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擊》

redboy0909

《士兵突擊》楔子（1）
一只螞蟻攢行于它這一系偵察蟻用腹腺分泌物標(biāo)志的蟻路上，這東西對它的重要就如鐵柜對火車頭的重要。世界對它像對我們一樣是個大得沒譜的地方，它的優(yōu)越性在于它可以靠那些不可復(fù)制的碳氛分泌物確定前邊是不是它該去的地方，我們則只能靠蜘蛛網(wǎng)一樣延伸的交通網(wǎng)絡(luò)和航班表，自然，我們、我類或者說我輩族群中間也有那么一些人愿意去同類未有涉足的地方，或者是叢林莽荒或者是心靈的縱深，但那些家伙叫做冒險家，就如那類的螞蟻叫做偵察蟻一樣。

    但我們這只螞蟻是兵蟻，褐色族群。無論顏色，兵蟻就如我臆想中一戰(zhàn)時的士兵，終其一生裝在不見天日的悶罐車?yán)铮�運行于據(jù)說安全實則殺機(jī)四伏的軌道之上，一到車門打開看見天日的時候……

    作戰(zhàn)。

    終其一生。

    好吧，我們的褐色兵蟻不聽我們的嘮叨，它不安地豎起了觸須，今天的空氣不大對勁，前邊出現(xiàn)了十二只兵蟻的身影--型號那支小分隊和它屬于同一蟻域。

    它跑上前，立刻和領(lǐng)隊者開始了永恒不變的互哺和交流。授與者從自己的公共嗉囊吐出流質(zhì)食物，搓成球狀喂給饑腸轆轆的伙伴。我們的兵蟻很想報答以同樣的行為，但它力不從心，它要把消息送回去，路還長得很。

    螞蟻觸角上的十一個節(jié)能釋放出它獨有的費爾蒙，這是它的十一張嘴。十一張嘴同時又是十一只耳朵。

    提供食物的領(lǐng)隊者從兵蟻的第一節(jié)觸角上知道它的年齡：一歲。從第二節(jié)觸角上知道了它的軍銜：無生殖能力狩獵兵蟻。第三節(jié)觸角指出它的種類和所屬蟻域。第四節(jié)觸角顯示了編號和稱呼。第五節(jié)顯示出兵蟻的精神狀態(tài)：疲勞而激動。第六節(jié)用于一般交流。第七節(jié)專用與較復(fù)雜的對話。第八節(jié)只用于和蟻后交談。第九至第十一節(jié)在戰(zhàn)斗時可作為大頭棍使用--類似我輩族群中的警用甩棍。

redboy0909

您確定您買對書了嗎？是《士兵突擊》不是《螞蟻突擊》？

    我坦白，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在"士兵突擊"四個字后寫上了一只螞蟻，然后就此敲響了新?lián)Q的鍵盤--也許只是覺得聲音很爽--然后無恥地抄襲著法國佬貝爾納·韋爾貝爾《螞蟻聯(lián)邦》的片斷。貝爾納·韋爾貝爾試著用螞蟻的觸角來觀察、評論甚至改變世界，但是世界讓螞蟻茫然就像讓我們茫然一樣--螞蟻的世界是方的，世界的盡頭寸草不生，像地獄一樣冒著焦化的瀝青味……真是不幸。世界的盡頭有毀滅和魔鬼，魔鬼的形態(tài)是巨大而柔軟的粉紅色柱子，有時一個單挑，又是五個一起出現(xiàn)，無論五個還是一個，那只偵察蟻的下場只有一個，成為瀝青上肝腦涂地的一個剪影。實際上我不知道這只讓哥倫布也要汗顏的偵察蟻如何發(fā)出最后的信息，也許只是在粉身碎骨的痙攣中用全部的觸角，第一節(jié)至第八節(jié)，甚至包括第九至十一節(jié)全力地嘶吼出它的信息：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世界到了盡頭，到了世界的盡頭……

    五個或者單個出現(xiàn)的粉紅色柱狀魔鬼……和我輩族群恐怖的東西不大一樣……是某個小孩惡作劇的手指頭，他抬起他的手指頭，上邊還粘著那只仍在發(fā)送信號的偵察蟻尸體：我有碾死了一只。他心里模糊地說，并且有模糊的快樂。坦白講，我小時候常干這樣的勾當(dāng)，張大后像《中山狼》里的東郭先生一樣小心下腳，唯恐?jǐn)嗨土他溦軅悺①だ�略和哥倫布，直到有一天自己也煩了，昂首闊步地走了出去，心里說，死便死吧，這是命運。

    書歸正傳，我們褐色兵蟻和那支步兵班告別，迅速前往它的蟻域，它第五節(jié)觸角上激動不安的信息我們可以翻譯如下：

    不對勁。有異味。世界要坍塌，世界在震動。

    蟻群的遺傳記憶告訴它，那是那只永逝的偵察蟻前輩用全部觸角描述過的氣味，地獄的味道。兵蟻不知道那是瀝青、汽油、鋼鐵、火藥和硝煙的味道，和它不同種類中同一職業(yè)的人類的味道。

    它所屬的蟻城物產(chǎn)豐富，幅員廣闊，九百六十萬……我在說什么？無邊無際的方底穹形宇宙向無邊無際的兩端無盡延伸。它們的蟻后一招此格局構(gòu)筑了輝煌的蟻城，并且竭盡心力想要模仿出方底穹形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徒勞無功，混凝土抹出，非自然形態(tài)的方底穹形對還未發(fā)現(xiàn)火的螞蟻們不可模仿，螞蟻們的精神導(dǎo)師們于是把這種形態(tài)作為神之存在的鐵證如山。

    兵蟻回到了讓它覺得安穩(wěn)塌實的四方體宇宙。然后……

    一個巨大的粉紅色柱形魔鬼向它壓了下來，另稍短但更粗的魔鬼加入……

    兵蟻被拈了起來，而不是碾死。

    它用全部的觸角--包括不具備發(fā)送功能的第九至十一節(jié)觸角--竭盡全力地發(fā)送信號，并且力圖這個信號能強(qiáng)烈到加入它這一族群的遺傳記憶：

    鋼鐵味、硝煙味、汽油味，非自然的纖維織物的味道。

    魔鬼和末日的味道。

    兵蟻在哭泣……不，兵蟻不會哭泣。

redboy0909

《士兵突擊》第一章（1）  

  許三多抬起一只摘下了手套的手，興致勃勃看著在他指端上爬行的螞蟻，他覺得它像他一樣，有些不安。

    炮彈撼動著這處幾十年前修筑的廢棄防空工事，撼動著頭上的大地，撼動他、成才、吳哲和袁朗，撼動他們不管制式，好用拿來就用的混雜裝具、九五短突、九五標(biāo)準(zhǔn)型突擊步槍、九五班用輕型機(jī)槍、八八式狙擊步槍、夜視儀、指示儀、跳頻電臺、定儀裝置、干糧袋、水袋、急救包等一切人類為戰(zhàn)爭發(fā)明的復(fù)雜到莫名其妙的專用工具。

    成才不看他，吳哲看著他，袁朗瞟著他。

    許三多從涂滿油彩的臉上綻放出一個笑容："螞蟻。"

    吳哲："兵蟻。"

    袁朗："步兵。"

    許三多的笑容接近開懷了，以至于吳哲很想說："笑什么？想炫你很白的牙齒嗎？"

    許三多："偵察兵？"

    這樣專業(yè)的問題只能是向他的領(lǐng)隊袁朗問的，但是袁朗像以往一樣，習(xí)慣于讓人掃興。

    袁朗："不知道。"

    許三多有點失望，又看了看成才，成才看著頭上震動的水管。于是許三多小心翼翼地將手放在地上，讓那只螞蟻安全著陸。

    兵蟻發(fā)送著震驚和不安的氣味信號，它已經(jīng)無暇辨認(rèn)被完全破壞的蟻路，向著一個未知的方向跑開。它的氣味信號翻譯如下：

    危險！危險！……不安……迷惘……

    許三多用一個遠(yuǎn)超出螞蟻視野極限的微笑目送著螞蟻爬開，然后他的視線回到了成才看著的水管。

    水管和它依附的永固型穹頂在又一輪爆炸中不安地顫抖。

    許三多看著穹頂，下意識地握緊他的九五標(biāo)準(zhǔn)型突擊步槍。

    不安……迷惘。

    他們用來照明的一點微光也在爆炸中撼動，人影隨光影起舞，灰石隨爆炸下落。

    吳哲拿起水袋微啜了一口，他不比許三多輕松，卻試圖排解全體的緊張。

    吳哲說："長時間潛伏，水得省著喝。"

    老天愛捉弄多嘴的，一發(fā)近彈把穹頂上水管震裂了，水噴濺而出，吳哲還沒放下水袋就和許三多、成才幾個一道成了落湯雞。

    袁朗沒被水噴著，淡淡瞧他一眼，眼神里可透著揶揄。吳哲坐在水坑里，放下水袋："我們現(xiàn)在不缺水了。"

    重炮火力精準(zhǔn)地再一次落在工廠的廢墟上，這已經(jīng)是最后一次了，戰(zhàn)車的履帶已經(jīng)碾過鐵軌和磚礫，遠(yuǎn)程火力已經(jīng)讓它們前進(jìn)的道路沒有看得見的障礙。

    但是從看不見的地方，一發(fā)火箭彈拖著長長的煙跡飛來，爆炸，斷裂的履帶從車體后拖出。

    潛伏在樓頂?shù)凝R桓扔下剛用畢的火箭發(fā)射器，他的攻擊招來了輕重火器的集射，身邊的隊友在狙擊從戰(zhàn)車上跳下的敵軍。更多的敵軍從圍墻外的缺口蜂擁而來，齊桓知道己方一個小分隊的火力在這樣的陣勢下必將顯得寒磣。

    齊桓喊："撤退！我斷后！"

    樓梯已經(jīng)被自下而上的火力截斷，但攀緣的索道事先已架好，隊友拍打一下他的頭盔，那表示齊桓將掩護(hù)他們撤離。

    齊桓掏出了一個小型引爆裝置，看了廢墟一眼，那里有個看不見的出口，是地下那四個人的出口，齊桓的目的是希望他們更隱蔽一點。

    他摁下鈕。

    一次精心計算過的爆炸，炸塌的斷壁讓那里徹底成為一片瓦礫。

    齊桓開始撤退，但他被追射的火力擊倒。

    敵軍的軍靴踏過已成瓦礫的工廠。

    敵軍的戰(zhàn)車在其上輾轉(zhuǎn)轟鳴。

    被炸開的圍墻缺口，一輛八一標(biāo)志的戰(zhàn)車曾在那里進(jìn)行最后的狙擊，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歪在一邊，煙與火在它旁邊燃燒，它歪斜的炮口仍指著圍墻外的某個方向，那邊是被它擊毀的一輛敵軍戰(zhàn)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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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突擊》第一章（2）  



    工事里的四個人仍然蹲踞著，姿勢未曾變過，而他們藏身的地方已經(jīng)成了水坑，水坑里的螞蟻在掙扎和搬家。

    戰(zhàn)爭在一個陰晦的早晨忽然來臨了，我方第一防線在傍晚被撕開。鮮血和生命換來時間，敵軍緊接著便撞上了各主力軍集結(jié)構(gòu)筑的第二防線。

    碾軋，撕咬，試探，攻擊，就像洪水撞上了堤壩。

    傷亡慘重，高強(qiáng)度戰(zhàn)爭吞噬著雙方的人力和資源，膠著，精疲力竭，復(fù)雜的戰(zhàn)爭忽然變得簡單，誰能先行發(fā)動第二波有效攻勢就是勝者。

    頭頂上已經(jīng)安靜下來。在一天后，戰(zhàn)勢便已經(jīng)推進(jìn)到離他們很遠(yuǎn)的地方，這里已經(jīng)成了后方，許三多看著已經(jīng)無水可流的水管。

    代號沉默。

    自戰(zhàn)爭伊始就保持絕對沉默，在敵軍攻擊的戰(zhàn)略要點潛伏，然后出現(xiàn)在敵軍后方。

    唯一目標(biāo)，摧毀敵軍指揮中樞，徹底遏制他的第二波攻勢。

    袁朗在用儀器搜索地面的動靜，他終于向吳哲做了個手勢，吳哲開始發(fā)報。

    薄霧之下的廢墟，袁朗正在幫吳哲拿出裝備，除了調(diào)頻電臺外，一具大功率的激光指示器占了相當(dāng)?shù)捏w積，那是為給遠(yuǎn)程精確打擊提供定位的。

    許三多和成才已經(jīng)開始在警戒，他們盡可能像貓一樣輕捷。

    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敵軍陣地的后方，因為處在遠(yuǎn)程打擊范圍，地表幾乎看不見什么大規(guī)模的部隊集結(jié)，遠(yuǎn)處仍傳來沉悶的炮擊聲。

    霧氣裊裊下，瞄準(zhǔn)鏡里的敵指揮陣地，偽裝良好，絕不是我們常見的千軍萬馬抖雄風(fēng)，說白了它幾乎與這個廠區(qū)渾然一體，得很仔細(xì)才能從一些地表跡象中發(fā)現(xiàn)地下的規(guī)模。

    袁朗和吳哲在架設(shè)儀器。

    吳哲："手動引導(dǎo)容易暴露。"

    袁朗："要精確到點，最好不過手動引導(dǎo)。"

    連袁朗在內(nèi)都做著戰(zhàn)前準(zhǔn)備，吳哲開始操作他的儀器。

    普通一兵的許三多仍然沒事干，也就是說他在警戒，他從隱蔽點觀望著那龐大的廠區(qū)。固然是一個一觸即發(fā)的警戒狀態(tài)，可許三多的神情多少有些不安，他茫然地看著那龐大的、一半成了廢墟的廠區(qū)。

    許三多是個農(nóng)村兵，袁朗是隊長，這世界上幫他最多的人。帶一堆儀器的家伙是吳哲，如果不是這時候他一定開很多玩笑。成才是他的老朋友，唯一還在身邊的老朋友。別的老朋友……不抱幻想地說，在這場戰(zhàn)爭中，他們已經(jīng)犧牲了。

    云層里一架超音速戰(zhàn)斗轟炸機(jī)呼嘯而來，這個投射工具看不出任何的不安和迷惘，實際上它像一個箭頭，向目標(biāo)點投射出另一個箭頭。

    僅僅在云層外露了幾秒鐘，而后機(jī)首上仰又沒入了云層，一個小迎角投彈。

    第二個箭頭--一個流線型的拋射體順著飛行慣性仍在推進(jìn)，它滑近了一段距離，制導(dǎo)頭開始檢索，然后彈翼彈開，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認(rèn)了方向，開始靠自身的一級動力推進(jìn)。

    蒼茫的大地從彈頭下一掠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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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突擊》第一章（3）  


    吳哲早已經(jīng)用激光指示儀精確到厘米地對準(zhǔn)了目標(biāo)，可為避免提前暴露，他不敢開機(jī)。

    袁朗："距離二十五公里，二點七個馬赫。"

    吳哲用一只發(fā)抖的手湊上了開關(guān)，但是袁朗伸著的手做了個否決的動作。

    袁朗："十七公里。"

    吳哲："進(jìn)入引導(dǎo)范圍了！"

    袁朗沒動作，吳哲擦擦汗，緊張地看著袁朗伸著的那只手不疾不緩地依次把五個指頭全部曲下，那種節(jié)奏讓吳哲快要窒息。

    袁朗："開！"

    吳哲開機(jī)，肉眼不可見的指示光束照射在他校訂的目標(biāo)上。但他們是在一個光電儀器成林的地方，這樣干實在跟明火執(zhí)仗差不多，一具光電偵測儀立刻向他們的方向轉(zhuǎn)了過來，一隊武裝的小小人影從隱蔽的地下出口里現(xiàn)身，向這邊沖來。

    三支槍口向沖過來的敵軍瞄準(zhǔn)，吳哲仍保持著光束定位，看來把他頭剁了也會讓引導(dǎo)束一直保持在那個方向。

    第一發(fā)子彈貼著他的頭頂劃過。

    "砰"的槍聲一響，遠(yuǎn)處那個臥射的敵軍扔槍翻倒，成才還擊了第一槍。

    那邊的機(jī)槍開始轟鳴，袁朗和許三多仍不開槍，只有成才仗著狙擊步槍的遠(yuǎn)程和精確做彈無虛發(fā)的還擊。

    槍聲忽然稀疏下來，因為所有人都聽到一個不祥的聲音，一個沖在前沿的士兵回望，被成才毫不客氣地一槍撂倒。

    然后安靜下來，打了第一槍的成才似乎也打了最后一槍。

    空中高速彈體撕裂空氣的聲音籠罩了敵軍偽裝良好的指揮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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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突擊》第一章 第四節(jié)  


    那發(fā)鉆地彈用近千米的秒速飛臨了目標(biāo)上空。彈體熾熱，但是彈體里的儀器在做著冰冷的計算。

    發(fā)現(xiàn)引導(dǎo)束，鎖定，一級推進(jìn)器脫離，二級推進(jìn)器加速。

    尖錐形的彈頭在瞬間又加速了一倍，以致周圍的景觀都成了模糊的影像，它呈一個垂直角照著目標(biāo)點扎了下去。

    擊中了，廠房一掠而過，水泥地面瞬間便被穿透，像是紙糊，影像忽然一片漆黑。

    它鉆入了地底，但仍在繼續(xù)，它必須達(dá)到事先標(biāo)定的十五米定深。

    一片死寂，近處的人看著地上新開出的一個洞，并不大，還不到一米直徑的一個黑黝黝洞口，深不見底，硬點攻擊并不會造成太大的進(jìn)口。

    靜候的幾秒鐘格外漫長，連成才也停止了射擊而屏息靜氣地等待著一個結(jié)果，畢竟他們花了那么多精力才發(fā)出這一彈。

    攻擊他們的守軍也在回望，當(dāng)沉寂的時間已經(jīng)遠(yuǎn)超過常規(guī)彈的引爆時間時，僥幸心理就暗示他們這是一發(fā)臭彈，攻擊他們的人從地上爬起來回歸攻擊位置，幾個人走向那處洞孔試圖往里打量。

    然后猛然的沉悶爆炸，大塊的鋼筋水泥從那個孔洞里噴濺出來，大地被搖撼，廠房上還殘存的玻璃成了碎裂的晶體嘩然掉落，然后鋼筋水泥的碎塊下雨般砸落在整個廠區(qū)范圍內(nèi)。

    這只是被波及的地表，真正爆心的地下發(fā)生了什么沒人看見。

    吳哲在震動中扶住快要塌架的激光指示儀，同時開始檢索信號。那三個人穩(wěn)穩(wěn)地盯著爆炸中奔跑閃避和摔倒的敵軍，監(jiān)視著那一片混亂。

    吳哲終于從自己的光電世界里還神，語氣激動得有些失常。

    "信號源中斷！"

    袁朗一躍而起："撤退！"

    敵軍的反應(yīng)不比他慢多少，槍聲又開始響起，幾發(fā)近彈鏟下了斷墻上的磚屑，對手是那類被砍掉了腦袋仍有戰(zhàn)斗力的精銳。

    "許三多，掩護(hù)！"

    這個毫不遲疑的命令來自袁朗，并且被許三多毫不遲疑地回應(yīng)。

    "是！"

    正在收拾裝備的吳哲愕然了一下，但許三多開始還擊。

    成才紋絲未動，他仍在搜索著威脅最大的目標(biāo)然后予以擊倒。

    袁朗："成才！"

    成才："我掩護(hù)！"

    袁朗："你還有用！記得戰(zhàn)前你跟我說過什么！"

    成才終于從臥姿改成了跪姿，他在跪姿中擊中一名敵軍，看了一眼許三多，許三多聚精會神在打點射，往下的場合多少子彈也不夠用，他得省子彈。

    成才："許三多，我等著你。"

    許三多從剛完成的一次射擊中轉(zhuǎn)過頭來："啊？"

    成才看起來很想揍他，但只是在槍聲中跟他比了一個手語，然后追隨在袁朗和吳哲身后，前兩人已經(jīng)撤出隱蔽陣地。

    許三多露出看那螞蟻時的笑容，他明白那手語的意思，然后他開始獨自一人對付無窮無盡的敵軍。

    視野中的整個廠區(qū)都是在隱蔽推進(jìn)的敵軍，那根本不是一個人能應(yīng)付得來的兵力，自然，四個人也應(yīng)付不來。

    彈殼從拋殼窗里向外迸射，很快射光了一個彈匣，他裝上一個新彈匣，然后往舍棄的儀器里放了一塊炸藥，他開始轉(zhuǎn)移，被封在這里死磕只有死路一條。

    他是轉(zhuǎn)移而不是逃跑，盡力把追擊者引離隊友撤離的方向。

    一輛裝甲車在廠區(qū)里駛動，許三多在廠區(qū)里躍進(jìn)，裝甲車上的大口徑機(jī)槍將他身邊的磚石打得粉碎。

    敵軍迅速漫向他們方才的隱蔽陣地，爆炸，Ｓ１小組什么也沒給敵軍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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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突擊》第一章 第五節(jié)  


    許三多已經(jīng)逃進(jìn)這處廢棄工廠的無人區(qū)，他竭力奔向狹窄之處，以避開那輛窮追不舍的戰(zhàn)車。戰(zhàn)車終于被卡在某處前進(jìn)不得，許三多的身影在車間里一閃而沒。車上的敵軍下車追擊，那也是一批極其老練的軍人，一個極其默契的包抄隊形。

    許三多在巨大到空曠的車間奔跑，在車間上空的傳輸棧橋間隱蔽著攀爬，身下和身后，敵軍同樣沉默和有序，隱蔽和搜索。幾個敵軍從大門處包抄進(jìn)來，幾個敵軍攀上了直梯，就要上到傳輸軌道，他已經(jīng)進(jìn)退無路了。

    許三多決定由連接各車間的棧橋轉(zhuǎn)移往相鄰的車間，他快速前進(jìn)了一小段，怔住，這段棧橋中斷了，一段廢棄的棧橋，中間間隔了一個人力很難逾越的距離。

    人聲和人影越來越近。許三多回頭看了看。

    "活捉？"

    這兩個字讓他覺得想笑。

    許三多站起來，連解下身上負(fù)荷的工夫都沒有，他持槍在手，全力縱跳。跟找好的落點只差了一線之隔，他下落，消失在這處斷裂的軌道之間。

    許三多消失了，從棧橋往地面下望是一個讓人目眩的高度。

    袁朗三個人仍在奔跑，工廠已經(jīng)成了身后的遠(yuǎn)景。

    "停！"

    當(dāng)頭站住的袁朗警戒著前方，吳哲和成才警戒著后方，許三多的努力起了作用，并沒人追上來。

    袁朗："核實。"

    吳哲開始檢索他從包圍中搶出的必要儀器。

    吳哲："目標(biāo)毀滅。我軍炮火四分鐘后將覆蓋敵表面陣地。"

    操作儀器的手指忽然停頓了一下，吳哲露出愕然的神色。

    "不。"

    他用一種發(fā)狂的速度操作著儀器，看起來有些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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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突擊》第一章 第六節(jié)  



    一個敵軍在從車間里延伸的棧橋出口出現(xiàn)，他往外看了看，空無一人。

    他還試圖往前搜索的時候，警報凄厲地響起，搜索的敵軍收隊回師，他做了最后一個。

    許三多僵硬地掛在棧橋之下，兩手各握著步槍的一端，步槍的背帶掛在斷橋一端延伸出來的鐵條上，那是他沒直接摔下去的唯一原因。

    搖搖欲墜的平衡。而且那根鐵條已經(jīng)被陡增的重量壓得一點點下彎，槍背帶也在一點點下滑，當(dāng)它滑到盡頭時也就是許三多摔下去的時候。

    許三多一籌莫展地看著。一顆汗珠先他掉了下去。

    "我又干傻事了，最好別被戰(zhàn)友們看見，他們會笑掉大牙。"

    又下滑了一小段，許三多在下滑中拼力保持住平衡。

    他看著一米多開外的斷橋支架，他也許能用腿夠上它，一旦夠上它他就可以找到一個新支點，把自己解脫出這個窘境。

    希望不大。

    許三多無聲地咧了咧嘴。

    但是總得試試。

    他試圖用腳去夠它，那看起來有點像耍雜技，他幾乎做到了。幾乎，就是主角必然的幸運并沒作用在我們的主角身上，在腳剛觸到支架時，槍背帶也徹底脫離了它的掛點。

    許三多平伸著軀體下落，兩只手緊緊抓著他的步槍。

    結(jié)結(jié)實實地落地，背部著地，鋼盔和背包起了一定的緩沖，但那樣的沖擊遠(yuǎn)超出人體極限，許三多在沖擊中瞳孔放大，他仍呈摔落時的姿勢，也仍抓著他的槍，但眼神立刻就黯淡下來。

    我又干傻事了。

    在暈眩前，許三多心里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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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突擊》第一章 第七節(jié)  



    一個敵軍在從車間里延伸的棧橋出口出現(xiàn)，他往外看了看，空無一人。

    他還試圖往前搜索的時候，警報凄厲地響起，搜索的敵軍收隊回師，他做了最后一個。

    許三多僵硬地掛在棧橋之下，兩手各握著步槍的一端，步槍的背帶掛在斷橋一端延伸出來的鐵條上，那是他沒直接摔下去的唯一原因。

    搖搖欲墜的平衡。而且那根鐵條已經(jīng)被陡增的重量壓得一點點下彎，槍背帶也在一點點下滑，當(dāng)它滑到盡頭時也就是許三多摔下去的時候。

    許三多一籌莫展地看著。一顆汗珠先他掉了下去。

    “我又干傻事了，最好別被戰(zhàn)友們看見，他們會笑掉大牙。”

    又下滑了一小段，許三多在下滑中拼力保持住平衡。

    他看著一米多開外的斷橋支架，他也許能用腿夠上它，一旦夠上它他就可以找到一個新支點，把自己解脫出這個窘境。

    “希望不大。”

    許三多無聲地咧了咧嘴。

    “但是總得試試。”

    他試圖用腳去夠它，那看起來有點像耍雜技，他幾乎做到了。幾乎，就是主角必然的幸運并沒作用在我們的主角身上，在腳剛觸到支架時，槍背帶也徹底脫離了它的掛點。

    許三多平伸著軀體下落，兩只手緊緊抓著他的步槍。

    結(jié)結(jié)實實地落地，背部著地，鋼盔和背包起了一定的緩沖，但那樣的沖擊遠(yuǎn)超出人體極限，許三多在沖擊中瞳孔放大，他仍呈摔落時的姿勢，也仍抓著他的槍，但眼神立刻就黯淡下來。

    “我又干傻事了。”

    在暈眩前，許三多心里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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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和成才蹲踞著警戒，兩者目光交會，成才的眼神冷漠甚至帶著點仇恨，袁朗知道那是為了什么，但他的目光移向吳哲。

    吳哲已經(jīng)得出他的結(jié)果，頹然坐在地上。

    袁朗："情況？"

    吳哲："敵軍……敵軍指揮能力仍然存在。"

    袁朗："說清楚。"

    吳哲："他們的備用系統(tǒng)開始啟動……總部通報，是在Ｇ４軍港。媽的！他們的備用系統(tǒng)在某艘軍艦上！"

    袁朗淡淡地道："真行。"

    他在想。成才憂傷地看著地面，吳哲絕望地看著天空，像個瞎眼的先知。

    吳哲："敵軍將先于我方發(fā)起二次攻擊。"

    水流在水稻田埂間噴涌，泥鰍在一個農(nóng)民設(shè)下的笸籮牢籠里歡快地跳動，那是許三多的幻覺。

    一個重傷的士兵躺在工廠間的廢垣間動彈不得，身周是二次集群轟炸的炮彈呼嘯，世界被撕裂，這才是許三多的現(xiàn)實。

    那雙沒有焦點的眼睛在震動與撕裂中無動于衷，他望著被炸裂的水管，水管里噴涌出的水花在身下聚成了一個小小的水塘。

    在他的心里有人在嚷嚷。

    全連都等著你呢！班長又挨訓(xùn)了，都是因為你不爭氣！

    許三多用了很大的力氣掙扎出一個苦笑。

    "我沒有……我努力了。我只是累了，休息一下。"

    掙扎，在水坑里竭力想抬起自己的半個身體，然后又摔在里邊。

    他倒下，在他的眼里能看到的是一雙農(nóng)民的赤腳從稻田的水流里提起，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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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掙起，再倒下，身下的水花濺起，那雙農(nóng)民的赤腳也在濺起水花。有人在他心里嚷嚷，許三多熟悉這個聲音卻不熟悉這句話，那來自他的父親許百順--我們心里也許還有點遺傳記憶的殘渣。

    “我又有兒子啦！三個！三個都是兒子！”

    許三多再次倒下，這回用盡了全部剩余的力氣，他半個渙散的臉孔埋在水坑里。

    "爸爸，大哥，二哥，你們好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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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農(nóng)民的赤腳從水洼里跑開，那還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水花四濺中許三多的父親許百順跑開，只是一個很難看到張狂的背影。身后是郁郁蔥蔥的南方水稻田，身前是郁郁蔥蔥山林掩映下的山村。

    水溝里許百順剛用竹籬攔住了一籠泥鰍，泥鰍和魚在水花里蹦跳。

    田邊的大喇叭正在嚷嚷："許百順，許百順，還不回來？你的閨女要生啦！"

    許百順對著喇叭還擊："是兒子！"

    許百順跑開。一個人，一雙泥腿子急匆匆從街面上劃過。許百順跑動的時候很像老鴨劃水。

    那年我出生，爸爸扔了水稻田里的活往家趕，剛撈的一塘泥鰍讓人摸了個精光，以后一到我的生日，爸爸就說："可惜了那塘泥鰍。"

    村長抱著一歲的成才在村中空地上，那樣子很招搖，有種天賦人權(quán)的自信。

    "百順，回家生兒子呢？"

    "誰知道是騾子是馬？又不是我生，老母雞天天抱窩，女人家就得生兒子，我不急！"

    知道百順不急的村長很悠閑："我兒子名起好了，叫個成才，以后準(zhǔn)定成才。"

    許百順心不在焉地哼哈。

    村長愛撫他七斤四兩指定成才的兒子，可抬頭時許百順已一搖一擺晃地去遠(yuǎn)了。

    "不說不急嗎？！"

    "不急！小娘養(yǎng)的急！"于是小娘養(yǎng)的許百順跑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