉正在線上,而且那頭像還歡快地閃動著——
“星期八,謝謝你了,孤單的時候我一定會Q你,即使你有點笨,可能無法分享出來自我的心情里的味道,呵呵!”
這是什么話,好像我真是笨豬一般,但是我發(fā)現(xiàn)她這條消息確實是今天才發(fā)的,那證明之前那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上過網(wǎng)。
星期八:悄然小姐真是行蹤縹緲呀,今天怎么突然出現(xiàn)了?
悄然自醉:你沒看我QQ的IP?
這才注意到面版上顯示對方IP為成都市ADSL,心里很是驚訝,怎么都開學(xué)了還跑到成都來。
星期八:你怎么會在成都?沒上課啊?
悄然自醉:今天是星期天,該休息呀。
星期八:拜托,你不會是專程從樂山趕來成都看我吧。你們樂山網(wǎng)絡(luò)出問題了?我是說怎么開學(xué)了你會在成都?
悄然自醉:是開學(xué)了啊,我也在上學(xué)啊,地點就在成都,這有什么不對?
星期八:天,原來你是在這邊念書的啊,以前都沒聽你提起過。
悄然自醉:剛轉(zhuǎn)來的,這邊可能要清凈點,好了不說這個了,你過得怎么樣?不會還在天天玩游戲吧,別玩了,多想想將來吧!
……
悄然是不想再說她從樂山轉(zhuǎn)學(xué)到這邊的原因,我知道那是她認(rèn)為我分享不了的心情,所以也沒繼續(xù)問,只講了講唯一讓自己有點情緒的事情——青格和楠楠那場不愉快的前前后后。而她聽過、笑過后說那事情算什么情緒呀,明擺著的是大家都閑著,鬧鬧給生活加點情趣呢,而且還嚴(yán)重聲明最閑的人便是我和青格,這讓我再度想了幾分鐘屬于我的“大事”。
而可喜的是聊天結(jié)束前,悄然居然對我說了個不讓這情緒繼續(xù)的辦法,其實她就說了一句話——跟他們說對方生病或者要死了!我不知道能不能管用,心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試試何妨……
青格在我做蛋炒飯時打來電話,說是他老媽過生日晚上回不了學(xué)校,因為他老媽生日里的要求就是老公和兒子得跟她走,所以早上就陪她逛了人民商場、百貨大樓、王府井等等大小地方,下午還得去公園溜達(dá),晚上必須一起吃了飯才算完成任務(wù),聽他在電話里的口氣活像遭了什么大罪似的,不過我倒是挺高興,正好實施計劃。
我把在接電話過程中焦掉的蛋炒飯給了花臉便去了學(xué)校,找到離家太遠(yuǎn)周末里也留校的王思妍,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早知道了楠楠和青格鬧的別扭,說那天楠楠跑回宿舍蒙頭哭了一陣,之后心情一直都不怎么好。
“你說大猩猩是不是太認(rèn)真了,楠楠也不是第一次那樣說你們了,以前也沒見你們反應(yīng)強烈嘛,照理說你們?nèi)齻那么鐵的關(guān)系,不說你們才不正常呢。”
“但是他們翻臉就不正常了,也不知道兩個人發(fā)什么神經(jīng),算了,事情都這樣了,我想了個辦法……”
王思妍聽了我說的方法后瞪眼說:“老套,”接著就笑,“但是既然是老套當(dāng)然就是值得遵循的好方法!”
晚自習(xí)上,我走到咱們楠楠班長面前告訴她青格因為情緒壓抑而跟人打架致傷,此刻還在醫(yī)院觀察所以給他代假,楠楠眼中立即呈現(xiàn)關(guān)心狀態(tài),但又立即收住,只點點頭。她同桌的王思妍卻道——
“那家伙一天不打架惹事就要發(fā)瘋,活該了他!”
“不能這么說,這次可真不是他惹事,星期五晚上找我陪他喝酒,說是覺得自己說話過分得罪了某某人,但是又不知道怎么開口道歉,正在研究如何解決問題的時候遇見館子里幾個人故意鬧事,他也正心煩就打上了!”
“你怎么不勸他?”楠楠還是忍不住說了話,“算了,當(dāng)我沒說,他那德行誰勸誰倒霉。”
“可不能這么說,這次打架完全是出于替天行道,那幾個想白吃白喝呢,只是我可想不通了,那家伙居然無意中說是打了就打了,反正楠楠都不會原諒他也不會再關(guān)心他那個朋友了!”
“楠楠才不是那種小氣鬼,幾句氣話還真能把那么多年的朋友當(dāng)陌生人了?”王思妍適時地幫腔。
“我……我什么時候不關(guān)心朋友了?他自己不想要我這個婆婆媽媽的朋友而已!”說著這些,我猜楠楠是想到他們吵架的那晚了,眼睛里的委屈立即表現(xiàn)出來。
聽了這話,我和王思妍對著眨眨眼。
青格在星期一的第一堂課上了一半時才慌張地溜進(jìn)教室,跟我對了個眼神后望了一眼楠楠的位子——是空的,甚至連楠楠的同桌王思妍也沒蹤影!然后我看到那猩猩眼里有些疑問,因為楠楠那樣的好學(xué)生似乎就沒翹過一節(jié)課。
下課后大猩猩就跑到我跟前來,居然很沉得住氣,只跟我聊他一天逛街逛到發(fā)瘋,其實我估計他也就是想過來看看我會不會講到楠楠缺席的原因,結(jié)果我故意裝傻,他也不想丟了臉面直接問起,上課鈴響的時候他才很不甘心地回了自己的位子。而我倒是一直在觀察他,一節(jié)課上他交替做著三件事——瞟一眼楠楠的位子,發(fā)一陣愣,低頭瞎翻一陣書,然后再瞟……
放學(xué)后,我們一起到食堂打飯時那家伙終于自以為是想到個好主意:“嘿嘿,我今天遲到肯定不會被扣分哦!”
“為什么?”我假裝不知所以。
“因為班長都不在呀。”得意得非常不自然。
“哦,那你下午也完全可以翹課。”
看著青格滿眼問號我接著說:“昨天晚自習(xí)楠楠突然暈倒被送醫(yī)院了,說是貧血,王思妍在那里照顧她,不曉得什么時候可以回來!”
“那你昨天晚上怎么不打電話給我?”
“打電話給你做什么?你們不是互相不理了嗎,我以為你不關(guān)心這樣的小事呢?不就貧血嗎,沒事!”我猜青格多半想到初中時候自己急性胃炎,楠楠半夜三更地跑去醫(yī)院里陪他了。
“你個死豬,斗幾句嘴那么小的事情我早就忘了,那丫頭可沒怎么生過病呀,我們?nèi)タ此桑咦咦撸 ?br />
我癟了癟嘴,這些人,多虛偽呀?一個是哪有不關(guān)心,一個是早就忘了,卻要碰到一塊就假裝“目中無人”,嘖嘖!
“不用去了,可能下午就能回來,只是在打點滴,況且王思妍陪著呢!”我斜他一眼,“我說你小子也太小氣了,楠楠那個性你我都見識了那么多年,這都不知道是第幾千回了,你來什么真的呀,她能受得了你那種口氣?”
“我……”青格也癟癟嘴,“我過分是過分了點,但是你也看見啦,她從來都不說別人不對,老說我們兩大男人心賊!”
“……”
這話我倒是認(rèn)同,楠楠那家伙向來都說我們不是,說別人錯也錯得在理,但是這個節(jié)骨眼上可不能繼續(xù)煽風(fēng)呀,于是沉默兩秒就說:“那是她覺得咱們仨是一伙的!”
好個一伙的,像我們仨這種組合真是少見,兩個在學(xué)校里跟瘟神一樣的家伙卻跟全校各方面都優(yōu)秀,而且還是校花的女生走到一路,而且一走就走了四五年的時間。
我和楠楠初一就是同學(xué)了,但是互不相干,第二年那大猩猩從內(nèi)蒙帶著一身的馬奶酒和羊肉味道跑到咱們班來撒野,每天都要找楠楠的茬兒,不是揪人家辮子就是往人家書包里裝死老鼠,要不是就給人家背上貼烏龜——我都實在看不下去了(主要那些惡心的東西距離我太近——誰讓楠楠是我同桌),想著你個少數(shù)民族也不能拿咱們漢人不當(dāng)回事呀,于是在一個秋風(fēng)掃落葉的下午,我?guī)е鴱募依锕ぞ呦淅镎业降耐该髂z趕在最早的時候到了教室,那種膠水沒有顏色,而且一般是在半小時之后才會干的。嘿嘿,我在那臭小子的板凳上均勻地涂了一層,然后就坐在位子上等著看好戲,結(jié)果我有點后悔自己沖動的一時豪邁而忘了那大猩猩的蠻勁,當(dāng)他褲子被膠水粘掉兩個窟窿又看到我和楠楠竊笑時,便沖過來把我打個鼻青臉腫,當(dāng)然他也好不了多少。只是讓我意外的是當(dāng)我們仨站在校長辦公室的時候,他居然承認(rèn)自己先動手打人,而沒提到為什么打人,校長一看當(dāng)時已經(jīng)為學(xué)校爭過光的楠楠和我站在一邊,理所當(dāng)然就把那小子教訓(xùn)一頓還請了家長……
事后嘛,我有點過意不去了,便和楠楠請他吃了個面包,他就嘿嘿地傻笑說他可倒霉了,每次打架被他老爸知道自己就要在家里遭受身體被打,那時候他恐怕沒料到,從此后會變成每次打架被楠楠知道自己就要遭受精神被打——對此,我沒有幸災(zāi)樂禍的理由,因為跟大猩猩攪上后,我也一直和他享受同等待遇!
其實有時候不能把人家青格說得一無是處,他的到來起碼改變了這個學(xué)校的一種現(xiàn)象,聽說我們學(xué)校很早就有這樣的規(guī)律,就是高年級的人總要欺負(fù)低年級的——高三的打高二的,高二的就打高一的,以此類推,當(dāng)然高三的也可以直接就打初一的。學(xué)校里的小霸王也很多,各自有各自的人馬,少則三兩個,多則十幾二十。其中有個比較出名的叫石楊,那家伙比我們高一級,拉幫結(jié)派網(wǎng)羅了不少和他臭味相投的人,干的事情其實也沒啥,就是在一些低年級學(xué)生身上搜點零花錢,或者打點沒力氣還手的人,我猜他們還沒到電視里那些不良少年的級別,要不然……嘿嘿,就不會一個青格就把他們弄得暈頭轉(zhuǎn)向。
青格剛來學(xué)校的時候就被石楊他們幾個堵在廁所搜身,結(jié)果青格出來了,他們?nèi)诶镱^;我們初三的時候,石楊不知哪根筋壞了居然打起楠楠的主意,楠楠不甩他結(jié)果遭了他們班里女生的魔掌,青格為此事第二次打了石楊第一次打了女生(咳咳,我是幫兇!),我們高一的時候石楊更是搞笑,居然來招募青格和我跟他做朋友——誰不明白想帶我們做小弟?排開我們根本不想欺負(fù)誰的本質(zhì),就算做小弟那他做我們小弟說不定還嫌他不禁打呢,于是沒能達(dá)成合作關(guān)系,架是打了一場;嘿,沒想到高二時那家伙不為了自己畢業(yè)操心又轉(zhuǎn)回來找楠楠的麻煩,于是架就打得沒完沒了,我們被楠楠罵得也是沒完沒了——真是慘,其實每次我們都比別人傷得重,人家人多呀!就這么需要同情的時候楠楠還是要嘰里呱啦地罵一堆,說是用在我們身上的紅花油都可以炒十幾桌菜了!
現(xiàn)在好了,我們從初二一直把他打到了畢業(yè),終于可以清凈了,我們?nèi)齻甚至為了慶祝石楊那人渣光榮離校跑去海吃了一頓,在那天楠楠鄭重地對我們說既然惡人都走了,以后再不許打架,還啰唆地冒出什么最后一年大家加油學(xué)習(xí)等等蒼蠅蚊子之類的嗡嗡聲!
跟大猩猩一起回味了一下光輝歷史,那家伙就拖我去買了幾大包零食,說是要給楠楠送到宿舍去表示他無言的道歉以及慰問,而我也告訴他其實楠楠根本就沒生氣,就是不好先開口講和罷了……
(七)她的眼神
下午上課時,那兩人也沒找著機會開口講句話,倒是王思妍委屈萬分地亮出自己的手背給我看:“你說我容易嗎?為了演這出戲,我可是遭了大罪了,那醫(yī)生真是不道德呀,我明明就是裝著病去的,他非說我體質(zhì)太弱,硬逼著給我輸了瓶氨基酸。”
“沒事沒事,那玩意兒正常人也能輸?shù)模瑳]副作用。”
“你當(dāng)然沒事了,你知不知道我這個星期連著下個星期的飯錢就這樣一次性輸進(jìn)了血管!”
人家這是為了配合我演戲救人于水火,我怎能讓她挨針還挨餓?
“這個星期跟我混不就得了,操什么心哦,大不了我們一天三頓都吃饅頭稀飯嘛!”
“嘿嘿,這還差不多。”王思妍立即少了幾分委屈,“還有啊,我手都腫了,下午又輪著我們組大掃除,別忘了代我啊!”
她轉(zhuǎn)身走時,我看見她臉上的委屈一掃而光——是全跑到我臉上來了吧!
下午大掃除的時候,我和楠楠,應(yīng)該是王思妍和楠楠被分配掃教室,其他人去掃公共區(qū),青格就在教室里幫我們拉拉桌子擺擺板凳,我知道那家伙其實是想找個機會打破兩個人的沉默。
果然,在我和楠楠站在桌上擦窗戶時,那家伙鬼頭鬼腦地摸出個小冊子站在我后面:“喂,你們想不想看看我的新郵票?”
天哪,我?guī)缀醵家诉@新世紀(jì)文盲一直還有個集郵的高雅愛好,從初中二年級轉(zhuǎn)到我們班的時候就一直擺弄著那些一小片一小片的紙張,有時候還會在上課的時候,用紙把郵票包著經(jīng)過很多同學(xué)的手傳給我和楠楠看,他還在紙上寫明這是什么什么紀(jì)念票,什么什么套票——都是些我們不懂的東東!我們都不知道這些小紙片兒對我們有什么好處,不能吃、不能穿,拿來擦屁股好像又不夠尺寸!倒是楠楠無意中提醒了我,說這些東西對我們沒用,卻是青格的心肝寶貝哪,可千萬別給他弄臟了,到時候他又要來訛詐!
于是乎,在青格又一次在上課時帶著炫耀的眼神目送著他的寶貝郵票到我們手里時,我們也第一次回贈了他一頁紙——上面寫著:“你當(dāng)它是寶,我當(dāng)它是草,不曾想害命,只求一頓飽。切記:如果不請我們吃飯就讓老師以你打擾別人聽講為由沒收你的郵票!三思、三思!”青格看了字條后笑著搖頭,我們不知道他搖頭的意思是指我們不會那么卑鄙還是不請我們吃飯,所以我毅然決然地站了起來喊了聲老師!正在寫黑板的老師轉(zhuǎn)過身問什么事時,我就用威脅的眼神看著青格,這時的他臉上掛不住笑了,兩手在胸前不停作揖,我看他好像還是不肯就范,就又毅然決然地叫了聲“老師,我……”這時再看看青格,他無奈地賠著笑把作揖的手變成了假裝拿筷子扒飯的手。老師已經(jīng)不耐煩了——“你要干嗎?”我這才說肚子疼要拉肚子。青格知道逃不過被宰割的命運,于是打打嘴仗也算稍微解解氣——在我走到教室門口時他說了句:“腸胃不好,就不要到處騙吃騙喝嘛,當(dāng)心拉死你!”這句話引得班里哄堂大笑,但是老師不高興了——“你這個青格咋的呢?這樣子說自己的同學(xué),不像話,到后頭去站著!”青格在走向教室后面的時候,我相信他和班里所有同學(xué)一樣都聽到了教室外的走廊里傳播著我奸詐的笑聲!
這件事過去好幾年了,我們都還記得,但是青格似乎早就把它忘到了九霄云外,要不然他怎么能把那些小紙片再次亮給我們看?
此刻,青格正得意地向我揮舞著小冊子說:“哎,我媽昨天看我陪她逛街有功特地給我買的一組梅花小票,精致得不得了。”我站在桌子上停下在玻璃上舞動的抹布,伸手讓他遞給我看,他卻搖搖頭,我以為他是想起了過去的仇恨,他卻依然搖著頭說:“你的手太臟了,擦擦!”于是我邊擦手邊嘟噥:“有什么了不起,又不稀罕,我不看了!”他嘿嘿地笑著遞過他的小冊子:“不是的,我是怕你手上的灰和水不小心弄在郵票上。”于是我接過他的集郵冊,隨便翻了翻,這時我突然想到能不能故伎重施,讓他再請我們吃頓飯——這時我瞟一眼另張桌上的楠楠,那家伙的臉色讓我猜到她也是想起了當(dāng)初!
于是乎,我雙手握緊集郵冊然后盡量靠近窗戶好離青格遠(yuǎn)些,之后帶著奸詐的笑說:“請吃飯,不然別想拿回郵票!”青格這才突然鼓大眼睛估計是想起初三時的遭遇,開始責(zé)怪自己不長記性——送羊入虎口的事竟然做了兩次!接著又大罵我是披著羊皮的狼、卑鄙下流的白眼狼、偷雞摸狗的黃鼠狼……看著我都充耳不聞時終于咆哮著爬上桌子要來搶集郵冊,等他還沒站直腰我就不慌不忙地把東西扔給另一個窗戶前的楠楠,并還加了句:“不讓他拿到,我們就有豐盛的晚餐了!”青格只好又跑去楠楠那里,結(jié)果是集郵冊又回到我的手中,幾次折騰下來,他就已經(jīng)被我們的“拋物運動”弄暈了頭,他站在地下定了定神,然后笑出了聲——他不再東跑西跑而是來把我的桌子往楠楠那邊拖,使我倆的距離變成了零,然后他迅速地爬上我的桌子來搶我手里的集郵冊,我于是很快地遞給楠楠,又說:“快跑!快跑!”可是青格一腳就踩到楠楠的桌上拉住了她的手,在他想控制楠楠那只不停攪動的手時,我就搶先一步得到了集郵冊,于是,他只好又來與我周旋,此刻場面已經(jīng)到了非常混亂的地步,每個人心里都很緊張,在他離我還有一小段距離時,我就急于脫手,把集郵冊使勁朝楠楠扔過去,青格卻瞄準(zhǔn)了機會,把他打籃球時用的搶籃板的技術(shù)都使了出來——只見他兩手向上一伸,便在空中攔截了集郵冊,可是因為沒有抓住又用力過猛,集郵冊在觸碰到他的雙手后徑直飛到了窗戶外面,我們?nèi)送瑫r把腦袋伸出窗口——我的天!下面有一大堆正在燃燒的樹葉,而集郵冊——正不幸地躺在那堆火中!青格終于發(fā)怒了,伸手來掐住我的脖子,我只能從嗓子眼里冒出一句話:“快去樓下,說不定還有救。”他這才撒手往樓下的火堆跑去。
我在這混亂的時刻突然看到教室后面還有一桶洗過拖把的水,趕忙和楠楠抬到桌子上——我想這桶水肯定是可以滅掉那堆火的,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把它弄到窗臺上朝下倒去——這同時從下面?zhèn)鱽韮陕暭饨校覀兩斐鲱^朝下看——親愛的青格兄弟連同他手上的被火燒卷起來的集郵冊此刻都渾身滴水,他站在被水澆過而升起一股黑煙的火堆邊上,頭發(fā)上插著一片燒焦的樹葉,臉上也粘著些黑黑的樹葉灰,和著他那雙盯著正在滴水的集郵冊的憂郁眼睛——那感覺真是太凄美了!楠楠在我耳邊說:“真是太慘了!”我點了點頭:“何止慘,簡直是殘忍!”
話說到這里,我得提到一件事情,剛才不是說了是兩聲尖叫嗎,不錯,除了青格外,還有個人跟他遭了同樣的待遇,估計是正在負(fù)責(zé)燒公共區(qū)垃圾的高二學(xué)生,迷彩T恤和藍(lán)色牛仔褲還有運動鞋全被灰漿包裹著,她那一頭微微彎曲的長發(fā)也正滴著污水,我一看是個身材瘦弱的女生,便放心些許,想著她雖然氣憤難當(dāng)也不可能有膽量來找我尋仇,但是她那雙眼睛盯著我的時候,我有點發(fā)憷——很難形容的眼神,像是沒多少憤怒,但是絕對不是沒有惱恨,幾秒鐘后,她就把目光轉(zhuǎn)向了我身邊的楠楠,沒想到女生在看見楠楠時也會睜大了眼睛,她足足盯了楠楠半分鐘才終于輕飄地眨了下眼將目光收回,拍都沒拍一下身上的污穢就提著掃帚懶懶地走開——很從容!
“方嘯含——楠楠——你們兩頭豬等著挨宰吧——”
大猩猩狂呼著往樓上跑來,我都沒來得及害怕,因為那個女孩突然轉(zhuǎn)過頭望了我一眼,那時候我看清楚了,她的眼里是一種——我看不懂。
容不得我去想那沒來由的“看不懂”眼神,青格的拳頭已經(jīng)打在了我的身上,而楠楠不幫忙卻還在一邊咯咯笑著助興。
這倆冤家可就這么和好了,但是我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那個什么冤大頭了,王思妍敲我竹杠那也無可厚非,人家是犧牲了金錢與身體的,青格可就太過分了,自己打腫臉充胖子把生活費都買了零食給楠楠,反過來卻像狗皮膏藥一樣黏著我——蹭了早飯就想著午飯,晚上他還得吃好的,說是練拳消耗太多體力。就這樣吧我還得看他臉色,稍不留神他就把集郵冊的尸體擺在我眼前說一個字——“賠!”
賠不起,就只好當(dāng)奴才,碰上這么些妖怪,我上輩子不知是造了什么孽!話是這么說,但是終于不必兩面看臉色也終究是件高興的事情,想著下次給悄然說起她給我出的點子奏效了不知道她會是什么反應(yīng)。
一想到悄然,說不清楚的感覺,這個女孩從一出現(xiàn)就是那么犀利那么桀驁不馴,但是我總是在很多時候想起她,不知道她長什么模樣,像她那種性格,應(yīng)該不會太漂亮,但是一定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除了性格以外,她的穿著打扮也絕對不會跟其他女孩一樣,她的眼睛也絕對不會是楠楠那種溫柔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人的時候也不會動不動就笑,而且有可能在大家為一件事情得意忘形時突然用一句經(jīng)典話潑來一瓢冷水,然后看大家掃興的模樣……
某天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我胡亂地想著這些,禁不住自己都笑起來。
“你一個人傻笑什么呢,吃飯了我的財神!”
青格不知什么時候站在旁邊,我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放學(xué)。
在食堂吃個飯可真像打仗,顧著打飯就顧不上占吃飯的地兒,還好我們有四個人,我和青格長得人高馬大自然去人堆里擠搶飯搶菜,楠楠和王思妍就跑去找位子,一切搞定后,我們四人圍在桌前笑鬧著吃飯,卻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的一張桌子前鬧著不愉快,本來在食堂里為了爭位子而吵架打架再正常不過了,我們甚至都已經(jīng)把它當(dāng)作了一道開胃菜,但是今天有點不一樣,我想,青格和楠楠也都注意到了,那個面對著我們的女孩——她有一頭微微卷曲的頭發(fā),有一雙冷靜而幽深的眼睛,對,就是那個被我們用污水潑到的女生!
她今天穿著件白色的T恤,給人的感覺是干凈樸素,她一個人坐著,周圍是四個女生,看那情形應(yīng)該是那四個女生用飯盒的蓋子占了位子后跑去打飯,結(jié)果卷頭發(fā)的女生又坐在那里吃飯,四個女生叫她讓開,她不讓——
“我的天,那女生完了,怎么去招她們呀?”
王思妍的話是對的,那幾個女生是學(xué)校里最招搖最霸道的人物,以前石楊沒走的時候,她們都是跟他混的,從來都在學(xué)校里橫行霸道,沒想到老大都被我們打得畢了業(yè),她們還是如此囂張!
只是覺得那卷毛女生也真是的,既然人家占了位子你也就不要倔頭倔腦地不識相嘛,你看看這時候不是弄得自己下不了臺?
“你是瞎子啊,這位子有人你知道不?”
說話的是四個女生中最高的一個。
“是瞎子的應(yīng)該是你們,沒看見我坐在這里吃飯?”
我的天,一個瘦小的女生居然口氣跟總統(tǒng)似的。
“你找打是不是?就算這位子是你先占的,讓你滾蛋還得滾蛋,何況我們是用了飯盒蓋子占了的。”
“我得提醒你,一個飯盒蓋子代表占一個人位子,我只坐了四個中的一個,剩三個你們自己挑!”
原來如此,我還真以為那卷毛不懂事呢。
“真他媽是頭豬,話都聽不懂,我說了叫你滾!”
“還真說對了,我是聽不懂你的話,因為我沒研究過動物語言!”
聽了這話,那幾個女生氣急敗壞,把手里的飯啪地扔在桌上,便動手去抓扯卷毛,當(dāng)然嘴里伴隨的肯定是不堪入耳的三字經(jīng)。
這同時,青格和我都已經(jīng)按捺不住,楠楠更是想到那次對不起那卷毛讓我們?nèi)瘢谑俏覀儧_了過去,便拉開那些女生。
“鬧什么鬧,這是我方嘯含的朋友,別說你們沒占完位子,就是用四個蓋子占完了,也得讓你們滾蛋就滾蛋!”
天,這是我嗎?我都不知道自己能說這么霸道的話。
幾個女生氣鼓鼓地走掉,我和青格像救世主一樣站在卷毛面前慈祥地看著她,等她報以感謝的目光,然后好對她說沒什么只是舉手之勞,然而她她她……怎么可以是那樣——不感謝不說,居然端著飯盒就開始吃飯,頭都不抬一下,好像把剛才發(fā)生的事情都忘了一般!
兩個人悻悻地回去吃飯,青格更是把人家瞪了又瞪:“什么嘛,早知道就不幫她了!”
“算了算了,她多半是想起那次我們拿臟水潑到她了。”
楠楠趕緊替那卷毛解釋。
和那卷毛幾乎是同時吃完了飯,同時走到食堂門口,不知道誰那么缺德,剩飯不倒進(jìn)泔水桶里,直接就灑在大門口,楠楠跑在最前面去倒剩飯,一腳踩上去就往前滑倒,那前面可是十多級的階梯呀,摔下去可得遭罪,我們?nèi)齻慌忙沖上去拉——可來不及了!
說實話,我們都沒看清楚卷毛是怎么沖到前面,又是怎樣把已經(jīng)快要傾斜倒地的楠楠拉起來站直的,幾個人一身冷汗地站在那里回想驚險一幕,而那個飄揚著一頭微微卷曲長發(fā)的女生已經(jīng)走出了很遠(yuǎn)。
“我估計那卷毛練過拳腳,人在傾倒時候的重量也占人本身重量的一半,而且倒下的速度也非常快,她那么瘦,腿又比我短沒道理呀……”
青格像是個專家一樣分析著,很明顯他也想不通,自己那身手都沒來得及,怎么個剛被欺負(fù)的小女生就能做到!
“難怪剛才四個女生欺負(fù)她她都那么鎮(zhèn)定哦,原來是個高手啊!”
王思妍嘖嘖地稱贊著。
但是,他們好像都沒發(fā)現(xiàn)一件事,那女生在扶穩(wěn)楠楠的時候,很認(rèn)真地看了看楠楠的臉,而且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我看見她輕輕咬了一下嘴唇才離開,這讓我想起第一次看見她時,她也很認(rèn)真地看過楠楠,難道她認(rèn)識我們這位朋友?
當(dāng)我詢問楠楠的時候,她說絕對沒有可能會在污水事件以前見過那女孩,可是為什么我倒覺得與她似曾相識?
第二章 也許快樂也許孤單
樂就可以表達(dá)高興
為什么前面得帶個快字?
那是叫你趕緊高興完
好回到孤單里
現(xiàn)在明白了吧
為什么高興的時候總是一剎那
(一)失眠夜
星期五下午,青格他老爸開車來接他去親戚家過周末,想先送我回家,我知道并不順路就沒答應(yīng),本來搭公交車也就十來分鐘就到家的,何必讓人家轉(zhuǎn)個大彎呢!
九月里的太陽到了黃昏依舊剩余幾分毒辣,沒什么風(fēng),下班、放學(xué)的人群和那些街邊被曬蔫的樹一樣像在煎熬著最后的殘忍,而樹沒有逃脫殘忍的希望,只能安然等待日頭西落,但是人就不一樣了,總想著要擠著早一班的公車回到自己避難的臥室。
看著站牌下那一堆等車的人,我真有走路回家的沖動,擠不擠得上去是另一回事,我是擔(dān)心擠上去了也沒什么好滋味,但是轉(zhuǎn)念一想,不就是忍受十分鐘嗎?管它呢,于是也參與進(jìn)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翹盼著那輛能載我回家的公共汽車。
我的天,看那車像裹腳的老太太一樣搖著步子靠近時就想象得到它已經(jīng)超負(fù)荷了,真不知道我們這群人是怎么一個不剩全都擠上去的,看來售票員對空間的合理安排真是值得我們學(xué)習(xí),我最后一個上去,就貼在了后車門上,幾乎動彈不得,車啟動了卻又突然停下開了門,原來有一個女孩揚著手臂追趕而來,沒有風(fēng),她微卷的頭發(fā)卻因跑動而飄揚著……
“大家都挪一步,好關(guān)門開車了——”
售票員一邊賣票一邊指揮著,女孩就緊挨著我貼在了車門上。
我跟她的距離,不,當(dāng)時的擁擠迫使我們不能有距離,可就算那樣,她似乎都沒發(fā)現(xiàn)我,或者她根本就對我沒印象了,可是她給我的印象卻是那么深刻,起碼我注意到她那無法形容的眼神,卷曲的長發(fā)跟一身簡單干凈的穿著,而此刻這種沒有距離的距離,我才發(fā)現(xiàn)她真是那么的“干凈”——依然是T恤和牛仔褲,斜挎的藍(lán)色書包沒有任何裝飾品,手腕上,耳朵上甚至脖子上都沒有裝飾的痕跡,甚至在我鼻子下那些干凈的微微卷曲的頭發(fā)都沒有任何的味道,我開始猜想哪種洗發(fā)水是沒有味道的?
“門口的,錢遞過來買票!”
我這才被驚醒,也立即感覺自己的臉有點燙,估計是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那樣去打量一個女生吧!趕緊掏出一塊零錢讓旁邊的幫我遞過去,而那女孩掏出錢包翻了一陣,卻只拿出一張一百的……
“拿零錢,哪個坐公共汽車拿那么大的,難得給你找!”
“不好意思,身上真的沒零錢!”
其實她的聲音很好聽,極有磁性,像足電臺的播音員,一點學(xué)生妹的味道都沒有,但是語氣里總是那么冷靜,就和她的表情一樣。
“麻煩哦!剛才才遇到張50的,這下又來100的,找不開!”
我趕緊再掏了塊硬幣遞過去:“我?guī)臀遗笥奄I!”
女孩看看我,把自己的錢包收回兜里:“下次還給你!”
她這樣說,我就能知道她還記得我,心里先前的失落感減輕些許。
“不用了,一塊錢而已,況且我們是一個學(xué)校的,那次,那次我還不小心給你潑了一身的臟水。”
“事情一碼歸一碼,你借我一塊錢,我是一定要還的,你潑我水,你也不是故意的,如果是故意的我當(dāng)時就會還給你。”
我正想用個笑臉來對她的大度表示一下贊賞,卻沒料到車子急轉(zhuǎn)彎中,所有人壓向我們這邊,車廂里一片尖叫,而我們就被擠在門上給壓了個扁,那時候,我想不臉紅都不可能,我們的距離不能用沒距離來形容,甚至可能比那些親密戀人的擁抱更緊密,在那幾秒中的轉(zhuǎn)彎時間,我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她的臉貼在了我的胸膛上。
當(dāng)車平衡后,我不自然地側(cè)開了身體,我不敢看她,不知道她是不是也紅著臉,不知道在那幾秒鐘里她貼在我胸前是不是聽到了亂掉節(jié)奏的心跳?我把兩只手撐在扶桿上,盡量把人群往里擠了擠——是想給她多一點點的活動空間,因為我感覺到她那么瘦弱的身體根本就經(jīng)受不住強烈的擠壓,轉(zhuǎn)彎的時候她臉上的痛楚雖然一瞬即逝,但是我看見了,我也開始想那天食堂門前她以那么快的速度和那么大的力量扶起楠楠的事情,究竟是不是我的錯覺!
她下車時,沒和我道別,只看了我一眼就懶懶地從容地走進(jìn)了城市里,而我才發(fā)現(xiàn),這時候我離家的距離已經(jīng)大大超過了學(xué)校離家的距離——再過兩站就是這路車的終點位置了。
回家時,家里理所當(dāng)然只有花臉等著我,在冰箱里隨便找點吃的喂了自己喂了花臉,便迫不及待地打開QQ找到悄然,因為我的心情真是有點迫不及待,我想告訴她在她的策劃中青格和楠楠和好了,而且中間一些搞笑的情節(jié)都想說給她聽,還有就是那個有一頭卷曲頭發(fā)的女孩,她被潑水時的眼神,她在看楠楠時的眼神,她在被欺負(fù)時的眼神……總之她的一切我都想告訴悄然,因為我知道悄然都能分析,因為悄然是“所有人”。
星期八:你知道你在線上的原因嗎?
悄然自醉:?
星期八:是因為老天爺知道我太想念你了。
悄然自醉:毛病!
星期八:是真的,你聽我給你講……
我把青格和楠楠的事情講給她聽,她卻輕描淡寫地說那是意料中的,還說本來就沒有問題的問題被解決了是不值得讓我這樣激動的,真是有點被打擊的感覺,但是當(dāng)我把青格和楠楠事件中無辜被牽連的女孩說出來時,特別還提到那些我弄不清楚的眼神時,悄然思考得比較久,我以為她是在幫我仔細(xì)地分析,結(jié)果她只發(fā)來一句話:“那眼神本來沒什么,是你自己的眼神有問題!”
這句話好有道理呀!如果不是我的眼睛要去留心別人,那她的眼神怎么能這樣影響我?在我佩服悄然一語道破天機時,也發(fā)現(xiàn)這根本就是句廢話——真是個狡猾的“所有人”,想不出什么東西來解釋就用句看似真理而其實無理的話來糊弄我!
當(dāng)我這么說的時候,悄然發(fā)來句:“不好意思,被你看穿了,有進(jìn)步啊!”
那天晚上和悄然聊得很愉快,我們都沒怎么抬杠,只互相聊起家里的瑣事,而我才知道,悄然轉(zhuǎn)學(xué)到這邊的原因是家里鬧著嚴(yán)重的家庭革命,大人怕影響她的成績才讓她住在成都的舅舅家里,并在這邊給她找了個學(xué)校暫時借讀。
而對于我這種惶惶不可終日的迷茫生活,悄然很是哀,她說的確是有很多事情讓人迷茫,但是最迷茫的不過是人本身——他始終都站在玻璃窗前感嘆世界為何從容,卻從不站在鏡子面前審視自己為何連笑都顯得空洞!
像以前一樣,悄然在說了這話的時候,立即就附上自己也是如此想想而已,為何空洞,她也想不清楚……
和悄然認(rèn)識已經(jīng)超過了一個月,我們的聊天記錄居然有一千多頁,我想我讀書以來寫過的所有作文加起來可能也沒那記錄的字?jǐn)?shù)多,但是就是這么多的文字都無法讓我看清楚她到底是怎樣的女孩,我只能模糊地說這個女孩可能很有思想,也有獨特思考的方式,也許她還經(jīng)歷過一些思想上的掙扎,或許現(xiàn)在也正在掙扎中,但是她在我心目中真的很縹緲——她能說出很多讓我也跟著思考的問題,也給我一些解決問題的辦法,但往往到最后她都會說這辦法不知道能不能解決些什么,即使解決了又怎么樣?就是基于這些,我起碼看到有一樣?xùn)|西是我們共有的,那就是對生活的不解!
這一個月的時間,我也習(xí)慣了在和悄然聊過天后關(guān)上門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想著將來的日子,想著自己通不過高考或者通過,想著到大學(xué)里去學(xué)什么,想著畢業(yè)后找什么工作——只是想想而已。
這一夜,我依然如此想了想,但是我卻怎么都無法睡實,腦袋里總是模糊出現(xiàn)悄然的幾句話,或者在聊天版面里的那些表情,再不然就是那一頭微微卷曲的頭發(fā),那種看不透的眼神,還有公車上自己紅過的臉以及那幾秒里亂掉節(jié)奏的心跳……
到清晨我的狀態(tài)還在似睡非睡中,這是我第一次失眠,為了兩個女孩,也為了我所不解的一切!
(二)卷發(fā)、踢踏舞的眼淚
國慶節(jié)放假的前一晚,學(xué)校舉行了慶國慶才藝比賽,我和青格向來是對那些死板的歌舞表演興味索然,但是苦于楠楠代表班級出了個英文歌曲的節(jié)目,為著死黨身份我們倆都沒敢溜邊。
和我們想的一樣,這場晚會的確無聊透頂,一個個比賽節(jié)目都像一顆顆安眠藥催人入眠呀!聽了楠楠唱的那首《昨日重現(xiàn)》后,舞臺上一度出現(xiàn)幾分鐘的冷場——音樂沒有,報幕的也沒出來,我和青格就準(zhǔn)備悄悄從禮堂里混出去,剛貓著腰到門口時卻聽到舞臺上傳出緩慢但很有節(jié)奏的“嗒——嗒——”聲,雖然不懂什么舞蹈,但是一聽這聲音,連那個新世紀(jì)文盲也知道那是靠鞋子和身體表演的踢踏舞,青格停下來很是驚訝地說:我們學(xué)校誰能跳這種舞?莫非是哪個老師上的節(jié)目?
抬眼去看,舞臺上的燈光變幻著神秘的色彩,那個弄出嗒嗒聲的人,在移動聚光束下閃亮登場——迷彩褲,黑色緊身T恤,一頭凌亂的卷發(fā)!她動起來,腳下就發(fā)出實在的嗒嗒聲,一會兒慢,慢得像在溪邊散步;一會兒快,快到讓人感覺萬馬奔騰一樣令人窒息,一會兒又靜,靜到讓人不敢呼吸,像不敢打擾她的思考!
她的卷發(fā)隨著身體一起舞蹈著,顯示出自由與不羈,狂放與浪漫,也正如她嫻熟的舞步一樣呈現(xiàn)出來一個動感激情的時刻,直到她隱在了幕布后,那悅耳的踢踏聲似乎還縈繞在整個禮堂。我在學(xué)校里看過的文藝晚會和才藝比賽不計其數(shù),這樣跟新世紀(jì)掛上鉤的又討好觀眾的節(jié)目好像還是頭一次,所以我想臺下那些被安眠藥腐蝕太久的掌聲此時如此雷動一定是有道理的,這就是安眠藥碰上興奮劑的悲哀了……
“剛才激情昂揚的踢踏舞是高二五班的易悄然同學(xué)為我們送上的,讓我們再次用掌聲感謝她狂熱的愛爾蘭式浪漫而又激情的舞蹈。”
報幕員說了什么?易悄然?
這個被我用臟水潑到的,在公交車上遇見的,有一頭浪漫卷發(fā),有莫測眼神的女孩,她叫——易悄然!
不可否認(rèn),我當(dāng)時的心跳絕對超過了一百五十下,易悄然,我理所當(dāng)然就聯(lián)想到QQ里那個言語犀利的悄然自醉,沒有想到,讓我失眠的兩個人,她們用著一個同樣的名字,不,在此刻,我甚至猜想著她們會不會是同一個人——一個在網(wǎng)絡(luò)里有著讓我想不通的話語,另一個在現(xiàn)實里有著讓我看不透的眼神。
我早在心里想過,言語犀利的悄然自醉一定不會是個漂亮絕頂?shù)呐ⅲ撬欢ㄓ兄钊藷o法抗拒的吸引力,她也一定有雙讓人看不透的眼睛,不會動不動就笑,不會總是好言好語去討人喜歡,相反她總是會用一句理智的話讓所有人都涼透,而我想象中她喜愛的穿著,又幾乎和現(xiàn)實里這個‘干凈’的易悄然如出一轍……
會不會?會不會呢?我心里打著鼓一樣不能安靜,悄然在QQ里不是說了嗎,說她現(xiàn)在就在成都念書,她也是高二的,但是現(xiàn)實里這個易悄然是聽見過我的名字的,如果真是一個人,那她在食堂里聽見我的名字為什么又沒反應(yīng)?難道是我恍然一聽到天天在心里飄浮的“悄然”這個名字,或者我剛好也對這個卷發(fā)的女孩很注意,才故意要聯(lián)系在一起?
不不不,我覺得這一定不可能是巧合,這兩個人從各方面來拼湊都覺得就是一體,我得去問問悄然,問問她的真名字,問問她在哪所學(xué)校念書……
“嘯——”
和青格走到門外時,他突然叫住我:“你看,是那個女孩!”
我往禮堂后門望去,的確是那個一頭卷發(fā)的易悄然,她坐在花臺邊上,卷曲的長發(fā)遮蓋了整張臉,手上拎著剛脫下的踢踏舞鞋。
青格拉著我便跑過去,那家伙一直都對易悄然在食堂“救”了楠楠的招數(shù)頗有興趣,這時候恐怕是慶幸有個搭訕的機會要去請教了。
“嗨,易悄然,你的舞跳得真霸道!”
當(dāng)她抬頭的時候,我和青格都嚇一跳,在溫和的月光里,她淚流滿面。
“你怎么了?我們可不是來騷擾你的,我我……”
青格以為是我們的魯莽嚇到了她。
“嘯——”
我的名字,我的這個只有好朋友才叫的代號,從這個女孩嘴里喊出,我知道了——
“悄然?”
她揩掉淚水點了點頭:“嘯,幫我個忙……”
晚會結(jié)束后,我和青格終于找到了楠楠,那家伙一直在等著拿獎呢,結(jié)果她的歌拿了個第三名,她也告訴我們跳踢踏舞的女孩得了最高的特別獎,但是沒見人去領(lǐng)獎品,很是遺憾地說本來想認(rèn)識認(rèn)識那個女孩的,也該向別人道歉以及道謝的,一路上那個啰唆的話就沒停過,直到我們在學(xué)校外的“冷啖杯”見到悄然時,她才張大了嘴巴——“啊?是她……”
楠楠小聲地知會我們,卻看到我們坦然地走到悄然面前坐下,那家伙手里剛領(lǐng)的獎品哧溜就落在地上。
“你們在搞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楠楠在我們的招呼下坐在位子上還弄不清楚狀況,但是何止是楠楠搞不清楚這一切,我了解的也不多呀……
而那頓夜宵吃到最后,我們都沒能知道悄然為什么稱請我們?nèi)顺燥垶椤皫退粋忙!”整個過程里,她只是介紹了一下自己,剩余時間就是我和青格在那里活躍著氣氛,當(dāng)然大部分是講我們在網(wǎng)上那搞笑的相遇,果然如我所想,悄然不是個愛笑的女孩,她偶爾點個頭都可能是為了照顧我們的情緒,只是她還是不經(jīng)意就去打量楠楠,那種眼神我依然無法看出端倪。
于是我猜想她是不是一個人剛到成都沒有朋友,或者是在舅舅家里覺得很孤單,還是她曾提到過的家里的什么革命,反正不管怎樣,我知道她一定是遇見了什么情緒,她不開口說出來,我會像在網(wǎng)上一樣絕口不提,我想我們之間還是有了一定的默契——覺得對方能分享的時候,自然會說出口。
我以為我們這樣從網(wǎng)上走到現(xiàn)實,悄然會像我一樣激動萬分,也想和我暢談一番,事實并非如此,夜宵結(jié)束得比我想象的還早,悄然邀了楠楠去操場上散步便撇開了我和青格……
“你說她們兩個會聊些什么呀?她們又不認(rèn)識!”
在盥洗室洗臉時,青格還問著一路上都問著的話。
“都說了不知道了,我也納悶,要聊也是該拉著我去聊,她是我的網(wǎng)友呀。”
我確實比較想不通,這個家伙怎么能對我們的緣分如此看淡,雖然她是早知道了我,但是也不能在我剛知道她時跑去跟別人打得火熱呀,你說楠楠是個帥氣的男生倒也無可厚非了,可是帥氣的男生是我呀!而且楠楠還是個女生,還是個讓女生都心生妒忌的優(yōu)秀漂亮的校花呢,怎么能叫人想通?
“你說你那克星會不會是同性戀呀,怎么對我們楠楠那么感興趣?”
“你才同性戀呢,每天黏我那么緊都不曉得你是不是真有企圖。”
“哎,我是說真的,我們?nèi)タ纯窗桑f一她們倆一個嫉妒對方太漂亮,一個嫉妒對方舞跳得太好,最后打起來怎么辦?”
“就是就是,還是去看看的好!”
其實,我想我和青格的好奇心已經(jīng)可以殺死幾千只貓了——本來就算是不知道那個卷發(fā)女孩就是我的網(wǎng)友,憑著她的眼神,憑著她救楠楠那時的身手就足夠吸引我們兩個人的了,而今天她的眼淚,她的舞蹈,還有她那樣冷清的人居然主動約了楠楠……
于是兩人扔掉毛巾就賊頭賊腦地溜到操場上,想知道這兩個性格迥異的女孩到底都能聊些什么。
悄然和楠楠在燈光籃球場上,看那樣子,楠楠是在學(xué)踢踏舞,我們躲在遠(yuǎn)處的看臺后都聽到她悅耳的笑聲了。
“嘯,我們也去學(xué)吧,大家一起好玩。”
“去你的,人家悄然要是想跟我們一起,先就不用只喊楠楠了。”
“女生都這么小氣,人多了不是更熱鬧嘛。”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喜歡胡鬧?”
“是啊,我胡鬧!不知道是誰每天都跟我一起呢。”
“……”
悄然和楠楠可真能折騰,在操場上跳了一陣又坐下去聊天,一會兒還一起唱那首經(jīng)典得連青格那文盲也聽過的英文歌《此情可待》,只是可憐了我們這兩個做賊的,連頭發(fā)尖都此情可待像是麻木了一般,這時才感嘆——做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就連偷“看”都這么難過,別說那些偷其他的了。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光景,兩個丫頭才同行著回了宿舍,而我們倆不敢繼續(xù)跟蹤,便同時想到回宿舍給楠楠打電話,叫她出來交代情況。
楠楠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時很高興地向我們展示悄然給她的禮物:“看,悄然今天就是穿著它跳出那么精彩的舞蹈的,她送給我了,我的腳也正好能穿呢。”
“給我一只——”
“給我一只——”
我和青格一人搶了一只拿在手中仔細(xì)打量起來。
“哇,這么硬幾塊鋼片,拿來打架可就無敵了。”
青格馬上就發(fā)現(xiàn)了他感興趣的東西。
“嗯,就是,可惜碼子太小了,穿不進(jìn)呀。”
“笨哦,把鋼片弄下來上到我們鞋上不就行了!”
“對對對——”
“你們兩個除了打架還能想到什么,還給我,悄然是送給我的,別說是上面的鋼片,就連上面的灰塵都不給你們。”
楠楠搶回舞鞋還一人給了個白眼。
“什么了不起,我們明天自己去補鞋攤上釘它個幾十塊,看誰更牛!”
青格很不了然。
“哎,悄然和你到底都說了些什么呀,在操場上折騰那么久。”
我忍不住還是先開口問了。
“沒什么呀,就是教我跳了會兒踢踏舞,然后就說把這鞋子送給我,然后就問我會不會唱《此情可待》,然后就一起唱了,然后就回宿舍了。”
“你們都沒聊到其他方面?”
“還其他呢,悄然根本不愛講話,但是我感覺出她對我很親切。”
楠楠這么說,我突然想起那么多回悄然看楠楠時的眼神仿佛就是包含著親切的,但是為什么她對楠楠要親切?因為楠楠長得討人喜歡?要是這個原因,那我長得也不招人討厭呀,她完全可以只排擠青格一個人的。
“唉,我們還以為她會對你講她為什么不高興呢。”
“悄然不高興?”
“是啊,我和嘯看見她時,她表演完節(jié)目在禮堂外發(fā)呆,還流著淚呢!”
“啊?她根本就沒提起過任何事情呢,那我去問問她吧,她在這邊可能都沒什么知心朋友的。”
“別去了,悄然喜歡一個人過濾東西。”
我想,我還是比較了解她。
青格和楠楠對悄然表現(xiàn)出極大的興趣,猜測著她不愛笑是不是遭遇過什么傷心事,舞跳得那么好是不是以前是專業(yè)學(xué)舞蹈的,而她對事對人都那么冷靜是不是見多識廣,她的年齡是比我們大還是比我們小……
而這些,作為其中算是最了解她的我也都不得知其一二,我一直想著她一段狂熱的踢踏舞后流下的兩行淚,她的淚、她的情緒是不是踢踏舞帶來的?
這一夜,我為著悄然在我生活里出現(xiàn)再度失眠,腦子里混亂得像堆麻,想著和她的前前后后,想著我們在網(wǎng)上的唇槍舌劍,想著我們在校園里的幾次碰面,我也想到她在QQ里那段話——風(fēng)來了,帶走我身上的塵土留下了我,我干凈了卻不高興了,不高興為什么風(fēng)帶走的不是我而留下的不是塵土!誰會愿意留在這孤單的地方?
易悄然、悄然自醉,你為什么會在喧鬧的氛圍里孤單地流著淚?
(三)要的都是信任?
國慶大假對我而言顯得幾分冷清,老爸老媽依然忙著生意,只拿了點錢給我讓我自己和同學(xué)去外面走走,但是我的朋友們卻棄我而去,楠楠跟著她那個愛旅游的老爸去了九寨溝,青格則被他老媽押著走親戚,只有我和花臉窩在家中相依為命。
其實,我曾經(jīng)在失眠那晚打過這樣的主意,想趁著放假,約上悄然去公園或者游樂園轉(zhuǎn)轉(zhuǎn),但是只是想想而已,我不敢說出口,而現(xiàn)在我想即使我說出了口,這也是個無法實現(xiàn)的想法,悄然在大假第一天,也就是跳過踢踏舞的第二天早上給我留了言說是回樂山去了。
在家里才呆上兩天,那感覺就像回到了暑假時的無聊,除了看看花臉就只能看著那個方腦袋的電腦,而電腦也沒暑假里那么有吸引力了,在悄然的潛移默化下我發(fā)現(xiàn)自己一進(jìn)入游戲便會想起些什么未來、將來的字眼,而不能全心投入于廝殺當(dāng)中。今天也是一樣,剛把傳奇打開就發(fā)現(xiàn)對話框中出現(xiàn)了那條游戲里經(jīng)典的“鹿罵”——醉銀劍!
我都沒想到自己會想逃一樣地關(guān)掉了游戲,好像慢一點就會看到悄然那雙眼睛又要對我露出不屑。這樣想著的時候,我竟然自嘲地笑出聲——是什么時候有的這種感覺?會害怕起一個比自己小的女孩子,害怕她對自己有不好的看法,害怕她認(rèn)為自己閑得無所事事,不管怎樣,自己剛才那不經(jīng)意關(guān)掉游戲的舉動讓我不得不承認(rèn),悄然真正是影響到我了,她的話的確可以讓我減少對游戲的入迷程度,但是,卻萬分之萬地讓我增加了對QQ的興趣——一整天開著電腦,除了想起她時就給她發(fā)條消息,再或者就是想第一時間獲得她的消息。
又一天過去了,爸媽從批發(fā)城回來時看見我在書桌前溫書驚訝得不知所以,老爸破天荒沒在回家第一時間去洗澡而是讓我陪他殺盤圍棋,媽媽也圍在旁邊看,理所當(dāng)然輸?shù)娜耸俏遥抢习衷谑掌鍟r看著我說如果不是太忙真想可以一家人出去走走,那讓我心里一酸,一家人出去走走?這樣的愿望在別人家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對于我們家就是奢望了,剛上初中時爸媽都下了崗,家里過著艱苦的日子,東拼西湊點錢開始做生意,到如今可算是出了頭,在黃金地段、黃金批發(fā)城里有了兩個黃金鋪位,家里有了車,有了漂亮住房,一切都讓親戚朋友們另眼相看了。
其實,我是很想爸媽能帶上我到外面見識一下的,不說見識,就是哪天到公園去曬曬太陽也不錯啊!想是這么想,但是我怎么能說出口,他們?yōu)榱思覟榱宋夷敲床賱冢夷莻曬太陽的要求也沒什么太大意義,何必為難他們呢,這道理我在初一時候就懂了,所以現(xiàn)在都高三了,更沒有說出口的理由。
下了棋,爸爸去洗澡,媽媽在燈下清賬,花臉在她腿邊轉(zhuǎn)悠,我則站在陽臺上胡思亂想著……
第三天,我居然一口氣做了兩套物理練習(xí)題,盡管不知道正確率如何,但是這樣用心學(xué)習(xí)的情形對于我來說確實屈指可數(shù),而且大多是在考試前才出現(xiàn)。在冰箱里找了罐汽水獎勵自己的變態(tài)行為,汽水在喉嚨里發(fā)出咕嚕聲的同時我也聽到自己房間傳出QQ消息的聲音,我對那聲音特別敏感,因為我在想起悄然的時候,腦袋里就總是沒來由地要響起那種聲音,而此時,我都懷疑是不是又是自己產(chǎn)生的幻覺?動一動鼠標(biāo),我的心情和黑的屏幕一同亮起來——悄然她終于想起我了!
“嘯,你過得好嗎?我過得不好,從回到家就一直都在想事情,真的想不通了,連想的力氣也耗盡了,你來陪陪我吧,陪我去走走,我真的連個朋友也找不到,只想到了你。”
對我說這樣的話,真是感覺受寵若驚,但是,天哪!這是怎么了,這種話居然從我心目中那個倔強堅強而又冷靜的悄然嘴里說出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悄然,你怎么了?”
“你來不來?我想去看看峨眉山,但是我一個人不敢去。”
“來!”
我?guī)缀醪蛔鋈魏嗡伎季鸵闳粵Q然地答應(yīng)下來,悄然沒和我聊多久,只是告訴我電話號碼,說是第二天早上在車站等我。
想著要和悄然在樂山見面竟然捏了一把自己的臉,有點疼才知道并不是夢,接下來的等待時間是興奮而又漫長的,我很高興她在不開心的時候唯一想到的朋友是我,但是我也擔(dān)心,不知道她究竟是為了什么不開心,也不知道自己能怎樣去勸慰,怎樣幫她分擔(dān)情緒,這些還不是最擾人的,我還擔(dān)心自己的錢夠不夠,心里盤算著該怎樣向老爸一次性要個三五百,要命的是他在放假那天就已經(jīng)給了我兩個二百五了。
這天晚上爸媽回來時,我依然在書桌前,見我沒像從前那樣迎接他們,老媽跑到屋里來。
“小含,還在用功呢,最近你好像都沒怎么打游戲了,厭煩啦?”
我笑了笑沒說什么,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張口要錢。
“你怎么了,你那表情好像是有什么事吧?”
知子莫過母呀,看我的表情也能知道我心里的花花腸子。
“媽,我想去樂山玩一圈。”
“去玩唄!”老爸也圍過來,“和青格一起?”
“不是,我一個人,那邊有個朋友。”
“朋友?”兩個人互相看一眼,我大概能猜到他們想些什么,一定是在懷疑那朋友是何許人,是男生還是女生。
“說是去玩,其實就是去看看她,她家里出了點事,我陪她到峨眉山去散散心。”
他們又互相看了一眼,老爸終于還是問出了口:“你除了和青格楠楠一塊兒,哪兒又出個朋友啊?”
“也是我們學(xué)校的,二年級,挺優(yōu)秀的一個學(xué)生。”
再互相看一眼,老媽又說:“是個女孩?”
我點點頭,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父母面前不會撒謊,我想如果我說自己就一個人或者跟青格一起,那肯定就沒有任何問題,但是那樣自己心里就打個疙瘩,而現(xiàn)在我估計這個疙瘩是打在了爸媽心里,卡得他們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說怎么樣?”老媽問老爸。
“啊?”老爸看著我,卻不知該如何。
最后,兩個人跑到臥房研究一陣,由我爸做代表來給我回復(fù)。
“小含,我和你媽媽商量了一下,覺得你也到了自己拿主意的年齡了,既然你覺得你的朋友值得你去關(guān)心,那你就去,你們這一代成熟得早,很多事情都耳濡目染地吸收了,還好呀,我們兒子還比較懂事,我們信任你,也希望你值得我們信任,做事情要考慮分寸。”
“爸,我知道。”
我以為事情就這樣解決了,以為我以誠懇的態(tài)度就能輕易獲得援助,哪曉得姜真是老的辣,老爸只是以信任為開頭來引入我們兩父子的第一次觸膝深談——
“小含,我們平時因為忙生意,也沒能陪你出去玩,心里總想著等你放假一家人就去旅游旅游,結(jié)果一次推了一次,轉(zhuǎn)眼你都成了大人了,這愿望都還沒達(dá)成,唉!”
心里想著老爸這個圈子繞得可真夠大的,其實他談話的目的肯定就是要給我上堂政治課,可能這是生意人的特點吧,習(xí)慣了把你在不知不覺中套住,讓你挨了宰還發(fā)自內(nèi)心地對著他笑。但是當(dāng)我把自己面前的人當(dāng)成生意人時,立即就慚愧,這可是我老爸呀,親人面前還講套兒?
“爸,不說這個,出去旅游的機會還很多嘛。”
我沒信誓旦旦地說什么自己念了大學(xué),工作了就可以減輕家里負(fù)擔(dān),就可以一家人出去旅游之類的話,因為這可能就是老爸下的套兒——我怎么又想到那里去了?
“也是,將來你念完大學(xué),家里就輕松許多,我們就一年出去旅游一次,你媽媽這些年可也真累壞了。”
看吧,果然被我料到了,我的天,我要怎么說?說你們放心,我一定考個好學(xué)校,認(rèn)真讀書……不,沉默是金!
“……”
沉默里我的眼神顯得悠遠(yuǎn),像是在認(rèn)真考慮自己的“大事”,老爸笑起來。
“好了,兒子,我知道你也比較懂事,有些問題已經(jīng)意識到了,但是有的事情不一定要說出來,自己在心里琢磨,你也總會有機會去實踐的,人這一輩子呀,很多事情都是不能預(yù)料的,不管是生活也好,事業(yè)也好,當(dāng)然還有愛情,就拿我和你媽媽來說吧……”
老爸終于還是說到正題了,他第一次像個朋友一樣給我講起自己的生活經(jīng)歷,講起成長里面對的抉擇,他和媽媽的愛情故事其實我小時候就從奶奶嘴里聽過了,很是巧合很是坎坷很是、很是幸福吧!說幸福其實那是因為經(jīng)歷過的磨難太多,最終有這樣的結(jié)果而對比出來的。
爸爸和媽媽都是多子女家庭出身,而且兩邊的家庭環(huán)境都很差,他們兩個又都是家里的老大,理所當(dāng)然在十五六就成了家里的好幫手,放棄就學(xué)的機會出門打工幫著供養(yǎng)弟妹,就是那時候他們在同一家工廠里認(rèn)識了,老爸喜歡我媽的樸素大方,我媽就喜歡我爸熱情助人,而且兩人的家庭環(huán)境十分相似,很容易就拉近了距離,以朋友身份相處了四五年。但是據(jù)我奶奶講,后來工廠廠長看上了我爸的勤快老實,想把自己女兒介紹給他,而我媽就更牛了,有個高干子弟對她殷勤地巴結(jié)。當(dāng)時兩個家庭都想著能找個情況好點的親家,于是堅決反對爸媽來往,甚至到了以死相逼的地步,結(jié)果那樣都沒能阻止愛情的腳步,兩個人私下跑到鄉(xiāng)里開了結(jié)婚證明,辦了結(jié)婚證,但是那時候并沒真正住到一起,原因是他們想著一定要幫弟妹完成學(xué)業(yè)之后,得到家里肯定才重新擺喜酒,而他們就真做到了……
當(dāng)初我聽奶奶講起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時,她眼里滿是愛憐、滿是歉疚、也滿是欣慰,那時候我也不過十一二歲,我完全理解不了那段故事里的辛酸,或者現(xiàn)在我也不能了解,我只是從奶奶的笑容里知道了我的爸爸和媽媽是最好的,而此刻我從爸爸嘴里聽到的最正宗的屬于他們的故事里,重點不是在美好里而是面臨問題時的態(tài)度上,我知道爸爸是在教我道理,他想讓我知道人在什么時候應(yīng)該以什么為重,他也想讓我知道生活在自己手里,可以一手創(chuàng)造出美好,也可能一手毀了本來的美好。
但是爸爸先前的話也說得對,很多事情需要放在心里琢磨,也需要機會實踐,而我也知道他這樣用心良苦地跟我用套兒,其實就是突然發(fā)現(xiàn)他兒子已經(jīng)長大了擔(dān)心出什么亂子,他一再地提到信任問題,也就是希望我可以做出值得他們信任的事情。
爸爸和我聊了足足有兩個小時才帶著一天的疲憊去洗澡,媽媽給了我五百塊錢,依然叮囑了一番不能亂花之類的,而至于出去了怎么處理問題就沒像以前那樣嘮叨了,我想我在他們心目中的確是長大了點吧!
(四)悄然而醉
兩個小時的車程就到了樂山,下車第一時間我就透過候車廳的玻璃門窗看見了悄然——她那一頭看起來總是隨意的卷發(fā)很是顯眼!還是一件簡單的T恤,還是藍(lán)色牛仔褲,還是那么干凈也那么的安靜,不知道她坐在那里想些什么,車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一點也沒能破壞她獨自一人的境地。
我很輕巧地走到她跟前,沒想到她突然就抬起頭,并且露出一個很淡很淡的笑容,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她笑,真的很好看,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她的笑容甚至是其他一切,就比如我只能說她很隨意,很干凈,很安靜,當(dāng)然那天晚上跳踢踏舞的時候她也顯示出不一般的熱情,還有她看楠楠時那種親切……
“還以為你不會留意到我呢,你那么專注在想什么?”
“留意到你,是因為你的步子太輕了。”
“輕還留意到?那這周圍來來往往那么多人不是更打擾你發(fā)呆?”
“錯了,磁鐵聽過嗎?同極相斥,異極相吸。”
“你是說我們是異極?互相吸引?”
這話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說岔了,而且味道還挺那個不清不白的,我也得到了個意料中的白眼。
“你就不能聯(lián)系問題來思考嗎?”
不就是聯(lián)系得慢了點嗎,其實我反應(yīng)了幾秒鐘就想到了,悄然是說她的安靜與我輕巧的腳步是同極,所以她能在喧囂里安靜,卻被我故作的輕巧給打擾了,我傻笑著說出這想法,悄然才又笑了笑,還是那么輕。
由于我到的時候已是中午時分,直接上山就會太匆忙,所以我們決定先在樂山閑逛順便看看大佛再乘車去峨眉市住旅館,第二天一早便可以從容爬山。而悄然也并沒把我?guī)У酱蠓鸶叭ィ皇茄刂航h(yuǎn)遠(yuǎn)地觀望,她說這樣起碼有三點好處,一不用花錢,二不用在旅游旺季跟游客擠,三呢是可以繼續(xù)對它保持神秘感覺。而我覺得悄然不想走到大佛跟前去的原因主要是第二點,她不喜歡太過喧鬧的環(huán)境。
是啊,像這樣也挺好的,隔著一江水,吹著習(xí)習(xí)涼風(fēng),我們看見了那些在大佛腳下的人看不見的風(fēng)景——一尊莊嚴(yán)的大佛安靜地坐在睡佛的心臟位置,還有佛上的云、佛前的江水、佛中的人們……
“是不是有點隔岸觀火的感覺?”悄然望著被稱之為睡佛的山。
“……”
“不是嗎?那么多人頂著烈日排成長龍,你擠我我擠你,看什么風(fēng)景?看瘋景罷了!”看我不解便又加了句,“瘋子的瘋。”
“有道理,那你說這時候峨眉山也會是這種情況怎么辦?你又不喜歡跟人擠。”
“想去之,必先安之!”
“……”
這都是些什么歪道理呀,矛盾死了!先前說是寧愿站遠(yuǎn)了看風(fēng)景,這會兒又要抱著安然之心去等待擠人與被人擠。想是這么想,但是我不敢說出口,跟她抬杠我只能自己準(zhǔn)備棺材,一說到抬杠就又叫我想起在聊天室里我們的相遇,禁不住笑起來。
“有這么好笑?”
“不是在笑這個,突然想起網(wǎng)上的你,那個你,真的和現(xiàn)實里聯(lián)系不到一起,差別太大了。”
“人都是多面手不是嗎?”悄然側(cè)頭看著江水繼續(xù)說,“特別是在網(wǎng)絡(luò)那個虛擬的平臺更是讓人想怎么變臉就怎么變。”
“都說網(wǎng)絡(luò)虛假,但是我覺得有一樣是真的。”
“什么?”
“可以反映一個人當(dāng)時的情緒,或者她潛在的情緒。”
“應(yīng)該是一個人渴望的情緒。”
渴望的情緒?那悄然的意思是在說她渴望自己是那個喜歡惡作劇喜歡跟人斗嘴的快樂女孩?反著來說也就是——她不快樂!到這時候我才想起自己來樂山的目的便是陪她散心,而今天她的笑容卻幾乎讓我忘了她是帶著無法排解的情緒的,我又一次想,這個女孩為什么能把情緒轉(zhuǎn)換得如此快,可以在歡快的舞蹈后流下兩行淚,也可以在別人以為她該是傷心憔悴時露出平日都難得的笑顏,她,真是太難以琢磨了。
我一直沒開口問她到底因為什么有了情緒,雖然我很好奇,也很想知道關(guān)于她的一切,但是我想多看看她的笑容,也不想讓我們的相處變得沉重,或者在我們盡情游玩之后,她的情緒就自然好轉(zhuǎn)也不一定,何必要故意提起?但是盡管我沒問起,悄然自己也沒說起,但是她開始少言寡語、開始專注于某種思緒在我們前往峨眉市的路上。
悄然坐在右面靠窗的位置,為了照顧我的情緒,她在先前還特意講了些晚上的安排,說是帶我去吃一家味道很好的燒烤,帶我去一家網(wǎng)吧我們坐在一起打打游戲,講著講著她就說有點累了要靜一靜休息一下,之后她從包里取出CD機讓我聽音樂便把頭扭向了窗外。我猜她一定是想起了什么,而且多半是因為這條樂山至峨眉的路線,她總是會轉(zhuǎn)著頭看那些一閃而過的東西,是房子?是路邊的田地?是遠(yuǎn)處的山或者只是根電線桿?我隨著她的目光望去,卻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吸引了她的目光,我本來想問一問,但是我又懷疑這一問真就問到了她的傷心處,畢竟我還不知道她的情緒來自何處。
和悄然相鄰而坐致使CD里的音樂完全進(jìn)不了我的耳朵,我不由自主地仔細(xì)觀察她——鼻子很挺,睫毛很長,眼角微微上揚,嘴唇最好看,不像是涂抹過唇膏卻泛出淡淡的粉!早先我就在心里猜想過悄然自醉的模樣,想著她一定不會太過漂亮,但是絕對有吸引人的地方,而我現(xiàn)在知道了,她最能吸引人的便是那雙總是透著神秘的眼睛,讓你怎么也看不出它究竟隱藏了些什么。
我想,如果是把悄然和楠楠擱一塊兒,那男生會將目光停留在誰身上?也許這樣比較本身就太可笑,人和人怎么能比較,各人有各自的長處,而我也不知道其他人會更欣賞哪種類型的女孩,但就我個人而言,我想我第一眼可能會注意到楠楠,她確實長得很出眾,神情也很溫和,但是如果我第二眼看見了悄然,那第二眼以后的所有目光都一定會留在她身上,這可能不是“如果”的問題,我想事實確實如此……
“看那棵樹……”
在要到站的時候,悄然突然轉(zhuǎn)過頭來將我專注于她的目光逮個正著,我想我當(dāng)時的表情極度不自然,而且臉也飛快地紅起來,立即就將視線轉(zhuǎn)移到她手指的方向。
“那棵梧桐?”
悄然的臉也瞬間緋紅,也就快速轉(zhuǎn)了回去,說道:“對,那上面有我的名字!”
“你來過這里?”
“去年這時候。”
我想我先前的猜測是對的,她的情緒從上車之后開始出現(xiàn),那一定就是在看舊物,想著舊事。
按照我們的安排是下車后先去找家旅館把行李放下再去吃飯和打游戲,可是當(dāng)我建議就在車站旁那個顯眼的旅館住下時,悄然卻執(zhí)意去別家,說是車站外的旅館多半比較貴,而我留意到門外的牌子上明碼實價地標(biāo)著“住宿每人二十元”,最后我們落腳的地方卻是每人五十塊。
在我的想象中,悄然在吃東西的時候一定也是慢條斯理舉止優(yōu)雅的,而那天晚上她請我吃夜宵時也的確是那樣子,但是當(dāng)我們坐在燒烤店里時,我才發(fā)現(xiàn)她夸張起來還真是令人瞠目,首先,她用頭繩把一把卷發(fā)扎在了腦后,等燒烤一端上小桌便一手拿一串左吃一口右咬一嘴,還不停地讓我快吃,還一邊跟我說什么這里烤的魚又嫩又入味,這里的烤的雞腿是先鹵過的,等等,吃到中途,我估計是大量的辣椒讓她口干舌燥,覺得喝茶都不過癮了居然伸手招呼老板上兩瓶冰凍啤酒。
“你會不會喝酒啊?”
聽到她這話,我差點被嘴里的食物嗆到,我會不會喝酒?天哪,我只記得小學(xué)時候我就一個人在家里把老爸?jǐn)在那里舍不得喝的兩瓶紅酒當(dāng)飲料,一股腦兒地喝個精光,結(jié)果在沙發(fā)上就睡了一整天,爸爸回來喊不醒我,急得叫救護車。后來初中遇見青格那喝馬奶酒長大的家伙,更是不得了,我們叫酒那不是酒,是解渴的飲料,當(dāng)然白酒除外。
“不喝就不勉強你,我?guī)湍愫攘恕!?br />
見我差點嗆到,悄然多半以為我是給酒嚇的。
“我喝酒還行,況且只是啤酒嘛,倒是你會喝酒才讓我意想不到。”
“我們家有個飯店,有個茶樓,你說我能不會喝酒,聞都聞會了,況且只是啤酒。”
悄然學(xué)著我的口氣說了最后一句,沒將酒倒進(jìn)杯子而直接拿著瓶子跟我一碰便仰頭喝了一大口,那架勢、那豪爽勁兒直逼青格。
“不要以為我是酒鬼,去年喝過三次,今年還是第一次。”
雖說我相信她很少喝酒,但是她的酒量的確不小,那一瓶啤酒之后,她又要了一瓶,也是那樣大口大口地喝個精光,然而一點醉意都沒有,她跟我說老板還是原來的那個,連這些小桌子小板凳也沒換,還指指那個破舊的燈箱招牌,說那上面那個燒烤的“烤”字掉了個火字旁,我抬眼一看,果然到今年此時也沒重新貼上。
看著悄然因酒而微微緋紅的臉蛋兒和她說話時快樂的表情,我不禁要去想象去年此時她在這里的情形,是和誰一起呢,她的男朋友?這樣一想,心里莫名翻起一陣酸,這是完全有可能的,像她那樣能吸引我的女孩一定在很早的時候就吸引了很多人,當(dāng)然她會選擇一個最優(yōu)秀的,然后在去年國慶時讓他陪伴著一同游玩,他們經(jīng)過了這里,他們也在這里歇腳,住的地方一定就是那個她堅決不去的旅館,而那棵車站不遠(yuǎn)處的梧桐上刻著的名字一定不止悄然一個人的,還有他的,可是為什么今年悄然要約上我這樣一個不算太親近的人來故地重游?她的他呢?他們分手了?還是他……
“在發(fā)什么呆啊?吃飽了,我們?nèi)ツ羌揖W(wǎng)吧打打泡泡堂吧!”
悄然指著我們對面不遠(yuǎn)處的網(wǎng)吧,而我想,去年他們肯定是在吃了燒烤后就去了那里打游戲消遣夜里的時光。
坐在網(wǎng)吧里,悄然很熟悉地直接進(jìn)了泡泡堂三區(qū)紫水晶13號房間,我立即想起我們第三次在網(wǎng)上碰面她就是讓我陪她在這里玩的,現(xiàn)在我終于知道她游戲打得那么差,也完全像是對那游戲興趣不大卻還是經(jīng)常去這個特定的地方看看的原因,那是因為她在懷念過去,這肯定是她的他帶她去過的地方,而此刻她專心地對付著那些泡泡,臉上呈現(xiàn)出異常興奮的表情,就像個無邪的小孩,我卻在游戲里連連自殺,因為我的心思完全陷在莫名其妙的猜測當(dāng)中。
那一夜我躺在旅館的床上,莫名其妙的思緒依然縈繞在腦海,覺得這一切都像在做夢,這個叫易悄然的女孩,她到底有什么樣的故事,什么樣的過去,經(jīng)歷過怎樣的快樂或者不快樂,她為什么就這樣令人難以猜測,而這樣難以猜測的女孩卻偏偏這樣神奇地闖入我的世界,而且在最顯眼的位置駐扎下來。
悄然房間的燈在我半夜里醒來時還亮著,她是醒著懷念過去還是睡著不關(guān)燈?她怕黑嗎?而我醒來之后就再也沒睡著過,我還是想著她,這樣的夜也只能想著她,只是我不再猜測她的過去,只是想著她在聊天室里捉弄我,在教室外不屑地看著我,在車站里對我微笑,在燒烤店里陪我喝酒,在睡前對我說可能真有點醉了……
我不知道到底是誰醉了!
(五)九道拐遭遇S步伐
我是第一次到峨眉山,以前在電視里偶爾看過,在書中也讀過,知道它是以秀聞名的,想著馬上就要上這世界名山了,心里確實有些激動有些興奮,卻沒料想,在售票處就先開了眼界,為啥?你看我和悄然的門票呀,都是大好青年,為什么她的是十塊錢,我的卻是一百二?
“那賣票的男人太過分了,看見漂亮妹妹打折那是應(yīng)該的,但是看見比他帥氣年輕的就漲價就太沒肚量了吧!”
剛進(jìn)山門,我就極度夸張地形容起來,把悄然逗得哈哈大笑。
“人家這是有規(guī)定的,樂山本地游客當(dāng)然應(yīng)該享受優(yōu)惠價呀,你自己又不帶上你成都的學(xué)生證,帶了就只要六十了。”
“真的啊,那就是你不對了,不早提醒我,害我突然間難以接受如此不公平的待遇。”其實,我哪能不知道,只是故意在逗你開心罷了,傻丫頭!
“好,算我不對,今天我們到洪椿坪就可能快天黑了,在那里我請你吃齋飯謝罪吧。”
“不是吧,謝罪那得大魚大肉啊,怎么還讓我享受和尚待遇,不行,這哪叫謝罪,明明是另一種變相虐待。”
“呵呵……”
都說了,她的嘴巴最好看,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她真的該時刻都笑著。
在路上,遇見兩對高大的外國情侶跟我們打招呼,真是高,我都180厘米的個頭還得仰著腦袋看他們,何況是身材嬌小的悄然,那簡直是把腦袋都仰到了極限,當(dāng)她也發(fā)現(xiàn)自己瞪大眼睛驚訝著別人高度的模樣有點搞笑時竟然笑彎了腰,然后就輪到我和那幾個老外一起瞪大了眼,比悄然剛才瞪得還大——她,她怎么能對著他們冒出一大串的外語,而且還順溜得像在說母語一般?
那幾個外國同胞和我一樣愣了起碼半分鐘,其中一個豎起大拇指說了個我能聽懂的:“GOOD!”
悄然和他們聊得很投機,說話間他們也時不時地打量我,還一起嘻嘻哈哈的,而我就像個傻子一樣也跟著嘻嘻哈哈,在山路邊的一家餐館他們要請我們吃飯,但是我和悄然都吃過早飯的,便說我們先走著,讓他們吃了飯來追我們。
“你們剛才是不是說了我什么壞話?”
“誰說你壞話了?人家是在問你是不是我男朋友,說你長得很帥呢。”
“是嗎,有國際認(rèn)證總是好事。”
我知道這句話是有點不要臉了,當(dāng)然換回的是個白眼,其實,我也很想知道她是怎么回答男朋友問題的,但是怎么可能問得出口,沒來由啊!
“真不敢相信你英語講得那么好,絕對可以超過我們老師了。”
“這很奇怪嗎?國外三歲的孩子都能利索地講他們自己的語言。”
“暈,那人家本來就是長在國外的,我三歲時還能利索地講中國話呢。”
我話一講完,才突然想起她的話——國外三歲孩子?那她是在國外長大的?我瞪大眼睛看著悄然:“不會吧?你……”
悄然搖搖頭:“我知道你猜錯了,我不是在國外長大的,但是我外公住在愛爾蘭,我小學(xué)時候就在那里念過三年書。”
“原來如此,但是三年時間真就能學(xué)會那么多?我學(xué)英語都六年了,怎么什么也說不出口?”
“把你扔在海里,看你學(xué)得會游泳不?都是環(huán)境的因素,當(dāng)你眼里耳里充斥的都是英語,想不會都難。”
“有道理,那你的踢踏舞也該是在那時候?qū)W會的吧!”
“這個倒是在之前就學(xué)過,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教我了,她呢,是從我外祖母那里學(xué)的,我外祖母是個正宗的愛爾蘭人,她們整個村莊的人都愛跳舞,我外公是在留學(xué)時候認(rèn)識她的。”
我再看看悄然,這時候才發(fā)覺她的眉目之間的確有那四分之一的混血味道,而我現(xiàn)在也肯定她那一頭微微卷曲的頭發(fā)是天生的。
“真是羨慕你,有那么豐富的生活經(jīng)歷,難怪你跟別人相比總有些不同之處。”
“不同?”
“嗯,很不同,但是別問我不同在哪里,我說不清楚,就像我總是猜不出你的眼神一樣。”
“我的眼神有什么不妥?”
“不是不妥,是顯得有心事或者想得很遠(yuǎn)也或者……”話還沒說完,我就后悔了,因為我發(fā)現(xiàn)她的眼中又開始凝聚起憂郁,我想是我這句無心的話把她的心事放進(jìn)了她的眼中吧,心中一陣忐忑:“我……”我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抹掉剛才那句話的影響,如果是在電腦面前就好了,直接把它刪除就了事。
“誰沒有心事呀,只不過我特別固執(zhí)罷了,總想著要把事情想透徹才肯罷休,你難道沒有心事?”
悄然看出我在為了她而不安,于是收住了突然的憂郁,朝我輕輕地笑了一下。而她的話還真把我問住了,心事?我想我和青格那小子都是一個德行,有了什么情緒就會胡亂發(fā)泄一通,即使有心事那東西,也就幾分鐘就被發(fā)泄掉了,倒是在這一兩月里心里開始裝著一個人,也裝滿了關(guān)于這個人的一切問題,看著眼前這個人,我怎么敢把我這唯一的心事講出來?
“我們男生都粗心大意,不愛想問題的。”
“說自己笨就好了嘛,什么不愛想?是想不出或者根本找不到問題來想吧!”
“……”還真被這臭丫頭給說中了。
由于我們一路上都閑閑散散,到了洪椿坪的時候已經(jīng)能看見月亮了,不是悄然逼迫我吃齋飯,而是情況比較具體——其實洪椿坪整個就是一寺廟,所以不能開葷呀!雖然不習(xí)慣那樣的素菜素湯,但是因為游客太多,就連一盤茄子一盤土豆絲都是我去搶來才吃上,而且價格足夠我們在家吃一桌子的葷菜了。
山上的溫度很低,所以很多游客都選擇了躲在自己的房間里,只有我和悄然在吃了飯之后還在廟門口吹著涼風(fēng)看夜里的山色,而夜幕中的峨眉山幽靜而又莊嚴(yán),甚至還帶點恐怖,遠(yuǎn)遠(yuǎn)地能看見些星星點點的在移動著的光,而且就在洪椿坪的不遠(yuǎn)處也有,我十分納悶。
“你看見那些光沒有,該不會是鬼火吧?”其實我是想嚇嚇?biāo)摹?br />
“是鬼火倒好了!”悄然望著山下那幾點正朝我們一點點靠近的火光,隔一會兒又說:“那是打著電筒尋找夜里爬山樂趣的游客。”
“哦,但是看著是挺嚇人的,你膽子好像很大嘛!”
“即使真有鬼,也沒什么好怕的,他們和人一樣只是借助某種媒介證明自己存在,人依靠的是軀體,他們尋找的媒介卻很多。”說到這里悄然轉(zhuǎn)過來看著我:“你認(rèn)為有鬼神嗎?”
“當(dāng)然是沒有啊,但是有很多東西、很多現(xiàn)象卻又解釋不了,說不清楚。那你認(rèn)為有沒有。”
“傳說人在懂事之前,也就是一兩歲的時候可以看見一些大人看不見的景象,也就是鬼現(xiàn)象,所以我一直認(rèn)為,鬼是種干凈的物質(zhì),他不喜歡人擁有的思想,因為人的思想里充滿了欲望,欲望就使人變得不干凈……”
干凈?天哪,悄然說鬼是干凈的物質(zhì),她卻不知道我一直對她的形容也是“干凈”,此時此刻,在這樣昏天暗地,這樣濃重黑幕、陰陰森森的大山之中,我面前穿著白色衣服的美麗女孩,她……就感覺脊背上涼颼颼地刮著東南西北風(fēng)。
“怎么了?”
悄然看見了我的異樣便問了句,這讓我頓時慚愧,怎么能在個小丫頭面前丟臉?
“沒什么,只是想你是不是真相信有鬼,你那樣說讓人覺得你是在一兩歲時候見到過似的。”
“我沒見過什么現(xiàn)象,但是我以前一直相信這世界上一定居住著除了人以外的其他高級動物的靈魂,也就是鬼或說是精靈,也或者就是壞死了軀體的人殘留下來的靈魂。”
“現(xiàn)在呢?為什么不相信了?”
悄然笑了笑,不再說話,望著已經(jīng)靠得很近的火光唱起了在學(xué)校和楠楠一起唱過的那首歌——
oceans apart day after day
and I slowly go insane
I hear your voice on the line
but it doesn't stop the pain
If I see you next to never
How can we say forever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會唱這首歌,知道它非常哀傷,卻沒想到悄然唱出來會更加凄然,不知道是不是這山里的幽靜與肅穆給襯托出來的,顯得那樣凄美。只可惜我沒能聽完整這哀傷,到后來簡直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大彎,從北極跑到了南極——那些火光在悄然唱到一半時就來到了我們身邊,而且他們也一起唱起了這首《此情可待》,歡快得幾乎像百靈鳥,而剛才的夜鶯就被這喧囂影響得變了種類。
這幾個打著電筒的人便是我們路上遇見的外國留學(xué)生,在異國他鄉(xiāng),在這樣的夜晚,這樣的黑色風(fēng)景突然聽見用自己的語言唱出的歌,理所當(dāng)然引起他們的共鳴!結(jié)果那個晚上,我們便與他們共度了……我想他們是喜歡上了悄然,在第二天早上,竟然跑到吃飯的地方找我們,說是想與我們同行,但是悄然好像是婉言拒絕了,最后我們合了個影,便各走各路。
“唉,好像得到國際認(rèn)證的人是你這個混血美女呀,國際友人主動邀你一道,為何拒絕呀?”
“反正到最后都不是一路人,何必多留些思念,思念那東西越少越好。”
“……”
我們依然閑散地走在山路上,悄然突然在石階邊一片紫色的野花前停步,看著她的變幻的眼神使我想起自己那個猜測——她是來懷念去年此時的,所以她才不愿和那幾個友好的朋友同行。
“你說這花叫什么名字?”悄然盯著那些花問我。
“丁香花。”想都沒想就說出口,其實,我根本沒見過丁香花,也沒見過眼前這種,只是當(dāng)時很流行一首歌,歌名就是丁香花。
“怎么大家都這么說啊?”
“他也說這花是丁香花?”
“誰?”
“那你嘴里的大家是誰啊?”
悄然微微動了下嘴唇,最終還是沒說出那個他,只笑了笑:“你還很會觀察嘛,好奇心也很大。”
“哪里哪里!你不是說我都找不到問題來想嗎,我就開始找點問題自己琢磨呀。”
她笑了笑說:“其實,這花我也不知道叫什么,而在今年我才聽過丁香花那首歌,也就看見過了丁香花的模樣,我們眼前這花在人的嘴里叫什么我到現(xiàn)在依然不知道……”
“在人嘴里?這是什么意思,難道還有其他動物嘴里的花名?”
“有個人說,人嘴里叫的那些花名都是人給花起的,但是只有花自己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只有它們自己才知道自己愿意有個什么樣的名字,這名字可以是它自己起的,可以是它父母起的,可以是它朋友或者愛人起的,但是絕對不是人,人都沒有和它一起同甘共苦,憑什么了解它的心情?”
看著我一臉茫然,悄然再笑了一下:“是不是難以理解?是啊,說這話的人也是讓人難以理解的,這人有一顆善良到讓人無法想象的心靈!”
“說這話的人就是我嘴里的他,你嘴里大家的一員?”
“嗯!走吧,前面有九道拐、一線天,還有攔路的山猴,很多風(fēng)景等著我們呢……”
一路上,悄然都不再顯露她的情緒,表現(xiàn)得很快樂,不時給我講著風(fēng)景,講著她以前在這里看到的某樣奇特東西,我知道她一定是不想破壞了我游山的興致,這樣一來,我倒覺得幾分內(nèi)疚,說是來陪她散心,而現(xiàn)在她為了讓我高興卻連情緒都不能坦然表露。
只是晚上我們在洗象池住宿的時候有點奇怪,在寺廟里除了看和尚們做功課念經(jīng)外就沒有別的娛樂了,但是悄然沒讓我像昨晚一樣在吃了飯后陪她去寺外吹吹風(fēng)或者散步,只是說她很累想早點休息,于是我也就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發(fā)呆,胡亂地想著白天的事情。
悄然說累讓我意料不到,因為在黃昏時刻,當(dāng)我們通過九道拐那么陡峭的地方時,我喘著大氣在亭子里休息,汗水就跟水一樣往下流,但是悄然臉上連一滴汗也沒有,她靜靜地站在我身旁望著腳下走過的那些山路,呼吸平和得就像根本沒走過疾步更不要說是爬過那陡峭得出了名的九道拐。說實話,當(dāng)時天色也很晚了,前后也都沒有游客,我甚至又想起前一晚我們談?wù)摰哪切┕砩裰惖臇|西,也想著悄然說鬼是干凈的,而我自己形容她是干凈的,頓時脊背上又傳出一陣涼意,要不是悄然后來說的話,我可能真要懷疑她是不是個妖精了。
當(dāng)時她見我累成那狼狽樣就諷刺我:“看不出來呀,這么高大個小伙子,爬個山能累成這熊樣。”
“還說我,我倒是在懷疑你是不是妖精呢,怎么能連一滴汗都不出?你……不會真對我說你是個妖精吧,這前前后后可都沒人呀。”
“是啊,在這地方吃了你最合適不過。”
說著居然朝我做個鬼臉,這可是我意料不到的,那表情俏皮、可愛極了。
“看妖精你還這么大膽?眼睛都不眨了。”
“是啊,如果妖精都這么可愛那就不可怕了。”
“呵呵,我告訴你吧,知道我爬山為什么這么輕松嗎?”
我搖搖頭,但是確實非常想知道她不是妖精的理由。
“說你愛觀察,其實,你根本沒觀察到對自己有用的東西,難道你沒發(fā)現(xiàn)我在階梯上是怎樣走路的嗎?”
說著,悄然就朝亭子前的階梯走去,從階梯左邊上到右邊,又從右邊上到左邊,再回到右邊——原來她走的不是直線,而是S形路線!
“上來試試!”悄然站在高處朝我招手。
于是,我也就那樣學(xué)著走,左腳上一步,右腳便移到第二級的右邊,左腳繼續(xù)跨向第三級的右邊,然后停住用右腳往左邊走……真的,這樣子上階梯可以借助身體傾向的力氣,而減少腿腳的受力!我快速追到悄然身邊,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興奮:“真的不費勁!你怎么不早告訴我?”
“有些事情你不自己發(fā)現(xiàn)就少了樂趣,不是看你累成這樣,也不想告訴你的,都奇怪你怎么跟我一起走了兩天都沒發(fā)現(xiàn)我走路的姿勢不一樣!”
“我是覺得你走路的時候,腰挺得特別直,走路有點搖晃,還以為那是你學(xué)舞蹈養(yǎng)成的習(xí)慣呢!”
“笨!往底下看!他們叫做背山人。”
我往身后一看,原來是個往山上背貨物的老人正從九道拐上來,背上捆著個碩大的口袋,看樣子起碼有一百多斤,而他走路時的腳步就是像悄然那樣的S步,當(dāng)然他還多了根丁字形的拐杖配合著前行。
“老人家,歇一腳來喝口水!”背山人走到跟前時,悄然遞上一瓶沒動過的礦泉水。
“喔唷!你們從九道拐上來在休息哪!”老人憨厚地笑著停下來,把手上的丁字拐擱在了身后的木架上,用以承受背上的貨物重量,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他的額頭上居然也沒有汗水!
“是啊,我們這位兄弟被九道拐給累得汗流浹背呢!”
“哦,走得慢一點,最好步子不要跨太大了,然后斜著走就不會太累!”
老人喝一口水給我傳授著剛才已經(jīng)從悄然那里學(xué)來的經(jīng)驗。而我也知道了悄然一定也是在爬山過程里發(fā)現(xiàn)了這些身背重物上山的人走這樣的S步,所以我早說了,這個女孩她的眼睛不一般,不光是呈現(xiàn)出那種看不透的神秘,它也總是能發(fā)現(xiàn)別人發(fā)現(xiàn)不了的東西!
老人謝過我們的水繼續(xù)上了路,悄然就繼續(xù)傳授整套的爬山秘訣給我,說是學(xué)會了走S步只是其一,其二呢是要一直保持平穩(wěn)的呼吸狀態(tài),盡量要讓呼吸變慢,因為快速呼吸本來就是一種消耗能量的運動,其三呢就是要注意轉(zhuǎn)換,你不要老是想著山路很陡峭,想著路很遙遠(yuǎn),你該去看美麗的風(fēng)景,或者想這些風(fēng)景給你的感受。
“這個也是你從背山人那里學(xué)來的?”我問她后兩個方法。
“這個倒不是,第二點是我自己從實踐里摸索的,第三是那個人說的,那個人……”悄然望著悠長的山路嘆口氣,“那個人總是把任何壞事都想成好事,任何壞人都想成好人,把任何友好的人都當(dāng)朋友,把任何挫折總能轉(zhuǎn)換成一種收獲……在這條路上,就在這個拐角處,那個人對我說:‘然然,你腳邊有只蝴蝶,你總是那么漫不經(jīng)心當(dāng)心踩到它!’”她像在想念那個人,愣了一愣對我說:“嘯,你會喜歡那種人嗎?”
“像你說的一樣,他一定是個非常善良、心態(tài)非常好的人,我一定會喜歡他的。”
“我也喜歡,太喜歡了……”
她當(dāng)時的神情讓人看了就著迷,眼里全是愛慕——她一定是想著那個人的模樣說出這句話的,想到這里,我在床上翻了個身,心里莫名其妙起來,突然又覺得自己很可笑,我有什么資格這樣莫名其妙呀,有人喜歡她,她有喜歡的人那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我就是那么莫名其妙地妒忌著那個讓她說出太喜歡的人,我甚至在想,為什么我不是那個人?
(六)獻(xiàn)給精靈的舞蹈(1)
一個人在一間小屋里胡思亂想感覺時間過得很慢,拿出手機來看時間,居然沒了電,四處找著插座,嘿,居然沒有!這才想起自己住的這間小屋是最便宜的一間,可能真是一分錢一分貨吧,錢給得少,那自然享受的服務(wù)也就少了。上山之后,手機就一直沒信號,想著明天就要回家,可得把電充好,在有信號的地方及時給老爸他們打個電話。我出門之后還沒跟他們聯(lián)系過,他們可能會掛心的。
說實話,我還真有點高興突然發(fā)現(xiàn)手機沒電了,而且更高興小屋里沒電源插座,這實在是給了我一個借口去看看悄然在做什么,是真的睡了還是在發(fā)著呆想著心事。
一走出門,我才感覺到氣溫陡然下降了許多,因為高度不同了,這里的夜晚比在洪椿坪冷了很多,有點初冬的味道,這才返回去把來時悄然提醒我?guī)系耐馓状┰谏砩稀@@了個大圈找到她住的那間屋子,開門的是同住的一個中年婦女,而屋里居然沒有悄然的身影,我詢問她悄然去哪兒了,她搖了搖頭,但是告訴我說可能不會去廁所,因為她出門已經(jīng)有一個小時了。
一個小時?那也就是說吃過了飯她只在這屋里待過幾分鐘就出了門,這么黑的天,她一個人去哪里?我心里一個激靈,頓時沒了主張。但是靜下來一想,就想到悄然一定是想起了往事,她去年也一定在洗象池住過一晚的,在這里有過她的故事,她定是去懷念過去了,但是,都這么久了,天這么黑,天氣也這么涼,一定得把她找回來。
洗象池不大,我挨著走了一圈都沒發(fā)現(xiàn)悄然,但是最后我來到寺廟內(nèi)院時,突然聽到院外隱約傳來“嗒嗒嗒”的聲音,尋著那聲音,我快速走到外院,果然,一個女孩在月光下自由地舞蹈著——嫻熟的舞步、搖曳的姿態(tài)、飄揚在冷風(fēng)里的卷發(fā)還有她沉浸在舞蹈里的神情,整個讓我看呆了,比起那晚在舞臺上的表演,這時候的她更讓人入迷。只是,連外行的我都能看出她今天的舞步?jīng)]有激情,那些由她雙腳奏出的聲響像是在傾訴——緩慢地、憂傷地、纏綿地……像是在輕聲地吐露自己濃重的思念。
悄然像是跳累了,她停住了腳步一動不動地站著,望著沒有星星的夜空,冷風(fēng)貫穿著她單薄的T恤,也翻飛著她的卷發(fā),她那樣站了很久很久,我卻不敢把她從冷風(fēng)里從她一個人的境界里叫出來,只能看她柔弱的身體在寒冷里倔強地挺立。
而我想,她也真是太喜歡那個人了,可以這樣在黑夜里在寒冷里懷念他們的過去,他可真幸福,但是他們到底怎么了,我想他們分開了那是絕對的,可是為什么要分開,悄然嘴里的他聽上去善良得超乎想象,如果他們相愛過他該不會背信棄義,而悄然能這樣懷念他,當(dāng)然悄然也不可能拋棄他,那是為什么會分開?很容易我想到了那個字——死!難道她的他遭遇了意外?這樣想的時候我使勁地?fù)u了搖頭,怎么能去詛咒她喜歡的人呢?
“多么嬌嫩的花,卻躲不……過……風(fēng)吹雨打……”
悄然突然無端端輕聲而又?jǐn)嗬m(xù)地唱了這么一句,我聽得出她的歌聲在哭,然后就看見她的身體慢慢下滑,最后跌坐在地上雙手抱膝、埋著頭哭出了聲……
我想我那個惡毒的猜測真是猜對了,丁香花這首歌本來就是為了紀(jì)念一個逝去的靈魂,難怪悄然這樣難受,難怪她不怕鬼,她還希望有鬼,她是在希望那個走了的他回來是吧,哪怕是以另種媒介回來也無妨。
但是你怎么能這樣傷害自己呢,如果他的靈魂真的還在,看見你這樣他也會不安的,我,我也會心疼的,不能讓你這樣。
我終于鼓起勇氣要去打擾她的懷念,很輕很輕地走到她身邊把身上的外衣脫下來披在她身上,但是悄然的反應(yīng)把我嚇住了,她驚恐,不,應(yīng)該是驚喜而又迅速地轉(zhuǎn)過來拉住我,而一聲“宣兒……”在我碰到她那一刻就從她哭啞的喉嚨里發(fā)了出來。在看清楚是我之后,她帶著淚痕的臉盛滿了失望,先前緊緊拉著我的手也就縮了回去,也擦掉了臉上的淚,于是我又后悔了,她其實真該好好哭一場才對,但是我已經(jīng)破壞了她釋放情緒的環(huán)境。
“這里太冷了,回去吧!”
當(dāng)我這么說著的時候,悄然竟然睜大眼睛看著我:“你說什么?”
“我說這里太冷了,回去吧……”
她先前拉我的時候,我感覺她涼透了,而且也一直顫抖著。
“唉!”她重重嘆口氣,“你可能是宣兒找來安慰我的人,這句話原封不動就是去年的今天在這同一地方宣兒對我說過的。”
“悄然,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宣兒到底怎么了,但是無論如何你都不要這樣折磨自己,他知道了也會傷心的。”
“嘯,我不能回去,宣兒一定就在什么地方看著我,去年的今天,我們約好了今年的今天還在這里跳舞的。”
悄然眼里很是堅決,我想,她今天晚上是一定不可能離開這個他們約定好的地方了,但是我不能讓她這樣顫抖著過一夜,于是我跑回房間,偷偷摸摸地把被子抱出來把她裹住。
“嘯,你回去,不要生病了。”
“你這傻丫頭,我怎么可能讓你一個人在這里挨凍,叫我走你還不如把我推下山摔死算了,以后叫青格他們知道我這么沒心沒肺反正都會把我羞辱死。”
說點搞笑的,我是想緩和她的情緒。
“你和宣兒一樣,都對我這個令人討厭的人這么好,你來——”
她打開被褥,然后用冰涼的手把我拉進(jìn)去一起裹住,挨著她那一刻,我發(fā)現(xiàn)她幾乎沒有溫度,我想如果是楠楠和青格這樣,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就緊緊抱住他們,但是她是悄然,在我心目中,她和楠楠、青格是不一樣,我,我覺得我喜歡上她了,而她,有一個愛她的、她也愛著的人!
“你一定覺得我很沒用是吧,動不動就流了眼淚。”
“不,哭和笑都是發(fā)泄情緒的方式,你太不愛笑,所以你一定也很難得哭一次,其實你該多笑也該多哭,不要把自己壓抑得那么辛苦。”
“你說得對,但是我怎么笑得出來,我又怎么敢隨時隨地地哭,城市那鋼筋水泥的地板怎么收拾得了眼淚!”悄然抬頭看看天空“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吧!”
“差不多了。”
“整整一年了,去年今天十六,今年今天就十七了,大了一歲,我比宣兒大了一歲,而本來我們該是同歲的。”
“你今天的生日?”
“噓——不要說我的生日,我這一輩子都不再有生日,我的生日和宣兒一起走了。”
“他好幸福啊,有人這樣愛他,這樣祭奠他。”
悄然苦笑一聲:“你理解錯了,萱兒是我最好的朋友,是個善良溫柔的女孩子,她的名字是草字頭那個萱,當(dāng)然,我也愛她,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天哪,我竟然犯了如此大的錯誤,聽到這里,我心中先前對整件事情的猜測全部被打亂,高大誠實的大男孩變成了溫柔善良的小女孩——宣兒變成了萱兒,愛情變成了友情……仔細(xì)一想,是我自己太狹隘了,世間不只是愛情能感天動地,為何我把友情排在了后面?
“不好意思,我還真猜錯了,我以為讓你懷念的人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如果我是男人,我真想自己會是萱兒的男朋友,一輩子保護她,一輩子享受她的善良,一輩子聽她教訓(xùn)我!”
“你們的感情一定很深,一定像親姐妹那樣互相關(guān)心著彼此吧。”
悄然深深呼口氣,眼神像是回到了過去,接著她終于開始對我講起她最喜歡的萱兒:
小學(xué)三年級的時候,我外公得了絕癥,醫(yī)生說最多還能活兩年,而外公就只有我這么一個外孫女,他甚至都沒見過我,他想在最后的時日和我在一起,于是媽媽帶我去愛爾蘭住下,外公比預(yù)計的時間多活了一年,他走后,我就帶著一身的外國味兒回到樂山。當(dāng)時我們家住在小鎮(zhèn)上,我也就在離家最近的中學(xué)開始念書,那時候我認(rèn)識了萱兒,她是我的同學(xué),在班里,她是最安靜也是長得最好看的一個女孩子,她總是甜甜地微笑對人,從不對誰發(fā)脾氣,反正挺像個裝老練的小大人,但是很顯然她的家庭環(huán)境不好,穿的衣服、背的書包都破舊不堪,而且樣式很土,我估計是親戚朋友送的舊衣物。
而那時候的我,簡直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光是家庭環(huán)境那方面,說性格吧,我從小就很囂張,從來都認(rèn)為自己是最好的,即使知道誰好過自己也會暗下決心超過他,然后讓大家都公認(rèn)我是NO1,雖然我學(xué)習(xí)成績好,但我絕不是個安分、守紀(jì)的人,誰我都敢惹。學(xué)校里,連校長都被我戲弄過,我曾經(jīng)在愚人節(jié)那天在他辦公室旁邊的廁所門前立了塊牌子,上面寫著“堵塞,請到樓下公廁!”對班里的同學(xué),我卻習(xí)慣性地和男女生都打得火熱,而且用我自己認(rèn)為表示友善的方式去接觸他們,開始他們都跟我走得很近,后來又都不怎么理我了,因為我會當(dāng)場指出他們的不對,或者揭發(fā)他們做過的錯事。
班里的英語老師最恨我,因為我總是不聽講,但又總是考滿分,后來他便不再管我,甚至連考試卷都不發(fā)給我,說是我根本沒必要上他的課,說在他的課上只要我不講話,做其他事情或者睡覺都可以,我想也有道理,反正他講的我都懂,第二天上課我便很認(rèn)真地看起了《老人與海》,當(dāng)然還是英文的,沒想到老師又認(rèn)為我是在挑釁他的威嚴(yán),還說我是在同學(xué)中間顯擺自己英語好,當(dāng)眾撕了我的書,我覺得非常冤枉也非常憤怒——一個真正的老師不該在學(xué)生面前撕一本有意義的書。我把這話很禮貌地說給老師聽,結(jié)果他更是覺得我過分囂張,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最后把班主任從辦公室里叫來,對他說我上課不聽講偷偷看小說,而且還對老師不禮貌,侮辱了他,到最后他甚至說要是不給我嚴(yán)厲的懲罰就要申請不教我們班了,真是有夠好笑,我當(dāng)時真想說,你走吧,這個班我來帶都絕對比你教得好,但是我那時已經(jīng)了解了一些行情,囂張確實沒好處,特別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遇見這樣胡亂延伸本質(zhì)意義的地方。
當(dāng)英語老師想要向班主任證明我的無理,我的過錯,我的侮辱言行而給我定罪時說過這樣的話——“你不信就問問班里的學(xué)生,幾十雙眼睛都看見了的,一個十二歲的娃娃就這么不聽話,太不像話了,你看看,她犯了錯誤居然還坐著!”
班主任往下面一望,當(dāng)時教室里鴉雀無聲,而我就利用那空白的十多秒這樣想著——我想班里的同學(xué)別說不喜歡我了,就算喜歡我,他們也不會犧牲自己來維護一個沒有維護意義的事情,因為即使誰來維護我,我想我的下場也是一樣,寫檢討到全班甚至是全校去念,然后對英語老師深深鞠躬說老師我錯了,你才是對的,你說煤炭是白的那我以后就說鹽是黑的,你要是說面包是米做的,那我以后就到處宣揚米飯是麥子煮出來的,你要是說有些狗不啃骨頭,那我以后就說有些人不講人話……那時候我自己都想得笑起來,在等待審判的時候我居然還笑得很開心,我都佩服我自己。
果然,不喜歡我的同學(xué)們都是好學(xué)生,他們非常相信老師,尊敬老師,他們都主動站起來說了實話——我上課在看小說,然后我說了英語老師不是個真正的老師!怎么能怪人家呢,我確實這樣說了,這樣做了!
只是我都不敢相信,后來一個甜甜的聲音這樣說:英語老師昨天沒發(fā)卷子給易悄然,還說以后她都不用聽課,在他的課上只要不說話做任何事情都可以,今天老師撕了易悄然的書,易悄然沒有罵人,只是說撕一本有意義的書的老師不是真正的老師,她說得對,如果老師要罰她,一同罰我吧,因為我也說了這句話……
這個不知死活的,不尊敬老師的壞學(xué)生是誰呀,膽子可真不小,我轉(zhuǎn)眼一看,就是坐在角落里那個穿得最樸素卻最漂亮的女孩子,后來成為我最喜歡的人——萱兒!而說實在的,因為她的默默無聞,我在之前都分辨不出她的聲音。
那件事情到最后,英語老師并沒有不教我們,我和萱兒也并沒被逼迫寫檢討,也沒有得到任何懲罰,那英語老師甚至對我另眼相看,為什么?因為他知道了我媽媽是教育局的,是學(xué)校的上級干部,這是我媽媽以家長身份去質(zhì)問班主任時,無意中被校長認(rèn)出來的。
和萱兒就這么好上了,我也才了解到她原來只有個爸爸,媽媽在她小時候就因病去世了,她的家庭條件確實很糟糕,爸爸是務(wù)農(nóng)的,供養(yǎng)她的來源全憑了幾畝田地和家里喂養(yǎng)的家禽,但我從沒聽她抱怨過窮困,她總是在放學(xué)后就騎著破爛的自行車急急地往家里趕,說是給他爸爸做飯,她也從來不隱瞞自己的家庭環(huán)境,倒是經(jīng)常說著她跟爸爸在家里又鬧出什么笑話,或者偶爾聽她擔(dān)心地說起爸爸腰又疼了或者爸爸挖地不小心挖到腳了……
萱兒不像其他女生那么愛嫉妒,看著我一身的名牌衣服,零花錢也很多,三天兩頭就買好東西……她從來不會覺得跟我走在一起會顯出她更加寒酸,她會在我買不必要的東西時很認(rèn)真地說別太浪費了。真的,她就是那么樸素、那么直白、那么孝順、那么知足、那么善良也那么簡單的一個女孩,她擁有的我都喜歡,我在她生日那天送了雙舞鞋給她,然后教她跳踢踏舞,后來我們倆一起編的舞蹈在學(xué)校出了名,后來還在市里參加比賽拿了第一名。
而每次農(nóng)忙的時候,我都會跟她一起回家,幫著做點事情,有次在田里,我的腿被螞蟥鉆了,她往外拽的時候我笑嘻嘻的,她卻心疼地掉下了眼淚!還有幾次是我掉眼淚,都是因為幫她燒鍋引起的——第一次去她家時,她爸爸還在地里干活,我們倆就回去做飯了,看她灶前翻鍋又跑到灶后來加柴,我估摸著加加柴這么簡單的活兒我還是能應(yīng)付的,哪曉得一會兒火大得把菜都燒焦,一會兒就只冒青煙不見火苗,嗆得我倆全往外跑,但是后來我就變成了燒火專家,連她爸爸都夸我火候掌握得好呢,反正只要我在她家,有三件事情是我包了的——燒火、抹桌子、拿碗筷收碗筷,本來我還想包攬洗碗的工作,結(jié)果被萱兒剝奪了,她說我沒一次能洗干凈的。
我媽媽很喜歡萱兒,每次我?guī)л鎯夯厝r媽媽都要讓保姆做最拿手的菜,在飯桌上就要教訓(xùn)我,說萱兒怎么怎么懂事,怎么怎么會孝順人……反正會啰唆到我們放下碗筷才罷休,我想,依著我那時的脾氣,我媽媽要是當(dāng)著我的面夸獎別人,我肯定暴跳如雷,但是每次我媽夸她時,我都笑嘻嘻地說,你夸吧,反正她都是我的,你夸她等于夸我!萱兒很會勸人,記得有一回我們一起回去時,我媽媽正和老爸吵了一架在屋里生氣,我倒是回去就躲進(jìn)自己屋里想關(guān)了門清凈,萱兒卻跑到媽媽那里跟她講些寬心的話,之后還教訓(xùn)我一頓,說我不關(guān)心我媽!
悄然講到這里突然停了下來,她依然顫抖得很厲害,但是我知道她并不是因為冷才停下的,她一定是想到了別的什么,而這東西擾亂了她的回憶……
(七)獻(xiàn)給精靈的舞蹈(2)
“嘯,你喜歡萱兒嗎?”悄然發(fā)一陣愣后突然問我。
“嗯,和你一樣喜歡!”那樣的女孩,我想誰都會喜歡的,只是那么善良、美麗的女孩,為什么老天要在她花一樣的年齡帶走她呢?想到這個女孩已經(jīng)離開了,心里不禁酸酸的。
“我好想她……”
聯(lián)系悄然這兩天的情緒以及她的話語,我在心里猜測有可能萱兒就是在去年的今天走的,但是我不敢問起,因為如果真是那樣,悄然定是目睹了她離去的樣子——去年今天,她們肯定是在一起的!
身邊的悄然已經(jīng)顫抖得沒辦法了,我很想像抱著楠楠和青格那樣抱著她,那樣她可以感覺暖和一點,而這件事情,我也依然沒膽量,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拿過她那雙已經(jīng)涼得僵硬的小手給她揉一揉,她沒有不高興,只是垂著眼睛看著我?guī)退嗍值膭幼鳎谑俏揖驮俟跓釟獾缴厦妫欢覜]想到這樣的動作竟然又引出她的淚水,一大滴一大滴地落在我手上——我想,萱兒以前肯定也這樣給她揉過涼透的手,她確實對自己都漫不經(jīng)心的。
“別哭了,我想萱兒真的就在附近看著你,她也不想看到你哭是不是?”
“嗯!”
答應(yīng)一聲,卻是哭得更厲害,臉上是淚,卷發(fā)上也凝結(jié)著空氣中的濕潤,整個的她讓人看了就心疼。
“然然——”我用萱兒的方式叫著她,“把我當(dāng)作萱兒,讓我抱著你吧,你已經(jīng)涼透了!”在此刻我想只有萱兒才能讓她溫暖。
悄然抬頭看著我,依然傷心地抽噎著,慢慢地就靠到我懷里然后緊緊地抱住我說:“萱兒是最疼我的!”
慢慢地,悄然不再顫抖,眼淚也收了起來,她又回到了與萱兒的過去,把臉上的濕潤往我身上蹭了蹭就接著說:
初三畢業(yè),我和萱兒都考上重點高中,她爸爸很高興,在家殺了只雞叫萱兒打電話叫我趕車過去,要給我們兩個慶祝一下!而當(dāng)時,我正在自己家的飯店里,那天我爸爸也正在給我開慶祝會,事實上請的人全是他生意上的朋友,只不過借機聯(lián)絡(luò)商業(yè)感情罷了,在那里喝得天翻地覆,我很厭煩,接到萱兒的電話真就是跳著腳跑去她那里,我們倆把一鍋芋頭燒雞吃了個精光,而叔叔也就多喝兩杯!
那天晚上我沒回家,和萱兒在她們家背后的小河邊上乘涼,她也就和我說起有人給叔叔說親事,那個人是河那邊的,帶著一個孩子,其實人也挺不錯,但是叔叔一口就回絕了。萱兒讓我在晚上的時候找叔叔談一下,就說是她希望有個媽媽,還教了我說些什么家里亂七八糟,要是有個阿姨幫著收拾就好了,說萱兒念了高中要住校就不能回來幫著做飯,要是有個阿姨幫忙就好了……我那嘴巴最擅長損人,說點好話可真把我難住了,結(jié)果晚上在飯桌上和萱兒蹩腳的雙簧把叔叔笑得前俯后仰,后來叔叔說明白我們的意思,但是他只想和萱兒和萱兒過世的媽媽一輩子在一起!但是……
悄然又講不下去了,我用力地抱抱她,希望給她勇氣,讓她把憋在心里的秘密吐露出來,把情緒宣泄掉,那樣即使痛都能痛得痛快點!
她又在我身上蹭了蹭臉,而我感覺到那些濕潤已經(jīng)浸透了我的T恤,她也就靠在那些來自自己的濕潤上傷心地說:
但是我……竟然會是我毀了叔叔一輩子的希望——
高一的時候,我和萱兒沒有在同一個班,但是我并不孤獨,我們連下課那十分鐘都在一起,她們要是拖堂我還是會悄悄推開她們教室的門看看她在做什么,她一定會發(fā)現(xiàn)我的,她知道我都習(xí)慣了下課去找她,或者等她來找我。
新學(xué)期才開始,學(xué)校里就開個舞蹈班,我和萱兒都報名參加,而且理所當(dāng)然我們倆的踢踏舞在班里、學(xué)校里都出盡了風(fēng)頭,國慶時候?qū)W校里舉行了大型晚會,由于我們學(xué)校是重點高中,來參加的有頭有臉的人多,我媽媽也代表教育部坐在第一排,那天的晚會還錄制成了電視節(jié)目,而我們倆自己編的雙人踢踏舞“不會孤單”贏得了滿堂彩,那天的萱兒可漂亮了,一身潔白的裙子,整齊順滑的頭發(fā),就像一朵潔白的蓮花,她發(fā)上的米白色發(fā)帶是我?guī)退档模沂痔苛耍撬约合档脑捑蜁痢?br />
而那天,萱兒的舞也比以前跳得成熟得多,本來我們在編“不會孤單”那曲目時是這樣考慮的,把我們倆融合成一個人,也就是我們兩個來表現(xiàn)一個人的兩種心態(tài)——孤單與快樂,而其實在生活里我們兩個本來的性格就是她總快樂對事,我卻不喜歡很多事很多人,總把情緒封閉。但是遇見萱兒之后,我變了很多,也快樂了很多,我覺得是她把我的另一面找回來的!
總之那晚我們表現(xiàn)得非常非常好,我媽媽都跑上了臺說她的兩個徒弟可真是給她長了臉,而且當(dāng)天晚上就有人邀請我們?nèi)⒓赢?dāng)時市里將要舉行的青春風(fēng)采的文藝表演,真是開心死了——
說到這一句,悄然突然抬起頭,緊皺著眉頭說:“我,我怎么能說開心‘死’了?我那天晚上是不是也說過這樣的話?難道是我咒到了萱兒?都是我不好!”
“別傻了,你這樣說,萱兒會不高興的,你們都把對方當(dāng)成了另一個自己,你這樣說自己,就等于在說萱兒。”
悄然點點頭——
結(jié)果,國慶放假后,我又直接就和萱兒一起回到她們家,幾天里我們都為著那個精彩的舞蹈興奮不已,我就提議趁著大假我們出去玩一下,當(dāng)我在飯桌上說出來的時候,萱兒輕輕地對我搖頭,我突然才想起出去玩是要花錢的,錢對我來說根本不是問題,但是對于萱兒來說就不能不稱其為大問題,她平時連零食都不吃,幾十塊錢的衣服都不舍得買,更別說拿個千兒八百的去亂晃悠,而我當(dāng)然想讓她一起分享我的零花錢,但是,我知道我不能那樣做,雖然萱兒不在意我優(yōu)越的條件,但是我卻害怕我的一個不小心傷害了我們之間的感情,哪怕一丁點兒都絕對不能,所以我立即搖著腦袋說,玩什么呀,我們在家鬧騰鬧騰叔叔好了,反正我們有些日子沒煩他了。
但是叔叔那時卻對我的提議顯得很贊成,讓我這次一定要帶萱兒出去玩一玩,說是雖然在樂山土生土長,卻連峨眉山都沒去過,反正家里剛賣了菜籽,把那些錢都拿去用了。我很擔(dān)心地看了看萱兒,怕她又要教訓(xùn)我,她還真就瞪著我說我凈會鬧亂子,我卻突然靈機一動,笑嘻嘻地說是我媽媽見我們的舞跳得那么好打來電話說要獎勵我們出去玩一趟的,還煞有介事地拿出電話給她看號碼——那天我媽媽確實給我打過電話,但是是問我怎么又不回家,說老爸都生氣了!
就那樣,我們在四號那天整裝出發(fā),也確實玩得非常高興,萱兒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對什么都感興趣,車還沒進(jìn)站,她就看見了那棵高大的梧桐,說是沒見過這么高這么粗的梧桐樹,就硬拽著我去上面刻了我們的名字,然后還對拿著小刀的我說:“是你破壞了環(huán)境,不是我啊!”她有時候也很調(diào)皮,都是從我這里學(xué)去的,然后我們?nèi)プ×寺灭^,就是那家我不去的每人二十塊的地方,就連那個地方,萱兒都是找了好多地方之后又轉(zhuǎn)回來的,因為就只有那里最便宜。
吃燒烤的時候,我們兩個第一回弄了瓶啤酒來喝,那家伙一喝就吐,說是難喝死了,吐完之后她就發(fā)現(xiàn)那個燒烤的烤字沒有火字旁。接著你知道了,我們?nèi)チ司W(wǎng)吧,萱兒沒怎么上過網(wǎng),只是在我們家的時候我教過她一些,那天我又教了她一樣,就是泡泡堂的游戲,你現(xiàn)在該知道我為什么總是喜歡在三區(qū)童話世界紫水晶13號吧——那是萱兒選的,她覺得生活要是像童話一樣就好了,而她是水瓶座的,幸運石是紫水晶,13號是她的生日!
我根本就不喜歡打游戲,萱兒也不喜歡,但是我到現(xiàn)在都會在打開電腦的時候到那里去看看,就會想起我們在燒烤對面網(wǎng)吧的情景,想起萱兒因為喝了幾口酒而變紅的臉,還有就是她身后圍了一堆的男孩子,他們眼里全寫著:怎么有這么美麗可愛的女孩?也都看著她打游戲而笑得沒著沒落,當(dāng)時我是笑得最厲害的,萱兒不知道方向鍵可以一直摁著就能讓人物不停地移動,她只是用手飛快地點,結(jié)果屏幕上的人物就一跳一跳地向前走,沒走幾步就會被炸死……
看著悄然微笑起來的臉,我也想起原來她讓我陪她玩那個游戲的樣子,也是讓我笑得沒了著落,現(xiàn)在看來,她是在學(xué)萱兒。
上山后,萱兒興奮極了,她說這山上的樹都好高好粗哦,還說早知道該在這里找棵最大的刻個名字呢,我就拿刀讓她刻,結(jié)果她笑著說其實她都后悔傷害了那棵梧桐,以后再不刻了。她就是那樣善良,一時的不留心傷害了誰,哪怕是棵樹她都會內(nèi)疚。
我們在出發(fā)前就想著要帶上舞鞋在夜里的山間跳跳我們的“不會孤單”,也就是去年的昨夜,我們在這里達(dá)成了那個愿望,那天晚上的天氣很好,月色也清亮,很多游客都在這里閑坐,萱兒不好意思在眾人面前展示,說一來會影響人家,二來人家會說兩個女孩子太招搖。我可不同意,想著她第一次出來就要讓她玩得盡興,于是我拉著她就在人群中跳開來,氣氛好極了,游客們都圍成一圈給我們打拍子,有的還一起來胡亂地跳,萱兒也就放開了,那天她笑得很美麗,跳得很盡興,還對我說然然,我們明年的國慶一定再來吧,真的太美妙了!……
我當(dāng)然想,只要能和她一起跳舞,到哪里我都答應(yīng)。
第二天游了金頂就回家了,路上,我接到媽媽的電話,把我臭罵了一頓,說是爸爸請了客人要給我慶祝生日,卻到處找不到我,其實我當(dāng)時在想,我的生日禮物已經(jīng)收到了,就是在金頂?shù)臅r候,萱兒用小花給我編的花環(huán),我們還一起唱了生日歌,而爸爸又是那樣不顧我的情緒就把我當(dāng)借口去聯(lián)絡(luò)他的商業(yè)感情,于是就在電話里說了幾句氣話,之后理所當(dāng)然就被萱兒教訓(xùn)一頓,因為她知道了我騙了她說是我媽媽讓我們?nèi)ネ娴模矝Q定要送我回家,替我解釋一下。
其實,那天真像是有什么預(yù)感似的,我回到家就異常煩躁,爸媽都輪番地教訓(xùn)我,那倒也沒什么,只是我很怕他們無心的一些話會傷到萱兒,而果然,爸爸有句話說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不正經(jīng)待著,整天都不回家,不知道是被誰影響的!
他這樣說,我想萱兒自然會聯(lián)系到自己,我除了和她在一起,都不跟其他人怎么來往的,我怕萱兒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就在她回家時堅持要送她過橋去坐車,我真后悔,我要是那時候不跟她一起走,說不定就不會遇見那樣的事了。
橋那邊剛好有座山坡,沿山的路蜿蜒陡峭,而且彎度很大,大得看不見彎子里的車輛,我們走到路邊在那里等過路的車,我對萱兒說爸爸那話是無心的,讓她千萬不許亂想,她卻笑著說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還責(zé)怪我騙了她,說以后還是要多在家里陪陪他們,說我對家人的態(tài)度不好,說不管怎樣那都是父母,都得尊敬,要多和他們溝通,不要胡亂猜疑他們……她一啰唆起來就是那樣沒完沒了,我撅著嘴一邊聽一邊耍弄自己的手機,萱兒見我心不在焉的樣子就推我一把,說我不安心改好,就是那一推,我手上的手機飛了出去,沿著坡路往下滾,兩個人都跑去撿……
萱兒,她跑在前面,我緊跟在后頭,我聽見山路上面好像傳來汽車的聲音,心想這是轉(zhuǎn)彎處如果近了該是鳴聲喇叭的,卻沒想到轉(zhuǎn)眼就看到一輛飛速下坡的車,很近了,我喊萱兒叫她靠邊,可是那下坡的路不容易剎住腳,我想那車更是不容易剎住吧,我們都很慌張,幾乎是同時跌倒在地,都是跪著的姿勢,我感覺車是擦著我的衣服風(fēng)一樣經(jīng)過的,那么快,既然那么快它為什么不再快一點?萱兒跪倒在地時慣性的作用使她整個兒地趴了下去……剛好就在車輪下,我伸手去拉,我什么也沒拉到……是那車不好,它不再快一點,趕在萱兒趴下前就經(jīng)過……我不好,我應(yīng)該挨著她跌下去,才好一把拉起她……
車跑了,它碾破了萱兒的頭,萱兒對著我翻動了一下出血的眼睛,就再也不理我……
悄然已經(jīng)發(fā)不出聲音了,而我的眼睛也酸澀透頂,我沒辦法讓她不要哭,只能憑著她滾燙的淚水浸染我的衣服,只能用萱兒的心情輕輕拍著她,而我想萱兒可能真的就該在這附近,遠(yuǎn)遠(yuǎn)看著她的悄然這樣思念她,這樣內(nèi)疚地傷心哭泣,她也一定很難過,她肯定不會舍得離開悄然的,天空孤獨地翻白,月亮在聽了萱兒的遭遇后也偷偷掩面而去……
“然然,”我扶起她的臉,“起來跳個舞,天要亮了,萱兒也快累了,來給她跳個舞,她肯定也會跟著你一起跳的,這是你們的約定!”
悄然本來無力的眼睛突然來了神采,肯定地朝我點點頭然后站起來,但是我沒想到她卻把舞鞋脫了下來:“萱兒,這是你的舞鞋,你快穿上,我們來跳舞……”
光著腳,沒有任何聲音,悄然圍著那雙舞鞋跳了起來,而我記得,那些動作、那些姿態(tài),就是那天晚上她在舞臺上跳過的,而此刻我卻想象著她和萱兒在去年的晚會上的情景,一定非常的美,那個一身潔白裙子的女孩,她的舞步一定和悄然一樣輕快一樣動人。
我望一望山間,風(fēng)吹過樹葉沙沙輕響,像一陣陣歡快的笑聲,風(fēng)一停下來,那種靜謐又像誰在凝目觀望!
我想起悄然寫的那段話——風(fēng)來了,帶走我身上的塵土留下了我,我干凈了卻不高興了,不高興為什么風(fēng)帶走的不是我而留下的不是塵土!誰會愿意留在這孤單的地方?
她一定是想著這里的情景想著萱兒寫下的,再望一望,風(fēng)又來了——我想萱兒這時肯定像個美麗的精靈歇在樹梢上專注地凝視著悄然為她獻(xiàn)上的舞蹈吧,再不然她便隨著風(fēng)一起纏繞著悄然的身體,和她一同跳起那屬于她們兩個人的舞蹈。
第三章 我要我們在一起
我說誓言
你說誓言是打發(fā)寂寞隨口的哼哼
我說永遠(yuǎn)
你說永遠(yuǎn)前面得加上一瞬間
我說我要我們在一起
你說人從來只和自己在一起
(一)她說,不要欺負(fù)人
大假結(jié)束的那個早上,我很早就往學(xué)校趕,路過學(xué)校外那家早餐店時,突然被個龐大的動物從背后壓住——
“老實交代,這幾天跑哪里去了?”
青格整個兒地壓在我身上,雙腳都環(huán)到了我腰上。
“楠楠,救命啊!大猩猩非禮高中少男啊!”
看著我們兩個那惡心的樣子,楠楠提著小籠包子撐著路邊的樹笑個不停:“好哦,好哦,最喜歡看你們兩個狗咬狗了!”
背上的青格不再繼續(xù)掐我的脖子,我也不再揪他的小腿,兩個人沖過去就把楠楠連同樹一起圈著擠了個扁。
“嗚嗚——我的包子,你們殺了我的包子!”楠楠把她的早餐提到眼前,那幾個小籠包都成了小籠餅,連餡都擠了出來,看著就像那個什么什么一樣!
“那不是悄然嗎?”青格指著學(xué)校門口,“喔唷,她們家有錢哦,開的是寶馬呀!”
果然是悄然,她和一個卷發(fā)的女人正在寶馬車邊說著話,而那個卷發(fā)的女人手里拎著一個背包,我認(rèn)得那是悄然的書包,而我猜那個看上去氣質(zhì)非凡的女人一定就是她媽媽——她和悄然長得太像了。昨天早上,悄然在山上為萱兒跳過舞之后,我看她十分憔悴,便阻止了她上金頂,只是走到雷洞坪就坐車下了山,但是悄然沒有回樂山的家,在和我一起回了成都后也沒回她舅舅那里就直接來了學(xué)校,我估摸著她媽媽是來給她送東西的。
“悄然——”
在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阻止楠楠去打擾她們時,她已經(jīng)喊了悄然的名字也已經(jīng)跑了過去。
很顯然,她們母女有些詫異我們的出現(xiàn)。悄然的媽媽更是睜大了眼睛看著跑在最前面的楠楠:“這……”
“這些都是我的朋友,楠楠、嘯含、青格!”
“哦,好,好,就是該多結(jié)交些朋友。”悄然媽媽把包遞給悄然,然后微笑著打量我們說:“悄然到你們中間來,就麻煩你們了。”
“哪里呀,悄然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楠楠邊講著邊親熱地挽起了悄然的胳膊,“而且,現(xiàn)在還是我的老師了,她的踢踏舞跳得太美了!”
我看見了,悄然還有她媽媽眼里都閃過瞬間的哀傷,她們可能同時想到了萱兒……
“楠楠,要上課了,我們先走吧,讓悄然和阿姨說說話!”
我拖著楠楠也踹一腳正在旁邊摸人家寶馬車的青格,于是幾個人都跟阿姨道了別跑進(jìn)學(xué)校。
“死家伙,這不還有二十多分鐘才上課嗎,讓我跟師傅多待會兒你嫉妒啊?”楠楠在教室里抱怨著,青格也很不滿意:“你怕我把人家寶馬摸爛啊?”
我沒說什么,就嘿嘿地跟他們笑。
可是我沒想到,在第一節(jié)課上,教室門突然被敲響,然后被輕輕推開:“對不起,我找一下方嘯含。”
“不好意思啊,打擾你上課了。”這是我們走到學(xué)校花園坐下后,悄然媽媽開口講的第一句話。
“沒關(guān)系的,反正高三的課程大多是在復(fù)習(xí)高二的知識。”
她點點頭,然后輕輕呼了口氣:“悄然在轉(zhuǎn)學(xué)過來時說起過你,說你是她的網(wǎng)友是吧!”
我點點頭,心里有點不祥的預(yù)感,她該不會是來讓我不要接近悄然的吧?在他們心目中,網(wǎng)友或者現(xiàn)實里的朋友,只要是異性間的交往,都可能會讓他們聯(lián)想到很多,而我敢肯定,她是知道了這幾天悄然是和我在一起的,但是我可不想對她說什么我們只是好朋友、只是互相勉勵互相分享心情的知己之類的瞎話——雖然我們的確是,但是她一定不會相信,況且,我也的確喜歡上了她女兒!
我估計阿姨也看出了我的疑慮,竟然笑了笑:“其實,朋友之間怎么相識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相處的過程里產(chǎn)生的友誼是否珍貴,悄然那孩子喜歡的人很少,在你之前,她的朋友只有一個。”
我再點點頭:“可是她連那個唯一的朋友也失去了。”
“她告訴你了?”阿姨看著我,樣子很是驚訝,搖搖頭說:“真是沒意料到,幸好那天我沒阻止她去,說出來就會好受點,難怪了,昨天晚上我給她打電話時,她第一次問了我去河那邊的情況。”
“河那邊?是萱兒住的那邊?”
“看來悄然跟你講得很詳細(xì)啊。”阿姨咬了咬唇,感覺有點欣慰:“昨天是萱兒的周年,我去上了炷香,也去看看她爸爸,他一直身體不好,特別是萱兒走了之后,更是蒼老了許多。其實,萱兒他爸一直也沒怪過悄然,但是悄然不敢去看他,萱兒出事后,就一直沒去過,她根本不敢在白天出現(xiàn)在河那邊……”
是啊,她怎么敢去,她整個都被內(nèi)疚和悲傷圍裹住了,我也深深嘆口氣聽阿姨繼續(xù)說起。
“我原來也以為悄然真的不會再去了,至少在近幾年都不會過去,但是有天半夜我起來上廁所時發(fā)現(xiàn)她的門開著,屋里沒人,電腦也沒關(guān),屏幕里是個小孩子的游戲,我很慌張,但是四處都找不到她,我最后才開始懷疑她會不會去了河那邊,便急忙開了車順著路找她,我真的沒想到,以前那么怕黑的她竟然在下著雨的夜里一個人走了二十多里的山路,然后淋著雨在萱兒家的院子門前……”
一行淚從阿姨眼里涌出,我趕緊摸出紙巾遞過去。
“那天晚上,我才帶她去了萱兒的墳前,當(dāng)時,她叫我走開卻又立即叫我回來,她說萱兒不高興她對家人沒禮貌!”阿姨笑了笑又說,“我真沒想到,教我女兒長大的人不是她爸爸也不是她媽媽,而是她的朋友,萱兒對悄然的影響非常大,悄然原來的個性十分好強,脾氣也很暴躁,以前她什么都要最好的,凡是她喜歡的她都要得到,不管是某種物質(zhì)還是某種名譽,但是你看她現(xiàn)在!穿的是二十多塊錢的T恤,三十多塊錢的牛仔褲,她把以前所有的名牌衣服和多余的物品都捐給了貧困山區(qū),她比以前懂事多了,但是我卻更加擔(dān)心她,她太孤單了也太過悲傷了,那么久的時間,我就見她對著電腦笑過,她把自己以前的古怪都發(fā)泄進(jìn)了虛擬的世界,而現(xiàn)實里卻陷在那個陰影中不能自拔。”
“那是因為她們的感情太深了,要走出來可能需要很長的時間,也需要有人幫助她。”
“可是,悄然根本不和我們交談,而且我和她爸爸也一直都沒給她祥和的環(huán)境,我們,我們一直在鬧離婚,所以她都不愿意在家多待一會兒。”阿姨抱歉地看看我:“其實,都不該把這些繁雜的家務(wù)事說出來影響你,算了,不說這些,悄然有了個朋友就值得高興的。”
阿姨站了起來,我也就跟著站起來,她和悄然的個子差不多,都只挨著我嘴巴那么高。
“長得可真高,本來想摸摸你腦袋的,挺費勁我們就握握手吧。”
我笑著伸手給她:“我就是吃了飯不想事情凈長個子了。”
“好了,嘯含,教育部有個會議我要趕過去參加,你好好學(xué)習(xí),高三了要加把油,謝謝你照顧我們悄然,寒假的時候啊,你和你的那兩個朋友一起來樂山玩吧,阿姨好好招待招待你們。”
“會的,阿姨你也不要太擔(dān)心了,我們會好好陪悄然的。”
臨走時,阿姨要了我的電話號碼,說是這樣可以隨時知道悄然的心情。送走她,已經(jīng)是第二節(jié)課了,我沒直接回班里,而是走到高二五班的教室外,透過窗戶我看見悄然在聽講,很認(rèn)真地在記筆記,這讓我很詫異,我想象中她此刻一定還陷在昨晚的舞蹈里,陷在對萱兒的思念中才對,但是我反著想,叫她認(rèn)真學(xué)習(xí)的人一定也是萱兒,不是用萱兒的鼓勵來支撐,她不會在如此哀傷的日子里還如此認(rèn)真地對待課堂。
“方嘯含,你不上課跑到我們教室外發(fā)什么呆?”
我的天,教過我的政治老師突然發(fā)現(xiàn)了我,竟然還來這么一句,整個教室的學(xué)生就把目光齊刷刷地投到我身上,當(dāng)然也有悄然的,在一陣哄笑中我逃一般地跑掉。
晚自習(xí)上,青格那家伙看不進(jìn)書就來騷擾我。
“喂,死豬轉(zhuǎn)過來陪我說會兒話!”
“說什么呀,我看書呢!”轉(zhuǎn)過去翻他一對白眼。
“靠!你假什么正經(jīng)喲,你看書?你只是在看書長得什么模樣吧,半天了我也沒看你翻一頁呀!”
又被那大猩猩看穿了,失敗!我確實沒看進(jìn)去,我都還在想著昨天晚上的事情,怎么能不想啊,若是我遇見那樣的事情,肯定都活不下去了,不過我看看眼前那面目可惡的青格,不經(jīng)心就說了句:“如果死的是你,我高興還來不及!”
“啊?什么死不死?”青格這才想起來問我,“我說你這幾天到底跑哪里去了,今早上悄然她媽媽找你說些什么?”
“唉!”我站起來轉(zhuǎn)過去對著楠楠吹聲口哨,往教室門口一擺頭便朝外走去,后面就跟來他們倆。
“要開會啊?”
楠楠跳著腳推我一掌。
“他是要向我們交代情況呢,這家伙不老實,肯定做了對不起我們的事情。”
青格也來推我一掌。
“你們倆別鬧了,到了花園我慢慢跟你們講。”
其實,我原來是不打算把悄然的秘密講給他們倆的,但是晚自習(xí)上我反復(fù)考慮了一下,想著我們是悄然僅有的朋友,而且也剛開始相處,怕我們無意中會刺痛她,所以還是決定說出來大家商量一下,一來避免無意傷害,二來看看那兩個家伙有沒有什么好招數(shù)可以把悄然從那陰影里拉出來。
于是,我用了整個晚上來講這個國慶節(jié)的所有事情,沒想到,我再次回憶起悄然那傷心的模樣時,眼睛同樣酸到極限,楠楠那家伙也是個容易掉眼淚的女孩,連著哭了好幾次,在聽到昨天早上悄然光著腳圍著萱兒的舞鞋跳舞時更是一邊拉著我的衣服一邊撲到青格身上擦眼淚,她問:“你們說萱兒看到了嗎?”
青格顫顫嘴:“我,我也不知道!”
“你個死蠻子,你就不會說看到了嗎?”楠楠狠狠砸他一拳。
“唉,我當(dāng)然希望她能看到,我還希望她根本就沒死呢,但是事實就是事實,人死了就不能復(fù)生,你們女生就愛幻想,悄然就是因為無法接受萱兒已經(jīng)離開的事實才會過了這么久還這樣傷心。”
“你們男生就是這么沒良心,那樣的事情,怎么可能忘記,悄然她一定難過死了?”
“楠楠,你錯了,并不是我不為這件事情難過,也并不是我不重情誼,只是你想想,大家都難過能解決什么,只能讓悄然更加難過罷了。”
“青格說得對,我們不能跟著難過,那樣會讓悄然的情緒一直陷在陰影里。”
“也對哦,但是我就是……我?guī)煾邓遍蹨I都不曉得該說什么。
“嘯,那悄然她媽媽早上找你做什么?”
“她是來謝謝我陪悄然度過了對她來說難以度過的國慶節(jié),還聊到些萱兒走后,悄然的經(jīng)歷,那家伙真的比我們想象的還難過得多,她內(nèi)疚得根本不敢去見她身體不好的叔叔,竟然在雨夜里一個人走了二十多里山路,去萱兒家門前淋雨……”
“我靠!他媽的都什么爛事要讓她遇見哪,她又沒得罪誰。”
我繼續(xù)把早上的事情也全盤告訴他們,聽完后,我們?nèi)齻都沉默著,青格卻突然冒出句氣憤的臟話。
“喂,大猩猩,以后可別在悄然面前說臟話,會影響她情緒的,因為萱兒不喜歡。”
癟癟嘴,青格點個頭:“噎死!會注意的滴!人家不就是習(xí)慣了嗎?”
看他沒正經(jīng)的樣子,我和楠楠都翻他個白眼。
“悄然她媽媽很高興悄然能和我們交往,說讓我們照顧她,挺不錯的一個媽媽,你知道她怎么說網(wǎng)友這回事嗎?”
“怎么說的?”
“我當(dāng)時還以為她是來阻止我和悄然交往呢,結(jié)果她說朋友之間怎樣相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交往過程里產(chǎn)生的友情是否珍貴。”
“我媽怎么不這么對我說呢?上次還把我QQ里的人全給我刪光了,哼!”
青格鼻子里吹氣。
“你那些網(wǎng)友,我都想給你刪個干凈,聊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兒!”
楠楠不客氣地瞪著他。
“是是是,你們就只能欺負(fù)我一個人,我命苦啊,遇見的女人個個嘴巴里冒火。”
“恭喜啊,現(xiàn)在悄然也來到我們中間,你就等著享受言語敲打靈魂吧!”
“深表懷疑!”楠楠笑起來,“我?guī)煾档哪芰ξ也粦岩桑覒岩汕喔襁@文盲會聽不懂弦外之音,理解不了言外之意啊,他那靈魂是加了防盜門外加三把鎖的。”
“我呸!我能聽不懂?先前嘯講到悄然講給他的S步伐,我就領(lǐng)悟到了,下次爬山我就試試。”
“唉,好喜歡我?guī)煾蹬叮秊槭裁茨芟氲侥敲炊嗟氖虑椋烤尤贿有四分之一的愛爾蘭血統(tǒng)。”楠楠一臉的崇拜,完全忘記自己的學(xué)姐身份。
“崇洋媚外,哼,早些時候你就是漢奸的料!”
“你個死蠻子,你是新世紀(jì)文盲還不知道現(xiàn)在是新世紀(jì)啦,現(xiàn)在可是講求友好,你才漢奸呢!不理你了,我和嘯去找悄然讓她教我們跳舞。”
我立即變臉,那怎么可以?一想到踢踏舞悄然就會想到萱兒,一想到萱兒……我都不敢想了。
“嘯,走吧,沒關(guān)系,應(yīng)該讓她試著習(xí)慣沒有萱兒的踢踏舞。”
青格一把把我拉起來,我也就忐忑著心情跟著這倆瘋子跑去悄然她們教室。
當(dāng)我們來到悄然她們教室時,確實嚇了一跳,亂哄哄的一片,里面居然有我們的老熟人——石楊!再看到另外四個女生后,我們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們是為了那次食堂占位子的事請來她們昔日老大來找悄然麻煩的。
幾個人圍在悄然的位子旁,石楊正在說些什么惡心吧唧的話威脅悄然,真不知道他還要不要臉,竟然還在玩這些小學(xué)生的游戲,我和青格沖過去拉開那些女生,一邊一個地把他夾在中間。
“你要干什么?沒考上大學(xué)就到社會上去挨打嘛,那么舍不得我們的拳頭?”本來不想諷刺他的,誰叫他欺負(fù)的人是悄然。
青格也在旁邊把手捏得叭叭作響橫眉豎眼地瞪他。
“你還是不是人哪,有本事就去找社會上的混混耍狠,干嗎盡在學(xué)校里發(fā)瘋啊?”楠楠居然都生氣了,一手拉著她師傅一邊罵那個喜歡著她的石楊。
石楊左左右右地看一圈覺得很沒面子,立即就說:“本來我只是想用嘴巴讓她明白道理不要太囂張的,但是既然你們都來了,有本事就到學(xué)校外去練練,我兄弟都在外面等我呢!”
“誰怕誰呀?”青格立即就來了勁。
“算了吧,你的道理我明白了,但是那是錯的,我不會依著你的道理做人。”悄然這時候才不緊不慢地站起來把書收拾進(jìn)抽屜里,“只是,你還不明白我的道理。”
“你太狂了,看來你是用嘴巴教訓(xùn)不了的。”
“你聽我講完,我的道理很簡單,就是……”話沒說完就猛地一踢腿,腳尖剛好停在石楊的鼻子前,“不要欺負(fù)人!”
天哪,這是悄然?那眼神、那低沉的聲音我不想說什么了,你說她是混黑社會的我都信!
石楊帶著他的跟班嘴里嘰里呱啦著灰溜溜地走了,教室里一片嘩然,我們?nèi)齻也是瞪大眼睛在驚詫之中!
“走吧,我看老師就要來了!”
“哦,哦……”我們?nèi)齻跟著悄然走出教室。
“哈哈……”青格到了操場上都還在笑,“看著石楊那樣子就想笑,他肯定從來沒被女生欺負(fù)過吧!”
“師傅,你真的太厲害了,怎么什么都會呀?”楠楠又是一副崇拜樣。
“你這家伙隱藏得好哦,都沒跟我提到過會功夫。”我也很是興奮。
“你個笨蛋,我早說過了悄然是個練家子,上次她那么快把楠楠扶起來我就知道了。”青格很是得意,我卻緊張萬分,因為我突然想起萱兒倒下的時候,悄然想拉她……青格似乎也想到了趕緊就去捂嘴巴,楠楠馬上轉(zhuǎn)話題:“師傅,謝謝你哦,那次不是你的話,我可就毀容了,呵呵……”
“都在說什么呀?”悄然癟癟嘴,“好像我真是什么武林高手似的!”
謝天謝地她沒去聯(lián)想。
“難道不是嗎?你剛才那一腳剛勁有力,又快又狠,而且腿風(fēng)我都感覺到了,你教楠楠跳踢踏舞,也得教我一樣啊,我就學(xué)你的拳腳功夫好了!”
青格兩手作揖地笑著。
“你們可真是無敵了,我糊弄別人你們怎么也迷糊?那是假的,我哪會什么功夫!”
“……”三個人一起掉眼珠子。
“踢個腿有什么呀?我正著反著側(cè)著都能達(dá)到那效果,忘了我是跳舞的?”
“我還是不相信,怎么可能?你要是沒功夫,那為什么一點也不怕他們?”
楠楠這話是我們都想問的。
“怕什么?誰都不該怕誰,誰都不該欺負(fù)誰,他大不了就打我一頓,死不了,死了又怎么樣?”
“……”三個人互相望一眼,很不是滋味,她怎么能說死了又怎么樣!
“唉!”看我們沉默悄然嘆口氣,“其實,要欺負(fù)人那太容易了,練它一年拳隨便就能對付幾個平常人,不容易的是有了欺負(fù)人的本事同時也有不欺負(fù)弱小的本質(zhì);不被人欺負(fù)也容易,你就想盡辦法躲唄,看誰能費勁追你到天涯海角?不容易的是有了躲的機會根本就不躲!拿出氣勢來面對,看他怎么欺負(fù)你,說不定他還被你嚇倒了!”
“有道理哦,石楊就是這樣被嚇倒的。”青格點點頭裝作完全理解,我看他是怕被楠楠說聽不懂弦外之音吧!其實我都還沒理解,楠楠也一臉迷糊。
“不知道是不是有道理,反正我都做不到!”
這就是悄然,總是想到很多種道理,卻又會說自己也不明白,說自己也無法如此那般,如果我沒猜錯,她這時候是在說自己被一種東西欺負(fù)著卻反抗不了,那東西就是——情緒!
“嘿嘿,那我更要跟你學(xué),學(xué)你的眼神,真能殺死人哦!”青格故意在我面前晃了一腳,還學(xué)著悄然剛才的眼神說:“不要欺負(fù)人!”
“哈哈……”
我們?nèi)齻都笑疼了肚子,悄然,悄然她也終于輕輕地笑了,她笑起來真的很漂亮……
(二)在孤單里快樂
半期考試結(jié)束后,我們四個人四種心情——我破天荒地進(jìn)入十強,雖然是最尾巴上的,那也值得我這個霸占中等生位置許多年的人興奮好幾天了;青格那家伙和以前一樣對考試成績麻木不仁——雖然他非常悲哀地考了個倒數(shù)第三,但是去年倒數(shù)第一也沒見他少吃一口飯,更何況他還有這么大的進(jìn)步!只是我有點想不通,為什么楠楠會從一直保持著的前三名呼啦啦就垮到了第八名,而以前成績單上總是追隨在她名字后的林心卻直接站在了最前面,而且,分?jǐn)?shù)差距和第二名還很大,為此楠楠被老師請到辦公室“關(guān)心”了好幾回!
再說悄然吧!當(dāng)我問她成績時,她很隨意地說在前二十名,看不出她的心情好與不好,只覺得她很不在乎,只是后來楠楠的同桌王思妍跟我們透露了一個恐怖的情況。
那天下課的時候,王思妍和楠楠跑到我跟前,順便也招呼青格圍上來說是有新聞要發(fā)布,而且一副地球要爆炸的樣子。
“狗仔隊,又有什么大新聞啊?”王思妍是個好事人,愛打聽消息也喜歡散布各類小道消息,我們總是在她很興奮地開始廣播時叫她狗仔隊。
“你們知不知道悄然的名字在學(xué)校里都被傳開了?”
“切,我還以為什么事呢,這個我們能不知道?現(xiàn)在學(xué)校的流行語就是——我的道理就是不要欺負(fù)人!哈哈……”青格說著又來晃我一腳。
其實,悄然被傳開是從她跳踢踏舞那天起,后來那次在教室里對著石楊那一腳也由他們班里的人傳得沸沸揚揚,我和青格都聽到過好幾次學(xué)生在打鬧時說起她那句名言!
“你別打岔,聽思妍講嘛!”楠楠眼里也很是得意,難道她師傅真又做了什么令她引以為豪的事情?
“你們知道悄然這次在她們班考了第幾名嗎?”
“她對我說過是前二十名,難道這個也值得你們驚奇?”
“她是班里的第15名,年級第32名,但是這個確實不能讓人驚奇,那我說五門功課有四科不僅是班上第一而且是全年級第一呢?”
“啊?悄然四科第一?”青格羨慕不已,那可能是他下輩子都做不到的。
“不會吧,四個第一那怎么考也得考到前幾名才對啊,怎么會是15呢,另一科該不會是倒數(shù)第一吧?”
“嘿!你還挺聰明哦,還真被你猜對了,她有一科成績就是全年級倒數(shù)第一。”
“我的天,那家伙偏科太厲害了,一定是政治或者歷史,她不喜歡死板的東西……”
“暈去吧你,人家悄然的政治和歷史都是120以上的高分呢。”
“那語文也不至于考那么差呀,她那語言程度語文該是強項才對,那絕對只能是數(shù)學(xué)了,我數(shù)學(xué)還行,我去給她補……”
“她給你補好了!”楠楠翻我個白眼,“150,滿分!”
“什么?”……“什么?”
我連著說了兩個“什么”,第一個是為悄然數(shù)學(xué)滿分而驚詫,第二個是因為我想起剩下那讓悄然考了個倒數(shù)第一的科目居然是——英語!為什么?這真是讓我極度想不通!憑我了解到她的四分之一愛爾蘭血統(tǒng)以及我在峨眉山聽她那么順溜地跟老外交談,我怎么能想通她考了倒數(shù)第一?
“我暈,你們來忽悠我好玩的吧?”
“是真的,而且根據(jù)她們班里的可靠情報說悄然的英語試卷是一片空白。”
“……”
一伙人都挺好奇這件稀罕事,最后商議讓王思妍去弄一份兒高二的英語試卷來分析分析,當(dāng)我們仔細(xì)地把那幾頁紙看到最后時,終于找到了答案——作文題目是“寫一段心里的話給你最好的朋友”。
可是我還是想不通,作文在最后,那悄然應(yīng)該會先做前面的題目吧,為什么整篇都是空白?楠楠不愧是答題高手,她說成績好的人一般在拿到試卷后就會瀏覽一遍,然后計劃怎樣分配答題時間。
以為我們這幾個人圍著悄然笑笑鬧鬧,會令她開心起來忘了那些情緒,而表面上她也確實那樣表現(xiàn)著,但是就一個小小的作文題目就泄露了她的心——依然無法解脫!我想,當(dāng)她看到那個題目的瞬間,那些深埋在心中的想要傾訴給萱兒的千言萬語全都驚醒,也一定像把刀一樣在她體內(nèi)絞動著。
這件事,我們幾個商量好了不去問及,只是用著我們的快樂繼續(xù)感染她,而悄然也不愧是我們心目中不一般的女孩,雖然她時常說自己做不到自己所能想到的事情,但是她在努力,憑著萱兒遺留給她的一切在努力。
那天也是在食堂,我們四個坐在一起吃飯,笑鬧間居然又走來那四個在學(xué)校里飛揚跋扈的女生,頓時我和青格都警惕起來,楠楠也立即放下調(diào)羹拉著她師傅。我們以為她們又是來惡言相加的,卻沒料到四個人走到我們桌前停下后居然對著悄然笑意盈盈。
“悄然還沒吃完呀,你們哪是吃飯,簡直就是開座談會,我們后來的都吃完了!”
天,那個以前罵悄然是豬的女生竟然會有如此友好的口氣,好像和悄然是好朋友一般。
悄然并沒回話,只是對著她們笑了笑。
“你們慢慢吃哦,我們先走了!”
四個女生都跟我們說著拜拜,我們也就莫名其妙地跟她們說了再見。
“怎么會這樣?”楠楠第一個問出口。
“這還不明白?定是給我們悄然嚇的,怕以后在學(xué)校沒得混了。”
這是青格高見。但是我想不可能是這樣簡單,那幾個女生也不會那么容易怕了誰,傳說里都是比較有脾氣的,但是突然這樣對悄然確實令人費解。
“然然,到底怎么回事?你又教訓(xùn)過她們?”
從山上下來后,我就習(xí)慣這樣叫悄然了,現(xiàn)實里,也只有我這樣叫她。
“沒什么的,大家其實都不是什么壞人,只是染上了一種習(xí)慣罷了,況且我和她們也并沒發(fā)生什么大不了的仇恨呀,只不過意見不統(tǒng)一而已。”
她的話好像并沒回答我們想知道的問題,于是幾雙眼睛還是盯著她。
“你們的好奇心可真大,我知道你們連我英語交白卷都要查一下,這件事當(dāng)然要問個清楚才吃得下飯是吧?”
“啊?交白卷?誰去查的?”三個人同時裝傻,悄然就笑一笑。
“好了,告訴你們吧,剛才說話的那個女生有天早上在廁所里暈倒了,她好像貧血,當(dāng)時太早,廁所也沒別人,我也不知道她們是哪個寢室的,所以就自己把她背到學(xué)校外找個車送去了醫(yī)院,就這么簡單。”
悄然說完了,我們?nèi)齻面面相覷,這丫頭真會這么不記仇?
“看看我?guī)煾蛋桑銈儍蓚可真該慚愧,到現(xiàn)在還在想著有機會就給人家林心好看是吧?”
就知道楠楠會說到這事,其實我也馬上就聯(lián)想到了,而且我發(fā)現(xiàn)悄然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心驚膽戰(zhàn)的,心中立即升起一種不祥之兆。
果不其然,吃過飯后,悄然說讓我晚自習(xí)后在花園等她,天哪,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約我,但是為何我有點大禍臨頭的感覺啊?整個晚自習(xí)我都如坐針氈一般不能安穩(wěn),我都這樣了,楠楠居然還嫉妒萬分:“我?guī)煾禐槭裁粗蛔屇闳パ剑隙ㄊ且棠泓c什么厲害的東西,哼!”
“那你代我去吧!”
我可真是想讓她去受受悄然敲打靈魂的魔掌呢,保準(zhǔn)讓她想一夜關(guān)于自己的“大事”,悲哀啊!
其實除了心中那一點忐忑,我的心情還是十二分的明媚,從峨眉山回來后,我?guī)缀鯖]有和悄然單獨相處的機會,那兩個跟班兒以前總是在我需要他們時躲得老遠(yuǎn),而現(xiàn)在卻跟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總是在我有去找悄然的動機時就會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并且要求同行,而今天悄然已經(jīng)把話說明白了,是只要和我見面,雖然我想見面時的內(nèi)容比較痛苦,但是,我這個人還是比較樂觀,況且悄然還教過我一種轉(zhuǎn)換方式——在痛苦中尋求快樂!
十二月了,天氣冷得不一般,學(xué)校里的臘梅在空氣里張揚著它的香味,在清冷里灌注了一抹溫馨,也讓今夜的我更加思緒飛揚,我幻想著和悄然在花園里輕聲細(xì)語地談天說地,想那時花前月下是何其的浪漫呀!
我把一切都勾勒得十分融洽與美好,連走去花園的腳步都像是凌波微步一樣輕快飄逸,我想我得盡量走快點,可不能讓她等我呀。可是當(dāng)我停下步子時,悄然卻像尊美麗雕塑一樣坐在椅子上,甚至都沒發(fā)現(xiàn)我的出現(xiàn),看她沉思的樣子我估計她坐了有些時間了。
沒說話,我靜靜地就坐在她身邊然后看她的臉,她也就轉(zhuǎn)過來笑著:“你猜我今天是要對你說什么?”
“不管你要說什么,先把這個吃了。”我把從青格那里偷來的巧克力遞給她,其實我想琢磨著先行個賄好讓她對我嘴下留情,所謂吃人嘴軟嘛。
“等我說了再吃吧。”
“……”難道被她看穿我的伎倆?
“看你的臉色好像有點心虛的樣子,你做了什么壞事?”
“我做壞事?我看你今天才是做了件不得當(dāng)?shù)氖履兀蠈嵳f你什么時候就坐在這里了?”
“不錯嘛,學(xué)會了先發(fā)制人。”
兩人都笑起來,我也就把巧克力的包裝撕掉再遞給她:“快吃了,補充點熱量,一個人坐在這里多冷啊。”
悄然接過去卻掰了一半給我,著實讓我感動了一把,一陣甜蜜更隨著巧克力的融化而蔓延開來。
“其實,也沒什么事情,就是想和你單獨待會兒,你知道今天是幾號嗎?”
“11號呀,怎么了?”
“沒什么,隨便問一問。”
聽悄然的口氣,11號好像應(yīng)該是個什么特別的日子,我在腦袋里搜索著,卻怎么也找不出能和11號對應(yīng)上的事件,于是也只好承認(rèn)她是隨便問了一問那么簡單。
“呵呵,今天的月色真好。”
說了這句對白,我心里都想哭,為什么我就想不出聽起來稍微精美點的話語呢?害我話一出口就換來悄然一陣狂笑:“拜托,今天的月亮都是瞇著眼睛的,還月色好?”
悄然收住笑意:“嘯!”
“嗯?”
“我覺得,你……你……是不是……”
天哪,她那么奇特的眼神、那么意味深長的口氣,她要說什么?難道,是發(fā)現(xiàn)我喜歡上她了,她是要問我是不是喜歡她?如果真的是,我怎么辦?那她問這個話的意思又是什么?是會說她也不討厭我,會和我交往,還是婉言說我們都小還不能戀愛來拒絕?我的天,幾秒鐘的時間我竟在寒冷天氣里冒出了汗水,連呼吸也亂了陣腳,居然接連吸了兩口冷氣,差點沒把自己給嗆死!
“是不是……太擔(dān)心我了?”
不可否認(rèn),我的心一下子平靜下來,但是居然十二萬分地失望著,失望得不知該怎么接她的話,因為我剛才沒考慮過那么誘人的口氣居然問的是這個問題。
“我同學(xué)說你們好像對我的空白試卷非常感興趣,是真的?”
“呵呵,我就是奇怪她們說你英語考了倒數(shù)第一,我是想看看什么樣的題那么難。”
“沒錯,我的確是被難到了,那個題目確實讓我情緒一時凝結(jié)起來。但是,說實話做那套英語題,對我而言真就像完成一套小學(xué)三年級的語文試題一樣簡單,如果我做,那也一定會得最高分。”
“這點毫無疑問。”
“萱兒的成績沒我好,但是她很努力,初二那年她的英語成績居然比我還高,我很意外,便開玩笑地說真是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你知道她說什么嗎?她說請你相信你眼睛看見的一切!”
“呵呵,你們兩個說話都挺有意思的,但是我覺得萱兒不會跟那時的你一樣也那么囂張吧。”
“你和萱兒沒有默契,你當(dāng)然不知道她那句話的意思,她是想告訴我,眼睛里不要只看到自己,不要以為只有自己才是真實的,而后來她在送給我的賀卡上寫過的話讓我知道我是理解對了。”
“什么話?”
“其實是一首詩。”悄然抬頭看著天空,“當(dāng)你看見我的時候,我知道你被封閉了,只有被情緒關(guān)押的人,才始終看見我這雙黑色夜空里飄浮的眼睛,而我,就是你游弋的靈魂,你我相映成輝,這世界卻暗,所以請你忘記黑夜里的眼睛,讓我也忘了你,始終相信朝日將來,一切成炫!”
悄然念完了,我卻找不到話來回應(yīng),因為我確實不知道那些話是要說明什么道理,于是佯裝思考而假意地點點頭:“嗯,不錯!”
“你呀,別裝懂了,那是萱兒在初二時自己寫的,我估計她也寫得非常冒火,本來她就不喜歡耍弄文字,卻又想把她的觀點找個好的方式傳達(dá)給我,還好雖然寫得不怎么漂亮,但是意思我了解了。”
還寫得不好?這樣說簡直就把我往死里打擊,人家說一首詩要是寫得好,就讓人看不透想不通,我看萱兒就是做到了嘛!
悄然說話間從口袋里摸出一張小巧的卡片遞給我:“這是我非常珍貴的收藏,送給你!”
我仔細(xì)一看,很樸素的畫面,兩只鳥兒在藍(lán)天飛翔,打開來幾行整潔的英文字躍入眼簾,而落款是萱!我暈,原來這就是萱兒送給她的卡片,那首詩竟然是用英文寫的!
但是,對于悄然來說這東西太珍貴了,我怎么能收下呢?
“然然,我覺得這卡片我不能要……”
“你是沒勇氣要吧,因為它附著的道理你不想去做。”
“不是,你和萱兒送給我的道理我收下了,只是這卡片對你的意義不一般。”
“嘯!”悄然突然微微一笑,“其實,我并不是想強加一些莫名其妙的道理給你,教你怎么怎么做人,我也沒那個本事,沒那個權(quán)利。”
我緊張了,她這樣說是不是覺得我不安心改好,覺得失望了?
“然然……”
“你聽我說完!”
我點點頭。
“雖然我沒權(quán)利,但是你和萱兒都叫我然然,我就必須講出我想講的話,你和青格愛跟人打架,其實打架也不是壞事,看你打架的本質(zhì)是什么,如果是為了嘩眾取寵為了引人視聽,而假借自己所謂的叛逆年齡去欺負(fù)弱小,只能一個字送給你們——哀!”
我撅一撅嘴,心想我們好像沒那么哀吧,但是也不敢當(dāng)場辯解,怕她道出我真哀的事情,難以承受。
“但是你們還稍微好點,至少比那個欺負(fù)女生的人強了許多,但是你們和林心的事情就真哀了,知道為什么說是哀嗎?”
看吧,我猜得真是沒錯,轉(zhuǎn)那么大的彎子終于看到了斧頭鍘,我像個小學(xué)生一樣無辜地?fù)u頭,我確實不知道哀在何處。
“哀在你們根本沒有成為敵人的理由,哀在你們吝嗇一個眼神一句招呼,哀在你們不屑友情……不過,也對,你們有大把大把的友情!”
“……”
悄然沒等我說點什么,就起身回宿舍,我送她到樓下時她又說不要擔(dān)心她的情緒,她說孤單的情緒讓人想出許多問題,而那樣的情緒就已經(jīng)不再是本質(zhì)意義上的孤單,而是一種快樂。
回到寢室,我洗臉上床一言不發(fā),青格和其他室友打趣我一定被悄然洗腦,而我也的確被清洗了一番,過了熄燈時間,林心才從教室溫書回來,摸著黑晃蕩自己的水瓶,很顯然是沒有熱水了,他拿著臉盆去衛(wèi)生間,我說了句:“我水瓶里還有熱水,你用吧!”
寢室里頓時啞然,良久傳出林心一句小聲的“謝了!”
再良久傳出青格一聲“瘋了!”
自己心里說聲“‘OU’了!”
(三)青心成情
我對林心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換來青格對我的疏遠(yuǎn),他不能接受我對死對頭笑臉相迎,有好幾天都不再喊我一同吃飯一同上廁所,直到我把悄然講給我的“哀”告訴他時,他才嗤了一聲說本來是沒什么的,但是林心錯在先,道歉就該在先,還批判我沒原則主動跟人家打招呼等于低頭認(rèn)錯!對于這文盲,我無話可說,雖然他最終堅持不住一個人單飛又來和我黏糊,但是我知道他還是挺不滿意林心,看見人家和我打招呼就在瞪別人同時也會白我一眼,那醋勁讓人感覺好像我是他女朋友,然后我又當(dāng)著他的面跟別人眉來眼去似的……然而,大家畢竟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不管在任何時間一抬頭都有可能看到對方,久而久之,我習(xí)慣了,青格自己也覺得自己的樣子特別好笑,我估計連林心都背地里偷著琢磨這搞笑的場景。
又是個熄燈的時間,青格在晚自習(xí)后拖我去球場打了一個多小時的籃球,又在臘月間沖個涼水澡,之后便躺在床上互相聽著對方的肚子叫喚,本想翻箱倒柜地找找看還有沒有什么時候吃剩的面包,無奈寢室的人都睡了,不好太過分只好強忍著饑餓也忍著笑——和青格此起彼伏的咕嚕聲在夜里竟然像兩只青蛙在對罵!
過了些時候我聽見林心在床上撲哧地笑出了聲,估計是被我們的咕嚕聲給吵醒了,我聽見他從被窩里鉆出來,在自己柜子里倒騰一陣,之后跑來我床前小聲說:“嘯含,我這里有吃的,起來到走廊去吃吧!”說話時還示意讓我叫上青格。說完就輕巧地往寢室外走去,而我也躡手躡腳地跑去拽拽青格,那家伙在床上翻了個身說不去,是不愿吃“仇人”的東西呢!
林心手里捧著個大口袋,正散發(fā)出一股肉的香味,他告訴我說是他家里托人帶來的臘肉和香腸。他望望寢室的門,見青格沒出來就說:“我就知道他肯定不會吃我的東西的!”
“呵呵,他是覺得沒面子吧,因為你都沒親自叫他,那家伙挺孩子氣的!”
林心笑了笑便將口袋遞在我手上:“你先吃著吧,我去叫他。”
這時候哪有心情吃啊,馬上就跟了上去偷看狀況,林心在大猩猩床前伸了伸手又縮回來,起碼又站了有一分鐘才拉開他的蚊帳小聲說:“快起來吃東西,嘯含都要把肉吃光了!”
沉默,尷尬的沉默!
看著林心在那尷尬里的身影,我都著實替他不好過,走過去把他拉了出來。
“算了,那家伙一時間還轉(zhuǎn)不過來彎,你別在意啊。”
“唉,再半年多就該畢業(yè)了,還在意什么呀,大家同學(xué)一場也挺不容易的。”
“原來都是這么想的。”我笑起來,卻吃不下東西。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和青格都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相反你們還挺仗義的,大家鬧出那些不愉快也就是各自的性格不同罷了。”
“咳咳……真的吃完啦?”
轉(zhuǎn)過頭去一看,青格撅著嘴走到我們跟前還一把搶了我手里的口袋,拿了一大片臘肉塞在嘴里邊吃邊說:“嘿嘿,好香啊!”
結(jié)果,那天晚上我們才知道原來林心并沒有在打架過后跑去打小報告,他只是去跟班主任講了班上設(shè)立紀(jì)律委員不但不能維護紀(jì)律反而影響了同學(xué)之間的感情,所以要求廢除這個多余的班委職務(wù),而學(xué)校是怎么知道打架的事情他也不得而知,青格聽后立即面露兇相。
“你,你怎么可以這樣?”
“怎么了?”林心忐忑。
“……”我也不知大猩猩要發(fā)什么瘋。
“既然事情是那樣的,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們,害我做了件違背原則的事!”
“我害你?”
“難道不是?你早說清楚,我怎么會告你作弊!那種沒文化的事情讓我這個帥得人噴血的人做了,你知道我有多委屈嗎?”
“……”
“是有點對不起你,想你頭可斷發(fā)型不能亂,血可流皮鞋不能不擦油的新世紀(jì)大帥哥還在女生寢室底下學(xué)人‘叫春’,真是很委屈你呀!”林心反應(yīng)過來后調(diào)侃起青格來。
“嘿嘿,可惜被潑到洗腳水的人并不是我,所以呀你也挺委屈,來來來,吃塊肉補償下。”說著便塞塊肉到林心嘴里。
“喂,就看在我深夜里給你們倒騰食物的份兒上也不該塞我一塊大肥肉呀……”
林心艱難地咽下青格塞給他的肥肉,一臉痛苦地抗議著,這時才像是真的委屈了!
那一晚三個結(jié)怨了兩年有余的冤家就在瑟瑟寒風(fēng)里推心置腹地聊了一夜,林心說自己想得很清楚,必須要考一所好學(xué)校,但是又很矛盾,如果考上了又得花很多學(xué)費,家里供他上學(xué)是比較困難的,光是上個高中都借了差不多一萬外債,說話間不免流露出對父母的歉疚感,而我和青格更是惱火了一回,怎么不惱火?跟人家林心相比,我們才真是溫室里長大的,最起碼我們從來沒擔(dān)心過學(xué)費。
都說屋漏偏遭連夜雨,越是擔(dān)心什么越是要遇見什么,臨近期末的時候,已經(jīng)成為我們其中一員的林心突然在課堂上暈倒,送去醫(yī)院一檢查把所有人都嚇一跳,居然是病毒性肝炎伴隨肝區(qū)疼痛,而且即將轉(zhuǎn)為肝硬化。一時間,學(xué)校鬧得沸沸揚揚,我們寢室乃至我們班都沒什么人敢來串門,雖然林心都已經(jīng)住進(jìn)了醫(yī)院,大家也還以為有什么傳染病菌殘留在他待過的地方。
我們?nèi)メt(yī)院看過他,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后精神相當(dāng)不好,從鄉(xiāng)下趕來照顧他的父母也是愁眉緊鎖,一來是擔(dān)心自己兒子的病情,二來是對大筆的治療費用而犯愁。
從醫(yī)院回來后,我們都沒去吃飯,就望著他整潔的床鋪心里挺不是滋味,青格說自己很想幫幫他,但是誰都知道那筆錢不是個小數(shù)目,怎么幫呢?電話響起來,是楠楠打來說是她師傅找我們?nèi)兔Γ瑑扇瞬派袂槲业劂@出去。
“你們被霜打了?”楠楠居然還一臉笑容。
“喂,你有點人性好不好,林心一家子可愁死了。”青格癟了癟嘴,“你不會是因為少了個競爭對手在幸災(zāi)樂禍吧?”
“你個爛猩猩,誰在幸災(zāi)樂禍呀?光愁能幫林心解決問題嗎?”楠楠氣得給了青格一掃堂腿。
“可是怎么幫呢?就是我一個月不吃不喝也只能有五百塊,再加上我嘴巴甜或許可以騙上個幾百買東西,也還不夠他一兩天的藥錢呢。”
“然然,你找我們幫什么忙啊?”我問。
結(jié)果悄然拿出一大沓紙遞給我:“去男生宿舍發(fā)吧,我和楠楠已經(jīng)發(fā)過女生樓了,學(xué)校各個顯眼的位置也都貼了。”
我和青格一看那資料的題目原來是“為林心獻(xiàn)一份愛心”,頓時豁然開朗,兩個人把悄然和楠楠環(huán)抱著擠了擠。
“悄然可厲害了,這資料保準(zhǔn)專業(yè)也保準(zhǔn)煽情,上面詳細(xì)地介紹了什么是肝炎,也介紹了林心的為人和家境,說請大家圓林心半年后的大學(xué)夢……”
“我查過資料了,肝炎并沒什么大不了,只要治療及時得當(dāng)是可以痊愈的,但是如果真的轉(zhuǎn)成了肝硬化就比較麻煩,我寫這資料主要是想引起學(xué)校注意,然后讓學(xué)校出面舉行一次募捐,等明天下午,我們四個就先去找你們班主任,讓他反映到學(xué)校去。”
“萬一學(xué)校不理怎么辦?”
“我們應(yīng)該爭取,而且像這種救助學(xué)生的募捐活動是很正常的,而且對學(xué)校來說也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它又何樂而不為?我們要做的就是反映情況,造大聲勢,讓他們覺得刻不容緩,你們快去吧,我想募捐活動應(yīng)該在這個星期舉行,如果錢太少,我們還得讓學(xué)校去教育部申請社會募捐援助!”
事情果然如悄然所想的一樣發(fā)展著,學(xué)校對募捐活動很贊成,說是這樣一個尖子生如果因病耽誤了明年的高考就太可惜,連著幾天在廣播里宣傳這件事,也通知全校師生在周五舉行自愿募捐活動,只是讓我們意想不到的是,在募捐現(xiàn)場還來了很多報社、電視臺的記者,最后學(xué)校里總共籌到了一萬多元的募捐資金,而且當(dāng)天晚上就送到了林心手里。
當(dāng)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和那些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記者們走后,林心看著我們竟然紅了眼圈,沒說出什么話就是拉著我們的手,當(dāng)我們告訴他這件事情是悄然策劃出來的時候,他說真想這時候見見她。我才想起然然在募捐完了后就沒了蹤影,而接著兩天放假的時間我也沒在網(wǎng)上見到過她。
星期天的晚自習(xí)上,我和青格還在回味募捐活動的前前后后,也理所當(dāng)然地說起我們那了不起的悄然妹妹,但是在說話間我有點不安,因為青格那家伙一口一個悄然好一口一個悄然棒,甚至對悄然來到我們中間的任何一件事都津津樂道,讓我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對悄然有非分之想,正當(dāng)青格講得口若懸河我恨得牙癢癢時,突然覺得班里的氣氛變了,大家都朝門口望去——咿呀!我的悄然竟然頭一遭跑到我們教室來找我,而且還穿著一件紫色的大衣顯得楚楚動人,只那么輕輕站在門口不做任何動作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悄然就是悄然呀!我正想趁著大家眼熱獨自走到她面前也顯擺一下,哪知道還沒站起來,青格和楠楠就已經(jīng)沖到了她面前,青格更是夸張竟然把他的熊掌搭在她的肩上,我跟上去就給他打落下來。
“好難得呀,這是第一次主動上樓來找我們吧?”
“告訴你們個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我們只知道雖然募捐的錢可以暫時幫助林心,而實際上還差得遠(yuǎn)!”青格立即神傷!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問題了……”
“……”三個人都不知所以。
后來在操場上的時候悄然才告訴我們,說是那天募捐結(jié)束后她就知道那點錢根本解決不了什么,就回去找她舅舅說明了情況,原來她舅舅和她媽媽都是教育部的,而她舅舅說這樣的情況得要學(xué)校出了證明打了報告才能讓教育部出面向社會募捐,或者就在教育系統(tǒng)內(nèi)部解決問題,也說了會及時聯(lián)系校方解決的。
聽到這消息,我們終于松了口氣。
接下來幾天,我發(fā)現(xiàn)青格每天下午都神秘地失蹤,直到自習(xí)開始才鉆進(jìn)教室,問他跑哪里去晃蕩了,他就說去練拳或者打游戲,鬼才信呢,衣服都沒換過會去練拳?于是在他又一次失蹤后回來時,我和楠楠對他進(jìn)行了魔鬼式拷問。
“說,背著我們干了些什么犯法的事兒?”楠楠撅著嘴踮著腳去扯他耳朵。
“什么呀?我,我……”
看他那樣子我們立即知道他肯定沒做什么壞事,因為他一向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后都會是理直氣壯的模樣。
“嘿,看樣子你好像遇見什么好事了哦,是不是哪里去勾引了個妹妹呀?”
楠楠的想法跟我不謀而合,但是當(dāng)她把這話一說出來青格的反應(yīng)卻超乎我們所想的激烈:“誰去勾引什么妹妹呀,我青格•巴雅爾也就嘴巴壞點,哪有真去拈花惹草啊?”那副認(rèn)真樣讓我和楠楠大吃一驚,這還是那個新世紀(jì)文盲嗎?兩個人張大嘴巴望他一陣又互相對視——
“這是誰呀?”楠楠問我。
“妖怪!”
然后一起笑起來。
“誰跟你們開玩笑了,我可真沒去那個什么什么勾引誰。”
“那你這些天不是去約會是干什么去了?”楠楠還沒忍住笑。
“我……我只是去給林心送作業(yè)題和每天的測試卷子了。”
這文盲喲,原來是去照顧他的死對頭了,這確實是好事呀,干嗎做得偷雞摸狗的?更郁悶的是他說出來的時候還像個大姑娘一樣害羞,少見!
排開他對林心的關(guān)懷令他感覺不好意思之外,我太懷疑他在我們說勾引妹妹后的反應(yīng)了,從前老是在我們面前炫耀自己怎么怎么有魅力,說是低年級的女生見到他都不眨眼睛,還在我們面前捏造過收到情書的假象,現(xiàn)在是怎么了?開他個玩笑他還來真的,不是明擺著的此地?zé)o銀三百兩嗎?
“喂,你該不會真有事情瞞著我們吧?”
晚上和他打完籃球休息時,我還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了起來。
“什么呀?”
青格的眼神立即處于警備狀態(tài)。
“你看你那做賊心虛的樣子,嘖嘖,老實交代吧這里又沒外人。”
“我交代什么呀,我哪有做賊心虛了?”
“哼,虧你還口口聲聲說是我兄弟,我早看出來了你絕對是偷偷摸摸地喜歡上誰了對不?”
青格的臉倏地紅了一片,緊張地說:“你真看出來了?”
我的天,這家伙還真有這么回事呀,我繼續(xù)詐。
“那還用說,但是我只是看出來你喜歡上了誰,具體喜歡的人是誰還不知道。”
“嗯,這個……”
“說吧,讓我給你分析分析看有沒可能。”
“呵呵,這個人你也認(rèn)識,學(xué)習(xí)頂尖的好,做事沉穩(wěn)、個性十足、眼神總是看不透、一笑起來嘴巴很乖,最喜歡的還是她一頭卷曲的長發(fā)和她的踢踏舞……”
青格喜歡上了悄然?頓時一個晴天霹靂!
“你怎么啦?”見我呆掉的模樣青格擼我一把“該不會你也喜歡她吧?其實我早就懷疑你了才一直不敢告訴你。”
癟癟嘴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早知道還不如不問他,現(xiàn)在怎么辦?鬧得這么尷尬!兩人互相盯著對方,視線里連接的都是郁悶!
“唉,我好命苦啊,想我青格•巴雅爾活了整整十八個年頭,怎么要和自己兄弟喜歡上同一個女孩呀?所謂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我,我說不下去了……”
沒想到啊,那句玩笑話在今天還真就讓我們兌現(xiàn)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就見過斷手?jǐn)嗄_的,沒見過不穿衣服的,我從沒想過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怎么會呢,我原來一直猜青格對楠楠有意思,而他的行為也是處處如此那般地表現(xiàn),比如他去打石楊甚至打女生,比如他記恨林心,甚至在初中那個朦朧的年齡他肯定多是對楠楠有特別感覺的,要不然班里那么多女生為何他只去抓楠楠的辮子?只是沒想到悄然一出現(xiàn)就全變了!
“你有多喜歡她?”青格問著。
“……”
“看你那死樣子真是喜歡上人家了,還詐我呢,被我反詐一盤呵呵。”
“???”
“好啦,我騙你的,我喜歡的人不是你的悄然,放心吧!”
“你個死小子敢消遣我,差點嚇?biāo)溃 毙闹姓媸侨绔@大赦一般。
“切,還說是兄弟,這點默契都沒有,我倒是早看出來了你對悄然十二萬分地著了迷,你居然看不出來我喜歡誰。”
“哼,別臭假了,你剛從內(nèi)蒙轉(zhuǎn)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對人家楠楠有企圖,成天扯人家辮子,看見誰對她虎視眈眈就揍誰,就差沒把楠楠的名字寫在自己額頭上威脅別人,你還以為你隱蔽得好?”
“……”
兩人一起竊笑,末了青格卻大大嘆了口氣道:“喜歡楠楠的路程真是辛苦啊,一堆一堆的情敵,我可怎么辦呀?你知道暑假里是誰給她寫的信嗎?”
“林心?”
“是啊,今天我陪林心在醫(yī)院里聊天,聊著聊著就聊到開學(xué)那天的‘叫春’事件,自然而然就說起了楠楠收到的信,我問得很巧妙,他一不留神就說漏了嘴,果真是他寫的。”
“是他寫的又怎么樣啊?從初中到現(xiàn)在給楠楠寫過字條寫過信的人不計其數(shù)也沒見她有什么反應(yīng)啊,說不定就是喜歡你呢。”
“別哄著我開心了,人家楠楠是認(rèn)真學(xué)習(xí)的人,不理會那些追她的人不代表她會喜歡我,況且林心和她是一路人,可以一起討論問題談?wù)勈裁磳砦磥淼模揖椭粫蚣埽 ?br />
“怎么覺得你今天有點古古怪怪的,這么謙虛不像新世紀(jì)文盲的德行啊。”
“這幾天去醫(yī)院看林心,那家伙很有抱負(fù),對待事情跟我完全是兩樣,他是需求,我卻是在應(yīng)付,應(yīng)付學(xué)習(xí)應(yīng)付家里應(yīng)付老師應(yīng)付自己,眼看著就要畢業(yè)了,我怎么應(yīng)付高考呀,真是頭疼!”
難得難得,太難得!新世紀(jì)文盲居然也開始擔(dān)心起將來了,看來林心生了病還堅持在醫(yī)院里學(xué)習(xí)的精神觸動了他。
那一晚,我和青格頭一遭聊著與戀愛、學(xué)習(xí)有關(guān)的事情直到拉閘關(guān)燈,我勸青格將來報考體育特招生,那樣的話文化分的要求就會大大降低,只要接下來的時間用用功應(yīng)該還是可以上分?jǐn)?shù)線的,雖然我這樣建議他,但是我呢,我對自己的將來依然茫茫然一片。
(四)哭,未淚
末考即將來臨,班上甚至整個學(xué)校都死氣沉沉,我在本該用心復(fù)習(xí)的晚上心神不寧,就呆呆地盯著教室門口,希望她能突然出現(xiàn)喚我出去……
中午,我意外地接到悄然媽媽的電話,說是已經(jīng)和悄然的爸爸離了婚,本來想等放了寒假再告訴她的,但是今天悄然打電話回去很直接就問起這事情,說明她已經(jīng)從某個地方得到了消息,令她擔(dān)心的是悄然在電話里連著說了幾次“也好也好!”阿姨讓我找個機會和悄然聊一聊,但是最好不要主動提起離婚這事情,免得讓她認(rèn)為我們是在聯(lián)合起來看管她。
可是,我不主動去找她聊這事情,她會來找我傾訴嗎?等了一個下午又一個晚上我都沒看見她出現(xiàn),甚至連平時一起吃飯的時間她都缺席了,而這更證明她的確又被情緒所困擾。
最后一節(jié)自習(xí)的最后十多分鐘我再也坐不住了,急急地沖到她們教室窗口前,她居然不在,詢問了一下才知道她是最后一節(jié)課才離開教室的,去哪兒了呢?打個電話就能知道,但是我在電話里說什么?盡管我還沒想到怎么去安慰她,但是我想知道她在哪里,想陪著她,于是站在她們教室外就忐忑地?fù)芡ㄋ碾娫挕?br />
“喂!”
“是我,你在哪兒?”
“在上自習(xí),什么事?”
“……”
“怎么了?”
“哦,沒什么,只是問問下午怎么沒跟我們一起吃飯,你是不是復(fù)習(xí)功課忘了呀?”
“呵呵,我們又沒定下合同一定要每頓飯一起吃,這有什么奇怪的。”
“好了,我不跟你說了,下課后你到花園等我。”
“為什么……”
不等她說完我就掛了電話,到學(xué)校外面買了塊蛋糕和一杯熱奶茶就奔花園去,結(jié)果悄然已經(jīng)坐在了臘梅樹下的長椅上。
“下課鈴都還沒打你就迫不及待地來等我?”我挨她坐下把奶茶遞到她冰涼的手上。
“你還不是一樣沒下課就跑來了。”
悄然看上去情緒十分穩(wěn)定,喝一口奶茶還對我笑著,這讓我一時間找不到話說,就傻傻地看著她笑,自己也跟著傻笑。
“你今天的樣子有點古怪,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壞事?”
“沒有啊,我今天連最后一節(jié)自習(xí)課都老實地待在教室里,雖然都沒怎么看書。”
聽了我故意加重‘最后一節(jié)’的語氣,悄然噗地噴掉嘴里的奶茶:“好哇,居然跑去我們教室查我!”
“呵呵……人家說看上去吊兒郎當(dāng)?shù)娜苏f話即使是真的也沒人相信,就比如青格,而看上去一本正經(jīng)的人說話即使是假的也沒人會不相信,就比如我們的易悄然大小姐!你知道我是在哪兒給你打的電話嗎?”
悄然搖搖頭,但是嘴角上的狡笑讓我看出她其實已經(jīng)猜到了一二。
“當(dāng)我對著你的空位子問你在哪里時,你說你在自習(xí),我當(dāng)時就在猜想你說謊時的表情會是什么樣子的。”
“哪有說謊?我是在上自習(xí)呀,只不過地點在花園,自習(xí)的內(nèi)容是在梅花樹下陶冶情操。”
“……”
都說搞科研的人喜歡實話實說,當(dāng)記者的喜歡胡說八道,做律師的最愛強詞奪理,我覺得悄然最理想的職業(yè)便是當(dāng)一名鐵嘴律師!
“好啦,都說過了讓你別太擔(dān)心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就一頓飯沒吃嗎?還勞費你來客串一把偵察員,小題大作!”
“不是我小題大作,恐怕是你大題小作吧?真就一頓飯的話我倒覺得無所謂,你們女生反正是要身材不要命的,餓一餓其實換取了精神上的愉悅。”
“聽你這么講,那我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啊?”
暈,該是我套她的話,怎么現(xiàn)在變成她在套我究竟知道了些什么似的。
“我就是來問你的,你反倒問我,我哪知道呀?”
“唉,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還在這里跟我磨蹭,知道了就知道了吧,有什么呀,我都覺得沒什么,難道你覺得我心情不好?”
“厲害,居然被你看穿了,是啊,今天阿姨給我打電話了,說是你什么都知道了,怕你不高興讓我陪你聊聊。”
“果然如我所料。”
“這是什么意思啊?聽你的口氣好像是我上了你的套兒?”
“恭喜你回答正確。”
“……”
“不過,我真的挺好的,留不住的不該強求,幸福怎么可能刻意去挽留?越是刻意越是連原本的美好都要消磨殆盡,早散早化怨早結(jié)新緣,他們兩個實在不該在一起的,根本就是兩路人……”
悄然垂著眼簾,說出的話沉穩(wěn)得像在講另個家庭的事。從她平靜的敘述中我才了解到,原來她媽媽一直都在教育部門工作,加上文化氣息濃郁的成長環(huán)境,所以思想比較正統(tǒng)也比較刻板,但是他爸爸的生活方式卻是另個極端,他不只是張羅著一家大的酒店和一家茶樓,最主要的是在各地搞工程建設(shè),生意場上的爾虞我詐以及為了拉攏關(guān)系而沒日沒夜地應(yīng)酬,使他與家人聚少分多也身心俱疲,再加上她媽媽本來就不喜歡生意場上那些假排場和假面孔,兩人的分歧越來越多,在為數(shù)不多的相聚里也常常鬧出不愉快。
說到中途的時候,悄然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看了眼號碼,然后又看了我一眼,最后還是沒有避諱地當(dāng)著我接聽起來——
“嗯,下課了。”
“和朋友聊天呢。”
“沒多想,說實話我還早盼著這天呢。”
“真的沒什么,對我來說是種輕松,對你們而言更是解脫,與其像原來那樣冷眼相對不如現(xiàn)在這樣坦然分開。”
“我是長大了啊,你才發(fā)現(xiàn)?爸,你不用擔(dān)心我的感受,相反我還擔(dān)心你們呢,那么多年感情一下子放手會不習(xí)慣吧?”
“嗯,那就好,媽媽的感情比較脆弱,雖然分手了還是該像朋友一樣關(guān)心才對,她也跟我說了,說你們會保持好朋友的關(guān)系絕不會斷了往來,我的要求也不多,想我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或者你們兩個帶著你們的新伴侶沒事就帶我去玩玩,你和小吳什么時候結(jié)婚?”
“等我大學(xué)畢業(yè)?好吧,我一定會和媽媽去參加的,但是媽媽將來的婚禮你也必須來。”
“這個我知道,撫養(yǎng)權(quán)在誰手里根本不重要,你是不是擔(dān)心我會覺得你主動把這個權(quán)利和義務(wù)交給媽媽就認(rèn)為你不愛我?不會的。”
“你都說了幾次了,我是長大了,所以不要太擔(dān)心我,我明白你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嗯,去不去愛爾蘭我會仔細(xì)考慮,就這樣吧,我要掛了。”
“唉,爸——”
“你,要是想我了,給我打電話——”
“嗯,拜拜——”
聽了悄然對她爸在電話里說的話,我不知道自己該替她高興還是替她難過,是壞事也確實像件好事,我能說什么呢,本想著她知道了爸媽離婚后會理所當(dāng)然的像所有孩子一樣感覺到自己受了莫大的傷害,而她說是種輕松是種解脫,我也本想著等她流淚的時候幫她抹眼淚對她說些安慰的話,可是她卻克制了自己心底里的委屈再對她爸爸說些安慰的言語。
我想我當(dāng)時樣子才是真有點被安慰的必要呢,一想著剛才她在電話里頭說的什么去愛爾蘭的事情,我就緊張得要命。
“很驚奇我這樣跟老爸說話?”
“嗯,有點兒。”
“看吧,一個無意的電話就讓你把我們家那點事全聽了去,沒錯,家庭關(guān)系的不和睦是外遇事件順利發(fā)展的溫床,就是如此,但是可以理解。”
“可以理解?”
“不理解也存在啊,凡是存在的都是有道理的,兩個思想無法溝通的人被捆在一起是件痛苦的事情,只有找到可以互相理解互相贊賞的伴侶才是快樂的,我爸爸和他的助手好上了,以及我媽媽和她同事好上了都不是什么齷齪之事,他們是在尋求精神上的和諧。”看我似懂非懂又說:“看以前吧,離婚的少之又少,原因跟各方面的開放肯定有關(guān)系,再一個就是日子過好了,人們操心的不再是肚子而是腦子,現(xiàn)在的大部分人寧愿肚子餓也忍受不了精神缺鈣!”
我點點頭表示認(rèn)可,說實話我都不知道這個連戀愛都沒談過的小女孩為什么腦子里想的東西要這么深奧、這么復(fù)雜,在認(rèn)識她之前我總覺得這世界上我要做的事情就只有吃飯上學(xué)打游戲,而現(xiàn)在?怎么這么多問題呀!想著想著自己都笑起來——
“小丫頭!”
聽我這么叫她,悄然頓時朝我笑起來:“怎么這樣叫我?”
“你本來就是個小丫頭,只是從不做小丫頭的事情,別把自己當(dāng)個大人一樣好不好,那樣很累的。”
悄然停住了笑,很是奇怪地看著我:“你……認(rèn)為你還是小孩子?可以在大人面前撒嬌扮乖?”
“我知道你又要嘲笑我,但是我確實是那樣的,至少在遇見你之前都沒變過,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快樂一點。”
“我沒有要譏諷你的意思,我只是感嘆你可以生活得風(fēng)平浪靜,我也知道你是在擔(dān)心我,可是畢竟大家的成長環(huán)境不同,所以造就了不同的個性,都有好處也都有弊端,也所以人需要朋友,需要溝通,要不然就得走到極端去,你沒發(fā)現(xiàn)我現(xiàn)在快樂了很多?”
我笑一笑:“嗯,是沒以前那么兇神惡煞了,呵呵……”
“去你的,老實說吧,我就是被你們簡單的快樂給感染了,但是嘯,你讓我別把自己當(dāng)大人,我也得提醒你別把自己當(dāng)小孩,我們都該長大了!”
我點頭表示同意。
“然然,你……”
“干嗎吞吞吐吐的,要問什么?”
“你又要去愛爾蘭?”
“那是畢業(yè)以后的事情了,我媽媽希望我再去那邊念大學(xué)。”
“念完大學(xué)呢?”
“呵呵,我都不知道,而且去不去我都還在考慮中,問那么清楚做什么?想和我一起去?”
“呵呵……那你要不要我……”
“要不要你?”
“和你一起去?”
“呵呵……”
雖然這是個玩笑,我心里也還是希望她當(dāng)個玩笑給我個玩笑的回答,但是她只是學(xué)我一樣傻笑。
她說得對,我們都該長大了,長大的人無疑是多了份責(zé)任感,做任何事情都要想到后果,以前我曾設(shè)想,如果我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女孩,我就會毫不顧忌地對她表白,然后牽著她的手陪她逛街陪她看電影,可是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我根本就不敢,相比之下,我真覺得對悄然表白需要的勇氣可能勝過一個人單挑四五個壯漢的膽量,想想都感到窒息,而且最可怕的是一旦挑明之后有可能連朋友也做得尷尬了,還是寧愿保持現(xiàn)在這樣的關(guān)系——做現(xiàn)實里叫她然然的好朋友!
青格對我說過不敢跟楠楠表白是因為覺得自己差她太遠(yuǎn),有點自卑的心理,而我,豈不是更像站在地上想摘月亮的傻瓜嗎?從任何一方面來和悄然挑戰(zhàn)我都會直接被她KO,我甚至在想如果她知道我在喜歡她,心里是不是會笑?笑我自不量力!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自己會沒了自信,以前的我和青格從來都認(rèn)為沒人比我們強,在學(xué)校里誰也不怕,讓那些小霸王都敬畏三分,誰也不欺負(fù)就換來同學(xué)的好感,我們就認(rèn)為自己的世界很是光明了,逃逃課打打游戲打打小架就成了全部的生活內(nèi)容,我想青格發(fā)現(xiàn)自己的空白是因為林心生病,而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空白可能就是暑假里遇見了悄然,而且越相處得久就覺得自己越發(fā)空白,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送悄然回宿舍的路上我一言不發(fā)就胡亂地想著這些想不通的讓我頭疼的問題,可能想得太投入了竟然走進(jìn)了女生宿舍樓。
“喂——站住站住,你哪個班的?這是女生宿舍往里面鉆什么鉆?”
抬頭一看,守宿舍樓的大媽張牙舞爪地橫在我面前,再回過頭,悄然站在大樓門外望著我強忍著笑意。這才跟大媽解釋說自己走路走忘了,便在四周女生詫異的目光里飛快地閃出去,那大媽也真不厚道,我都道歉認(rèn)錯了還在我身后說:“誰不知道你們這些男生一天到晚想著方兒地想混進(jìn)來,說不定上次那個男扮女裝混上去的人就是你——害得我扣了一個月的獎金,哼,走路走忘了,我怕你是從來沒想起過吧……”
我知道,其實悄然是不想笑我的,她現(xiàn)在對著我笑彎下去又笑直起來再彎下去都只是因為那可惡的大媽!
“好了,別笑了,待會兒就要斷氣了——”
悄然見我一臉的委屈只好將沒發(fā)泄完的笑強忍下去,站直了對我說:“你來!”
她這個“你來”是指讓我將頭低下一點,咳咳,我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是有一樣在她面前是OK的,那就是我一米八○的身高!但是低下頭去做什么?當(dāng)我順著她的意思將頭擺在她臉孔面前時,她竟然壞壞地笑著,我卻顧不得思考她到底要怎么耍弄我,因為,因為她的臉離我眼睛的距離不到10厘米,連她呼出的熱氣我都感覺得十分清楚,話說走過路過機會不能錯過,當(dāng)然要趁機看看仔細(xì)了——她的皮膚真像我買給她的蛋糕上的奶油,白凈透明吹彈可破一般,修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映出一圈淡淡的陰影,直棱棱的鼻梁間卻有一道柔柔的光,那嘴唇依然泛著微微的紫,我甚至看見了她露出的一小截俏皮的虎牙……
她突然大笑著又彎下腰,因為她在我出神看著她的幾秒鐘里用自己的圍巾把我的頭包裹起來,我知道那樣子的確可以令人捧腹,只是我都笑不出來,不光笑不出來甚至連呼吸都有點困難。
“好像個賣雞蛋的,你是不是就是這樣混進(jìn)去的?”
“……”
“你怎么都不笑啊?”
“我,哦,快熄燈了你上去吧。”
都沒等她說話我就急忙轉(zhuǎn)身,才走了幾步又被她叫住。
“還有什么事嗎?”
悄然往我頭上指指,我才想起自己還是一賣雞蛋的模樣,趕緊取了圍巾走過去給她圍上。
“嘯!”
“嗯?”
“不要太擔(dān)心我。”
“但是你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情。”
“什么?”
“不許對自己漫不經(jīng)心。”
“那,我也有個條件。”
“什么?”
“我希望你對自己認(rèn)真一點,把自己當(dāng)個大人。”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但是我答應(yīng)你盡力去做。”
“這樣的回答就有點像大人樣了,希望你這個大人在明年這時候已經(jīng)在一所好的大學(xué)里學(xué)做更大的人了!”
“……”
唉,此刻我多想套用一句老爸的話:生意不成仁義在!我可不可以收回先前的話呀?一個不讓她漫不經(jīng)心就要讓我這個中等生考上好的大學(xué)才能換得,我賠大了!
(五)暖冬
期末考試的成績我又提升了兩個名次,這不僅讓我自己感到意外,連班主任都覺得詫異,說我到了最后一年里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拿到成績單的第一時間我就打電話告訴了悄然,我知道她不會表揚我,也知道她依然會潑我冷水,但是我就是想讓她知道我是在努力了。
果然如我所想,悄然在電話里這樣說:用幾張紙來考核的范圍能說明什么?況且你名次上升也不能代表你的成績確實好了起來,說不定是別人的成績下降呢?考過就考過了吧,真正學(xué)到了什么只有自己清楚。
接著她又告訴我說過兩天就會回成都,因為她媽媽要到北京去出差大概半個月時間,而且她們也都會在成都舅舅家里過年,這消息讓我興奮了好一陣,原本還痛苦著那么長時間不能見到她,但是她立馬又告訴我另一個消息說是決定要和我一起復(fù)習(xí)功課,這就不能不稱其為哀哉了,本想著自己辛苦了一學(xué)期終于可以在家里為所欲為地瀟灑一把,回味回味那些被我冷落的游戲,而現(xiàn)在一切都破滅了!
在我正要掛電話的時候,楠楠突然沖了過來搶走電話——
“師傅,那么多天沒見到你,我好想你呀,呵呵……”
“我的成績呀?嗚嗚,還是沒回到前三名,考的是第五就在嘯的前面,真是想不通,而且英語拉分拉得最多。”
“你要過來啊?那太好了,我寒假里也不去哪里,到時候我們一起溫課,你正好給我補補英語。”
天哪天哪!這個電燈泡!怎么可以這樣,我心里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對著楠楠就翻白眼。
“好的好的,那我就等你來哦,唉,你知不知道你的成績啊,要我去幫你看看不?”
“嗯,好的,我一定去給找齊,就這樣哦,拜拜。”
楠楠把電話交給我看見了我滿臉的憤怒就說:“干什么?不就幾分鐘長途嗎?小氣鬼!”
“鬼?我才遇見你這個討厭鬼呢,悄然的成績怎么樣?”
“她說她不知道也說她根本就不關(guān)心成績,只是讓我把我們的試卷給她找一套,我們?nèi)ニ嘀魅文抢飭枂枺S便幫她把成績單拿著。”
“嗯,唉,青格跑哪兒去了,我早上往他家打電話沒人接呢?”
邊往悄然班主任辦公室走我邊問著。
“他倒是給我打了通電話說是給林心送成績單去了,林心那家伙可真厲害,帶著病還回來搶走第一名。”
“青格也有點進(jìn)步哦,居然考了倒數(shù)第八,這是他有史以來的最高名次了。”
“呵呵……”
唉,我都不知道我們干什么要去看悄然的成績,猜也能猜出是什么結(jié)果——每科都是第一,每科都在120分以上,相距第二名的分差是105!看得我們倆眼冒綠光,也看見她們班主任一臉惋惜:“這么好的成績?yōu)槭裁床荒軓奈覀儼喈厴I(yè)呢?”
當(dāng)然不能從這里畢業(yè)了,人家悄然的戶口可在樂山呢!
本來的構(gòu)想是這樣——想著悄然回來后,我就把復(fù)習(xí)地點設(shè)在自己家,因為白天都沒人不會受到影響,然后呢,把楠楠趕到我那間房里去復(fù)習(xí),然后讓悄然在客廳來輔導(dǎo)我,到晚上的時候讓楠楠一個人回去,反正她們家離得近,我呢,嘿嘿,就送悄然回她舅舅那兒,一路上可以趁機約她去散步或者陪她看看電影吃點東西什么的,真是幸福!
“真好——”
“好什么好,還不把這死貓弄走,看把我的褲子咬什么樣了?”
青格狼嚎一樣的聲音把我幻想中的幻想打破,瞪他一眼便一腳把花臉踹個四腳朝天,它委屈地叫了聲“媽哦——”就躲開了!
一個楠楠我還能應(yīng)付,可是這文盲是我事先沒設(shè)想到的敵人,他干嗎要突然學(xué)好,聽見我們要一起補習(xí)就來湊熱鬧?我恨死你們這些狗皮膏藥了!
“哇噻!天哪!”
楠楠在我房間里驚呼著,我以為是她們發(fā)現(xiàn)了我的臭襪子,趕緊沖了進(jìn)去,結(jié)果,她是拿著悄然做完的試卷瞪大著眼睛。
“我對了答案,你們猜悄然做我們的數(shù)學(xué)題得了多少分?”
看她那表情不是特別高就是特別差,所以我不敢猜,青格也跟著我搖腦袋。
“131!”
“啊?那不是比林心還高?你是不是對答案對錯了?”
我和青格一把搶過卷子想要仔細(xì)研究一下,悄然卻把卷子收了過去:“別大驚小怪的,高三本來就沒多少新課程,做你們的題也加不了什么難度。”
“那是自然!但是你為什么選那么多題來做啊?”
“對付高考。”
“唉,我?guī)煾稻褪怯羞h(yuǎn)見,才高二就擔(dān)心著高考了,你說你們兩個什么時候能覺悟啊?”楠楠又開始用我和青格當(dāng)?shù)鬃觼硪r托她師傅了。
“我,下學(xué)期可能要跳級,明年我們會一起畢業(yè)的。”
“啊?”這次我們可是同時驚呼起來。
“是真的,我媽媽已經(jīng)打電話給我原來的學(xué)校了,校長說可是可以,但是回去直接上高三得考試,所以我得利用寒假把你們這學(xué)期的功課學(xué)完。”
“你的意思是說你下學(xué)期就要轉(zhuǎn)回去?”
楠楠問悄然這問題讓我打了個寒戰(zhàn),而悄然點點頭的回答更讓我涼了個透徹。這么說來,也就是過了年她就要離開了。
想著是和悄然度過的最后階段,我特別珍惜起來,每天很早就起床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凈凈,趁他們還沒來的時候就到超市去補些零食飲料回來,有的時候還會跟他們商量是不是自己弄頓飯來吃,我們的確做過一次,是包餃子,就為了那頓餃子,我們把整個屋子都弄得烏煙瘴氣,一個兩個臉上全是白面,到最后居然還煮成了一鍋豬肉韭菜湯的燴面,不過我們都吃得特別香,香過了在館子里吃的辣子雞,而每天傍晚楠楠就坐青格的電動車回去,我就送悄然出去坐公共汽車,往往我們都要走到兩三個以外的站去等車,那樣的日子過得我很滿足也很憂心,因為是過一天就少一天。
而晚上的時候我也覺得不難熬,爸媽回來時我就會跟他們講起我們四個白天都做了些什么,比如青格每天在最后接受檢查的時候要挨我們的批斗、楠楠總是得到悄然的特殊照顧,我老是在洋洋得意時被悄然潑冷水等等,我看得出爸媽對我們的改變很欣慰,而他們也表現(xiàn)出想見見悄然的意愿,但是怎么能見得到呢?他們回來時悄然多半都到她舅舅家了!
有一天老天總算開了眼,青格家來了客人,楠楠感冒了,而悄然依然來到了我的身邊,我高興得連做題都合不攏嘴,唯一有點遺憾的是她說不要互相影響居然和我分房,呵呵,分房學(xué)習(xí)!但是我在客廳一抬頭也能看見她在我的書桌前看書的樣子,就這樣我也覺得比有那兩張狗皮膏藥在要強得多,畢竟是我們的二人世界!
中午在街上吃了飯回來,悄然提議打會兒泡泡堂,我很享受和她挨在一塊兒的感覺,雖然在峨眉山上我們曾擁在一起取過暖,但是當(dāng)時誰都不會有情緒去胡思亂想些什么,而此時就這么時不時地接觸一下都會讓我一陣一陣地發(fā)麻。有一局我出師不利,出門就自殺掉,便看著悄然勇斗群雄,倒不是看電腦,而是偷偷地看她的表情——確實比我才見到她的時候多了些快樂!
“看什么看?”
我的天,那么投入地打著游戲還能發(fā)現(xiàn)我偷偷摸摸的眼神?
“我,我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說!”
“我老爸老媽說要感謝你教好了他們的兒子,想要請你吃飯,都說了好久了,但是他們忙生意的時間又剛好和你錯過。”
“真的?”悄然停下游戲認(rèn)真地問我。
“當(dāng)然是真的,這件事情我有騙你的必要嗎?”
“我也想見見阿姨和叔叔呢,嗯,干脆這樣吧,反正青格和楠楠今天也不在,我們兩個就放半天假,然后我們?nèi)ベI菜回來做飯,你就給你老爸他們打電話讓他們晚上回來吃飯。”
“我……”
“怎么?你是騙我的?”
“沒有沒有,我只是想說,我只會做蛋炒飯!”
“不是吧,你那么笨啊?算了算了,就不該指望你的,今天我來下廚。”
“你?”
“哼,不要那個什么眼睛看人低,我雖然沒有廚師等級證,但是在我們家里還是首屈一指的。”
“你們家?那多半是你爸爸只會煮面,你媽媽只會熬粥,你最厲害可以做出面條粥是不是?哈哈……”
“去你的!”
而事實上,悄然的手藝的確還不錯,雖然洋芋絲切得有點像薯條,青椒丁也切得方的三角的長方的花樣十足,但是炒得都還有滋有味,比我強多了,她說這倒不是在她爸爸的酒店里跟廚師或者跟家里的保姆學(xué)的,而是在萱兒家替她燒鍋時看來的。
“萱兒和叔叔都最喜歡吃芋頭燒雞,我也很喜歡,每次我在燒鍋的時候聞到了香味就會趁她轉(zhuǎn)身去看蜂窩煤上的米飯時偷偷吃一塊,她就要罵我,說可能還沒熟吃了要壞肚子……叔叔有個習(xí)慣是每天中午和晚上吃飯時都要喝一小盅的白酒,他有風(fēng)濕總是在變天的時候關(guān)節(jié)疼……最好笑的一次是我和萱兒在院子里放‘百事樂’,就是那種一點燃就會亂竄的煙花,平時里叔叔都不太愛講話,看上去很沉默的樣子,結(jié)果那天萱兒點著了百事樂一甩手就扔了出去,哪曉得那東西一下子就竄到叔叔的眼睛前,把他眉毛給燎了一半,我們兩個呆呆地望著他,想笑呢,又覺得不妥當(dāng),不笑呢又實在忍得難受,而叔叔的表情更搞笑,皺皺眉想罵我們,但是也覺得不妥,不罵呢又實在氣憤,結(jié)果我們?nèi)司湍菢訉χ憧纯次摇⑽铱纯茨悖阶詈缶驮谠鹤永锕笮ζ饋怼?br />
悄然一邊攪動著鍋里的芋頭燒雞一邊給我講起她在河那邊的快樂,整個臉上都洋溢著幸福,我知道她一定非常想念她的叔叔,非常想念河那邊祥和的家,她也一定想給叔叔做飯,想給他斟酒給他盛飯——只是她心里的結(jié)始終還打不開。
爸媽比往常早了半小時到家,但是也已經(jīng)快八點了,見著悄然兩人都特別喜歡,在飯桌上不停地給她夾菜,爸爸也由衷地夸獎了那一道芋頭燒雞,還說起自己小時候逢年過節(jié)我奶奶總是做這道菜來給他們開葷,每每那時他也只是小吃幾口,都留著給弟妹了,老媽就喜歡關(guān)心人家的家事,不住地問悄然這個那個的,讓我感覺好像是在問未來媳婦的情況一般,不過我當(dāng)時可真有那么點幻想,幻想著這天就是我把自己的女朋友帶回來給他們過目的,而他們看了之后就不住地點頭說好。
那一頓飯,我們吃了很久也吃得非常開心,而我萬萬沒料到在悄然道別時,老爸和老媽都要留她過夜,說是反正第二天也要一起復(fù)習(xí)功課的,回去也是睡覺,在這里也是睡覺何必麻煩,而且媽媽見著悄然猶豫時還拿起電話就問她舅舅家電話,說是親自跟他解釋一下,最終悄然也覺得太晚了讓我爸開車送她回去也的確麻煩就同意留下來。
爸媽給我在客廳張羅了被褥也叮囑悄然晚上別著涼就趕緊地睡了,望著他們走進(jìn)屋,悄然咬了咬嘴唇說:“他們真好,和你就像朋友一樣!”
我點點頭:“這是我們之間的信任度問題,我爸說他們信任我,也希望我做出能讓他們信任的事!”
“從什么時候以什么方式開始的?”
“從我去樂山看你的時候,以敞開心扉交流的方式開始。”
于是,我便把去樂山前一晚的“戰(zhàn)爭”告訴了悄然,她聽后說:“沒想到還給你帶來麻煩了。”
“你不覺得是一種收獲嗎?”
“其實,我才發(fā)現(xiàn)你比我要成熟,至少你知道用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把你的想法和你要做的事毫不隱瞞地對他們說,這樣反而減少或者避免了誤會,而我只會坑蒙拐騙,結(jié)果把事情全都弄砸!”
“……”
她一定是在對比了我們?nèi)飞角暗男袨椴磐蝗桓袀模窒氲搅耸撬龑胰藢鎯汉褪迨迦鲋e才導(dǎo)致了萱兒的離去,那個傷真有那么重?輕輕一碰就能讓她跌進(jìn)冰窟。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柔柔地撒在悄然白皙的臉龐上,她睡覺的樣子乖得像個嬰兒,居然還是嘟著嘴的,迷糊里還會吧唧地咂兩下,如果她真是個小嬰兒我絕對毫不猶豫就親她一口,盡管我知道她不是,我還是有親她的念頭,但是得有人向我保證我親了她她絕對不會知道,既然沒人向我保證我當(dāng)然不敢了……我蹲在床邊很享受地望著她,想著這樣甜美的小女孩誰能知道她只要睜開眼睛就會讓你自動撤離三米開外?
可不是嗎?一看見她眼皮動了一下,我就趕緊往門外閃——可是,我怎么那么倒霉,一動腳才發(fā)現(xiàn)早就蹲麻腿了,慌張里沒閃出去卻直接在她眼皮底下跌在床邊——我完了,她肯定要以為我對她做了壞事,一定會罵我色狼,一定生氣從此不再理我,一定……
“你大清早就表演摔跤啊?到外面摔去,別打擾我睡覺。啊……”
懶懶地?zé)┪乙谎郏蛄藗好大的呵欠居然翻個身又繼續(xù)睡!
“呼——”我重重呼口氣,又站了半天腿腳上的麻以及心中的忐忑才一并散去。
“小懶豬——起來了,都9點了,青格他們也快到了!”
“唔——讓我再瞇會兒,放首歌——”
迷糊著說了一句卻是一動也不動,沒想到這家伙還這么賴床,只是她怎么不依賴人呢?她的身材比楠楠還嬌小些,但是怎么看都覺得楠楠是那種需要保護的類型,而她,總像能保護別人一樣,唉!
打開電腦,我特意找了那首我在遇見她以后喜歡上的歌,看著懶懶地賴在床的她,我真想對她說,其實這首歌我在無數(shù)個夜里都在心里為她哼唱過。
窗外的光線漸漸強烈起來,玻璃上凝結(jié)著一層水霧,我才想起這已是隆隆寒冬,只是這個冬季真的很溫暖,竟然在我毫無覺察下就到了尾聲,我知道這是為什么,我當(dāng)然知道,一如此刻縈繞在我們耳邊的歌——因為我遇見了……遇見了讓我著迷的女孩!
我在微笑因為遇見你
雖然夜深卻毫無倦意
抽屜里藏著寫給你的信
想著明天把它交給你
我在歡喜因為遇見你
心中有話想告訴你
我心中有一段新的旋律
真的好想好想唱給你聽
我把這一首歌獻(xiàn)給你
平凡的生活從此不再孤寂
這是最真摯的感情
最真的心意
請讓我為你高歌一曲
我對你著了迷
(六)舍,得
春天來的時候靜悄悄的,只是我身上厚重的衣服怎么也脫不掉,不知道為什么感覺這個春季確實比較寒冷。悄然回樂山已經(jīng)快兩個月了,我很想念她……
記得我最后一次送她去等公交車時,她說嘯你還記得我們曾經(jīng)有個交易嗎,你說讓我答應(yīng)你不再對自己漫不經(jīng)心,而我的條件是讓你做個大人并且考上理想中的好學(xué)校,我說當(dāng)然不會忘記,然后她就笑著說那我們再來做個交易吧,答應(yīng)我在高考之前不要以任何方式出現(xiàn)在我生活里,也不要以任何方式回應(yīng)我的偶爾出現(xiàn),我想了許久最終還是點了頭,她又問我有什么條件,我依然想了很久,直到車來了都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她從車窗里探出頭對我說既然想不到那就留到以后備用吧。
其實,并不是我想不到,只是我想到的太多了,我想她快樂、想她打開心里的結(jié)、想她能夠坦然地去見叔叔、想她在中國念書、想她永遠(yuǎn)都不要去愛爾蘭、想她能和我在一起、想她等我鼓起勇氣對她說我對她著了迷……可是我知道這些我所想到的任何一個條件,即使我說出了口她也不一定答應(yīng),就算她答應(yīng)也絕對都非易事,對她來講也都是衍生情緒的捆綁,所以我只能無條件地接受她對我的要求。
剛開學(xué)的那段時間,我非常不習(xí)慣,因為沒有了悄然,我們回到原來三人同行的狀態(tài),或許都回不去了。在學(xué)校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讓我們聯(lián)想起她,走過操場,楠楠不經(jīng)意就會說師傅在這里教她跳舞;走過禮堂,青格又笑起來:還記得嗎?悄然就是坐在那里哭的;花園里我去都不敢去了,怕自己一坐就會耗費一個晚上;可是連站在教室窗前望望遠(yuǎn)就又看到那個被污水潑到的她,那雙看不懂的眼睛我此刻依然看不懂。
后來我強迫自己不去胡思亂想,甚至在桌子上刻了兩個字——大人!只要我在學(xué)習(xí)時間里想起了她就會甩甩頭把桌上的這兩個字亮給自己看,接著就能有如神助般地投入到功課里,只在入睡前放縱自己的思緒——或者想著網(wǎng)絡(luò)里叫我對她唱《征服》的“所有人”、或者想著我們公交車?yán)锏南嘤觥⒒蛘呦胫奶咛の琛⒒蛘呦胫朊忌健⒒蛘呦胫囋谖掖采系哪莻早晨……想著想著我就會穩(wěn)穩(wěn)入睡,運氣好的話就能在夢里看見她!
青格在我們的鼓勵下報名參加了飛行員體能考試,其實,全省的名額就只有幾個,雖然要求的身體素質(zhì)很高,但是和其他藝體特招生一樣對文化分?jǐn)?shù)就會大幅度降低,這對青格來說是條很好的路子,然而大猩猩總算對得起從小吃的羊肉和他練過的拳,竟然脫穎而出。
也就是知道自己通過了體能測試,他這才惡補起文化科目來,每天上課只要我看見他的時候一般都是一種模樣——看著書緊皺著眉頭而且拿爪子使勁地?fù)项^,就像頭上有幾百斤的頭皮屑在等著他撓下來一般!
有時候我也酸他幾句:“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
認(rèn)真了幾天的大猩猩不像從前那樣好欺負(fù)了,當(dāng)我那樣酸他的時候,他竟然還這樣說我:“說你沒文化你還不信,誰能早知道今天呀?誰又能改變過去呀?這話該是這么說的——早知當(dāng)初,何必今日!人只能早知道過去的不足而改變現(xiàn)在以免重蹈覆轍,我不正做著嗎?”
這樣的話能是這新世紀(jì)文盲說的?簡直是在搶我們悄然的臺詞!不過想想也對,大猩猩的模仿能力是挺強的。
那時候林心也已經(jīng)病愈回到學(xué)校,那家伙挺記情的,每天晚自習(xí)后都要留下來給青格補習(xí),有時候甚至是通宵達(dá)旦,而對我不懂的題也是百講不厭,那段時間里班里的人都像極了抽大煙的人,成天都呵欠連天、眼淚汪汪,但是女生們都特別開心,因為集體減肥了嘛!
緊張里時間過得特別快,轉(zhuǎn)眼就到了五月。五一節(jié)前一天我回到家,老爸老媽都愛憐地望著我說我瘦了好多,也說精神太緊張了面對高考未必是件好事,竟然在那天夜里睡覺前收了我正在看的書,說讓我上上網(wǎng)或者聽聽歌,要不然就直接睡覺,而我知道沒有了悄然的網(wǎng)絡(luò)已經(jīng)不能吸引我半分,所以我寧愿躺在那張她睡過一夜的床上回味曾經(jīng)有她的日子,一想就想到了大半夜,甚至到了爸媽出門做生意都仍然沒有睡意。
都分開了三個多月了,她到底怎么樣了,有好好吃飯好好學(xué)習(xí)嗎,是不是還會一想到萱兒就黯然神傷,是不是還習(xí)慣坐在學(xué)校的某個角落里發(fā)呆,也不知道在忙碌之余有沒有想起過我,想起過我們相處的點滴。
當(dāng)爸媽離開后,我一骨碌翻了起來,幾乎是迫不及待就打開了電腦,因為這個晚上我又一次把和悄然的所有像放電影一樣拉通了播映一遍,而結(jié)果是讓我發(fā)瘋一樣想念她,我想對她說話,甚至想把自己最難以啟齒的三個字告訴她,那樣濃重的念頭幾乎已經(jīng)讓我決定要那么做也必須那么做,我決定了就在這時候我要違反自己不出現(xiàn)的承諾,我要把心里的話說出來——
而事實上,我并沒那樣做!我的悄然,我最喜歡的然然,我想她一定最會報復(fù)人,就為了當(dāng)初我潑了她一身污水她就總是在我每次頭腦發(fā)熱的第一時間要還以顏色,而今天她又是怎么知道我在發(fā)燒的?
打開那塵封已久的QQ,悄然自醉的頭像閃爍得一如她的舞蹈一般動人——
“嘯,過得還好嗎?一定如我所想的一般努力著吧!有時候我特別懷念在成都和你們一起的日子,但是我知道我們不能一直陷在無休止的快樂里,至少像現(xiàn)在這樣緊張的時刻!所以我們都必須舍棄一些東西。所謂舍得即是有舍才有得,而我們舍棄的相對我們將要得到的是無足輕重之物!所以請先舍而后得,我想你一定會做到答應(yīng)過我的事情,高考結(jié)束后我聯(lián)絡(luò)你們,希望到時的聚會會是有所得之后的快樂!”
就是這樣一段話將我的高燒瞬間降至正常,我笑著把這些字字句句看了一遍又一遍,三個月了,這是她傳遞的唯一信息,讓我知道她還沒忘記我,她還想著我,還記得我們的交易,也還說了高考后會找我,我一定要把答應(yīng)她的事情做到,我也一定能做到,對,我一定能!
當(dāng)然,我首先要做的是要兌現(xiàn)那個高考前不出現(xiàn)、不回應(yīng)的承諾,我也一定能做到。
接下來沖刺的時間里我不再受任何情緒困擾,唯一想著的就是怎樣對付高考這只魔獸,并把這種高度的熱情傳遞給楠楠和青格,當(dāng)我們學(xué)習(xí)疲累時就會說起高考后的聚會,幻想那時候的情景,于是為了美好愿望大家就又投入廝殺!
一天夜里,青格在回寢室的路上問起我究竟會不會在高考結(jié)束后向悄然表白,我說那要看我能不能做到答應(yīng)她的事情。
“要是你不能考上好的學(xué)校,是不永遠(yuǎn)都不說出口?”青格側(cè)目。
“她讓我答應(yīng)的事情不只考上大學(xué)這么簡單,而是要我長大。”
“長大?你以為你還是小孩?我們已經(jīng)到了要承擔(dān)法律責(zé)任的年齡了,你還裝什么清純?”
“有的人活了一輩子或許都長不大,這跟年齡有什么關(guān)系,那你說悄然她長大了嗎?”
“悄然那家伙是比我們的想法復(fù)雜得多,而且心里承受的東西也多過我們,說實在的,在悄然來到我們中間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人是可以做很多事情,也能做好很多事情的,以前就覺得楠楠最了不起了,成績可以那么好,也可以那么乖巧,但是和悄然相比,她還確實像個孩子,悄然不僅可以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到更好,而且她還不斷地思考著問題,想通了之后就會選擇最適合自己的方式去對人對事,你覺得呢?”
“你觀察得還挺仔細(xì)嘛,但是我倒希望她能和楠楠一樣過得簡單一點快樂一點,雖然她也一直說她很快樂,可是她的快樂往往是用過度的思考換來的,不是簡單的快樂!”
“唉,每個人有不同的性格,或者她認(rèn)為那樣的生活方式能夠得到樂趣,還有就是她所面對的環(huán)境也促使她那樣過早的成熟。”
“也對,好了不說悄然了,我怕我又要頭腦發(fā)熱,說說你吧,感覺有把握嗎?”
“對考試還是對楠楠?”
“我暈!當(dāng)然是考試,這時候別東想西想的,從那么多人里脫穎而出太不容易了,可得加把油,到時候當(dāng)個在天上飛的人多牛啊,唉,你開飛機的時候順便也帶點馬奶酒,我就去舉報你酒后駕駛飛機,哈哈……”
“暈,那我就把你拖上飛機然后在空中把你扔下去!唉,誰不想牛啊,但是我那成績?nèi)绻芎细裾媸悄肛i都能上樹了。”
“什么時候連你這帥得人噴血的大帥哥都如此謙虛了,世道真是變了啊!”
“說我?你這遇見事情就暴跳如雷的家伙還不是奄奄一息就要斷氣的模樣。”
“呵呵……那你有沒有想過向咱們小楠妹妹道出三字真言哪?”
“當(dāng)然想過,如果真能去讀飛行員,我就向她表白,不管她對我是什么想法我都得說出來,要不然可得把自己郁悶死。”
“嗯,支持!”
等待考試分?jǐn)?shù)的日子如同在水深火熱中煎熬一般痛苦,而我估算著自己的分?jǐn)?shù)要上一流大學(xué)似乎非常懸,到底在志愿表上填哪所學(xué)校、哪個專業(yè)?老爸說其實哪個學(xué)校并不是最重要的,主要得把握好自己的專業(yè),一定是要自己非常感興趣的才能學(xué)得痛快,將來找對口的工作也能更好地發(fā)揮,于是我一個人思考了許久最終還是填報了省內(nèi)最好的一所電子科技大學(xué),而專業(yè)就是計算機應(yīng)用。
之后我很忐忑,不知道這所學(xué)校能否被悄然認(rèn)可,而且就連這學(xué)校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會被錄取。
楠楠對自己的分?jǐn)?shù)很有信心,她填報了北師大,很早以前她就說最想做老師,而我們也覺得她那張喋喋不休的嘴確實適合教育學(xué)生。
而青格,他的心情在考完試之后就跌入了谷底,說是絕無可能通過,最近幾天躲在家里跟自己過不去,我也想著今天去學(xué)校看分?jǐn)?shù)時要好好勸勸他。
果然,我的分?jǐn)?shù)和我預(yù)計的相差無幾,高出我填報的學(xué)校錄取線三十多分,雖然也上了更好學(xué)校的線,但是如果我填報了也絕對會因擇高錄取的方式被刷下來的。楠楠的分?jǐn)?shù)也上了北師大的錄取線,但是非常嚴(yán)峻,可能就在刷與不刷之間徘徊,所以她顯得很憂慮;而青格最終也還是如他所料的被徹底宣判死刑,分?jǐn)?shù)差了一大截!
“算了,想太多也沒什么意思,大不了再讀一年,用你這一兩個月的刻苦精神去拼一年,我想你一定可以成功的。”楠楠說完又轉(zhuǎn)向我,“嘯你說是吧!”
“嗯,我們相信你大猩猩!”
“唉,看吧就是坐著不嫌腰疼,你們倆可好了,就等著收錄取通知書,我呢,都還沒想到暑假完了到底做什么。”
“什么呀,你看我那分?jǐn)?shù)懸乎得不得了,都有點后悔第一志愿填了北師大,還是人家嘯考慮得周到些,起碼可以穩(wěn)扎穩(wěn)打,只要專業(yè)是自己喜歡的。”
“那如果不能上北師大你怎么安排?”青格問著。
“不知道啊,我老爸他們倒是說可以考慮第二三志愿,但是北師大是我的夢想啊!唉,不知道悄然的分?jǐn)?shù)下來沒?她一定考得非常不錯,我的成績?yōu)槭裁礇]她那么好啊?唉,嘯,她跟你聯(lián)系沒有啊?我打她電話總是關(guān)機。”
我無奈地?fù)u了搖頭!
半年了,她給我唯一的消息就是“舍得”,我原以為她會在高考結(jié)束后就聯(lián)系我的,結(jié)果卻從未出現(xiàn)過,于是我才知道她肯定是想等拿了錄取通知書才會見我,我能做的就是等,等我的錄取通知書,等她拿錄取通知書,等她Q我!
八月九號我終于從郵遞員手里拿到了夢寐以求的錄取通知書,電話里知會了還在服裝城忙生意的老爸老媽,他們都很興奮,說是晚上回來好好慶祝一番。而我們一家人還沒慶祝前,青格和楠楠倒是跑過來大大地敲詐了一盤,讓我請他們?nèi)ズ3粤艘活D!
楠楠最終還是沒被北師大錄取,但是收到第二志愿西南師范大學(xué)的通知書,也決定要去就讀;而青格已經(jīng)從落榜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說是已經(jīng)和家里商量好了不會去復(fù)讀,而要直接到大學(xué)里念自考,還說自考雖然壓力大,但是未必不是好事,信誓旦旦地說要把這兩個月的精神在大學(xué)里發(fā)揚光大繼續(xù)努力,看他那假正經(jīng)的樣子我和楠楠就差往他臉上吐口水了,他倒不以為然,居然還教訓(xùn)起我們——
“同志們你們要小心啊,我知道你們在過去為了高考付出了血與淚的代價,但是大學(xué)并不是終點,千萬不要放松呀,黨和人民都看著你們哪——”
“滾你個死蠻子!”
他話還沒說完我就翻他白眼,但是楠楠卻是很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青格說得沒錯,在大學(xué)里往往入學(xué)分?jǐn)?shù)極高的學(xué)生到畢業(yè)后找不到好工作的占多數(shù),這個我可聽得多了,而且多半都是因為當(dāng)初對付高考太過壓抑,到了大學(xué)就徹底放松,玩的玩,談戀愛的談戀愛……”
“那,你到大學(xué)談戀愛不?”青格突然打斷了楠楠的話,而且眼睛里還閃閃爍爍的。
“我……”楠楠一下子尷尬,接著就說,“關(guān)你什么事啊?擔(dān)心你將來的自考吧!像個女人一樣愛管閑事!”
“……”
青格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不知道是被我突然響起的電話聲打擾了,還是本來就無法應(yīng)對,一看電話我就不由自主倏地站了起來——我的然然!
“然然——”對著話筒我就激動地叫出聲,結(jié)果手機鈴聲依然還哼著國歌,才發(fā)現(xiàn)我居然連接聽鍵都沒摁,看得青格和楠楠在一旁朝我翻眼癟嘴的。
“然然,你終于出現(xiàn)了!”
“呵呵,是啊,有好消息嗎?”
“我今天收到錄取通知書了。”
“自己滿意嗎?”
“我滿意,但是……”
“自己滿意就好,那楠楠和青格呢?”
“哦,我們正一塊兒呢,他們倆敲我竹杠讓我請吃飯。楠楠被西師大錄取了,青格沒上分?jǐn)?shù)線,但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改頭換面,連說話語氣都變成你那樣讓人難以琢磨了,時常會冒出點自以為是的觀點來教訓(xùn)我和楠楠,他決定去讀自考,很有信心的樣子。”
“呵呵,那總算是有所得啊!說好了聚會的,你問問他們愿意來樂山看我嗎?”
我轉(zhuǎn)身問那兩個死盯著我的人:“悄然問你們想不想去樂山看她。”
“哼,還問這種話,我想她都要想瘋了,這沒心沒肺的家伙,我來跟她說!”楠楠一把搶走了電話對著電話就撒嬌,“師——傅——我想你啊,你太沒良心了,居然可以半年不理我們——”
結(jié)果,楠楠告訴我們悄然賣關(guān)子不說自己考得怎樣,說是等我們?nèi)チ嗽俑嬖V我們,三個人商量好各自回家收拾東西,準(zhǔn)備第二天就去樂山見我們的然然,原來大家都是迫不及待的,是啊,也只有然然才能讓我們這樣的迫不及待,當(dāng)然心情最激動的肯定是我!
爸媽頭一遭在下午5點就回到了家,一回來就把我的錄取通知書看了又看,滿眼都是收獲后的喜悅。其實,那東西我一拿到之后就覺得心情很平常了,多的是另一種困惑——我到底在這學(xué)校里能學(xué)些什么?我在那里能變成悄然口中的大人嗎?
“別看了,不就是一張紙嗎?有了這張紙我們一家人還是不能出去旅游的,要等我通過這張紙學(xué)到了本領(lǐng)才能實現(xiàn)我們的愿望,都不知道你們在高興什么?”
我笑著奪回通知書,爸也笑著拍我的肩膀:“好,只要你抱著這種心態(tài)去學(xué)東西我們就放心了!”之后又和媽媽對視著繼續(xù)笑,老媽一揮手:“走,今天咱們一家子去豪爽一把,去海鮮酒樓撮它一頓!”
“媽、爸!”
兩人睜眼望我:“什么事?”
“我明天要去樂山!”
“看悄然?”
我點點頭:“這次是和青格楠楠一起去,我們約好了有所得之后去聚會!”
“有所得?”
“嗯,悄然說舍得舍得即是有舍才得,她讓我們暫時舍棄半年的輕松去獲取機會,所以半年里我們約好了大家都不聯(lián)絡(luò),在有所得后痛快地干杯!”
“好啊,你們幾個這樣的朋友在這時候比較難得了,虧得遇見人家悄然懂事啊,要不然我看你這家伙還是個中等生,呵呵,去吧去吧,如果她有空兒也叫她再來咱們家作客!”
我們坐了頭班車趕往樂山,才9點多就見到了候在車站接我們的悄然——半年了,她看上去更加成熟穩(wěn)重,頭發(fā)也長了許多,站在人群中依然顯得安靜從容,但是一聽見楠楠邊跑著邊叫師傅時臉上立即綻開了美麗的微笑,也跑著過來和我們抱作一團。
寒暄幾句便帶我們鉆進(jìn)她媽媽為我們預(yù)備的車朝她家奔去,一路上我們交流著分別后各自的經(jīng)歷,嘻哈打笑地回想過去竟然才發(fā)現(xiàn)半年里我們確實生活得相當(dāng)充實,而悄然也開始說起自己的學(xué)習(xí)情況以及高考成績——
“回這邊學(xué)校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跳級考核,理所當(dāng)然很順利,只是你們一定都很關(guān)心我的高考情況是吧!”
“那當(dāng)然,快說考取了哪所學(xué)校?”
楠楠一臉的好奇,我和青格當(dāng)然也是,我們曾經(jīng)猜想過以悄然那種學(xué)習(xí)像不費力氣的人肯定要報考北大或者清華再不然是復(fù)旦。
“我前幾天收到了復(fù)旦大學(xué)的通知書!”
“嘿嘿,我們還是猜對了哦,曉得悄然的志愿不會脫離這三大名校的范圍!”青格立即得意地說。
“但是前兩年我可能不會在上海念書,我要去愛爾蘭留學(xué),都在準(zhǔn)備留學(xué)生出國考試了,其實很簡單的,主要是外語!”
“???”
三個人立即愕然,而我的腦袋里嗡成一片,她還是要出國!
“那你這邊的課程怎么辦?難道放棄這么好的機會?”
悄然搖搖頭說:“已經(jīng)協(xié)調(diào)好了,高考之后我和媽媽去了一趟上海,最后敲定下來前兩年的課程我會在網(wǎng)絡(luò)上學(xué)習(xí),也在網(wǎng)絡(luò)上和學(xué)校的學(xué)生同步考核!愛爾蘭那邊的課程只要兩年就可以完成,之后我會回這邊繼續(xù)攻讀我的外文專業(yè)!哦,我在愛爾蘭選修的是法律!”
看吧,我早說了她那張嘴天生就是吃律師飯的——強詞奪理!
“唉,干什么弄得自己這么累呀,照我考慮的話,讀個復(fù)旦出來,再依你的口才當(dāng)個高級翻譯不就完了嗎?”楠楠百般不解,“那你最后到底想做什么?總不可能做個國際律師吧!”
“有什么不可以?”
“……”
(七)走過那條河
悄然的家在一個小鎮(zhèn)上,但是那派頭卻像城里的別墅,站在窗口就可以看見大河,以及河兩邊的長著胡須的樹,她告訴我們這就是去年我們看睡佛時前面那條,是岷江的一段,而那些胡須樹被當(dāng)?shù)厝朔Q為老人樹。
“暈,那也該有的長有的不長嘛,都長了胡子那不是都是男樹?”
“……”
青格啊青格,你怎么就不能說點有建設(shè)性的話?
悄然在家里準(zhǔn)備了很多東西招待我們,她們家保姆也正在廚房里忙活著為我們張羅飯菜,悄然說阿姨知道我們要來就親自排了菜單,要慰勞我們這些受了酷刑的可憐蟲。悄然的臥房很大,但是東西卻很少,一排六門的衣柜很是顯眼,然后是一張床、一把老板椅、一張轉(zhuǎn)角的書桌,書桌上擺著筆記本電腦。
楠楠很是驚訝悄然的衣柜:“我的天,你們家里的衣服都在里面?這么長一溜,我看看悄然的漂亮衣服!”
說著就嘩一聲地拉開,并沒如我們所想的一樣有一大堆衣物,只是整齊地疊著幾件夏天的體恤和牛仔褲,我才想起阿姨曾經(jīng)對我說過悄然把那些價格不菲的名牌衣服以及多余的物品都捐出去了,我想她原來還真的很愛臭美吧,一定是用了很多的名牌來壓這柜子。
“我都沒什么衣服的,而且這時候都不需要講排場,我想等念完書上班的時候還是該添置點適合場面的衣服的。”
楠楠咬了咬唇點頭:“嗯,我要學(xué)著點,家里的衣服都堆成山了,我媽說我以后可以直接去開服裝店,天天自己當(dāng)模特,一天穿一件,穿過的還可以賣成錢,呵呵!”
“萱兒以前也這樣說過我!”
悄然從來沒在我們?nèi)齻人同在的時候說起過萱兒,所以她這一句話讓我們頓時啞然。
“呵呵,怎么了你們?怕我自己找情緒?”
“嘿嘿……不是不是!”都搖頭晃腦,只是心里確實沒底兒!
“我知道嘯是大嘴巴,他遇見點兒事你們要是不知道才奇怪呢,峨眉山回來第二天你們?nèi)齻一起來找我我就知道他給你們講過我的萱兒了,其實有什么啊,我的朋友就是你們的朋友,萱兒也一定非常喜歡你們,但是她肯定會最喜歡楠楠,因為……”
悄然拖了拖聲氣,但是不再說下去,只是很親切地看了楠楠一眼。
“我知道萱兒為什么會最喜歡楠楠!”青格又開始了謬論,“因為你最喜歡楠楠,她愛屋及烏。”
悄然笑著搖搖頭。
“那就是你們都重女輕男,我和嘯雖然長得不怎么樣,但是你們也不能嫌棄我們呀?”
“去你的,自己長得像猩猩干嗎硬說我是你兄弟?要嫌棄就嫌棄你一個就夠了!”我極度不滿意地反抗著,逗得他們直笑!
悄然坐在椅子上打開了電腦,說給我們看一樣?xùn)|西,結(jié)果屏幕一亮起來,我們的眼睛也跟著一亮——桌面背景居然是楠楠的照片,非常漂亮迷人的一張臉,笑得甜極了。
“哇噻!你怎么有楠楠的照片,這張我們好像都沒見過哦。”青格說著,“死菜籃子的這一張是照得最好的!”
“我……我……”
我們轉(zhuǎn)過頭去看楠楠的表情,她甚至比我們還要詫異:“我沒有給過你照片呀,我也沒在這里照過照片呀,我……”
“???”天,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是悄然用電腦做的合成圖片?不像呀,那背景那人物都很自然,要是處理過的也不該選個農(nóng)家院子做背景嘛!
“這不是楠楠,是——我的萱兒!”
天,萱兒?她,她怎么和楠楠這么相像?簡直就分不出來,不不不,再仔細(xì)看我發(fā)現(xiàn)她的氣質(zhì)、她的眼神、她的穿著和楠楠好像是有點區(qū)別——眉眼里全是甜美,讓人一看就覺得世界很光明似的,雖然穿著極為樸素但是掩飾不了的是她大方的氣質(zhì),她比楠楠感覺成熟穩(wěn)重些,是那種讓人不敢在面前表露輕浮的類型!
悄然回過頭時,眼淚已經(jīng)落了下來:“我就是這么跑去你們中間的!”
原來,一切都不是巧合,難怪悄然看楠楠的眼神總是很特別,也難怪她看見楠楠要摔倒時竟然可以用那么快的速度拉起她,難怪呀!
跟著,我們看見一張我們?nèi)齻都很熟悉照片——那張剛在網(wǎng)絡(luò)遇見悄然時發(fā)給她的我們?nèi)说暮嫌啊?br />
“嘯,還記得這照片嗎?”
我點點頭:“那天你突然問我什么樣的女孩最可愛,我只熟悉楠楠,就把這合影發(fā)給你了。”
“看了這照片,我就哭了,雖然我知道里面這女孩不是萱兒!”悄然邊說邊抹干淚水,“不要怕我哭,能哭對我是好事,有了情緒就釋放,我已經(jīng)學(xué)會了!”
我們?nèi)齻共同點頭,但是依舊陷在這突如其來的驚異之中——太不可思議了!
接著悄然拿出從前的照片給我們看,全是她和萱兒的,而且大多是在萱兒的家里——
“看,這是她們家門前的大水溝,我第一次去的時候就栽里面了,結(jié)果全身濕透從里到外都換上了萱兒的衣服,從那時候起我就喜歡上了這樣簡單樸素的穿著……這是她們家的灶臺,萱兒總是把它擦得干干凈凈,我就總是坐在這個小板凳上燒火……這是她們家的油菜地,花開的時候我們就在這里照相……這是她們家后面的河,其實就是我們家門前這條河的下游……這是院子后的竹林,春天會發(fā)很多的嫩筍,萱兒用它炒肉片味道可霸道了,我們還在這里逮過筍子蟲,但是萱兒不許我燒來吃,只玩一會兒就命令我把它們放了……這就是萱兒的小屋,她喜歡畫點漫畫,喏,這墻上貼的東西就是她畫的花音里的女孩子……她們家的芋頭夠大吧!那天我們倆在地里挖芋頭準(zhǔn)備拉到她們鎮(zhèn)上去賣,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一個碩大的芋頭,我就趕緊拍下來了……她家的豬,呵呵……她家里的柴堆……這個是我們一起參加晚會時跳舞的照片,看萱兒多美啊……這個,這個就是……”
那肯定就是她一直無法面對的叔叔了,樣子憨厚老實、面容慈祥、和藹可親,當(dāng)時的情景一定是在吃飯中,叔叔手里拿著個塑料杯子,另只手卻像是在揮手阻止她們給他照相。
“不知道他現(xiàn)在還是不是每天都小喝幾兩?”
悄然合上了影集嘆了口氣又對楠楠說:“你喜歡萱兒她們家嗎?”
“當(dāng)然喜歡,好溫馨、好恬淡,是一種平凡的幸福!”
悄然舔了舔嘴唇,并沒說什么,我知道她心里一定是說:可惜我把這一切都?xì)Я耍?br />
“然然,你要出國了不去看看叔叔?”楠楠問著。
“你愿意陪我去嗎?”
悄然第一時間就認(rèn)真地望著楠楠問,似乎這問題她思量了很久一般,而我猜這的確是她早先設(shè)想好的,想趁著我們來然后帶楠楠去見叔叔!
楠楠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很是奇怪地望了我們每人一眼。
“我真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讓叔叔看看你,真的沒想別的什么,你不要誤會我了。”
“沒有沒有,只是今天的事情都好讓人詫異哦,我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和萱兒一個模樣,我本來聽了嘯給我講起她時就非常喜歡她了,只可惜都沒見過她,悄然,我非常非常愿意和你一起去看叔叔。”
“楠楠,謝謝你!”悄然眼中又蒙眬起來,楠楠一把握著她的手說:“我知道我不能代替萱兒,但是我希望自己和萱兒一樣也能做你的好姐妹。”
“真是的,干嗎把我們兩個晾在一邊,重女輕男!我也要加入!”
青格又開始搗亂。
“去你的,你那猩猩樣能加入我們美女軍團?你還是和嘯打堆好了!是吧悄然?”
“干嗎又把我扯上,說了要排擠就排擠他一個人好了,我怎么這么倒霉啊?”
“呵呵……”
第二天早上阿姨說送我們過河那邊,悄然拒絕了,她問我們愿不愿意陪著她一路走著去,我們當(dāng)然十二萬分的愿意,因為那條路是悄然的心靈之路,承載了她內(nèi)心太多太多的快樂與悲痛,她終于肯讓我們一起分享,我們才覺得欣慰呢。
“拿去吧,這是你省下來的零花錢,當(dāng)初你讓我給你開賬戶我就知道你的用意,我和你爸也加了些進(jìn)去,我可等著看你的表現(xiàn)了!”
臨著我們出門時,阿姨遞給悄然一張存折和一張卡。
“媽,你,謝謝你!”悄然驚訝了一瞬然后抱了抱阿姨,“我本來想等大學(xué)畢業(yè)工作了再拿給叔叔的。”
“傻孩子,你叔的身體本來不好,做那么多的活兒很辛苦的,可以建議他在鎮(zhèn)上開個小店子維持生計,等你工作以后就替萱兒盡孝吧!我也知道你非要同時完成兩邊的學(xué)業(yè)的目的,你不想浪費時間是吧?”
然然含淚點頭:“原來你什么都知道。”
“當(dāng)然該知道,我可是你媽媽呀,原來還猜想你扭著脾氣轉(zhuǎn)去成都的目的,結(jié)果第一回看見楠楠時,我也明白了,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過濾的,我不能幫你分擔(dān),也不能一味地勸解,人只有靠自己思考才能長大,唉,不愧是我的女兒,這一天比我想象來得早,我以為至少要你大學(xué)畢業(yè)才能聽到你說要去看叔!”
我才知道,原來我的悄然是這樣煉出來的,熔煉爐就是這樣一個媽媽!
過了橋,悄然在那山坡下的轉(zhuǎn)彎處停了會兒,她說是歇歇腳,但是我們都知道,那是萱兒出事的地方,誰都沒說什么只是心里都追想著那天發(fā)生的悲慘景象,離開時,楠楠走在最后,我看見她狠狠蹬了蹬地面——估計是怪那下面不長眼的土地佬吧!
“萱兒有時候挺搞笑的,她騎自行車的技術(shù)很好,能雙手放了車把在這條路上飛奔,有一次我們一起騎車到她們家去,因為是冬天,她就把手套給了我,還笑嘻嘻地說給我表演一下她的拿手好戲,你們想想看,一個看上去溫柔可愛又文靜的女孩子很瀟灑地把雙手揣在褲兜里然后把腳踏車踩得飛快的模樣,我當(dāng)時跟在她后面都笑得跟喝醉酒一樣歪歪扭扭地騎車,她還洋洋得意時不時回頭對我笑,結(jié)果就在經(jīng)過前面那棟房子時,有個小男孩指著她用這邊的土話說:‘哎呀,你好吊喲,還學(xué)人家丟龍頭兒!’后來發(fā)生的事情就是噼里啪啦我們倆栽到一塊兒!摔得可真疼,但是又覺得太好笑,就一邊抹眼淚一邊在地上望著對方笑,可惡的是那小孩居然還把他們家的人叫出來一起看熱鬧……那前面以前有個修自行車的,萱兒說那修車師傅有點缺德,總是在他攤子前后的路上弄些玻璃碴子或者鋼釘什么的,她以前還想怎么自己運氣這么好,每次車胎爆了抬頭就看見修理攤,久而久之才想通這其中的蹊蹺,后來只要到了這一段路她就會特別注意地面……”
悄然一路上幾乎沒停地跟我們講著自己和萱兒在這路上經(jīng)歷過的點點滴滴,而路上的一切事物她都像了若指掌,像是自己回家的路一樣熟悉,而我也第一次感覺走路居然可以絲毫不累,二十多里路像是沒走多久一樣。走進(jìn)一條蜿蜒的村路時,悄然的腳步變得緩慢而猶疑,于是我們知道馬上就要到了,我甚至望見了遠(yuǎn)處有一條大的水溝,而水溝附近的那個院子似乎就是照片里的那一個,隱約看見院門敞開著,再近一點我看見了一個人正坐在里面用竹條編著什么,我想悄然也一定看見了,她停下了腳步愣愣地盯著那院子。
“我叔——”眼里的濕潤變成一團蒙眬,然而她立即深深吸一口氣像在壓制自己的情緒,只是腳步還是沒能移動,楠楠估計有點感傷這樣的場面,一下子躲去青格背后,我看見她在抹眼淚。
叔叔在無意抬頭間一定是瞥見了我們,他左一晃右一晃似乎在仔細(xì)打量,而突然間他丟掉了手里的竹條慢慢地站起了身,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視線全投在悄然身上,悄然使盡全力想要控制眼淚,卻是全身都顫抖起來,我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聽見她的呼吸里帶著哽咽,叔叔遲疑著腳步一碎步一碎步地朝我們靠近,悄然的眼淚在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終于宣泄而出,而叔叔立即跑到跟前要扶她起來——
“瓜娃娃,快起來,快起來……”
“叔——”
悄然撲進(jìn)叔叔懷里發(fā)不出完整的聲音,叔叔也抹了一把淚。
“好咯,快起來,大路上一個跪著一個蹲著人家看到了要笑。”
良久,叔叔又試圖拉悄然起來,她卻搖搖頭:“叔,讓我再跪一會兒,然然有話跟你說。”
悄然從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錄取通知書遞到叔叔粗糙的手上:“這是我替萱兒考的,她一直想考復(fù)旦的外文系。”
叔叔握著通知書,手微微地顫著,邊點頭邊又去抹一把淚:“好,好……”
“叔,我馬上就要到國外去了。”
叔叔立即皺起了眉頭:“去國外做啥子?還回不回來?”
“不要擔(dān)心,我只是去讀兩年書,然后就回來完成萱兒的理想,但是走之前我希望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
“快說,只要叔叔做得到就一定答應(yīng)。”
“叔——”
悄然叫了一聲便磕了三個響頭:“讓然然替萱兒孝敬你……讓然然做你的女兒……”
兩人用淚眼交織著情緒,叔叔再也忍不住讓眼淚在那張刻滿歲月滄桑的臉上縱橫而下,良久,他才深深地點點頭把悄然扶起來:“叔叔答應(yīng)……”
“爸——”
悄然用一個字打斷了叔叔的話。
“好,好,乖女兒,走,我們回家去坐著說,讓你的朋友站久咯,走走走。”
“爸——等一下,我先給你介紹我的朋友。”
這時,叔叔才開始打量起我們,而楠楠也才收住眼淚花著臉從青格背后鉆出來,我看見叔叔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他的目光在楠楠的臉上驚詫地搜索著細(xì)節(jié),嘴唇輕輕地發(fā)著顫,連手上的通知書滑落在地他都毫無察覺。
“叔叔,我是悄然的朋友,我叫楠楠!”
叔叔走上前依然十分驚異,過了一會兒才說:“跟我們萱兒長得很像,只是萱兒的眼角有點向上彎,鼻子還要小點,嘴巴最像,真是一模一樣……乍一看真是把我嚇了一跳!”
親人就是這樣,我們誰都沒分辨出來,他卻在幾分鐘里看出所有的不同之處。
一進(jìn)院子,叔叔和悄然就給我們找板凳坐,叔叔收拾起未編完的曬墊就推出一輛二八圈的老自行車,說要到鎮(zhèn)上去買點好菜回來為女兒考上大學(xué)慶祝,悄然說不用了,就隨便炒點素菜就可以,他卻執(zhí)意不肯,騎上車還回頭叮囑我們?nèi)ヌ梦菘措娨暋?br />
“唉,太好了,然然你要為你和萱兒的爸爸加油哦!”楠楠邊給悄然擦臉上余下的淚一邊說著。
“我會的,謝謝你楠楠,如果你在大學(xué)里有空閑的話,就給我爸寫寫信寄點照片吧,他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嗯,沒問題,如果寒暑假沒什么安排我也會替你來看叔叔的,你放心吧!”
“你看你看,這兩個人什么時候把我們放在眼里過?都不叫我們來玩?”
“青格•巴雅爾——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啊?”
“好了好了,不鬧了,我去做飯!”
“……”我突然想起她的炒薯條,剛要調(diào)侃一下,青格卻發(fā)出萬分驚奇的聲調(diào):“悄然會做飯啊?懷疑中!”
“青格•巴雅爾——我不許你懷疑我?guī)煾担 ?br />
“什么嗎?好像我真是長得丑招人恨似的,懷疑就等于疑似——疑似不會做飯又不是確診不會做飯……”
“我看你不僅疑似非典還確診禽流感呢!”
“你!哼,好男不跟女斗。”
“哼哼,好女不跟猩猩爭。”
“……”
兩個人說了不爭不斗卻是越來越上勁,在院子里吵得面紅耳赤,把正在啄沙子的雞嚇得嘰嘰喳喳地亂跑!
“嘯——”悄然突然對著一只雞喚我的名字。
“不是吧!我又不是雞!”我萬分地委屈著,卻沒想到這句話讓她們哈哈大笑起來,本來悄然的情緒還沒完全轉(zhuǎn)換過來,這一笑還真為難了她的面部肌肉。
“一群色魔,都不往好里想的爛人!”我自己也笑過后還是要罵一罵才覺得解氣。
“我只是想喊你幫我殺一只雞!”
“芋頭燒雞?”
“嗯!”
把整只雞和芋頭倒進(jìn)鍋時,四人圍著鍋十二萬分地感嘆著——原來挖芋頭和殺雞真不比考試輕松啊!
那雞是我和青格兩個人合作殺掉的,我閉著眼拿著刀,青格閉著眼拉著雞脖子,我割割割,割了半天都像沒什么反應(yīng),睜眼一看,自己把刀拿反了,也順便看到那雞居然還悲哀地望著我,天哪,我怎么下得了手啊?這么無辜的眼睛真是太具有殺傷力了,青格見我半天沒動靜睜開眼就問我是不是在想是殺雞好還是自殺好,一把搶了菜刀把雞遞給我,還是他比較殘忍,三下五除二地差點把雞脖子都割掉,把最后抽搐了幾下的雞放在盆子中,我就去把蜂窩煤上的開水提來倒上去,我的好家伙,那雞居然在水一倒在身上時就噌地站起來跳出盆子還亂跑——
那時悄然和楠楠也正好從地里挖了芋頭走進(jìn)門,看我們兩個驚恐的樣子很是不解,楠楠一邊撓著手臂一邊嘲笑我們是不是遇見鬼了,我們還真就雞啄米一般地點頭,然后告訴她們原委,而楠楠也委屈極了,因為她被芋頭的絨毛弄得雙手針扎一樣有麻有疼,悄然說是故意沒告訴她讓她記憶深刻。
雞煮到六七成熟時,悄然把它撈了起來放在個大盤子里,青格嘿嘿地笑:“早看出是個外行了,芋頭燒雞不但不是用整雞,也不會煮到一半就撈出來,楠楠,看來你師傅已經(jīng)確診為不會做飯咯!”
“你這個沒心眼兒的,今天什么日子啊,要慶祝就得讓萱兒一起慶祝嘛!”
“楠楠說對了,我猜我爸硬要出去買菜定是也想著帶些香、蠟,農(nóng)村里興這個!”
如悄然所說,叔叔回來時,我們看見他車上的確有一包香、蠟,他還沒停下來,悄然就端著雞對他說:“爸,我們?nèi)タ摧鎯海 ?br />
路上,悄然一直走在最前面,叔叔先還給她指路,后來才發(fā)現(xiàn)她居然很自然地拐彎很自然地繞過小山坡最后立在萱兒的墳前。
我們一起上了香點了蠟,然后悄然和叔叔都蹲在墳前卻是默默無語,于是我們?nèi)齻很知趣地說先回去看鍋,是想讓他們一家人單獨待會兒,他們肯定有千言萬語要向?qū)Ψ絻A訴……
我們剛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就吹過一陣涼風(fēng)引來樹葉沙沙作響——那個精靈她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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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2-26 20:18 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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