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演義>

redboy0909

第十六回  子牙火燒琵琶精

     

    詩曰：知

    妖孽頻興國勢闌，大都天意久摧殘。古

    休言怪氣侵牛斗，且俟精靈殺豸冠。齋

    千載修持成往事，一朝被獲若為歡。主

    當(dāng)時不遇天仙術(shù)，安得琵琶火后看。知

    話說子牙同異人來到后花園，周圍看了一遍，果然好個所在。但見：古

    墻高數(shù)仞，門壁清幽。左邊有兩行金線垂楊；右壁有幾株剔牙松樹。牡丹亭對玩花樓，芍藥圃連秋千架。荷花池內(nèi)，來來往往錦鱗游；木香篷下，翩翩翻翻蝴蝶戲。正是：小園光景似蓬萊，樂守天年娛晚景。知

    話說異人與子牙來后園散悶，子牙自不曾到此處，看了一回，子牙曰：“仁兄，這一塊空地，怎的不起五間樓？”異人曰：“起五間樓怎說？”子牙曰：“小弟無恩報兄，此處若起做樓，按風(fēng)水有三十六條玉帶，金帶有一升芝麻之?dāng)?shù)。”異人曰：“賢弟也知風(fēng)水？”子牙曰：“小弟頗知一二。”異人曰：“不瞞賢弟說，此處也起造七八次，造起來就燒了，故此我也無心起造他。”子牙曰：“小弟擇一日辰，仁兄只管起造。若上梁那日，仁兄只是款待匠人，我在此替你壓壓邪氣，自然無事。”異人信子牙之言，擇日興工破土，起造樓房。那日子時上梁，異人特匠在前堂，子牙在牡丹亭里坐定等候，看是何怪異。不一時，狂風(fēng)大作，走石飛砂，播土揚塵，火光影里見些妖魅，臉分五色，猙獰怪異，怎見得：古

    狂風(fēng)大作，惡火飛騰。煙繞處，黑霧濛濛；火起處，千團紅焰。臉分五色：赤白黑色共青黃；巨口獠牙，吐放霞光千萬道。風(fēng)逞火勢，忽喇喇走萬道金蛇；火繞煙迷，赤律律天黃地黑。山紅土赤，煞時間萬物齊崩；閃電光輝，一會家千門盡倒。正是：妖氣烈火沖霄漢，方顯龍岡怪物兇。古

    話說子牙在牡丹亭里，見風(fēng)火影里，五個精靈作怪。子牙忙披發(fā)仗劍，用手一指，把劍一揮，喝聲：“孽畜不落，更待何時！”再把手一放，雷鳴空中，把五個妖物慌忙跪倒，口稱：“上仙，小畜不知上仙駕臨，望乞全生，施放大德！”子牙喝道：“好孽畜！火毀樓房數(shù)次，兇心不息；今日罪惡貫盈，當(dāng)受誅戮。”道罷，提劍向前就斬妖怪。眾怪哀告曰：“上仙，道心無處不慈悲。小畜得道多年，一時冒瀆天顏，望乞憐敕。今一旦誅戮，可憐我等數(shù)年功行，付于流水！”拜伏在地，苦苦哀告。子牙曰：“你既欲生，不許在此擾害萬民。你五畜受吾符命，徑往西岐山，久后搬泥運土，聽候所使。有功之日，自然得其正果。”五妖叩頭，徑往岐山去了。齋

    不說子牙壓星收妖，且說那日是上梁吉日，三更子時，前堂異人待匠，馬氏同姆姆孫氏往后園暗暗的看子牙做何事。二人來至后園，只聽見子牙分付妖怪。馬氏對孫氏曰：“大娘，你聽聽，子牙自己說話。這樣人一生不長進。說鬼話的人，怎得有升騰日子。”馬氏氣將起來，走到子牙面前，問子牙曰：“你在這里與誰講話？”子牙曰：“你女人家不知道，方才壓妖。”馬氏曰：“自己說鬼話，壓甚么妖！”子牙曰：“說與你也不知道。”馬氏正在園中與子牙分辨，子牙曰：“你那里曉得甚么，我善能風(fēng)水，又識陰陽。”馬氏曰：“你可會算命？”子牙曰；“命理最精，只是無處開一命館。”正言之間，宋異人見馬氏、孫氏與子牙說話，異人曰：“賢弟，方才雷響，你可曾見些甚么？”子牙把收妖之事說了一遍。異人謝曰：“賢弟這等道術(shù)，不枉修行一番。孫氏曰：“叔叔會算命，卻無處開一命館。不知那所在有便房，把一間與叔叔開館也好。”異人曰；“你要多少房子？朝歌南門最熱鬧，叫后生收拾一間房子，與子牙去開命館，這個何難。”卻說安童將南門房子不日收拾齊整，貼幾幅對聯(lián)，左邊是“只言玄妙一團理”，右邊是“不說尋常半句虛”。里邊又有一對聯(lián)云：“一張鐵嘴，識破人間兇與吉；兩只怪眼，善觀世上敗和興。”上席又一幅云：“袖里乾坤大；壺中日月長。”子牙選吉日開館。不覺光陰捻指，四、五個月不見算命卦帖的來。齋

    只見那日有一樵子，姓劉名乾，挑著一擔(dān)柴往南門來。忽然看見一命館，劉乾歇下柴擔(dān)，念對聯(lián)，念到“袖里乾坤大；壺中日月長”。劉乾原是朝歌破落戶，走進命館來，看見子牙伏案而臥，劉乾把桌子一拍。子牙唬了一驚，揉眉擦眼，看時，那一人身長丈五，眼露兇光。子牙曰：“兄起課，是看命？”那人道：“先生上姓？”子牙曰：“在下姓姜，名尚，字子牙，別號飛熊。”劉乾曰：“且問先生，‘袖里乾坤大，壺中日月長’，這對聯(lián)怎么講？”子牙曰：“‘袖里乾坤大’乃知過去未來，包羅萬象；‘壺中日月長’有長生不死之術(shù)。”劉乾曰：“先生口出大言，既知過去未來，想課是極準(zhǔn)的了。你與我一課。如準(zhǔn)，二十文青蚨；如不準(zhǔn)，打幾拳頭，還不許你在此開館。”子牙暗想：“幾個月全無生意，今日撞著這一個，又是撥嘴的人。”子牙曰：“你取下一卦帖來。”劉乾取了一個卦帖兒，遞與子牙。子牙曰：“此卦要你依我才準(zhǔn)。”劉乾曰：“必定依你。”子牙曰：“我寫四句在帖兒上，只管去。”上面寫著：“一直往南走，柳陰一老叟。青蚨一百二十文，四個點心、兩碗酒。”劉乾看罷，“此卦不準(zhǔn)。我賣柴二十余年，那個與我點心酒吃；論起來，你的不準(zhǔn)。”子牙曰：“你去，包你準(zhǔn)。”劉乾挑著柴，徑往南走；果見柳樹下站立一老者，叫曰：“柴來！”劉乾暗想：“好課！果應(yīng)其言。”老者曰：“這柴要多少錢？”劉乾答應(yīng)：“要一百文。”——少討二十文，拗他一拗。老者看看，“好柴！乾的好，捆子大，就是一百文也罷。勞你替我拿拿進來。”劉乾把柴拿在門里，落下草葉來。劉乾愛干凈，取掃帚把地下掃得光光的，方才將尖擔(dān)繩子收拾停當(dāng)?shù)儒X。老者出來，看見地下干凈，“今日小廝勤謹(jǐn)。”劉乾曰：“老丈，是我掃的。”老者曰：“老哥，今日是我小兒畢姻，遇著你這好人，又賣的好柴。”老者說罷，往里邊去，只見一個孩子，捧著四個點心，一壺酒、一個碗，“員外與你吃。”劉乾嘆曰：“姜先生真乃神仙也！我把這酒滿滿的斟一碗，那一碗淺些，也不算他準(zhǔn)。”劉乾滿斟一碗，再斟第二碗，一樣不差。劉乾吃了酒，見老者出來，劉乾曰：“多謝員外。”老者拿兩封錢出來，先遞一百文與劉乾曰：“這是你的柴錢。”又將二十文遞與劉乾曰：“今日是我小兒喜辰，這是與你做喜錢，買酒吃。”就把劉乾驚喜無地，想：“朝歌城出神仙了！”拿著尖擔(dān)，徑往姜子牙命館來。早晨有人聽見劉乾言語不好，眾人曰：“姜先生，這劉大不是好惹的；卦如果不準(zhǔn)，你去罷。”子牙曰：“不妨。”眾人俱在這里閑站，等劉乾來。不一時，只見劉乾如飛前來。子牙問曰：“卦準(zhǔn)不準(zhǔn)？”劉乾大呼曰：“姜先生真神仙也！好準(zhǔn)課！朝歌城中有此高人，萬民有福，都知趨吉避兇！”子牙曰：“課既準(zhǔn)了，取謝儀來。”劉乾曰：“二十文其實難為你，輕你。”口里只管念，不見拿出錢來。子牙曰：“課不準(zhǔn)，兄便說閑話；課既準(zhǔn)，可就送我課錢。如何只管口說！”劉乾曰：“就把一百二十文都送你，也還虧你。姜先生不要急，等我來。”劉乾站立檐前，只見南門那邊來了一個人，腰束皮挺帶，身穿布衫，行走如飛，劉乾趕上去，一把扯住那人。那人曰：“你扯我怎的？”劉乾曰：“不為別事，扯你算個命兒。”那人曰：“我有緊急公文要走路，我不算命。”劉乾道：“此位先生，課命準(zhǔn)的好，該照顧他一命。況舉醫(yī)薦卜，乃是好情。”那人曰：“兄真?zhèn)�好笑！我不算命，也由我。”劉乾大怒，你算也不算？”那人道：“我不算！”劉乾曰：“你既不算，我與你跳河，把命配你！”一把拽住那人，就往河里跑。眾人曰：“那朋友，劉大哥分上，算個命罷！”那人說：“我無甚事，怎的算命？”劉乾道：“若算不準(zhǔn)，我替你出錢；若準(zhǔn)，你還要買酒請我。”那人無法，見劉乾兇得緊，只得進子牙命館來。那人是個公差有緊急事，等不的算八字，“看個卦罷。”扯下一個帖兒來與子牙看。子牙曰：“此卦做甚么用？”那人曰：“催錢糧。”子牙曰：“卦帖批與你去自驗。此卦逢于艮，錢糧不必問。等候你多時，一百零三錠。”那人接了卦帖，問曰：“先生，一課該幾個錢？”劉乾曰：“這課比眾不同。五錢一課。”那人曰：“你又不是先生，你怎么定價？”劉乾曰：“不準(zhǔn)包回?fù)Q。五錢一課，還是好了你。”那人心忙意急，恐誤了公事，只得稱五錢銀子去了。劉乾辭謝子牙。子牙曰：“承兄照顧。”眾人在子牙命館門前，看那催錢糧的如何。過一個時辰，那人押解錢糧，到子牙命館門前曰：“姜先生真乃神仙出世！果是一百零三錠。真不負(fù)五錢一課！”子牙從此時來，轟動一朝歌。軍民人等，俱來算命看課，五錢一命。子牙收得起的銀子。馬氏歡喜，異人遂心。不覺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半年以后，遠近聞名，多來推算，不在話下。主

    且說南門外軒轅墳中，有個玉石琵琶精，往朝歌城來看妲己，便在宮中夜食宮人。御花園太湖石下，白骨現(xiàn)天。琵琶精看罷出宮，欲回巢穴，駕著妖光，徑往南門過，只聽得哄哄人語，擾嚷之聲。妖精撥開妖光看時，卻是姜子牙算命。妖精曰：“待我與他推算，看他如何？”妖精一化，變作一個婦人，身穿重孝，扭捏腰肢而言曰：“列位君子讓一讓，妾身算一命。”紂時人老誠，兩邊閃開。子牙正看命，見一婦人來的蹊蹺。子牙定眼觀看，認(rèn)得是個妖精，暗思：“好孽畜！也來試我眼色。今日不除妖怪，等待何時！”子牙曰：“列位看命君子，‘男女授受不親’，先讓這小娘子算了去，然后依次算來。”眾人曰；“也罷。我們讓他先算。”妖精進了里面坐下。子牙曰：“小娘子，借右手一看。”妖精曰：“先生算命，難道也會風(fēng)鑒？”子牙曰：“先看相，后算命。”妖精暗笑，把右手遞與子牙看。子牙一把將妖精的寸關(guān)尺脈門揝住，將丹田中先天元氣，運上火眼金睛，把妖光釘住了。子牙不言，只管看著。婦人曰：“先生不相不言，我乃女流，如何拿住我手。快放手！旁人看著，這是何說！”旁人且多不知奧妙，齊齊大呼：“姜子牙，你年紀(jì)老大，怎干這樣事！你貪愛此女姿色，對眾欺騙，此乃天子日月腳下，怎這等無知，實為可惡！”子牙曰：“列位，此女非人，乃是妖精。”眾人大喝曰；“好胡說！明明一個女子，怎說是妖精。”外面圍看的擠嚷不開。子牙暗思：“若放了女子，妖精一去，青白難分。我既在此，當(dāng)除妖怪，顯我姓名。”子牙手中無物，止有一紫石硯臺，用手抓起石硯，照妖精頂上響一聲，打得腦漿噴出，血染衣襟。子牙不放手，還揝住了脈門，使妖精不能變化。兩邊人大叫：“莫等他走了！”眾人齊喊：“算命的打死了人！”重重疊疊圍住了子牙命館。不一時，打路的來，乃是亞相比干乘馬來到，問左右：“為何眾人喧嚷？”眾人齊說：“丞相駕臨，拿姜尚去見丞相爺！”比干勒住馬，問：“甚么事？”內(nèi)中有抱不平的人跪下，“啟老爺：此間有一人算命，叫做姜尚。適間有一個女子來算命，他見女子姿色，便欲欺騙。女子貞潔不從，姜尚陡起兇心，提起石硯，照頂上一下打死，可憐血濺滿身，死于非命。”比干聽眾口一辭，大怒，喚左右：“拿來！”子牙一只手拖住妖精，拖到馬前跪下。比干曰：“看你皓頭白須，如何不知國法，白日欺奸女子，良婦不從，為何執(zhí)硯打死！人命關(guān)天，豈容惡黨！勘問明白，以正大法。”子牙曰：“老爺在上，容姜尚稟明。姜尚自幼讀書守禮，豈敢違法。但此女非人，乃是妖精。近日只見妖氣貫于宮中，災(zāi)星歷遍天下，小人既在輦轂之下，感當(dāng)今皇上水土之恩，除妖滅怪，蕩魔驅(qū)邪，以盡子民之志。此女實是妖怪，怎敢為非。望老爺細(xì)察，小民方得生路。”旁邊眾人，齊齊跪下：“老爺，此等江湖術(shù)士，利口巧言，遮掩狡詐，蔽惑老爺，眾人經(jīng)目，明明欺騙不從，逞兇打死；老若聽他言，可憐女子銜冤，百姓負(fù)屈！”比干見眾口難調(diào)，又見子牙拿住婦人手不放，比干問曰：“那姜尚，婦人已死，為何不放他手，這是何說？”子牙答曰：“小人若放他手，妖精去了，何以為證。”比干聞言，分付眾民：“此處不可辨明，待吾啟奏天子，便知清白。”眾民圍住子牙；子牙拖著妖精，往午門來。比干至摘星樓候旨。紂王宣比干見。比干進內(nèi)，俯伏啟奏。王曰：“朕無旨意，卿有何奏章？”比干奏曰：“臣過南門，有一術(shù)士算命，只見一女子算命，術(shù)士看女子是妖精，不是人，便將硯石打死。眾民不服，齊言術(shù)士愛女子姿色，強奸不從，逞兇將女子打死。臣據(jù)術(shù)士之言，亦似有理。然眾民之言，又是經(jīng)目可證。臣請陛下旨意定奪。”妲己在后聽見比干奏此事，暗暗叫苦：“妹妹，你回巢穴去便罷了，算甚么命！今遇惡人打死，我必定與你報仇！”妲己出見紂王，“妾身奏聞陛下，亞相所奏，真假難辨。主上可傳旨，將術(shù)士連女子拖至摘星樓下，妾身一觀，便知端的。”紂王曰：“御妻之言是也。”傳旨：“命術(shù)士將女子拖于摘星樓見駕。”旨意一出，子牙將妖精拖至摘星樓。了牙俯伏階下，右手揝住妖精不放。紂王在九曲雕欄之外，王曰：“階下俯伏何人？”子牙曰：“小民東海許州人氏，姓姜，名尚，幼訪名師，秘授陰陽，善識妖魅。因尚住居都城，南門求食，不意妖氛作怪，來惑小民。尚看破天機，巢妖精于朝野，滅怪靜其宮闕。姜尚一則感皇王都城戴載之恩，報師傅秘授不虛之德。”王曰：“朕觀此女，乃是人像，并非妖邪，何無破綻？”子牙曰：“陛下若要妖精現(xiàn)形，可取柴數(shù)擔(dān)，煉此妖精，原形自現(xiàn)。”天子傳旨：“搬運柴薪至于樓下。子牙將妖精頂上用符印鎮(zhèn)住原形，子牙方放了手，把女子衣裳解開，前心用符，后心用印，鎮(zhèn)住妖精四肢，拖在柴上，放起火來。好火！但見：古

    濃煙籠地角，黑霧鎖天涯。積風(fēng)生烈焰，赤火冒紅霞。風(fēng)乃火之師；火乃風(fēng)之帥。風(fēng)仗火行兇；火以風(fēng)為害。滔滔烈火，無風(fēng)不能成形；蕩蕩狂風(fēng)，無火焉能取勝。風(fēng)隨火勢，須臾時燎徹天關(guān)；火趁風(fēng)威，頃刻間燒開地戶。金蛇串繞，難逃火炙之殃；烈焰圍身，大難飛來怎躲。好似老君扳倒煉丹爐，一塊火光連地滾。齋

    子牙用火煉妖精，燒煉兩個時辰，上下渾身，不曾燒枯了些兒。紂王問亞相比干曰；“朕觀烈火焚燒兩個時辰，渾身也不焦?fàn)�，真乃妖怪！”比干奏曰：“若看此事，姜尚亦是奇人。但不知此妖終是何物作怪。”王曰：“卿問姜尚，此妖果是何物成精？”比干下樓，問子牙。子牙答曰：“要此妖現(xiàn)真形，這也不難。”子牙用三昧真火燒此妖精。不知妖精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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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紂王無道造蠆盆

     

    詩曰：齋

    蠆盆極惡已滿天，宮女無辜血肉朘。主

    媚骨已無埋玉處，芳魂猶帶穢腥膻。知

    故園有夢空歌月，此地沉冤未息肩。古

    怨氣漫漫天應(yīng)慘，周家世業(yè)更安然。齋

    話說子牙用三昧真火燒這妖精。此火非同凡火，從眼、鼻、口中噴將出來，乃是精、氣、神煉成三昧，養(yǎng)就離精，與凡火共成一處，此妖精怎么經(jīng)得起！妖精在火光中，扒將起來，大叫曰：“姜子牙，我與你無冤無仇，怎將三昧真火燒我？”紂王聽見火里妖精說話，嚇的汗流浹背，目瞪癡呆。子牙曰：“陛下，請駕進樓，雷來了。”子牙雙手齊放，只見霹靂交加，一聲響喨，火滅煙消，現(xiàn)出一面玉石琵琶來。紂王與妲己曰：“此妖已現(xiàn)真形。”妲己聽言，心如刀絞，意似油煎，暗暗叫苦：“你來看我，回去便罷了，又算甚么命！今遇惡人，將你原形燒出，使我肉身何安。我不殺姜尚，誓不與匹夫俱生！”妲己只得勉作笑容，啟奏曰：“陛下命左右將玉石琵琶取上樓來，待妾上了絲弦，早晚與陛下進御取樂。妾觀姜尚，才術(shù)兩全，何不封彼在朝保駕？”王曰：“御妻之言其善。”天子傳旨：“且將玉石琵琶，取上樓來。姜尚聽朕封官：官拜下大夫，特授司天監(jiān)職，隨朝侍用。”子牙謝恩，出午門外，冠帶回來異人莊上。異人設(shè)席款待，親友俱來恭賀。飲酒數(shù)日，子牙復(fù)往都城隨朝。不表。主

    且說妲己把玉石琵琶放于摘星樓上，采天地之靈氣，受日月之精華，已后五年，返本還元，斷送成湯天下。古

    一日，紂王在摘星樓與妲己飲宴，酒至半酣，妲己歌舞一回，與紂王作樂。三宮嬪妃，六院宮人，齊聲喝采。內(nèi)有七十余名宮人，俱不喝采，眼下且有淚痕。妲己看見，停住歌舞，查問那七十余名宮人，原是那一宮的。內(nèi)有奉御官查得：原是中宮姜娘娘侍御宮人。妲己怒曰：“你主母謀逆賜死，你們反懷忿怒，久后必成宮闈之患。”奏與紂王，紂王大怒，傳旨：“拿下樓，俱用金瓜打死！”妲己奏曰：“陛下，且不必將這起逆黨擊頂，暫且送下冷宮，妾有一計，可除宮中大弊。”奉御官即將宮女送下冷宮。且說妲己奏紂王曰：“將摘星樓下，方圓開二十四丈闊，深五丈。陛下傳旨，命都城萬民，每一戶納蛇四條，都放于此坑之內(nèi)。將作弊宮人，跣剝干凈，送下坑中，喂此毒蛇。此刑名曰：‘蠆盆’。”紂王曰：“御妻之奇法，真可剔除宮中大弊。”天子隨傳旨意，張掛各門。國法森嚴(yán)，萬民遭累，勒令限期，往龍德殿交蛇。眾民日日進于朝中，并無內(nèi)外，法紀(jì)全消。朝廷失政，不止一日。眾民納蛇，都城那里有這些蛇，俱到外縣買蛇交納。一日，文書房膠鬲官居上大夫，在文書房里，看天下本章，只見眾民或三兩成行，四五一處，手提筐籃，進九間大殿。大夫問執(zhí)殿官：“這些百姓，手提筐籃，里面是甚么東西？”執(zhí)殿官答曰：“萬民交蛇。”大夫大驚曰：“天子要蛇何用？”執(zhí)殿官曰：“卑職不知。”大夫出文書房到大殿，眾民見大夫叩頭。膠鬲曰：“你等拿的甚么東西？”眾民曰：“天子榜文，張掛各門，每一戶交蛇四條。都城那里許多蛇，俱是百里之外，買蛇交納。不知圣上那里用。”膠鬲曰：“你們且去交蛇。”眾民去了。大夫進文書房，不看本章，只見武成王黃飛虎、比干、微子、箕子、楊任、楊修俱至，相見禮畢。膠鬲曰；“列位大人可知天子令百姓每戶納蛇四條，不知取此何用。”黃飛虎答曰：“末將昨日看操回來，見眾民言，天子張掛榜文，每戶交蛇四條，紛紛不絕，俱有怨言。因此今日到此，請問列位大人，必知其詳。”比干、箕子曰：“我等一字也不知。”黃飛虎曰：“列位既不知道，叫執(zhí)殿官過來，你聽我分付。你上心打聽，天子用此物做甚么事。若得實信，速來報我，重重賞你。”執(zhí)殿官領(lǐng)命去訖，眾官隨散。不表。齋

    且說眾民又過五七日，蛇已交完。收蛇官往摘星樓回旨，奏曰：“都城眾民交蛇已完，奴婢回旨。”紂王問妲己曰：“坑中蛇已完了，御妻何以治此？”妲己曰：“陛下傳旨，可將前日暫寄不游宮宮人，跣剝干凈，用繩縛背，推下坑中，喂此蛇蝎。若無此極刑，宮中深弊難除。”紂王曰：“御妻所設(shè)此刑，真是除奸之要法。蛇既納完，命奉御官將不游宮前日送下宮人，綁出推落蠆盆。”奉御官得旨，不一時將宮人綁至坑邊。那宮人一見蛇蝎猙獰，揚頭吐舌，惡相難看，七十二名宮人一齊叫苦。那日膠鬲在文書房，也為這件事，逐日打聽；只聽得一陣悲聲慘切。大夫出的文書房來，見執(zhí)殿官忙忙來報：“啟老爺：前日天子取蛇，放在大坑中；今日將七十二名宮人跣剝?nèi)肟樱�喂此蛇蝎。卑職探聽得實，前來報知。”膠鬲聞言，心中甚是激烈，逕進內(nèi)庭，過了龍德殿，進分宮樓，走至摘星樓下，只見眾宮人赤身縛背，淚流滿面，哀聲叫苦，凄慘難觀。膠鬲厲聲大叫曰：“此事豈可行！膠鬲有本啟奏！”紂王正要看毒蛇咬食宮人以為取樂，不期大夫膠鬲啟奏。紂王宣膠鬲上樓俯伏，王問曰：“朕無旨意，卿有何奏章？”膠鬲泣而奏曰：“臣不為別事，因見陛下橫刑慘酷，民遭荼毒，君臣暌隔，上下不相交接，宇宙已成否塞之象。今陛下又用這等非刑，宮人得其何罪！昨日臣見萬民交納蛇蝎，人人俱有怨言。今旱潦頻仍，況且買蛇百里之外，民不安生。臣聞：民貧則為盜，盜聚則生亂。況且海外烽煙，諸侯離叛，東南二處，刻無寧宇，民日思亂，刀兵四起。陛下不修仁政，日行暴虐，自從盤古至今，并不曾見，此刑為何名？那一代君王所制？”王曰：“宮人作弊，無法可除，往往不息，故設(shè)此刑，名曰‘蠆盆’。”膠鬲奏曰：“人之四肢，莫非皮肉，雖有貴賤之殊，總是一體。今入坑穴之中，毒蛇吞啖，苦痛傷心。陛下觀之，其心何忍，圣意何樂。況宮人皆系女子，朝夕宮中，侍陛下于左右，不過役使，有何大弊，遭此慘刑。望陛下憐赦宮人，真皇上浩蕩之恩，體上天好生之德。”王曰：“卿之所諫，亦似有理；但肘腋之患，發(fā)不及覺，豈得以草率之刑治之。況婦寺陰謀劍毒，不如此，彼未必知警耳。”膠鬲厲聲言曰：“‘君乃臣之元首，臣是君之股肱。’又曰：‘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今陛下忍心喪德，不聽臣言，妄行暴虐，罔有悛心，使天下諸侯懷怨，東伯侯無辜受戮，南伯侯屈死朝歌，諫官盡遭砲烙；今天辜宮娥，又入蠆盆。陛下只知歡娛于深宮，信讒聽佞，荒淫酗酒，真如重疾在心，不知何時舉發(fā)，誠所謂大癰既潰，命亦隨之。陛下不一思省，只知縱欲敗度，不想國家何以如磐石之安。可惜先王克勤克儉，敬天畏民，方保社稷太平，華夷率服。陛下當(dāng)改惡從善，親賢遠色，退佞進忠，庶幾宗社可保，國泰民安，生民幸甚。臣等日夕焦心，不忍陛下淪于昏暗，黎民離心離德，禍生不測，所謂社稷宗廟非陛下之所有也。臣何忍深言，望陛下以祖宗天下為重，不得妄聽女子之言，有廢忠諫之語，萬民幸甚！”紂王大怒曰：“好匹夫！怎敢無知侮謗圣君，罪在不赦！”叫左右：“即將此匹夫剝凈，送入蠆盆，以正國法！”眾人方欲來拿，被膠鬲大喝曰：“昏君無道，殺戮諫臣，此國家大患，吾不忍見成湯數(shù)百年天下一旦付與他人，雖死我不瞑目。況吾官居諫議，怎入蠆盆！”手指紂王大罵：“昏君！這等橫暴，終應(yīng)西伯之言！”大夫言罷，望摘星樓下一跳，撞將下來，跌了個腦漿迸流，死于非命。有詩為證：古

    赤膽忠心為國憂，先生撞下摘星樓。齋

    早知天數(shù)成湯滅，可惜捐軀血水流。主

    話說膠鬲墜樓，粉骨碎身。紂王看見，更覺大怒，傳旨：“將宮女推下蠆盆，連膠鬲一齊喂了蛇蝎！”可憐七十二名宮人，齊聲高叫：“皇天后上，我等又未為非，遭此慘刑！妲己賤人！我等生不能食汝之肉，死后定啖汝陰魂！”紂王見宮人落于坑內(nèi)，餓蛇將宮人盤繞，吞咬皮膚，鉆入腹內(nèi)，苦痛非常。妲己曰：“若無此刑，焉得除宮中大患！”紂王以手拂妲己之背曰：“喜你這等奇法，妙不可言！”兩邊宮人，心酸膽碎。有詩為證：古

    蠆盆蛇蝎勢猙獰，宮女遭殃入此坑。齋

    一見魂飛千里外，可憐慘死勝油烹。主

    話說紂王將宮人入于坑內(nèi)，以為美刑。妲己又奏曰：“陛下可再傳旨，將蠆盆左邊掘一池，右邊挖一沼。池中以糟丘為山；右邊以酒為池。糟丘山上，用樹枝插滿，把肉披成薄片，掛在樹枝之上，名曰‘肉林’。右邊將酒灌滿，名曰‘酒海’。天子富有四海，原該享無窮富貴，此肉林、酒海，非天子之尊，不得妄自尊享也。”紂王曰：“御妻異制奇觀，真堪玩賞；非奇思妙想，不能有此。”隨傳旨，依法制造。非止一日，將酒池、肉林，造的完全。紂王設(shè)宴，與妲己玩賞肉林、酒池。正飲之間，妲己奏曰：“樂聲煩厭，歌唱尋常，陛下傳旨，命宮人與宦官撲跌，得勝者池中賞酒；不勝者乃無用之婢，侍于御前，有辱天子，可用金瓜擊頂，放于糟內(nèi)。”妲己奏畢，紂王無不聽從，傳旨：“命宮人宦官撲跌。”可憐這妖孽在宮中，無所不為，宮宦遭殃，傷殘民命。——看官：他為何事要將宮人打死，入在糟內(nèi)？妲己或二、三更，現(xiàn)出原形，要吃糟內(nèi)宮人，以血食養(yǎng)他妖氣，惑于紂王。有侍曰：主

    懸肉為林酒作池。紂王無道類窮奇。知

    蠆盆怨氣沖霄漢，砲烙精魂傍火炊。古

    文武無心扶社稷；軍民有意破宮褵。齋

    將來國土何時盡？戊午旬中甲子期。主

    話說紂王聽信妲己，造酒池、肉林，一無忌憚，朝綱不整，任意荒淫。一日，妲己忽然想起玉石琵琶精之恨，設(shè)一計要害子牙；作一圖畫。那日在摘星樓與紂王飲宴，酒至半酣，妲己曰：“妾有一圖畫，獻與陛下一觀。”王曰：“取來朕看。”妲己命宮人將畫叉挑著。”紂王曰：“此畫又非翎毛，又非走獸，又非山景，又非人物。”上畫一臺，高四丈九尺，殿閣巍峨，瓊樓玉宇，瑪瑙砌就欄桿，明珠妝成梁棟，夜現(xiàn)光華，照耀瑞彩，名曰：“鹿臺”。妲己奏曰：“陛下萬圣至尊，貴為天子，富為四海，若不造此臺，不足以壯觀瞻。此臺真是瑤池玉闕，閬苑蓬萊。陛下早晚宴于臺上，自有仙人、仙女下降。陛下得與真仙遨游，延年益壽，祿算無窮，陛下與妾，共叨福庇，永享人間富貴也。”王曰：“此臺工程浩大，命何官督造？”妲己奏曰：“此工須得才藝精巧、聰明睿智、深識陰陽、洞曉生克，以妾觀之，非下大夫姜尚不可。”紂王聞言，即傳旨：“宣下大夫姜尚。”使臣往比干府宣召姜尚。比干慌忙接旨。使臣曰：“旨意乃是宣下大夫姜尚。”子牙即忙接旨，謝恩曰：“天使大人，可先到午門，卑職就至。”使臣去了。子牙暗起一課，早知今日之危。子牙對比干謝曰：“姜尚荷蒙大德提攜，并早晚指教之恩，不期今日相別。此恩此德，不知何時可報。”比干曰：“先生何故出此言？”子牙曰：“尚占運命，主今日不好，有害無利，有兇無吉。”比干曰：“先生又非諫官在位，況且不久面君，以順為是，何害之有！”子牙曰：“尚有一柬帖，壓在書房硯臺之下，但丞相有大難臨身，無處解釋，可觀此柬，庶幾可脫其危，乃卑職報丞相涓涯之萬一耳。從今一別，不知何日能再睹尊顏！”子牙作辭，比干著實不忍，“先生果有災(zāi)迍，待吾進朝面君，可保先生無虞。”子牙曰：“數(shù)已如此，不必動勞，反累其事。”比干相送，子牙出相府，上馬來到午門，徑至摘星樓候旨。奉御官宣上摘星樓，見駕畢。王曰：“卿與朕代勞，起造鹿臺，俟功成之日，加祿增官，朕決不食言。圖樣在此。”子牙一看，高四丈九尺，上造瓊樓玉宇，殿閣重檐，瑪瑙砌就欄桿，寶石妝成梁棟。子牙看罷，暗想：“朝歌非吾久居之地，且將言語感悟這昏君，昏君必定不聽、發(fā)怒。我就此脫身隱了，何為不可！”畢竟子牙兇吉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古

redboy0909

第十八回  子牙諫主隱磻溪

     

    詩曰：知

    渭水潺潺日夜流，子牙從此獨垂鉤。古

    當(dāng)時未入飛熊夢，幾向斜陽嘆白頭。齋

    話說子牙看罷圖樣，王曰：“此臺多少日期方可完得此工？”尚奏曰：“此臺高四丈九尺，造瓊樓玉宇，碧檻雕欄，工程浩大。若完臺工，非三十五年不得完成。”紂王聞奏，對妲己曰：“御妻，姜尚奏朕，臺工要三十五年方成。朕想光陰瞬息，歲月如流，年少可以行樂，若是如此，人生幾何，安能長在！造此臺實為無益。”妲己奏曰：“姜尚乃方外術(shù)士，總以一派誣言。那有三十五年完工之理！狂悖欺主，罪當(dāng)砲烙！”紂王曰：“御妻之言是也。傳奉官，可與朕拿姜尚砲烙，以正國法。”子牙曰：“臣啟陛下，鹿臺之工，勞民傷財，愿陛下且息此念頭，切為不可。今四方刀兵亂起，水旱頻仍，府庫空虛，民生日促，陛下不留心邦本，與百姓養(yǎng)和平之福，日荒淫于酒色，遠賢近佞，荒亂國政，殺害忠良，民怨天愁，累世警報，陛下全不修省。今又聽狐媚之言，妄興土木，陷害萬民，臣不知陛下之所終矣。臣受陛下知遇之恩，不得不赤膽披肝，冒死上陳。如不聽臣言，又見昔日造瓊宮之故事耳。可憐社稷生民，不久為他人之所有。臣何忍坐視而不言！”紂王聞言，大罵：“匹夫！焉敢誹謗天子！”令兩邊承奉官：“與朕拿下，醢尸齏粉，以正國法！”眾人方欲向前，子牙抽身望樓下飛跑。紂王一見，且怒且笑，“御妻，你看這老匹夫，聽見‘拿’之一字就跑了。禮節(jié)法度，全然不知，那有一個跑了的？”傳旨命奉御官：“拿來！”眾官趕子牙過了龍德殿、九間殿，子牙至九龍橋，只見眾官趕來甚急，子牙曰：“承奉官不必趕我，莫非一死而已。”接著九龍橋欄桿，望下一攛，把水打了一個窟籠。眾官急上橋看，水星兒也不冒一個——不知子牙借水遁去了。承奉官往摘星樓回旨。王曰：“好了這老匹夫！”齋

    且不表紂王。話說子牙投水橋下，有四員執(zhí)殿官扶著欄桿，看水嗟嘆。適有上大夫楊任進午門，見橋邊有執(zhí)殿官，伏著望水。楊任問曰：“你等在此看甚么？”執(zhí)殿官曰：“啟老爺：下大夫姜尚投水而死。”楊任曰：“為何事？”執(zhí)殿官答曰：“不知。”楊任進文書房看本章。不題。齋

    且說紂王與妲已議鹿臺差那一員官監(jiān)造。妲己奏曰：“若造此臺，非崇侯虎不能成功。”紂王準(zhǔn)行，差承奉宣崇侯虎。承奉得旨，出九間殿往文書房，來見楊任。楊任問曰：“下大夫姜子牙何事忤君，自投水而死？”承奉答曰：“天子命姜尚造鹿臺，姜尚奏事忤旨，因命承奉拿他，他跑至此，投水而死。今詔崇侯虎督工。”楊任問曰：“何為鹿臺？”承奉答曰：“蘇娘娘獻的圖樣，高四丈九尺，上造瓊樓玉宇，殿閣重檐，瑪瑙砌就欄桿，珠玉妝成梁棟。今命崇侯虎監(jiān)造。卑職見天子所行皆桀王之道，不忍社稷丘墟，特來見大人。大人秉忠諫止土木之工，救萬民搬泥運土之苦，免商賈有陷血本之殃，此大夫愛育天下生民之心，可播揚于世世矣。”楊任聽罷，謂承奉曰：“你且將此詔停止，待吾進見圣上，再為施行。”楊任徑往摘星樓下候旨。紂王宣楊任上樓見駕。王曰：“卿有何奏章？”楊任奏曰：“臣聞治天下之道，君明臣直，言聽計從，惟師保是用，忠良是親，奸佞日遠，和外國，順民心，功賞罪罰，莫不得當(dāng)，則四海順從，八方仰德，仁政施于人，則天下景從，萬民樂業(yè)，此乃圣主之所為。今陛下信后妃之言，而忠言不聽，建造鹿臺。陛下只知行樂歡娛，歌舞宴賞，作一己之樂，致萬姓之愁，臣恐陛下不能享此樂，而先有腹心之患矣。陛下若不急為整飭，臣恐陛下之患不可得而治之矣。主上三害在外，一害在內(nèi)，陛下聽臣言。其外三害：一害者東伯侯姜文煥，雄兵百萬，欲報父仇，游魂關(guān)兵無寧息，屢折軍威，苦戰(zhàn)三年，錢糧盡費，糧草日艱，此為一害；二害者南伯侯鄂順，為陛下無辜?xì)⑵涓赣H，大勢人馬，晝夜攻取三山關(guān)，鄧九公亦是苦戰(zhàn)多年，庫藏空虛，軍民失望，此為二害；三害者，況聞太師遠征北海大敵，十有余年，今且未能返國，勝敗未分，兇吉未定。陛下何苦聽信讒言，殺戮正士。狐媚偏于信從，讜言致之不問。小人日近于君前，君子日聞于退避。宮幃竟無內(nèi)外，貂珰紊亂深宮。三害荒荒，八方作亂。陛下不容諫官，有阻忠耿，今又起無端造作，廣施土木，不惟社稷不能奠安，宗廟不能磐石，臣不忍朝歌百姓受此涂炭。愿陛下速止臺工，民心樂業(yè)，庶可救其萬一。不然，民一離心，則萬民荒亂。古云：‘民亂則國破，國破主君亡。’只可惜六百年已定華夷，一旦被他人所虜矣。”紂王聽罷，大罵：“匹夫！把筆書生，焉敢無知，直言犯主！”命奉御官：“將此匹夫剜去二目！朕念前歲有功，姑恕他一次。”楊任復(fù)奏曰：“臣雖剜目不辭，只怕天下諸侯有不忍臣之剜目之苦也。”奉御官把楊任攙下樓，一聲響，剜二目獻上樓來。且說楊任忠肝義膽，實為紂王，雖剜二目，忠心不滅，一道怨氣，直沖在青峰山紫陽洞清虛道德真君面前。真君早解其意，命黃巾力士：“可救楊任回山。”力士奉旨，至摘星樓下，用三陣神風(fēng)，異香遍滿，摘星樓下，地播起塵土，揚起沙灰，一聲響，楊任尸骸竟不見了。紂王急往樓內(nèi)，避其沙土。不一時，風(fēng)息沙平，兩邊啟奏紂王曰：“楊任尸首風(fēng)刮不見了。”紂王嘆曰：“似前番朕斬太子也被風(fēng)刮去，似此等事，皆系常事，不足怪也。”紂王謂妲己曰：“鹿臺之工，已詔侯虎；楊任諫朕，自取其禍。速詔崇侯虎！”侍駕官催詔去了。齋

    且說楊任的尸首被力士攝上紫陽洞，回真君法旨。道德真君出洞來，命白云童兒，葫蘆中取二粒仙丹，將楊任眼眶里放二粒仙丹。真人用仙天真氣吹在楊任面上，喝聲：“楊任不起，更待何時！”真是仙家妙術(shù)，起死回生。只見楊任眼眶里長出兩只手來；手心里生兩只眼睛。此眼上看天庭，下觀地穴，中識人間萬事。楊任立起半晌，定省見自己目化奇形，見一道人立在山洞前。楊任問曰：“道長，此處莫非幽冥地界？”真君曰：“非也。此處乃青峰山紫陽洞，貧道是煉氣士清虛道德真君，因見子有忠心赤膽，直諫紂王，憐救萬民，身遭剜目之災(zāi)，貧道憐你陽壽不絕，度你上山，后輔周王成其正道。”楊任聽罷，拜謝曰：“弟子蒙真君憐救，指引還生，再見人世，此恩此德，何敢有忘！望真君不棄，愿拜為師。”楊任就在青峰山居住。后只待破瘟<疒皇>陣下山，助子牙成功。有詩曰：知

    大夫直諫犯非刑，剜目傷心不忍聽。古

    不是真君施妙術(shù)，焉能兩眼察天庭。齋

    不說楊任居此安身。且說紂王詔崇侯虎督造鹿臺。此臺功成浩瀚，要動無限錢糧，無限人夫，搬運木植、泥土、磚瓦、絡(luò)繹之苦，不可勝計。各州府縣軍民，三丁抽二，獨丁赴役。有錢者買閑在家，無錢者任勞累死。萬民驚恐，日夜不安，男女慌慌，軍民嗟怨，家家閉戶，逃奔四方。崇侯虎仗勢虐民，可憐老少累死不計其數(shù)，皆填鹿臺之內(nèi)。朝歌變亂，逃亡者甚多。主

    不表侯虎監(jiān)督臺工。且說子牙借水遁，回到宋異人莊上。馬氏接住：“恭喜大夫，今日回來。”子牙曰：“我如今不做官了。”馬氏大驚：“為何事來？”子牙曰：“天子聽妲己之言，起造鹿臺，命我督工。我不忍萬民遭殃，黎庶有難，是我上一本，天子不行；被我直諫。圣上大怒，把我罷職歸田。我想紂王非吾之主。娘子，我同你往西岐去，守時候命。我一日時來運至，官居顯爵，極品當(dāng)朝，人臣第一，方不負(fù)吾心中實學(xué)。”馬氏曰：“你又不是文家出身，不過是江湖一術(shù)士，天幸做了下大夫，感天子之德不淺。今命你造臺，乃看顧你監(jiān)工，況錢糧既多，你不管甚東西，也賺他些回來。你多大官，也上本諫言？還是你無福，只是個術(shù)士的命！”子牙曰：“娘子，你放心。是這樣官，未展我胸中才學(xué)，難遂我平生之志。你且收拾行裝，打點同我往西岐去。不日官居一品，位列公卿，你授一品夫人，身著霞珮，頭帶珠冠，榮耀西岐，不枉我出仕一番。”馬氏笑曰：“子牙，你說的是失時話。現(xiàn)成官你沒福做，到去空拳只手去別處尋！這不是折得你苦思亂想，走投無路，舍近求遠，尚望官居一品？天子命你監(jiān)造臺工，明明看顧你。你做的是那里清官！如今多少大小官員，都是隨時而已。”子牙曰：“你女人家不知遠大。天數(shù)有定，遲早有期，各自有主。你與我同到西岐，自有下落。一日時來，富貴自是不淺。”馬氏曰：“姜子牙，我和你緣分夫妻，只到的如此。我生長朝歌，決不往他鄉(xiāng)外國去。從今說過，你行你的，我干我的，再無他說！”子牙曰：“娘子錯說了。嫁雞怎不逐雞飛，夫妻豈有分離之理！”馬氏曰：“妾身原是朝歌女子，那里去離鄉(xiāng)背井。子牙，你從實些，寫一紙休書與我，各自投生。我決不去！”子牙曰：“娘子隨我去好！一日身榮，無邊富貴。”馬氏曰：“我的命只合如此，也受不起大福分。你自去做一品顯官，我在此受些窮苦。你再娶一房有福的夫人罷。”子牙曰：“你不要后悔！”馬氏曰：“是我造化低，決不后悔！”子牙點頭嘆曰：“你小看了我！既嫁與我為妻，怎不隨我去。必定要你同行！”馬氏大怒：“姜子牙！你好，就與你好開交；如要不肯，我與父兄說知，同你進朝歌見天子，也講一個明白！”夫妻二人正在此斗口，有宋異人同妻孫氏來勸子牙曰：“賢弟，當(dāng)時這一件事是我作的。弟婦既不同你去，就寫一字與他。賢弟乃奇男子，豈無佳配，何必苦苦留戀他。常言道：‘心去意難留。’勉強終非是好結(jié)果。”子牙曰：“長兄、嫂在上：馬氏隨我一場，不曾受用一些，我心不忍離他；他倒有離我之心。長兄分付，我就寫休書與他。”子牙寫了休書拿在手中，“娘子，書在我手中，夫妻還是團圓的。你接了此書，再不能完聚了！”馬氏伸手接書，全無半毫顧戀之心。子牙嘆曰：“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自由可，最毒婦人心！”馬氏收拾回家，改節(jié)去了。不題。子牙打點起行，作辭宋異人、嫂嫂孫氏：“姜尚蒙兄嫂看顧提攜，不期有今日之別！”異人治酒與子牙餞行，飲罷，遠送一程，因問曰：“賢弟往那里去？”子牙曰：“小弟別兄往西岐做些事業(yè)。”異人曰：“倘賢弟得意時，可寄一音，使我也放心。”二人灑淚而別。主

    異人送別在長途，兩下分離心思孤，知

    只為金蘭恩義重，幾回搔首意踟躕。古

    話說子牙離了宋家莊，取路往孟津；過了黃河，徑往澠池縣，往臨潼關(guān)來。只見一起朝歌奔逃百姓，有七八百黎民，父攜子哭，弟為兄悲，夫妻淚落，男女悲哭之聲，紛紛載道。子牙見而問曰：“你們是朝歌的民？”內(nèi)中也有人認(rèn)的是姜子牙，眾民叫曰：“姜老爺！我等是朝歌民。因為紂王起造鹿臺，命崇侯虎監(jiān)督。那天殺的奸臣，三丁抽二，獨丁赴役，有錢者買閑在家，累死數(shù)萬人夫，尸填鹿臺之下，晝夜無息。我等經(jīng)不得這等苦楚，故此逃出五關(guān)。不期總兵張老爺不放我們出關(guān)。若是拿將回去，死于非命。故此傷心啼哭。”子牙曰：“你們不必如此，待我去見張總兵，替你們說個人情，放你們出關(guān)。”眾人謝曰：“這是老爺天恩，普施甘露，枯骨重生！”子牙把行囊與眾人看守，獨自前往張總兵府來。家人問曰：“那里來的？”子牙曰：“煩你通報，商都下大姜尚來拜你總兵。”門上人來報：“啟老爺：商都下大夫姜尚來拜。”張鳳想：“下大夫姜尚來拜……他是文官，我乃武官；他近朝廷，我居關(guān)隘，百事有煩他。”急命左右請進。子牙道家打扮，不曾公服，徑往里面，見張鳳。鳳一見子牙道服而來，便坐而問曰：“來者何人？”子牙曰：“吾乃下大夫姜尚是也。”鳳問曰：“大夫為何道服而來？”子牙答曰：“卑職此來，不為別事，單為眾民苦切。天子不明，聽妲己之言，廣施土木之功，興造鹿臺，命崇侯虎督工。豈意彼陷虐萬民，貪圖賄賂，罔惜民力。況四方兵未息肩，上天示儆，水旱不均，民不聊生，天下失望，黎庶遭殃，可憐累死軍民填于臺內(nèi)。荒淫無度，奸臣蠱惑天子，狐媚巧閉圣聰，命吾督造鹿臺。我怎肯欺君誤國，害民傷財，因此直諫。天子不聽，反欲加刑于我。我本當(dāng)以一死以報爵祿之恩，奈尚天數(shù)未盡，蒙恩赦宥，放歸故鄉(xiāng)，因此行到貴治。偶見許多百姓，攜男拽女，扶老攙幼，悲號苦楚，甚是傷情。如若執(zhí)回，又懼砲烙、蠆盆，慘刑惡法，殘缺肢體，骨粉魂消，可憐民死無辜，怨魂懷屈。今尚觀之，心實可憐，故不辭愧面，奉謁臺顏，懇求賜眾民出關(guān)，黎庶從死而之生，將軍真天高海闊之恩，實上天好生之德。”張鳳聽罷大怒，言曰：“汝乃江湖術(shù)士，一旦富貴，不思報本于君恩，反以巧言而惑我。況逃民不忠，若聽汝言，亦陷我以不義。我受命執(zhí)掌關(guān)隘，自宜盡臣子之節(jié)，逃民玩法，不守國規(guī)，宜當(dāng)拿解于朝歌。自思只是不放過此關(guān)，彼自然回國，我己自存一線之生路矣。若論國法，連汝并解回朝，以正國典。奈吾初會，暫且姑免。”喝兩邊：“把姜尚叉將出去！”眾人一聲喝，把子牙推將出來。子牙滿面羞愧。眾民見子牙回來。問曰：“姜老爺，張老爺可放我等出關(guān)？”子牙曰：“張總兵連我也要拿進朝歌城去。是我說過了。”眾人聽罷，齊聲叫苦，七八百黎民號啕痛哭，哀聲徹野。子牙看見不忍。子牙曰：“你們眾民不必啼哭，我送你們出五關(guān)去。”有等不知事的黎民，聞知此語，只說寬慰他，乃曰：“老爺也出不去，怎生救我們？”內(nèi)中有知道的，哀求曰：“老爺若肯救援，便是再生之恩！”子牙道：“你們要出五關(guān)者，到黃昏時候，我叫你等閉眼，你等就閉眼。若聽到耳內(nèi)風(fēng)響，不要睜眼。若開了眼時，跌出腦子來，不要怨我。”眾人應(yīng)承了。子牙到一更時候，望昆侖山拜罷，口中念念有詞，一聲響。這一會，子牙士遁救出萬民。眾人只聽的風(fēng)聲颯颯，不一會，四百里之程出了臨潼關(guān)、潼關(guān)、穿云關(guān)、界牌關(guān)、汜水關(guān)，到金雞嶺，子牙收了土遁，眾民落地。子牙曰：“眾人開眼！”眾人眼開了眼。子牙曰：“此處就是汜水關(guān)外金雞嶺，乃西岐州地方。你們好好去罷！”眾人叩頭謝曰：“老爺，天垂甘露，普救群生，此恩此德，何日能報！”眾人拜別。不題。齋

    且說子牙往磻溪隱跡。有詩為證：主

    棄卻朝歌遠市塵，法施土遁救民生，知

    閑居渭水垂竿待，只等風(fēng)云際會緣。古

    武吉災(zāi)殃為引道，飛熊仁兆主求賢。齋

    八十才逢明圣主，方立周朝八百年。主

    話說眾民等待天明，果是西岐地界。過了金雞嶺，便是首陽山；走過燕山，又過了白柳村，前至西岐山；過了七十里，至西岐城。眾民進城，觀看景物；民豐物阜，行人讓路，老幼不欺，市井謙和，真乃堯天舜日，別是一番風(fēng)景。眾民作一手本，投遞上大夫府。散宜生接看手本。翌日伯邑考傳命：“既朝歌逃民因紂王失政，來歸吾土，無妻者給銀與他娶妻。又與銀子，令眾人僦居安處。鰥寡孤獨者在三濟倉造名，自領(lǐng)口糧。”宜生領(lǐng)命。邑考曰：“父王囚羑里七年，孤欲自往朝歌，代父贖罪。卿等意下如何？”散宜生奏曰：“臣啟公子：主公臨別之言，‘七年之厄已滿，災(zāi)完難足，自然歸國。’不得造次，有違主公臨別之言。如公子于心不安，可差一士卒前去問安，亦不失為子之道。何必自馳鞍馬，身臨險地哉。”伯邑考嘆曰：“父王有難，七載禁于異鄉(xiāng)，舉目無親。為人子者，于心何忍。所謂立國立家，徒為虛設(shè)，要我等九十九子何用！我自帶祖遺三件寶貝，往朝歌進貢，以贖父罪。”伯邑考此去，不知吉兇如何，且聽下回分解。主

redboy0909

第十九回  伯邑考進貢贖罪

     

    詩曰：齋

    忠臣孝子死無辜，只為殷商有怪狐。主

    淫亂不羞先薦恥，貞誠豈畏后來誅。知

    寧甘萬刃留青白，不受千嬌學(xué)獨夫。古

    史冊不污千載恨，令人屈指淚如珠。齋

    話說伯邑考要往朝歌為父贖罪。時有上大夫散宜生阻諫，公子立意不允，隨進宮辭母太姬，要往朝歌贖罪。太姬曰：“汝父被羈羑里，西岐內(nèi)外事托付何人？”考曰：“內(nèi)事托與兄弟姬發(fā)，外事托付與散宜生，軍務(wù)托付南宮適。孩兒親往朝歌面君，以進貢為名，請贖父罪。”母親見伯邑考堅執(zhí)要去，只得依允，分付曰：“孩兒此去，須要小心！”邑考辭出，竟到殿前與弟姬發(fā)言曰：“兄弟好生與眾兄弟和美，不可改西岐規(guī)矩。我此去朝歌，多則三月，少則二月，即便回程。”邑考分付畢，收拾寶物進貢，擇日起行。姬發(fā)同文武九十八弟，在十里長亭餞別。邑考與眾人飲酒作辭。一路前行，揚鞭縱馬，過了些紅杏芳林，行無限柳陰古道。伯邑考與從人一日行至汜水關(guān)。關(guān)上軍兵見兩桿進貢幡幢，上書西伯侯旗號。軍官來報主帥。守關(guān)總兵韓榮命開關(guān)。邑考進關(guān)，一路無辭。行過五關(guān)，來到澠池縣，渡黃河至孟津，進了朝歌城，皇華館驛安下。次日，問驛丞：“丞相府住在那里？”驛丞答曰：“在太平街。”次日，邑考來至午門，并不見一員官走動，又不敢擅入午門。往返五日。邑考素縞抱本立于午門外。少時，只見一位大臣騎馬而至，乃亞相比干也。伯邑考向前跪下。比干問曰：“階下跪者何人？”邑考答曰：“吾乃犯臣姬昌子伯邑考。”比干聞言，滾鞍下馬，以手相扶，口稱：“賢公子請起！”二人立在午門外。比干問曰：“公子為何事至此？”邑考答曰：“父親得罪于天子，蒙丞相保護，得全性命，此恩真天高地厚，愚父子弟兄，銘刻難忘！只因七載光陰，父親久羈羑里，人子何以得安。想天子必思念循良，豈肯甘為魚肉。邑考與散宜生共議，將祖遺鎮(zhèn)國異寶，進納王廷，代父贖罪。萬望丞相開天地仁慈之心，憐姬昌久羈羑里之苦，倘蒙賜骸骨，得歸故土，真恩如太山，德如淵海。西岐萬姓，無不感念丞相之大恩也。”比干答曰：“公子納貢，乃是何寶？”伯邑考曰：“自始祖亶父所遺七香車，醒酒氈，白面猿猴，美女十名，代父贖罪。”比干曰：“七香車有何貴乎？”邑考答曰：“七香車：乃軒轅皇帝破蚩尤于北海，遺下此車，若人坐上面，不用推引，欲東則東，欲西則西——乃傳世之寶也。醒酒氈：倘人醉酩酊，臥此氈上，不消時刻即醒。白面猿猴：雖是畜類，善知三千小曲，八百大曲，能謳筵前之歌，善為掌上之舞，真如嚦嚦鶯篁，翩翩弱柳。”比干聽罷，“此寶雖妙，今天子失德，又以游戲之物進貢，正是助桀為虐，熒惑圣聰，反加朝廷之亂；無奈公子為父羈囚，行其仁孝，一點真心，此本我替公子轉(zhuǎn)達天聽，不負(fù)公子來意耳。”比干往摘星樓下候旨。主

    奉御官啟奏：“亞相比干見駕。”紂王曰：“宣比干上樓。”比干上樓朝見。王曰：“朕無旨宣召，卿有何表章？”比干奏曰：“臣啟陛下：西伯侯姬昌子伯邑考，納貢代父贖罪。”王曰：“伯邑考納進何物？”比干將進貢本呈上。帝覽畢，向比干曰：“七香車，醒酒氈，白面猿猴，美女十名代西伯侯贖罪。”紂王命宣邑考上樓。邑考肘膝而行，俯伏奏曰：“犯臣子伯邑考朝見。”紂王曰：“姬昌罪大忤君，今子納貢為父贖罪，亦可為孝矣。”伯邑考奏曰：“犯臣姬昌罪犯忤君，赦宥免死，暫居羑里，臣等舉室感陛下天高海闊之洪恩，仰地厚山高之大德。今臣等不揣愚陋，昧死上陳，請代父罪。倘荷仁慈，賜以再生，得赦歸國，使臣母子等骨肉重完，臣等萬載瞻仰陛下好生之德出于意外也。”紂王見邑考悲慘，為父陳冤，極其懇至，知是忠臣孝子之言，不勝感動，乃賜邑考平身。邑考謝恩，立于欄桿之外。妲己在簾內(nèi)，見邑考豐姿都雅，目秀眉清，脣紅齒白，言語溫柔。妲己傳旨：“卷去珠簾。”左右宮人將珠簾高卷，搭上金鉤。紂王見妲己出來，口稱：“御妻，今有西伯侯之子伯邑考納貢代父贖罪，情實可矜。”妲己奏曰：“妾聞西岐伯邑考善能鼓琴，真世上無雙，人間絕少。”紂王曰：“御妻何以知之？”妲己曰：“妾雖女流，幼在深閨聞父母傳說，邑考博通音律，鼓琴更精，深知大雅遺音，妾所以得知。陛下可著邑考撫彈一曲，便知深淺。”紂王仍酒色之徒，久被妖氛所惑，一聽其言，便命伯邑考叩見妲己。邑考朝拜畢。妲己曰：“伯邑考，聞你善能鼓琴，你今試撫一曲何如？”邑考奏曰：“娘娘在上：臣聞父母有疾，為人子者，不敢舒衣安食。今犯臣父載羈囚，苦楚萬狀，臣何忍蔑視其父，自為喜悅而鼓琴哉！況臣心碎如麻，安能宮商節(jié)奏，有辱圣聰。”紂王曰：“邑考，你當(dāng)此景，撫操一曲，如果稀奇，赦你父子歸國。”邑考聽見此言，大喜謝恩。紂王傳旨，取琴一張。邑考盤膝坐在地上，將琴放在膝上，十指尖尖，撥動琴弦，撫弄一曲，名曰：“風(fēng)入松”：齋

    “楊柳依依弄曉風(fēng)，桃花半吐映日紅。主

    芳草綿綿鋪錦銹，任他車馬各西東。”知

    邑考彈至曲終，只見音韻幽揚，真如戛玉鳴珠，萬壑松濤，清婉欲絕，令人塵襟頓爽，恍如身在瑤池鳳闕；而笙篁簫管，檀板謳歌，覺欲氣逼人耳。誠所謂“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紂王聽罷，心中大悅，對妲己曰：“真不負(fù)御妻所聞。邑考此曲可稱盡善盡美。”妲己奏曰：“伯邑考之琴，天下共聞，今親覿其人，所聞未盡所見。”紂王大喜，傳旨：摘星樓排宴。妲己偷睛看邑考，面如滿月，豐姿俊雅，一表非俗，其風(fēng)情裊裊動人。妲己又看紂王容貌，大是暗昧，不甚動人。——看官：紂王雖是帝王之相，怎經(jīng)色欲相虧，形容枯槁。自古佳人愛少年，何況妲己乃一妖魅乎。妲己暗想：“且將邑考留在此處，假說傳琴，乘機挑逗，庶幾成就鸞鳳，共效于飛之樂。況他少年，其為補益更多，而拘拘于此老哉。”妲己設(shè)計欲留邑考，隨即奏曰：“陛下當(dāng)赦西伯父子歸國，固是陛下浩蕩之恩，但邑考琴為天下絕調(diào)，今赦之歸國，朝歌竟為絕響，深為可惜。”紂王曰：“如之奈何？”妲己奏曰：“妾有一法，可全二事。”紂王曰：“卿有何妙策可以兩全？”妲己曰：“陛下可留邑考在此，傳妾之琴，俟妾學(xué)精熟，早晚侍陛下左右，以助皇上清暇一樂。一則西伯父子感陛下赦宥之恩；二則朝歌不致絕瑤琴之樂，庶幾可以兩全。”紂王聞言，以手拍妲己之背曰：“賢哉愛卿！真是聰慧賢明，深得一舉兩全之道。”隨傳旨：“留邑考在此樓傳琴。”妲己不覺暗喜：“我如今且將紂王灌醉了，扶去濃睡，我自好與彼行事，何愁此事不成。”忙傳旨排宴。紂王以為妲己好意，豈知內(nèi)藏傷風(fēng)敗俗之情，大壞綱常禮義之防。妲己手奉金杯，對紂王曰：“陛下進此壽酒！”紂王以為美愛，只顧歡飲，不覺一時酩酊。妲己命左右侍御宮人，扶皇上龍榻安寢，方著邑考傳琴。兩邊宮人取琴二張，上一張是妲己，下一張是伯邑考傳琴。邑考奏曰：“犯臣子啟娘娘：此琴有內(nèi)外五形，六律五音。吟、揉、勾、剔。左手龍睛，右手鳳目，按宮、商、角、徵、羽。又有八法，乃抹、挑、勾、剔、撇、托、啇刂、打。有六忌，七不彈。”妲己問曰：“”何為六忌？”邑考曰：“聞哀，慟泣，專心事，忿怒情懷，戒欲、驚。”妲己又問：“何為七不彈？”邑考曰：“疾風(fēng)驟雨，大悲大哀，衣冠不正，酒醉性狂，無香近褻，不知音近俗，不潔近穢。遇此皆不彈也。此琴乃太古遺音，樂而近雅，與諸樂大不相同，其中有八十一大調(diào)，五十一小調(diào)，三十六等音。”有詩為證：知

    音和平兮清心目，世上琴聲天上曲，古

    盡將千古圣人心，付與三尺梧桐木。齋

    邑考言畢，將琴撥動，其音嘹亮，妙不可言。且說妲己原非為傳琴之故，實為貪邑考之姿容；挑逗邑考，欲效于飛，縱淫敗度，何嘗留心于琴。于是左右勾引，故將臉上桃花現(xiàn)嬌艷夭姿，風(fēng)流國色。轉(zhuǎn)秋波，送嬌滴滴情懷：啟硃脣，吐軟溫溫悄語。無非欲動邑考，以惑亂其心。邑考乃圣人之子，因為父受羈囚之厄，欲行孝道，故不辭涉水之勞，往朝歌進貢，代贖父罪，指望父子同還故都，那有此意。雖是傳琴，心如鐵石，意若堅鋼，眼不旁觀，一心只顧傳琴。妲己兩番三次勾邑考不動。妲己曰：“此琴一時難明。”分付左右：“且排上宴來。”兩邊隨辦上宴來。妲己命席旁設(shè)坐，令邑考侍宴。邑考魂不附體，跪而奏曰：“邑考乃犯臣之子，荷蒙娘娘不殺之恩，賜以再生之路，感圣德真如山海。娘娘乃萬乘之尊，人間國母，邑考怎敢側(cè)坐。臣當(dāng)萬死！”邑考俯伏，不敢抬頭。妲己曰：“邑考之言差矣！若論臣子，果然坐不得；若論傳琴，乃是師徒之道，坐即何妨。”伯邑考聞妲己之言，暗暗切齒：“這賤人把我當(dāng)作不忠、不德、不孝、不仁、非禮、非義、不智、不良之類。想吾始祖亶父在堯為臣，官居司農(nóng)之職；相傳數(shù)十世，累代忠良。今日邑考為父朝商，誤入陷阱。豈知妲己又邪淫壞主上之綱常，有傷于風(fēng)化，深辱天子，其惡不小。我邑考寧受萬刃之誅，豈可壞姬門之節(jié)也。九泉之下，何顏相見始祖哉！”且說妲己見邑考俯伏不言，又見邑考不動心情，并無一計可施。妲己邪念不絕：“我到有愛戀之心，他全無顧盼之意。也罷，我再將一法引逗他，不怕此人心情不動耳！”妲己只得命宮人將酒收了，令邑考平身，曰：“卿既堅執(zhí)不飲，可還依舊用心傳琴。”邑考領(lǐng)旨，依舊撫琴，照前勾撥多時。妲己猛曰：“我居于上，你在于下，所隔疏遠，按弦多有錯亂，甚是不便，焉能一時得熟。我有一法，可以兩便，又相近，可以按納，有何不可。”邑考曰：“久撫自精，娘娘不必性急。”妲己曰：“不是這等說。今夜不熟，明日主上問我，我將何言相對？深為不便。可將你移于上坐，我坐你懷內(nèi)，你拿著我手雙撥此弦，不用一刻即熟，何勞多延日月哉。”就把伯邑考嚇得魂游萬里，魄走三千。邑考思量：“此是大數(shù)已定，料難脫此羅網(wǎng)，畢竟做個青白之鬼，不負(fù)父親教子之方，只得把忠言直諫，就死甘心。”邑考正色奏曰：“娘娘之言，使臣萬載竟為狗彘之人！史官載在典章，以娘娘為何如后！娘娘乃萬姓之國母，受天下諸侯之貢賀，享椒房至尊之貴，掌六宮金闕之權(quán)；今為傳琴一事，褻尊一至于此，深屬兒戲，成何體統(tǒng)！使此事一聞于外，雖娘娘冰清玉潔，而天下萬世又何信哉。娘娘請無性急，使旁觀若有辱于至尊也。”就把妲己羞得徹耳通紅，無言可對。隨傳旨命伯邑考暫退。邑考下樓，回館驛，不題。古

    且說妲己深恨：“這等匹夫，輕人如此！‘我本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反被他羞辱一場。管教你粉骨碎身，方消吾恨！”妲己只得陪紂王安寢。次日天明，紂王問妲己曰：“夜來伯邑考傳琴，可曾精熟？”妲己枕邊挑剔，乘機譖曰：“妾身啟陛下：夜來伯邑考無心傳琴，反起不良之念，將言調(diào)戲，甚無人臣禮。妾身不得不奏。”紂王聞言大怒曰：“這匹夫焉敢如此！”隨即起來，整飭用膳，傳旨：“宣伯邑考。”邑考在館驛，聞命即至摘星樓下候旨。王命：“宣上樓來。”邑考上樓，叩拜在地，王曰：“昨日傳琴，為何不盡心相傳，反遷延時刻，這是何說？”邑考奏曰：“學(xué)琴之事，要在心堅意誠，方能精熟。”妲己在旁言曰：“琴中之法無他，若仔細(xì)分明，講的斟酌，豈有不精熟之理。只你傳習(xí)不明，講論糊涂，如何得臻其音律之妙。”紂王聽妲己之言，夜來之事，不好明言，隨命邑考：“再撫一曲與朕親聽，看是如何。”邑考受命，膝地而坐，撫弄瑤琴，自思：“不若于琴中寓以諷諫之意。”乃嘆紂王一詞曰：古

    “一點忠心達上蒼，祝君壽算永無疆。齋

    風(fēng)和雨順當(dāng)今福，一統(tǒng)山河國祚長。”主

    紂王靜聽琴內(nèi)之音，俱是忠心愛國之意，并無半點欺謗之言，將何罪于邑考。妲己見紂王無有加罪之心，以言挑之曰：“伯邑考前進白面猿猴，善能歌唱。陛下可曾聽其歌唱否？”紂王曰：“夜來聽琴有誤，未曾演習(xí)；今日命邑考進上樓來，以試一曲，如何？”邑考領(lǐng)旨到館驛，將猿猴進上摘星樓，開了紅籠，放出猿猴。邑考將檀板遞與白猿。白猿輕敲檀板，婉轉(zhuǎn)歌喉，音若笙簧，滿樓嘹亮，高一聲如鳳鳴之音，低一聲似鸞啼之美，愁人聽而舒眉，歡人聽而撫掌，泣人聽而止淚，明人聽而如癡。紂王聞之，顛倒情懷。妲己聽之，芳心如醉。宮人聽之，為世上之罕有。那猿猴只唱的神仙著意，嫦娥側(cè)耳，就把妲己唱得神蕩意迷，情飛心逸，如醉如癡，不能檢束自己形體，將原形都唱出來了。這白猴乃千年得道之猿，修的十二重樓橫骨俱無，故此善能歌唱；又修成火眼金睛，善看人間妖魅。妲己原形現(xiàn)出，白猿看見上面有個狐貍——不知狐貍乃妲己本相——白猿雖是得道之物，終是個畜類。此猿將檀板擲于地下，隔九龍侍席上，一攛劈面來抓妲己。妲己往后一閃，早被紂王一拳將白猿打跌在地，死于地下。命宮人扶起。妲己曰：“伯邑考明進猿猴，暗為行刺，若非陛下之恩相救，妾命休矣！”紂王大怒，喝左右：“將伯邑考拿下，送入蠆盆！”兩邊侍御官將邑考拿下。邑考厲聲大叫“冤枉”不絕。紂王聽邑考口稱冤枉，命且放回。紂王問曰：“你這匹夫！白猿行刺，眾目所視，為何強辯，口稱‘冤枉’，何也？”邑考泣奏曰：“猿猴乃山中之畜，雖修人語，野性未退；況猴子善喜果品，不用煙火之物，今見陛下九龍侍席之上，百般果品，心中急欲取果物，便棄檀板而攛酒席；且猿猴手無寸刃，焉能行刺？臣伯邑考世受陛下洪恩，焉敢造次。愿陛下究察其情，臣雖寸磔，死亦瞑目矣。”紂王聽邑考之言，暗思多時，轉(zhuǎn)怒為喜，言曰：“御妻，邑考之言是也。猿猴乃山中之物，終是野性，況無刃豈能行刺？”隨赦邑考。邑考謝恩。妲己曰：“既赦邑考無罪，你再將瑤琴撫弄一奇詞異調(diào)，琴內(nèi)果有忠良之心，便罷，若無傾葵之語，決不赦饒。”紂王曰：“御妻之言甚善。”邑考聽妲己之奏，暗想：“這一番諒不能脫其圈套。就將此殘軀以為直諫，就死萬刃之下，留之史冊，也見我姬姓累世不失忠良。”邑考領(lǐng)旨坐地，就于膝上撫弄一曲，詞曰：古

    “明君作兮布德行仁，未聞忍心兮重斂煩刑。砲烙熾兮筋骨粉，蠆盆慘兮肺腑驚，萬姓精血竟入酒海，四方膏脂盡懸肉林。機杼空兮，鹿臺才滿，犁鋤折兮巨橋粟盈。我愿明君兮去讒逐淫，振刷綱紀(jì)兮天下太平！”知

    邑考撫罷，紂王不明其音。妲己妖魅，聽得琴中之音有毀謗君上之言。”妲己以手指邑考罵曰：“大膽匹夫！敢于琴中暗寓毀謗之言，辱君罵主，情殊可恨！真是刁惡之徒，罪不容誅！”紂王問妲己曰：“琴中毀謗，朕尚不明。”妲己將琴中之意，細(xì)說一番。紂王大怒，喝左右來拿。邑考奏曰：“臣還有結(jié)句一段，試撫于陛下聽矣。”詞曰：古

    “愿王遠色兮再正綱常，天下太平兮速廢娘娘。妖氛滅兮諸侯悅服，卻邪淫兮社稷寧康。陷邑考兮不怕萬死，絕妲己兮史氏傳揚！”主

    邑考作歌己畢，回首將琴隔侍席打來，只打得盤碟紛飛。妲己將身一閃，跌倒在地。紂王大怒曰：“好匹夫！猿猴行刺，被你巧言說過，你將琴擊皇后，分明弒逆，罪不容誅！”喝左右侍駕官：“將邑考拿下摘星樓，送入蠆盆！”眾宮人扶起，妲己奏曰：“陛下且將邑考拿下樓去，妾身自有處治。”紂王隨聽妲己之言，把邑考拿下樓。妲己命左右取釘四根，將邑考手足釘了，用刀碎剁。可憐一身拿下，釘了手足。邑考大叫，罵不絕口：“賤人！你將成湯錦片江山化為烏有。我死不足惜，忠名常在，孝節(jié)永存。賤人！我生不能啖汝之肉，死后定為厲鬼食汝之魂！”可憐孝子為父朝商，竟遭萬刃剁尸！不一時，將邑考剁成肉醬。紂王命付于蠆盆，喂了蛇蝎。妲己曰：“不可。妾常聞姬昌號為圣人，說他能明禍福，善識陰陽。妾聞圣人不食子肉，今將邑考之肉著廚役用作料，做成肉餅，賜與姬昌。若昌竟食此肉，乃是妄誕虛名，禍福陰陽，俱是謬說，竟可赦宥，以表皇上不殺之仁；如果不食，當(dāng)速殺姬昌，恐遺后患。”紂王曰：“御妻之言正合朕意。速命廚役，將邑考肉作餅，差官押送羑里，賜與姬昌。”不知西伯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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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散宜生私通費尤

     

    詩曰：知

    自古權(quán)奸止愛錢，構(gòu)成機彀害忠賢。古

    不無黃白開生路，也要青蚨入錦纏。齋

    成己不知遺國恨，遺災(zāi)那問有家延。主

    孰知反復(fù)原無定，悔卻吳鉤錯倒捻。知

    且言西伯侯囚于羑里城——即今河北相州湯陰縣是也——每日閉門待罪，將伏羲八卦變?yōu)榘税肆�十四卦，重為三百八十四爻，�?nèi)按陰陽消息之機，周天劃度之妙，后為“周易”。姬伯閑暇無事，悶撫瑤琴一曲，猛然琴中大弦忽有殺聲，西伯驚曰：“此殺聲主何怪事？”忙止琴聲，慌取金錢占一課，便知分曉。姬伯不覺流淚曰：“我兒不聽父言，遭此碎身之禍！今日如不食子肉，難逃殺身之禍；如食子肉，其心何忍！使我心如刀絞，不敢悲啼。如泄此機，我身亦身難保。”姬伯只得含悲忍淚，不敢出聲，作詩嘆曰：主

    “狐身抱忠義，萬里探親災(zāi)。知

    未入羑里城，先登殷紂臺。古

    撫琴除妖婦，頃刻怒心推。齋

    可惜青年客，魂游劫運灰！”主

    姬昌作畢，左右不知姬伯心事，俱默默不語。話未了時，使命官到，有旨意下。姬伯縞素接旨，口稱：“犯臣死罪。”姬昌接旨，開讀畢，使命官將龍鳳膳盒擺在右面。使命曰：“主上見賢侯在羑里久羈，圣心不忍。昨日圣駕幸獵，打得鹿麞之物，做成肉餅，特賜賢侯，故有是命。”姬昌跪在案前，揭開膳盒，言曰：“圣上受鞍馬之勞，反賜犯臣鹿餅之享，愿陛下萬歲！”謝恩畢，連食三餅，將盒蓋了。使命見姬昌食了子肉，暗暗嘆曰：“人言姬伯能知先天神數(shù)，善曉吉兇，今日見子肉而不知，速食而甘美，所謂陰陽吉兇，皆是虛語！”且說姬昌明知子肉，含忍苦痛，不敢悲傷，勉強精神對使命言曰：“欽差大人，犯臣不能躬謝天恩，敢煩大人與昌轉(zhuǎn)達，昌就此謝恩便了。”姬伯倒身下拜，“蒙圣上之恩光，又普照于羑里。”使命官回朝歌。不題。且說姬伯思子之苦，不敢啼哭，暗暗作詩嘆曰：齋

    “一別西岐到此間，曾言不必渡江關(guān)。主

    只知進貢朝昏主，莫解迎君有犯顏。知

    年少忠良空慘切，淚多時兩只潸潸。古

    游魂一點歸何處，青史名標(biāo)是等閑。”齋

    姬伯作畢詩，不覺憂憂悶悶，寢食俱廢在羑里。不題。主

    且說使命官回朝復(fù)命。紂王在顯慶殿與費仲、尤渾弈棋。左右侍駕官啟奏：“使命候旨。”紂王傳旨：“宣至殿延回旨。”奏曰：“臣奉旨將肉餅送至羑里，姬昌謝恩言曰：‘姬昌犯罪當(dāng)死，蒙圣恩赦以再生，已出望外；外皇上受鞍馬之勞，犯臣安逸而受鹿餅之賜，圣恩浩蕩，感刻無地！’跪在地上，揭開膳盒，連食三餅，叩頭謝恩。又對臣曰：‘犯臣姬昌不得面覿天顏。’又拜八拜，乞使命轉(zhuǎn)達天廷。今臣回旨。”紂王聽使臣之言，對費仲曰：“姬昌素有重名，善演先天之?dāng)?shù)，吉兇有準(zhǔn)，禍福無差；今觀自己子肉食而不知，人言可盡信哉！朕念姬昌七載羈囚，欲赦還國，二卿意下以為如何？”費仲奏曰：“昌數(shù)無差，定知子肉。恐欲不食，又遭屠戮，只得勉強忍食，以為脫身之計，不得已而為之也。陛下不可不察，誤中奸計耳。”王曰：“昌知子肉，決不肯食。”又言：“昌乃大賢，豈有大賢忍啖子肉哉。”費仲奏曰：“姬昌外有忠誠，內(nèi)懷奸詐，人皆為彼瞞過，不如且禁羑里；似虎投陷阱，鳥困雕籠，雖不殺戮，也磨其銳氣。況今東南二路已叛，尚未懾服；今縱姬昌于西岐，是又添一患矣。乞陛下念之。”王曰：“卿言是也。”——此還是西伯侯災(zāi)難未滿，故有讒佞之阻。有詩為證：古

    羑里城中災(zāi)未滿，費尤在側(cè)獻讒言。齋

    若無西地宜生計，焉得文王返故園。主

    不說紂王不赦姬昌，且說邑考從人已知紂王將公子醢為肉醬，星夜逃回，進西岐來見二公子姬發(fā)。姬發(fā)一日升殿，端門官來報：“有跟隨公子往朝歌家將候旨。”姬發(fā)聽報，傳令旨，宣眾人到殿前。眾人哭拜在地。姬發(fā)慌問其故。來人啟曰：“公子往朝歌進貢，不曾到羑里見老爺，先見紂王。不知何事，將殿下醢為肉醬。”姬發(fā)聽言，大哭于殿廷，幾乎氣絕。只見兩邊文武之中，有大將軍南宮適大叫曰：“公子乃西岐之幼主，今進貢與紂王，反遭醢尸之慘。我等主公遭囚羑里，雖是昏亂，吾等還有君臣之禮，不肯有負(fù)先王；今公子無辜而受屠戮，痛心切骨，君臣之義已絕，綱常之分俱乖。今東南兩路苦戰(zhàn)多年，吾等奉國法以守臣節(jié)，今已如此，何不統(tǒng)兩班文武，將傾國之兵，先取五關(guān)，殺上朝歌，剿戮昏君，再立明主。正所謂定禍亂而反太平，亦不失為臣之節(jié)！”只見兩邊武將聽南宮適之言，時有四賢、八俊：辛甲、辛免、太顛、閎夭、祁公、尹積，西伯侯有三十六教習(xí)子姓姬叔度等，齊大叫：“南將軍之言有理！”眾文武切齒咬牙，豎眉睜目，七間殿上，一片喧嚷之聲，連姬發(fā)亦無定主。只見散宜生厲聲言曰：“公子休亂，臣有事奉啟！”發(fā)曰：“上大夫今有何言？”宜生曰：“公子命刀斧手先將南宮適拿出端門斬了，然后再議大事。”姬發(fā)與眾將問曰：“先生為何先斬南將軍？此理何說？使諸將不服。”宜生對諸將言曰：“此等亂臣賊子，陷主君于不義，理當(dāng)先斬，再議國事。諸公只知披堅執(zhí)銳，一勇無謀。不知老大王克守臣節(jié)，硁硁不貳，雖在羑里，定無怨言。公等造次胡為，兵未到五關(guān)，先陷主公于不義而死，此誠何心。故先斬南宮適，而后再議國是也。”公子姬發(fā)與眾將聽罷，個個無言，默默不語。南宮適亦無語低頭。宜生曰：“當(dāng)日公子不聽宜生之言，今日果有殺身之禍。昔日大王往朝歌之日，演先天之?dāng)?shù)，‘七年之殃，災(zāi)滿難足，自有榮歸之日，不必著人來接。’言猶在耳，殿下不聽，至有此禍。況又失于打點，今紂王寵信費、尤二賊，臨行不帶禮物賄賂二人，故殿下有喪身之禍。為今之計，不若先差官一員，用重賂私通費、尤，使內(nèi)外相應(yīng)；待臣修書，懇切哀求。若奸臣受賄，必在紂王面前以好言解釋。老大王自然還國，那時修德行仁，俟紂惡貫盈，再會天下諸侯共伐無道。興吊民伐罪之師，天下自然響應(yīng)。廢去昏庸，再立有道，人心悅服。不然，徒取敗亡，遺臭后世，為天下笑耳。”姬發(fā)曰：“先生之教甚善，使發(fā)頓開茅塞，真金玉之論也。不知先用何等禮物？所用何官？先生當(dāng)明以告我。”宜生曰：“不過用明珠、白璧、彩緞表里、黃金、玉帶，共禮二分：一分差太顛送費仲；一分差閎夭送尤渾。使二將星夜進五關(guān)，扮做商賈，暗進朝歌。費、尤二人若受此禮，大王不日歸國，自然無事。”公子大喜，即忙收拾禮物。宜生修書，差二將往朝歌來。有詩曰：主

    明珠白璧共黃金，暗進朝歌賄佞壬。知

    慢道財神通鬼使，果然世利動人心。古

    成湯社稷成殘燭，西伯江山若茂林。齋

    不是宜生施妙策，天教殷紂自成擒。主

    且說太顛、閎夭扮做經(jīng)商，暗帶禮物，星夜往汜水關(guān)來。關(guān)上查明，二將進關(guān)。一路上無詞，過了界牌關(guān)，八十里進了穿云關(guān)，又進潼關(guān)，一百二十里又至臨潼關(guān)，過澠池縣，渡黃河，到孟津，至朝歌。二將不敢在館驛安住，投客店歇下，暗暗收拾禮物。太顛往費仲府下書；閎夭往尤渾府下書。主

    且說費仲抵暮出朝，歸至府第無事。守門官啟老爺：“西岐有散宜生差官下書。”費仲笑曰：“遲了！著他進來。”太顛來到�F前，只得行禮參見。費仲問曰：“汝是甚人，夤夜見我？”太顛起身答曰：“末將乃西岐神武將軍太顛是也。今奉上大夫散宜生命，具有表禮，蒙大夫保全我主公性命，再造洪恩，高深莫極，每思毫無天寸相補，以效涓涯，今特差末將有書投見。”費仲命太顛平身，將書拆開觀看。書曰：古

    “西岐卑職散宜生頓首百拜致書于上大夫費公思主臺下：久仰大德，未叩臺端，自愧駑駘鞭，夢想殊渴。茲啟：敝地恩主姬伯，冒言忤君，罪在不赦。深感大夫垂救之恩，得獲生全。雖囚羑里，實大夫再賜之余生耳。不勝慶幸，其外又何敢望焉。職等因僻處一隅，未伸銜結(jié)，日夜只有望帝京遙祝萬壽無疆而已。今特遣大夫太顛，具不觍之儀，白璧二雙，黃金百鎰，表里四端，少曝西土眾士民之微忱，幸無以不恭見罪。但我主公以衰末殘年，久羈羑里，情實可矜，況有倚閭老母，幼子孤臣，無不日夜懸思，希圖再睹，此亦仁人君子所共憐念者也。懇祈恩臺大開慈隱，法外施仁，一語回天，得赦歸國，則恩臺德海仁山，西土眾姓，無不銜恩于世世矣。臨書不勝悚栗待命之至！謹(jǐn)啟。” 費仲看了書共禮單，自思：“此禮價值萬金，如今怎能行事。”沉思半晌，乃分付太顛曰：“你且回去，多拜上散大夫，我也不便修回書。等我早晚取便，自然令你主公歸國，決不有負(fù)你大夫相托之情。”太顛拜謝告辭，自回下處。不一時閎夭也往尤渾處送禮回至，二人相談，俱是一樣之言。二將大喜，忙忙收拾回西岐去訖。不表。齋

    自費仲受了散宜生禮物，也不問尤渾；尤渾也不問費仲；二人各推不知。一日，紂王在摘星樓與二臣下棋。紂王連勝了二盤，紂王大喜，傳旨排宴。費、尤侍于左右，換盞傳杯。正歡飲之間，忽紂王言起伯邑考鼓琴之雅，猿猴謳歌之妙，又論：“姬昌自食子肉，所論先天之?dāng)?shù)，皆系妄談，何嘗先有定數(shù)。”費仲乘機奏曰：“臣聞姬昌素有叛逆不臣之心，一向防備。臣于前數(shù)日著心腹往羑里探聽虛實。羑里軍民俱言姬昌實有忠義，每月逢朔望之辰，焚香祈求陛下國祚安康，四夷拱服，國泰民安，雨順風(fēng)調(diào)，四民樂業(yè)，社稷永昌，宮闈安靜。陛下囚昌七載，并無一怨言。據(jù)臣意，看姬昌真乃忠臣。”紂王言曰：“卿前日言姬昌‘外有忠誠，內(nèi)懷奸詐’，包藏禍心，非是好人，何今日言之反也？”費仲又奏曰：“據(jù)人言，昌或忠或佞，入耳難分，一時不辨，因此臣暗使心腹，探聽真實，方知昌是忠耿之人。正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紂王曰：“尤大夫以為何如？”尤渾啟曰：“依費仲所奏，其實不差。據(jù)臣所言，姬昌數(shù)年困苦，終日羈囚，訓(xùn)羑里萬民，萬民感德，化行俗美，民知有忠孝節(jié)義，不知致作邪為，所以民稱姬昌為圣人，日從善類。陛下問臣，臣不敢不以實對。方才費仲不奏，臣亦上言矣。”紂王曰：“二卿所奏既同，畢竟姬昌是個好人。朕欲赦姬昌，二卿意下何如？”費仲曰：“姬昌之可赦不可赦，臣不敢主張；但姬昌忠孝之心，致羈羑里，毫無怨言，若陛下憐憫，赦歸本國，是姬昌以死而之生，無國而有國，其感戴陛下再生之恩，豈有已時。此去必效犬馬之勞，以不負(fù)生平報德酬恩。臣量姬昌以不死之年忠心于陛下也。”尤渾在側(cè)，見費仲力保，想必也是得了西岐禮物，所以如此，“我豈可單讓他做情。我一發(fā)使姬昌感激。”尤渾出班奏曰：“陛下天恩，既赦姬昌，再加一恩典，彼自然傾心為國。況今東伯侯姜文煥造反，攻打游魂關(guān)，大將竇榮大戰(zhàn)七年，未分勝負(fù)。南伯侯鄂順謀逆，攻打三山關(guān)，大將鄧九公亦戰(zhàn)七載，殺戮相半。刀兵竟無寧息，烽煙四起。依臣愚見，將姬昌反加一王封，假以白旄、黃鉞，得專征伐，代勞天子，威鎮(zhèn)西岐。況姬昌素有賢名，天下諸侯畏服，使東南兩路知之，不戰(zhàn)自退。正所謂舉一人而不肖者遠矣。”紂王聞奏大喜，曰：“尤渾才智雙全，尤屬可愛。費仲善挽賢良，實是可欽。”二臣謝恩。紂王即降赦條，單赦姬昌速離羑里。有詩為證：古

    天運循環(huán)大不同，七年方滿出雕籠。齋

    費尤受賂將言諫，社稷成湯畫餅中。主

    加任文王歸故土，五關(guān)父子又重逢。知

    靈臺應(yīng)兆飛熊至，渭水溪邊遇太公。古

    且說使臣持赦出朝歌，眾官聞知大喜。使臣竟往羑里而來。不題。齋

    且說西伯侯在羑里之中，閑思長子之苦，被紂王醢尸，嘆曰：“我兒生在西岐，絕于朝歌，不聽父言，遭此橫禍。圣人不食子肉，我為父不得已而咬者，乃從權(quán)之計。”正思想邑考，忽一陣怪風(fēng)，將檐瓦吹落兩塊在地，跌為粉碎。西伯驚曰：“此又是異征！”隨焚香，將金錢搜求八卦，早解其情。姬伯點首嘆曰：“今日天子赦至。”喚左右：“天子赦到，收拾起行。”眾隨侍人等，未肯盡信。不一時，使臣傳旨，赦書已到。西伯接赦禮畢。使臣曰：“奉圣旨，單赦姬伯老大人。”姬伯望北謝恩，隨出羑里。父老牽羊擔(dān)酒，簇?fù)淼琅裕�跪接曰：“千歲今日龍逢云采，鳳落梧桐，虎上高山，鶴棲松柏；七載蒙千歲教訓(xùn)撫字，長幼皆知忠孝，婦女皆知貞潔，化行俗美，大小居民，不拘男婦，無不感激千歲洪恩。今一別尊顏，再不能得沾雨露。”左右泣下。西伯亦泣而言曰：“吾羈囚七載，毫無尺寸美意與爾眾民，又勞酒禮，吾心不安。只愿爾等不負(fù)我常教之方，自然百事無虧，得享朝廷太平之福矣。”黎民越覺悲傷，遠送十里，灑淚而別。西伯侯一日到了朝歌。百官在午門候接。只見微子、箕子、比干、微子啟、微子衍、麥云、麥智、黃飛虎八諫議大夫都來見西伯侯。姬昌見眾官慌忙行禮，慰曰：“犯官七年未見眾位大人，今一旦荷蒙天恩特赦，此皆叨列位大人之福廕，方能再見天日也。”眾官見姬昌年邁，精神加倍，彼此慰喜。只見使命回旨。天子正在龍德殿，聞知候旨，命宣眾官隨姬昌朝見。只見姬昌縞素俯伏，奏曰：“犯臣姬昌，罪不勝誅，蒙恩赦宥，雖粉骨碎身，皆陛下所賜之年。愿陛下萬歲！”王曰：“卿在羑里，七載羈囚，毫無一怨言，而反祈朕國祚綿長，求天下太平，黎民樂業(yè)，可見卿有忠誠，朕實有負(fù)于卿參。今朕特詔，赦卿無罪。七載無辜，仍加封賢良忠孝百公之長，特專征伐。賜卿白旄、黃鉞，坐鎮(zhèn)西岐。每月加祿米一千石。文官二名，武將二員，送卿榮歸。仍賜龍德殿筵宴，游街三日，拜闕謝恩。”西伯侯謝恩。彼時姬伯換服，百官稱慶，就在龍德殿飲宴。怎見得：古

    擦抹條臺桌椅，鋪設(shè)奇異華筵。左設(shè)妝花白玉瓶，右擺瑪瑙珊瑚樹。進酒宮娥雙洛浦，添香美女兩嫦娥。黃金爐內(nèi)麝檀香，琥珀杯中珍珠滴。兩邊圍繞繡屏開，滿座重鋪銷金簟。金盤犀箸，掩映龍鳳珍饈，整整齊齊，另是一般氣象。繡屏錦帳，圍繞花卉翎毛，疊疊重重，自然彩色稀奇。休夸交梨火棗，自有雀舌牙茶。火砲白杏，醬牙紅姜。鵝梨、蘋果、青脆梅；龍眼、枇杷、金赤橘。石榴盞大，秋柿球圓。又?jǐn)[列兔絲、熊掌、猩脣、駝蹄；誰羨他鳳髓、龍肝、獅睛、麟脯。漫斟那瑤池玉液，紫府瓊漿；且吹他鸞簫鳳笛，象板笙簧。正是：西伯夸官先飲宴，蛟龍得水離泥沙。要的般般有，珍饈百味全。一聲鼓樂動，正是帝王歡。古

    話說比干、微子、箕子，在朝大小官員，無有不喜赦姬昌。百官陪宴盡樂。文王謝恩出朝，三日夸官。怎見得文王夸官的好處？但見：主

    前遮后擁，五色硃搖。桶子槍硃縷蕩蕩，朝天凳艷色輝輝。左邊鉞斧右金瓜，前擺黃旄后豹尾。帶刀力士增光彩，隨駕官員喜氣添。銀交椅襯玉芙蓉，逍遙馬飾黃金轡。走龍飛鳳大紅袍，暗隱團龍妝花繡。彩玉束帶，廂成八寶。百姓爭看西伯駕，萬民稱賀圣人來。正是：靄靄香煙聲滿道，重重瑞氣罩臺階。主

    朝歌城中在姓，扶老攜幼，拖男抱女，齊來看文王加官。人人都道：“忠衣今日出雕籠，有德賢侯災(zāi)厄滿。”文王在城中夸官兩日，到未牌時分，只見前面幡幢隊伍，劍戟森羅，一枝人馬到來。文王問曰：“前面是那處人馬？”兩邊啟上：“大王千歲：是武成王黃爺看操回來。”文王急忙下馬，站立道傍，欠背打躬。武成王見文王下馬，即忙滾鞍下騎，稱文王曰：“大人前來，末將有失回避大駕，望乞恕罪。”乃曰：“今賢王榮歸，真是萬千之喜。末將有一閑言奉啟，不識賢王可容納否？”西伯曰：“不才領(lǐng)教。”武成王曰：“此問離未將府第不遠，薄具懷酉，以表芹意，何如？”文王乃誠實君子，不會推辭謙讓，隨答曰：“賢王在上，姬昌敢不領(lǐng)教。”黃飛虎隨攜文王至王府，命左右快排筵宴。二王傳杯歡飲，各談些忠義之言。不覺黃昏，掌上畫燭。武成王命左右且退。黃飛虎曰：“今日大人之樂，實為無疆之福。但當(dāng)今寵信邪佞，不聽忠言，陷壞大臣，荒于酒色，不整朝綱，不容諫本，砲烙以退忠良之心。蠆盆以阻諫臣之語。萬姓慌慌，萬兵四起。東南兩處已反四百諸侯，以賢王之德，尚有羑里困苦之羈，今已特赦，是龍歸大海，虎入深山，金鰲脫釣，如何尚不省悟！況且朝中無三日正條，賢王夸甚么官，顯甚么王！何不早早飛出雕籠，見其故土，父子重逢，夫妻復(fù)會，何不為美。又何必在此綱羅之中，做此吉兇未定之事也。”武成王只此數(shù)語，把個文王說的骨解筋酥，起而謝曰：“大王真乃金石之言，提拔姬昌。此恩何以得報！奈昌欲去，五關(guān)有阻，奈何？”黃飛虎曰：“不難。銅符俱在吾府中。”須臾，取出銅符令箭，交與文王，隨令改換衣裳，打扮夜不收號色，徑出五關(guān)，并無阻隔。文王謝曰：“大王之恩，實是重生父母，何時能報！”此時二鼓時候。武成王命副將龍環(huán)、吳賢，開朝歌西門，送文王出城去了。不知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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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文王夸官逃五關(guān)

     

    詩曰：知

    黃公恩義救岐王，令箭銅符出帝疆。古

    尤費讒謀追圣主，云中顯化濟慈航。齋

    從來德大難容世，自此龍飛兆瑞祥。主

    留有吐兒名譽在，至今齒角有余芳。知

    話說文王離了朝歌，連夜過了孟津，渡了黃河，過了澠池，前往臨潼關(guān)而來。不題。齋

    且說朝歌城館驛官見文王一夜未歸，心下慌忙，急報費大夫府得知。左右通報費仲曰：“外有驛官稟說，西伯文王一夜未歸，不知何往。此事重大，不得不預(yù)先稟明。”費仲聞知，命：“驛官且退，我自知道。”費仲沉思：“事干自己身上，如何處治？”乃著堂候官，“請尤爺來商議。”少時，尤渾到費仲府，相見禮畢。仲曰：“不道姬昌，賢弟保奏，皇上封彼為王，這也罷了。孰意皇上準(zhǔn)行夸官三日，今方二日，姬昌逃歸，不俟主命，必非好意。事干重大；且東南二路，叛亂多年，今又走了姬昌，使皇上又生一患。這個擔(dān)兒誰擔(dān)？為今之計，將如之何？”尤渾曰：“年兄且寬心，不必憂悶。我二人之事，料不能失手。且進內(nèi)庭面君，著兩員將官，趕去拿來，以正欺君負(fù)上之罪，速斬于市曹，何慮之有！”二人計議停當(dāng)，忙整朝衣，隨即入朝。紂王正在摘星樓賞玩。侍臣啟駕：“費仲、尤渾候旨。”王曰：“宣二人上樓。”二人見王禮畢。王曰：“二卿有何奏章來見？”費仲奏曰：“姬昌深負(fù)陛下洪恩，不遵朝廷之命，欺藐陛下。夸官二日，不謝圣恩，不報王爵，暗自逃歸，必懷歹意。恐回故土，以起猖獗之端。臣薦在前，恐后得罪。臣等預(yù)奏，請旨定奪。”紂王怒曰：“二卿曾言姬昌忠義，逢朔望焚香叩拜，祝祈風(fēng)和雨順，國泰民安，朕故此赦之。今日壞事，皆出二卿輕舉之罪！”尤渾奏曰：“自古人心難測，面從背違，知外而不知內(nèi)，知內(nèi)而不知心，正所謂‘海枯終見底，人死不知心’。姬昌此去不遠，陛下傳旨，命殷破敗、雷開點三千飛騎，趕去拿來，以正逃官之法。”紂王準(zhǔn)奏，“速遣殷、雷二將，點兵追趕。”使命傳旨。神武大將軍殷破敗、雷開領(lǐng)旨，往武成王府來調(diào)三千飛騎，出朝歌西門，一路上趕來。怎見得：齋

    幡幢招展，三春楊柳交加；號帶飄揚，七夕彩云披日。刀槍閃灼，三冬瑞雪瀰天；劍戟森嚴(yán)，九月秋霜蓋地。咚咚鼓響，汪洋大海起春雷；振地鑼鳴，馬到山前飛霹靂。人似南山爭食虎，馬如北海戲波龍。古

    不說追兵隨后飛云掣電而來。且說文王自出朝歌，過了孟津，渡了黃河，望澠池大道徐徐而行，扮作夜不收模樣。文王行得慢，殷、雷二將趕得快，不覺看看趕上。文王回頭，看見后面塵土蕩起，遠聞人馬喊殺之聲，知是追趕。文王驚得魂飛無地，仰天嘆曰：“武成王雖是為我，我一時失于打點，夤夜逃歸；想必當(dāng)今知道，傍人奏聞，怪我私自逃回，必有追兵趕逐。此一拿回，再無生理。如今只得趲馬前行，以脫此厄。”文王這一回，似失林飛鳥，漏網(wǎng)驚魚，那分南北，孰辨東西。文王心忙似箭，意急如云，正是：仰面告天天不語，低頭訴地地?zé)o言。只得加鞭縱轡數(shù)番，恨不得馬足騰云，身能生翅。遠望臨潼關(guān)不過二十里之程，后有追師，看看至近。文王正在危急。按下不題。齋

    且說終南山云中子在玉柱洞中碧游床運其元神，守離龍，納坎虎，猛的心血潮來。道人覺而有警，掐指一算，早知兇吉：“呀！原來西伯災(zāi)厄已滿，目下逢危。今日正當(dāng)他父子重逢，貧道不失燕山之語。”叫：“金霞童兒在那里？你與我后桃園中請你師兄來。”金霞童兒領(lǐng)命，往桃園中來，見了師兄道：“師父有請。”雷震子答曰：“師弟先行，我隨即就來。”雷震子見了云中子下拜：“不知師父有何分付？”云中子曰：“徒弟，汝父有難，你可前去救拔。”雷震子曰：“弟子父是何人？”道人曰：“汝父乃是西伯侯姬昌，有難在臨潼關(guān)；你可往虎兒崖下尋一兵器來，待吾秘授你些兵法，好去救你父親。今日正當(dāng)子父重逢之日，后期好相見耳。”雷震子領(lǐng)師父之命，離了洞府，徑至虎兒崖下，東瞧西看，各到處尋不出甚么東西，又不知何物叫為兵器。雷震子尋思：“我失打點。常聞兵器乃槍、刀、劍、戟、鞭、斧、瓜、錘，師父口言兵器，不知何物，且回洞中，再問詳細(xì)。”雷震子方欲轉(zhuǎn)身，只見一陣異香撲鼻，透膽鉆肝，不知在于何所。只見前面一溪澗下，水聲潺潺，雷鳴隱隱。雷震子觀看，只見稀奇景致，雅韻幽棲，藤纏檜柏，竹插顛崖，狐兔往來如梭，鹿鶴唳鳴前后，見了些靈芝隱綠草，梅子在青枝，看不盡山中異景。猛然間見綠葉之下，紅杏二枚。雷震子心歡，顧不得高低險峻，攀藤捫葛，手扯晃搖，將此二枚紅杏摘于手中；聞一聞，撲鼻馨香，如甘露沁心，愈加甘美。雷震子暗思：“此二枚紅杏，我吃一個，留一個帶與師父。”雷震子方吃了一個。“怎么這等香美，津津異味！”只是要吃。不覺又將這個咬了一口。“呀！咬殘了。不如都吃了罷。”方吃了杏子，又尋兵器，不覺左脅下一聲響，長出翅來，拖在地下。雷震子嚇得魂飛天外，魄散九霄。雷震子曰：“不好了！”忙將兩手去拿住翅，只管拔。不防右邊又冒出一只來。雷震子慌得沒主意，嚇得坐在地下。原來兩邊長出翅來，不打緊，連臉都變了：鼻子高了，面如青靛，發(fā)似硃砂，眼睛暴湛，牙齒橫生，出于脣外；身軀長有二丈。雷震子癡呆不語。只見金霞童子來到雷震子面前，叫曰：“師兄，師父叫你。”雷震子曰：“師弟，你看我，我都變了。”金霞曰：“你怎的來？”雷震子曰：“師父叫我往虎兒崖尋兵器去救我父親，尋了半日不見，只尋得二枚杏子，被我吃了。可煞作怪，弄的青頭紅發(fā)，上下獠牙，又長出兩邊肉翅。教我如何去見師父？”金霞童子曰：“快去！師父等你！”雷震子起來，一步走來，自覺不好看，二翅拖著，如同斗敗了的雞一般，不覺到了玉柱洞前。云中子見雷震子來，撫掌道：“奇哉！奇哉！”手指雷震子作詩：知

    “兩枚仙杏安天下，一條金棍定乾坤。古

    風(fēng)雷兩翅開先輩，變化千端起后昆。齋

    眼似金鈴?fù)ň诺兀�發(fā)如紫草短三髡。主

    秘傳玄妙真仙訣，煉就金剛體不昏。”知

    云中子作罷詩，命雷震子：“隨我進洞來。”雷震子隨師父至桃園中。云中子取一條金棍傳雷震子，上下飛騰，盤旋如風(fēng)雨之聲，進退有龍蛇之勢，轉(zhuǎn)身似猛虎搖頭，起落像蛟龍出海，呼呼響喨，閃灼光明，空中展動一團錦，左右紛紜萬簇花。云中子在洞中傳的雷震子精熟，隨將雷震子二翅左邊用一“風(fēng)”字，右邊用一“雷”字，又將咒語誦了一遍。雷震子飛騰，起于半天，腳登天，頭望下，二翅招展，空中俱有風(fēng)雷之聲。雷震子落地，倒身下拜，叩謝曰：“師父有妙道玄機，今傳弟子，使救父之厄，此乃莫大之洪恩也。”道人曰：“你速往臨潼關(guān)，救西伯侯姬昌，乃汝之父。速去速來，不可遲延。你救父送出五關(guān)，不許你同父往西岐，亦不許你傷紂王軍將，功完速回終南，再傳你道術(shù)。后來你弟兄自有完聚之日。”云中子分付畢，“你去罷！”齋

    雷震子出了洞府，二翅飛起，霎時間飛至臨潼關(guān)。見一山岡，雷震子落將下來，立在山岡之上，看了一會，不見形跡。雷震子自思：“呀！我失于打點，不曾問吾師父，西伯侯文王不知怎么個模樣，教我如何相見？”一言未了，只見那壁廂一人，粉青氈笠，穿一件皁服號衫，乘一騎白馬，飛奔而來。雷震子曰：“此人莫非是吾父也？”大叫一聲曰：“山下的可是西伯侯姬老爺么？”文王聽的有人叫他，勒馬抬頭觀看時，又不見人，只聽的聲氣。文王嘆曰：“吾命合休！為何聞聲不見人形，此必鬼神相戲。”原來雷震子面藍，身上又是水合色，故此與山色交加，文王不曾看得明白，故有此疑。雷震子見文王住馬停蹄，看一回，不言而又行。又叫曰：“此位可是西伯侯姬千歲否？”文王抬頭，猛見一人，面如藍靛，發(fā)似硃砂，巨口獠牙，眼似銅鈴，光華閃灼，嚇的魂不附體。文王自忖：“若是鬼魅，必?zé)o人聲，我既到此，也避不得了。他既叫我，我且上山，看他如何。”文王打馬上山，叫曰：“那位杰士，為何認(rèn)的我姬昌？”雷震子聞言，倒身下拜，口稱：“父王，孩兒來遲，致父王受驚，恕孩兒不孝不罪。”文王曰：“杰士錯認(rèn)了。我姬昌一向無識，為何以父子相稱？”雷震子曰：“孩兒乃是燕山收的雷震子。”文王曰：“我兒，你為何生得這個模樣？你是終南山云中子帶你上山，算將來方今七歲，你為何到此？”雷震子曰：“孩兒奉師法旨，下山來救父親出五關(guān)，退追兵，故來到此。”文王聽罷，吃了一驚，自思：“吾乃逃官，已自得罪朝廷；此子看他面色，也不是個善人，他若去退追兵，兵將都被他打死了，與我更加罪惡。待我且說他一番，以止他兇暴。”文王叫：“雷震子，你不可傷了紂王軍將，他奉王命而來，吾乃逃官，不遵王命，棄紂歸西，我負(fù)當(dāng)今之大恩。你若你了朝廷命官，你非為救父，反為害父也。”雷震子答曰：“我?guī)煾敢苍�分付孩兒，教我不可傷他軍將之命，只救父親出五關(guān)便了，孩兒自勸他回去。”雷震子見那里追兵卷地而來，旗幡招展，鑼鼓齊鳴，喊聲不息，一派征塵，遮蔽旭日。雷震子看罷，便把脅下雙翅，一聲響，飛起空中，將一根黃金棍拿在手里，就把文王嚇了一交，跌在地下。不題。且說雷震子飛在追兵前面，一聲響落在地下，用手把一根金棍柱在掌上，大叫曰：“不要來！”兵卒抬頭，看見雷震子面如藍靛，發(fā)似硃砂，巨口獠牙。軍卒報與殷破敗、雷開曰：“啟老爺：前有一惡神阻路，兇勢猙獰。”殷、雷二將大聲喝退。二將縱馬向前，來會雷震子。不知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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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西伯侯文王吐子

     

    詩曰：齋

    忍恥歸來意可憐，只因食子淚難干。主

    非求度難傷天性，不為成忠賊愛緣。知

    天數(shù)湊來誰個是，劫灰聚處若為愆。古

    從來莫道人間事，自古分離總在天。齋

    且說二將匹馬當(dāng)先，只見雷震子怎生模樣，有贊為證：主

    天降雷鳴現(xiàn)虎軀，燕山出世托遺孤。知

    姬侯應(yīng)產(chǎn)螟蛉子，仙宅當(dāng)藏不世珠。古

    秘授七年玄妙訣，長生兩翅有風(fēng)雷。齋

    桃園傳得黃金棍，雞嶺先將圣主扶。主

    目似金光飛閃電，面如藍靛發(fā)如硃肉身成圣仙家體，功業(yè)齊天帝子圖。知

    慢道姬侯生百子，名稱雷震豈凡夫。古

    話說殷破敗、雷開仗其膽氣，厲聲言曰：“汝是何人，敢攔阻去路？”雷震子答曰：“吾乃西伯文王第百子，雷震子是也。吾父王乃仁人君子，賢德丈夫，事君盡忠，事親盡孝，交友以信，視臣以義，治民以禮，處天下以道，奉公守法，而盡臣節(jié)；無故而羈囚羑里，七載守命待時，全無嗔怒。今既放歸，為何又來追襲，反復(fù)無常，豈是天子之所為！因此奉吾師法旨，下山特來迎接我父王歸國，使吾父子重逢。你二人好好回去，不必言勇。吾師曾分付，不可傷人間眾生，故教汝速退便了。”殷破敗大笑曰：“好丑匹夫！焉敢口出大言，煽惑三軍，欺吾不勇！”乃縱馬舞刀來取。雷震子將手中棍架住：曰：“不要來！你想必要與我定個雄雌，這也可。只是奈我父王之言，師父之命，不敢有違。我且試一試與你看。”雷震子將脅下翅一聲響飛起空中，有風(fēng)雷之聲，腳登天，頭望下，看見西邊有一山嘴，往外撲著，雷震子說：“待我把這山嘴打一棍你看。”一聲響喨，山嘴滾下一半。雷震子轉(zhuǎn)身落下來，對二將言曰：“你的頭可有這山結(jié)實？”二將見此兇惡，魂不附體。二將言曰：“雷震子，聽你之言，我等暫回朝歌見駕，且讓你回去。”殷、雷二將見此光景，料不能勝他，只得回去。有詩為證：主

    一怒飛騰起在空，黃金棍擺氣如虹。知

    霎時風(fēng)響來天地，頃刻雷鳴遍宇中。古

    猛烈恍如鵬翅鳥，猙獰渾似鬼山熊。齋

    從今喪卻殷雷膽，束手歸商勢已窮。主

    話說殷、雷二將見雷震子這等驍勇，況且脅生雙翼，遍體風(fēng)雷，情知料不能取勝，免得空喪性命無益，故此將機就計，轉(zhuǎn)回人馬。不表。古

    且說雷震子復(fù)上山來見文王。文王嚇得癡了。雷震子曰：“奉父王之命，去退追兵，趕父王二將殷破敗、雷開，他二人被孩兒以好言勸他回去了。如今孩兒送父王出五關(guān)。”文王曰：“我隨身自有銅符、令箭，到關(guān)照驗，方可出關(guān)。”雷震子曰：“父王不必如此。若照銅符，有誤父王歸期。如今事已急迫，恐后面又有兵來，終是不了之局。待孩兒背父王，一時飛出五關(guān)，免得又有異端。”文王聽罷，“我兒話雖是好，此馬如何出得去？”雷震子曰：“且顧父王出關(guān)，馬匹之事甚小。”文王曰：“此馬隨我患難七年，今日一旦便棄他，我心何忍？”雷震子曰：“事已到此，豈是好為此不良之事，君子所以棄小而全大。”文王上前，以手拍馬，嘆曰：“馬！非昌不仁，舍你出關(guān)。奈恐追兵復(fù)至，我命難逃。我今別你，任憑你去罷，另擇良主。”文王道罷，灑淚別馬。有詩曰：主

    奉敕朝歌來諫主，同吾羑里七年囚。知

    臨潼一別歸西地，任你逍遙擇主投。古

    且說雷震子曰：“父王快些，不必久羈。”文王曰：“背著我。你仔細(xì)些。”文王伏在雷震子背上，把二目緊閉，耳聞風(fēng)響，不過一刻，已出了五關(guān)，來到金雞嶺，落將下來。雷震子曰：“父王，已出五關(guān)了。”文王睜開二目，已知是本土，大喜曰：“今日復(fù)見我故鄉(xiāng)之地，皆賴孩兒之力！”雷震子曰：“父王前途保重！孩兒就此告歸。”文王驚問曰：“我兒，你為何中途拋我，這是何說？”雷震子曰：“奉師父之命，止救父親出關(guān)，即歸山洞。今不敢有違，恐負(fù)師言，孩兒有罪。父王先歸家國。孩兒學(xué)全道術(shù)，不久下山，再拜尊顏。”雷震子叩頭，與文王灑淚而別。正是：世間萬般哀苦事，無過死別共生離。雷震子回終南山回覆師父之命。不題。齋

    且說文王獨自一人，又無馬匹，步行一日。文王年紀(jì)高邁。跋涉艱難，抵暮，見一客舍。文王投店歇宿。次日起程，囊乏無資。店小兒曰：“歇房與酒飯錢，為何一文不與？”文王曰：“因空乏到此，權(quán)且暫記；俟到西岐，著人加利送來。”店小兒怒曰：“此處比別處不同。俺這西岐，撒不得野，騙不得人。西伯侯千歲以仁義而化萬民，行人讓路，道不拾遺，夜無犬吠，萬民而受安康，湛湛青天，朗朗舜日。好好拿出銀子，算還明白，放你去；若是遲延，送你到西岐，見上大夫散宜生老爺，那時悔之晚矣。”文王曰：“我決不失信。”只見店主人出來問道：“為何事吵鬧？”店小兒把文王欠缺飯錢說了一遍，店主人見文王年雖老邁，精神相貌不凡，問曰：“你往西岐來做甚么事？因何盤費也無？我又不相識你，怎么記飯錢？說得明白，方可記與你去。”文王曰：“店主人，我非別人，乃西伯侯是也。因囚羑里七年，蒙圣恩赦宥歸國；幸逢吾兒雷震子救我出五關(guān)，因此囊內(nèi)空虛。權(quán)記你數(shù)日，俟吾到西岐，差官送來，決不相負(fù)。”那店家聽得是西伯侯，慌忙倒身下拜，口稱：“大王千歲！子民肉眼，有失接駕之罪！復(fù)請大王入內(nèi)，進獻壺漿，子民親送大王歸國。”文王問曰：“你姓甚名誰？”店主人曰：“子民姓申，名杰，五代世居于此。”文王大喜，問申杰曰：“你可有馬，借一匹與我騎著好行，俟歸國必當(dāng)厚謝。”申杰曰：“子民皆小戶之家，那有馬匹。家下止有磨面驢兒，收拾鞍轡，大王暫借此前行。小人親隨伏侍。”文王大悅，離了金雞嶺，過了首陽山，一路上曉行夜宿。時值深秋天氣，只見金風(fēng)颯颯，梧葉飄羑，楓林翠色，景物雖是堪觀，怎奈寒鳥悲風(fēng)，蛩聲慘切；況西伯又是久離故鄉(xiāng)，睹此一片景色，心中如何安泰，恨不得一時就到西岐，與母子夫妻相會，以慰愁懷。按下文王在路。不表。主

    且說文王母太姜在宮中思想西伯，忽然風(fēng)過三陣，風(fēng)中竟帶吼聲。太姜命侍兒焚香，取金錢演先天之?dāng)?shù)，知西伯侯某日某時，已至西岐。太姜大喜，忙傳令百官、眾世子，往西岐接駕。眾文武與各位公子無不歡喜，人人大悅。西岐萬民，牽羊擔(dān)酒，戶戶焚香，氤氳拂道。文武百官與眾位公子，和穿大紅吉服。此時骨肉完聚，龍虎重逢，倍增喜氣。有詩為證：知

    萬民歡忭出西岐，迎接龍車過九逵。古

    羑里七年今已滿，金雞一戰(zhàn)斷窮追。齋

    從今圣化過堯舜，目下靈臺立帝基。主

    自古賢良周易少，臣忠君正助雍熙。知

    且說文王同申杰行至西岐山，轉(zhuǎn)過迢遙徑路，依然又見故園，文王不覺心中凄慘，想：“昔日朝商之時，遭此大難，不意今日回歸，又是七載。青山依舊，人面已非。”正嗟嘆間，只見兩桿紅旗招展，大砲一聲，簇?fù)硪粚θ笋R。文王心中正驚疑未定，只見左有大將軍南宮適，右有上大夫散宜生，引了四賢、八俊、三十六杰，辛甲、辛免、太顛，閎夭、祁恭、尹籍伏于道傍。次子姬發(fā)近前拜伏驢前曰：“父王羈縻異國，時月累更，為人子不能分憂代患，誠天地間之罪人，望父王寬恕。今日復(fù)睹慈顏，不勝欣慰！”文王見眾文武、世子多人，不覺淚下，“孤想今日不勝凄慘。孤已無家而有家，無國而有國，無臣而有臣，無子而有子，陷身七載，羈囚羑里，自甘老死，今幸見天日，與爾等復(fù)能完聚，睹此反覺凄慘耳。”大夫散宜生啟曰：“昔成湯王亦囚于夏臺，一日還國，而有事于天下。今主公歸國，更修德政，育養(yǎng)民生，俟時而動，安知今日之羑里，非昔之夏臺乎？”文王曰：“大夫之言，豈是為孤之言，亦非臣下事上之理。昌有罪商都，蒙圣恩羈而不殺。雖七載之囚，正天子浩蕩洪恩；雖頂踵亦不能報。后又進爵文王，賜黃鉞、白旄，特專征伐，赦孤歸國。此何等殊恩！當(dāng)盡臣節(jié)，捐軀報國，猶不能效涓涯之萬一耳。大夫何故出此言，使諸文武而動不肖之念也。”諸皆悅服。姬發(fā)近前，“請父王更衣乘輦。”文王依其言，換了王服，乘輦，命申杰同進西岐。一路上歡聲擁道，樂奏笙簧，戶戶焚香，家家結(jié)彩。文王端坐鸞輿，兩邊的執(zhí)事成行，幡幢蔽日。只見眾民大呼曰：“七年遠隔，未睹天顏，今大王歸國，萬民瞻仰，欲親覿天顏，愚民欣慰。”文王聽見眾臣如此，方騎逍遙馬。眾民歡聲大振曰：“今日西岐有主矣！”人人歡悅，各各傾心。文王出小龍山口，見兩邊文武、九十八子相隨，獨不見長子邑考，因想其醢尸之苦，羑里自啖子肉，不覺心中大痛，淚如雨下。文王將衣掩面，作歌曰：齋

    “盡臣節(jié)兮奉旨朝商，直諫君兮欲正綱常。讒臣陷兮囚于羑里，不敢怨兮天降其殃。邑考孝兮為父贖罪，鼓琴音兮屈害忠良。啖子肉兮痛傷骨髓感圣恩兮位至文王，夸官逃難兮路逢雷震，命不絕兮幸濟吾疆。今歸西土兮團圓母子，獨不見邑考兮碎裂肝腸！”齋

    文王作罷歌，大叫一聲：“痛殺我也！”跌下道遙馬來，面如白紙。慌壞世子并文武諸人，急急扶起，擁在懷中，速取茶湯，連灌數(shù)口。只見文王漸漸重樓中一聲響，吐出一塊肉羹。那肉餅就地上一滾，生出四足，長上兩耳，望西跑去了。連吐三次，三個兔兒走了。眾臣扶起文王，乘鸞輿至西岐城，進端門，到大殿。公子姬發(fā)扶文王入后宮，調(diào)理湯藥。也非一日，文王其恙己愈。那日升殿，文武百官上殿朝賀畢，文王宣上大夫散宜生，拜伏于地。文王曰：“孤朝天子，算有七年之厄，不料長子邑考為孤遭戮，此乃天數(shù)。荷蒙圣恩，特赦歸國，加位文王，又命夸官三日，深感鎮(zhèn)國武成王大德，送銅符五道，放孤出關(guān)。不期殷、雷二將，奉旨追襲，使孤勢窮力盡，無計可施。束手待斃之時，多虧昔年孤因朝商途中，行至燕山收一嬰兒，路逢終南山煉氣士云中子帶去，起名雷震，不覺七年。誰想追兵緊急，得雷震子救我出了五關(guān)。”散宜生曰：“五關(guān)豈無將官把守，焉能出得關(guān)來？”文王曰：“若說起雷震之形，險些兒嚇殺孤家。七年光景，生得面如藍靛，發(fā)似硃砂，脅生雙翼，飛騰半空，勢如風(fēng)雷之狀；用一根金棍，勢似熊羆。他將金棍一下，把山尖打下一塊來，故此殷、雷二將不敢相爭，諾諾而退。雷震子回來，背著孤家，飛出五關(guān)，不須半個時辰，即是金雞嶺地面，他方告歸終南山去了。孤不忍舍。他道：‘師命不敢違，孩兒不父下山，再見父王。’故此他便回去。孤獨自行了一日，行至申杰店中，感申杰以驢兒送孤，一路扶持。命官重賞，使申杰回家。”宜生跪啟曰：“主公德貫天下，仁布四方，三分天下，二分歸周，萬民受其安康，百姓無不瞻仰。自古有云：‘克念者，自生百福；作念者，自生百殃。’主公已歸西土，真如龍歸大海，虎復(fù)深山，自宜養(yǎng)時待動。況天下已反四百諸侯，而紂王肆行不道，殺妻誅子，制砲烙、蠆盆，醢大臣，廢先王之典，造酒池肉林，殺宮嬪，聽妲己之所讒，播棄黎老，昵比罪人，拒諫誅忠，沉酗酒色；謂上天不足畏，謂善不足為，酒色荒淫，罔有悛改。臣料朝歌不久屬他人矣。……”言未畢，殿西來一人大呼曰：“今日大王已歸故土，當(dāng)?shù)脼楣�子報醢尸之仇！況今西岐雄兵四十萬，戰(zhàn)將六十員，正宜殺進五關(guān)，圍住朝歌，斬費仲、妲己于市曹，廢棄昏君，另立明主，以泄天下之忿！”文王聽而不悅曰：“孤以二卿為忠義之士，西土賴之以安。今日出不忠之言，是先自處于不赦之地，而尚敢言報怨滅仇之語！天子乃萬國之元首，縱有過，臣且不敢言，尚敢正君之過。縱有失，子亦不敢語，況敢正父之失。所以‘君叫臣死，不敢不死；父叫子亡，不敢不亡’。為人臣子，先以忠孝為首，而敢直忤于君父哉。昌因直諫于君，君故囚昌于羑里，雖有七載之困苦，是吾愆尤，怎能怨君，歸善于己。古語有云：‘君子見難而不避，惟天命是從。’今昌感皇上之恩，爵賜文王，榮歸西土，孤正當(dāng)早晚祈祝當(dāng)今，但愿八方寧息兵燹，萬民安阜樂業(yè)，方是為人臣之道。從今二卿切不可逆理悖倫，遺譏萬世，豈仁人君子之所言也！”南宮適曰：“公子進貢，代父贖罪，非有逆謀，如何竟遭醢尸之慘，情法難容。故當(dāng)剿無道以正天下，此亦萬民之心也。”文王曰：“卿只執(zhí)一時之見，此是吾子自取其死。孤臨行曾對諸子、文武有言：孤演先天數(shù)，算有七年之災(zāi)，切不可以一卒前來問安，候七年災(zāi)滿，自然榮歸。邑考不遵父訓(xùn)，自恃驕拗，執(zhí)忠孝之大節(jié)，不知從權(quán)，又失打點，不知時務(wù)進退，自己德薄才庸，情性偏執(zhí)，不順天時，致遭此醢身之禍。孤今奉公守法，不妄為，不悖德，硁硁以盡臣節(jié)，任天子肆行狂悖，天下諸侯自有公論，何必二卿首為亂階，自持強梁，先取滅亡哉。古云：‘五倫之中，惟有君親恩最重；百行之本，當(dāng)存忠孝義為先。’孤既歸國，當(dāng)以化行俗美為先，民豐物阜為務(wù)，則百姓自受安康，孤與卿等共享太平。耳不聞兵戈之聲，眼不見伐之事，身不受鞍馬之勞，心不懸勝敗之?dāng)_，但愿三軍身無披甲胄之苦，民不受驚慌之災(zāi)，即此是福，即此是樂，又何必勞民傷財，糜爛其民，然后以為功哉。”南宮適、散宜生聽文王之訓(xùn)，頓首叩謝。文王曰：“孤思西岐正南欲造一臺，名曰‘靈臺’。孤恐木土之工非諸侯所作，勞傷百姓；然而造此靈臺以應(yīng)災(zāi)祥之兆。”散宜生奏曰：“大王造此靈臺，既為應(yīng)災(zāi)祥而設(shè)，乃為西土之民，非為游觀之樂，何為勞民哉。況主公仁愛，功及昆蟲草木，萬姓無不銜恩。若大王出示，萬民自是樂役。若大王不輕用民力，仍給工銀一錢，任民自便，隨其所欲，不去強他，這也無害于事。況又是為西土人民應(yīng)災(zāi)祥之故，民何不樂為。”文王大喜：“大夫此言方合孤意。”隨出示張掛各門。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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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渭水文王聘子牙

     

    詩曰：別卻朝歌陷此間，喜觀綠水繞青山。主

    《黃庭》兩卷消長晝，金鯉三條了笑顏。知

    柳內(nèi)鶯聲來嚦嚦，岸傍溜響聽潺潺。古

    滿天華露開祥瑞，贏得文王仙駕扳。齋

    話說武吉來到溪邊，見子牙獨坐垂楊之下，將魚竿飄浮綠波之上，自己作歌取樂。武吉走至子牙之后，款款叫曰：“姜老爺！”子牙回首，看見武吉，子牙曰：“你是那一日在此的樵夫。”武吉答曰：“正是。”子牙道：“你那一日可曾打死人么？”武吉慌忙跪泣告曰：“小人乃山中蠢子，執(zhí)斧愚夫，那知深奧。肉眼凡胎，不識老爺高明隱達之士。前日一語，冒犯尊顏。老爺乃大人之輩，不是我等小人，望姜老爺切勿記懷，大開仁慈，廣施惻隱，只當(dāng)普濟群生！那日別了老爺，行至南門，正遇文王駕至，挑柴閃躲，不知塌了尖擔(dān)，果然打死門軍王相。此時文王定罪，理合抵命。小人因思母老無依，終久必成溝壑之鬼，蒙上大夫散宜生老爺為小人啟奏文王，權(quán)放歸家，置辦母事完備，不日去抵王相之命。以此思之，母子之命依舊不保。今日特來叩見姜老爺，萬望憐救毫末余生，得全母子之命。小人結(jié)草銜環(huán)，犬馬相報，決不敢有負(fù)大德！”子牙曰：“‘?dāng)?shù)定難移’。你打死了人，宜當(dāng)償命。我怎么救得你？”武吉哀哭拜求曰：“老爺恩施，昆蟲草木，無處不發(fā)慈悲，倘救得母子之命，沒齒難忘！”子牙見武吉來意虔誠，亦且此人后必有貴，子牙曰：“你要我救你，你拜吾為師，我方救你。”武吉聽言，隨即下拜。子牙曰：“你既為吾弟子，我不得不救你。如今你速回到家，在你床前，隨你多長，挖一坑塹，深四尺。你至黃昏時候，睡在坑內(nèi)；叫你母親于你頭前點一盞燈，腳頭點一盞燈。或米也可，或飯也可，抓兩把撒在你身上，放上些亂草。睡過一夜起來，只管去做生意，再無事了。”武吉聽了，領(lǐng)師之命，回到家中，挖抗行事。有詩為證。詩曰：文王先天數(shù)，子牙善厭星。不因武吉事，焉能涉帝廷。齋

    磻溪生將相，周土產(chǎn)天下。大造原相定，須教數(shù)合冥。主

    話說武吉回到家中，滿面喜容。母說：“我兒，你去求姜老爺，此事如何？”武吉對母親一一說了一遍。母親大喜，隨命武吉挖坑點燈。不題。古

    且說子牙三更時分，披發(fā)仗劍，踏罡布斗，掐抉結(jié)印，隨與武吉厭星。次早，武吉來見子牙，口稱“師父”，下拜。子牙曰：“既拜吾為師，早晚聽吾教訓(xùn)。打柴之事，非汝長策。早起挑柴貨賣，到中時來講談兵法。方今紂王無道，天下反亂四百鎮(zhèn)諸侯。”武吉曰：“老師父，反了那四百鎮(zhèn)諸侯？”子牙曰：“反了東伯侯姜文煥，領(lǐng)兵四十萬，大戰(zhàn)游魂關(guān)；南伯侯鄂順反了，領(lǐng)三十萬人馬，攻打三山關(guān)。我前日仰觀天象，見西岐不久刀兵四起，離亂發(fā)生。此是用武之秋，上心學(xué)藝，若能得功出仕，便是天子之臣，豈是打柴了事。古語有云：‘將相本無種，男兒當(dāng)自強。’又曰：‘學(xué)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也是你拜我一場。’武吉聽了師父之言，早晚上心，不離子牙，精學(xué)武藝，講習(xí)六韜。不表。齋

    話說散宜生一日想起武吉之事，一去半載不來。宜生入內(nèi)庭見文王，啟奏曰：“武吉打死王相，臣因見彼有老母在家，無人養(yǎng)侍，奏過主公，放武吉回家，辦其母棺木日費之用即來；豈意彼竟欺滅國法，今經(jīng)半載，不來領(lǐng)罪，此必狡猾之民。大王可演先天數(shù)以驗真實。”文王曰：“善。”隨取金錢，占演兇吉。文王點首嘆曰：“武吉亦非猾民，因懼刑自投萬丈深潭已死。若論正法，亦非斗毆殺人，乃是誤傷人命，罪不該死。彼反懼法身死，如武吉深為可憫！”嘆息良久，君臣各退。古

    正是撚指光陰似箭，果然歲月如流。文王一日與文武閑居無事，見春和景媚，柳舒花放，桃李爭妍，韶光正茂。文王曰：“三春景色繁華，萬物發(fā)舒，襟懷爽暢，孤同諸子、眾卿，往南郊尋青踏翠，共樂山水之歡，以效尋芳之樂。”散宜生近前啟曰：“主公，昔日造靈臺，夜兆飛熊，主西岐得棟梁之才，主君有賢輔之佐。況今春光晴爽，花柳爭妍，一則圍幸于南郊，二則訪遺賢于山澤。臣等隨使，南宮適、辛甲保駕，正堯舜與民同樂之意。”文王大悅，隨傳旨：“次早南郊圍幸行樂。”次日，南宮適領(lǐng)五百家將出南郊，步一圍場。眾武士披執(zhí)，同文王出城，行至南郭。怎見得好春光景致：和風(fēng)飄動，百蕊爭榮：桃紅似火，柳嫩成金，萌芽初出土，百草已排新，芳草綿綿鋪錦繡，嬌花裊裊斗春風(fēng)。林內(nèi)清奇鳥韻，樹外氤氳煙籠。聽黃鸝、杜宇喚春回，遍訪游人行樂；絮飄花落，溶溶歸棹，又添水面文章。見幾個牧童短笛騎牛背；見幾個田下鋤人運手忙；見幾個摘桑拎著桑籃走；見幾個采茶歌罷入茶筐。一段青，一段紅，春光富貴；一園花，一園柳，花柳爭妍。無限春光觀不盡，溪邊春水戲鴛鴦。齋

    人人貪戀春三月，留戀春光卻動心。主

    勸君休錯三春景，一寸光陰一寸金。知

    話說文王同眾文武出郊外行樂，共享三春之景。行至一山，見有圍場，步成羅網(wǎng)。文王一見許多家將披堅執(zhí)銳，手持掃桿鋼叉，黃鷹獵犬，雄威萬狀。怎見得：烈烈旌旗似火，輝輝造蓋遮天。錦衣繡襖駕黃鷹，花帽征衣牽獵犬。粉青氈笠，打灑硃纓。粉青氈笠，一池荷葉舞清風(fēng)；打灑硃纓，開放桃花浮水面。只見：趕麞獵犬，鉆天鷂子帶紅纓；捉兔黃鷹，拖帽金彪雙鳳翅。黃鷹起去，空中咬墜玉天鵝；惡犬來時，就地拖番梅花鹿。青錦白吉，錦豹花彪。青錦白吉，遇長桿血濺滿身紅；錦豹花彪，逢利刀血淋山土赤。野雞著箭，穿住二翅怎能飛；鸕鶿遭叉，撲地翎毛難展掙。大弓射去，青妝白鹿怎逃生；藥箭來時，練雀斑鳩難回避。旌旗招展亂縱橫，鼓響鑼鳴聲吶喊。打圍人個個心猛，與獵將各各歡欣。登崖賽過搜山虎，跳澗猶如出海龍。火砲鋼叉連地滾，窩弓伏弩傍空行。長天所有天鵝叫，開籠又放海東青。主

    話說文王見這樣個光景，忙問：“上大夫，此是一個圍場，為何設(shè)于此山？”宜生馬上欠身答曰：“今日千歲游春行樂，共幸春光，南將軍已設(shè)此圍場，俟主公打獵行幸，以暢心情，亦不枉行樂一番，君臣共樂。”文王聽說，正色曰：“大夫之言差矣！昔伏羲皇帝不用茹毛，而稱至圣。當(dāng)時有首相名曰鳳后，進茹毛于伏羲；伏羲曰：‘此鮮食皆百獸之肉，吾人饑而食其肉，渴而飲其血，以之為滋養(yǎng)之道；不知吾欲其生，忍令彼死，此心何忍。朕今不食禽獸之肉，寧食百草之粟。各全生命以養(yǎng)天和，無傷無害，豈不為美。’伏羲居洪荒之世，無百谷之美，尚不茹毛鮮食；況如今五谷可以養(yǎng)生，肥甘足以悅口，孤與卿踏青行樂，以賞此韶華風(fēng)景，今欲騁孤等之樂，追麋逐鹿，較強比勝，騁英雄于獵較之間，禽獸何辜，而遭此殺戮之慘！且當(dāng)此之時，陽春乍啟，正萬物生育之時，而行此肅殺之政，此仁人所痛心者也。古人當(dāng)生不剪，體天地好生之仁。孤與卿等何蹈此不仁之事哉。速命南宮適，將圍場去了！”眾將傳旨。文王曰：“孤與眾卿，在馬上歡飲行樂。”觀望來往士女紛紜，踏青紫陌，斗草芳叢，或攜酒而樂溪邊，或謳歌而行綠圃，君臣馬上，忻然而嘆曰：“正是君正臣賢，士民怡樂。”宜生馬上欠背答曰：“主公，西岐之地勝似堯天。”君臣正迤邐行樂，只見那邊一伙漁人作歌而來：“憶昔成湯掃桀時，十一征兮自葛始。堂堂正大應(yīng)天人，義旗一舉民安止。今經(jīng)六百有余年，祝綱恩波將歇息。懸肉為林酒作池，鹿臺積血高千尺。內(nèi)荒于色外荒禽，嘈嘈四海沸呻吟。我曹本是滄海客，洗耳不聽亡國音。日逐洪濤歌浩浩，夜觀星斗垂孤釣。孤釣不如天地寬，白頭俯仰天地老。”齋

    文王聽漁人歌罷，對散宜生曰：“此歌韻度清奇，其中必定有大賢隱于此地。”文王命辛甲：與孤把作歌賢人請來相見。”辛甲領(lǐng)旨，將坐下馬一磕，向前厲聲言曰：“內(nèi)中有賢人，請出來見吾千歲！”那些漁人齊齊跪下，答曰：“吾等都是‘閑人。”辛甲曰：“你們?yōu)楹味际琴t人？”漁人曰：“我等早晨出戶捕魚，這時節(jié)回來無事，故此我等俱是‘閑’人。”不一時，文王馬到。辛甲向前啟曰：“此乃俱是漁人，非賢人也。”文王曰：“孤聽作歌，韻度清奇，內(nèi)中定有大賢。”眾漁人曰：“此歌非小民所作。離此三十五里，有一磻溪，溪中有一老人，時常作此歌，我們耳邊聽的熟了，故此隨口唱出此歌，實非小民所作。”文王曰：“諸位請回。”眾漁人叩頭去了。主

    文王馬上想歌中之味，好個“洗耳不聽亡國音”。傍有大夫散宜生欠背言曰：“‘洗耳不聽亡國音’者何也？”昌曰：“大夫不知么？”宜生曰：“臣愚不知深義。”昌曰：“此一句乃堯王訪舜天子故事。昔堯有德，乃生不肖之男；后堯王恐失民望，私行訪察，欲要讓位。一日行至山僻幽靜之鄉(xiāng)，見一人倚溪臨水，將一小瓢兒在水中轉(zhuǎn)。堯王問曰：‘公為何將此瓢在水中轉(zhuǎn)？’其人笑曰：‘吾看破世情，卻了名利，去了家私，棄了妻子，離愛欲是非之門，拋紅塵之徑，避處深林，齏鹽蔬食，怡樂林泉，以終天年，平生之愿足矣。’堯王聽罷大喜，‘此人眼空一世，忘富貴之榮，遠是非之境，真乃仁杰也。孤將此帝位正該讓他。’王曰：‘賢者，吾非他人，朕乃帝堯。今見大賢有德，欲將天子之位讓你，可否？’其人聽罷，將小瓢拿起，一腳踏的粉碎，兩只手掩住耳朵，飛跑跑至溪邊洗耳。正洗之間，又見一人牽一只牛來吃水。其人曰：‘那君子，牛來吃水了。’那人只管洗耳。其人又曰：‘此耳有多少穢污，只管洗？’那人洗完，方開口答曰：‘方才帝堯讓位與我，把我雙耳都污了，故此洗了一會，有誤此牛吃水。’其人聽了，把牛牽至上流而飲。那人曰：‘為甚事便走？’其人曰：‘水被你洗污了，如何又污吾牛口？’當(dāng)時高潔之士如此。此一句乃是‘洗耳不聽亡國音’。”眾官馬上俱聽文王談講先朝興廢，后國遺蹤。君臣馬上傳杯共享，與民同樂，見了些桃紅李白，鴨綠鵝黃，鶯聲嘹嚦，紫燕呢喃，風(fēng)吹不管游人醉，獨有三春景色新。君臣正行，見一起樵夫作歌而來：“鳳非乏兮麟非無，但嗟治世有隆污。古

    龍興云出虎生風(fēng)，世人慢惜尋賢路。齋

    君不見耕莘野夫，心樂堯舜與犁鋤。主

    不遇成湯三使聘，懷抱經(jīng)綸學(xué)左徒。知

    又不見一傅巖子，蕭蕭蓑笠甘寒楚。古

    當(dāng)年不入高宗夢，霖雨終身藏版土。齋

    古來賢達辱而榮，豈特吾人終水滸。主

    且橫牧笛歌清晝，慢叱犁牛耕白云。知

    王侯富貴斜暉下，仰天一笑俟明君。”古

    文王同文武馬上聽得歌聲甚是奇異，內(nèi)中必有大賢。命辛甲：“請賢者相見。”辛甲領(lǐng)命，拍馬前來，見一伙樵人，言曰：“你們內(nèi)中可有賢者？請出來與吾大王相見。”眾人放下?lián)鷥海�俱言：“�?nèi)中并無賢者。”不一時文王馬至。辛甲回復(fù)曰：“內(nèi)無賢士。”文王曰：“歌韻清奇，內(nèi)中豈無賢士？”中有一人曰：“此歌非吾所作。前邊十里，地名磻溪，其中有一老叟，朝暮垂竿。小民等打柴回來，磻溪少歇，朝夕聽唱此歌，眾人聽得熟了，故此隨口唱出。不知大王駕臨，有失回避，乃子民之罪也。”王曰：“既無賢士，爾等暫退。”眾皆去了。文王在馬上只管思念。又行了一路，與文武把盞，興不能盡。春光明媚，花柳芳妍，紅綠交加，汝點春色。齋

    正行之間，只見一人挑著一擔(dān)柴唱歌而來：“春水悠悠春草過，金魚未遇隱磻溪。知

    世人不識高賢志，只作溪邊老釣磯。”古

    文王聽得歌聲，嗟嘆曰：“奇哉！此中必有大賢。”宜生在馬上看那挑柴的好像猾民武吉。宜生曰：“主公，方才作歌者像似打死王相的武吉。”王曰：“大夫差矣！武吉已死萬丈深潭之中，前演先天，豈有武吉還在之理。”宜生看的實了，隨命辛免曰：“你是不是拿來。”辛免走馬向前。武吉見是文王駕至，回避不及，把柴歇下，跪在塵埃。辛免看時，果然是武吉。辛免回見文王，啟曰：“果是武吉。”文王聞言，滿面通紅，見吉大喝曰：“匹夫怎敢欺孤太甚！”隨對宜生曰：“大夫，這等狡猾逆民，須當(dāng)加等勘問。殺傷人命，躲重投輕，罪與殺人等。今非謂武吉逃躲，則先天數(shù)竟有差錯，何以傳世。”武吉泣拜在地，奏曰：“吉乃守法奉公之民，不敢狂悖。只因誤傷人命，前去問一老叟。離此間三里，地名磻溪，此人乃東海許州人氏，姓姜，名尚，字子牙，道號飛熊，叫小人拜他為師，傳與小人：回家挖一坑，叫小人睡在里面，用草蓋在身上，頭前點一盞燈，腳后點一盞燈，草上用米一把撒在上面，睡到天明，只管打柴，再不妨事。千歲爺，‘螻蟻尚且貪生，豈有人不惜命’。”只見宜生馬上欠身賀曰：“恭喜大王！武吉今言此人，道號飛熊，正應(yīng)靈臺之兆。昔日商高宗夜夢飛熊而得傅說；今日大王夢飛熊，應(yīng)得子牙。今大王行樂，正應(yīng)求賢。望大王宜赦武吉無罪，令武吉往前林請賢士相見。”武吉叩頭，飛奔林中去了。且說文王君臣，將至林前，不敢驚動賢士，離數(shù)箭之地，文王下馬，同宜生步行入林。齋

    且說武吉趕進林來，不見師父，心下著慌：又見文王進林。宜生問曰：“賢士在否？”武吉答曰：“方才在此，這會不見了。”文王曰：“賢士可有別居？”武吉道：“前邊有一草舍。”武吉引文王駕至門首。文王以手撫門，猶恐造次。只見里面走一小童開門。文王笑臉問曰：“老師在否？”童曰：“不在了。同道友閑行。”文王問曰：“甚時回來？”童子答曰：“不定。或就來，或一二日，或三五日，萍梗浮蹤，逢山遇水，或師或友，便談玄論道，故無定期。”宜生在傍曰：“臣啟主公：求賢聘杰，禮當(dāng)虔誠。今日來意未誠，宜其遠避。昔上古神農(nóng)拜常桑，軒轅拜老彭，黃帝拜風(fēng)后，湯拜伊尹，須當(dāng)沐浴齋戒，擇吉日迎聘，方是敬賢之禮。主公且暫請駕回。”文王曰：“大夫之言是也。”命武吉隨駕入朝。文王行至溪邊，見光景稀奇，林木幽曠，乃作詩曰：知

    “宰割山河布遠猷，大賢抱負(fù)可同謀。古

    此來不見垂竿叟，天下入愁幾日休。”齋

    又見綠柳之下，坐石之傍，魚竿飄在水面，不見子牙，心中甚是悒快。復(fù)作詩曰：知

    “求賢遠出到溪頭，不見賢人止見鉤。古

    一竹青絲垂綠柳，滿江紅日水空流。”齋

    文王猶留戀不舍。宜生復(fù)勸，文王方隨眾文武回朝。抵暮，進西岐，俱到殿前，文王傳旨，令百官：“俱不必各歸府第，都在殿廷宿齋三日，同去迎請大賢。”內(nèi)有大將軍南宮適進曰磻溪釣叟恐是虛名，大王未知真實，而以隆禮迎請，倘言過其實，不空費主公一片真誠，竟為愚夫所弄。依臣愚見，主公亦不必如此費心，待臣明日自去請來。如果才副其名，主公再以隆禮加之未晚。如果虛名，可叱而不用，又何必主公宿齋而后請見哉。”宜生在傍厲聲言曰：“將軍！此事不是如此說！方今天下荒荒，四海鼎沸，賢人君子多隱巖谷。今飛熊應(yīng)兆，上天垂象，特賜大賢助我皇基，是西岐之福澤也。此時自當(dāng)學(xué)古人求賢，破拘攣之習(xí)，豈得如近日欲賢人之自售哉。將軍切不可說如是之言，使諸臣懈怠！”文王聞言大悅，曰：“大夫之言，正合孤意。”于是百官俱在殿廷歇宿三日，然后聘請子牙。后有詩曰：西岐城中鼓樂喧，文王聘請?zhí)�公賢。古

    周家從此皇基固，四九為尊八百年。齋

    文王從散宜生之言，齋宿三日。至第四日，沐浴整衣，極其精誠。文王端坐鸞輿，扛抬聘禮。文王擺列軍馬成行，前往磻溪，來迎子牙。封武吉為武德將軍。笙簧滿道，竟出西岐。不知驚動多少人民，扶老攜幼，來看迎賢。但見：旗分五采，戈戟鏘鏘。笙簧拂道，猶如鶴唳鸞鳴；畫鼓咚咚，一似雷聲滾滾。對子馬人人喜悅，金吾士個個歡忻。文在東，寬袍大袖，武在西，貫甲披堅。毛公遂、周公旦、召公奭、畢公榮，四賢佐主；伯達、伯適、叔夜、叔夏等八俊相隨。城內(nèi)氤氳香滿道，郭外瑞彩結(jié)成祥。圣主降臨西土地，不負(fù)五鳳立歧山。萬民齊享升平日，宇宙雍熙八百年。飛熊仁兆興周室，感得文王聘大賢。齋

    文王帶領(lǐng)眾文武出郭，徑往磻溪而來。行至三十五里，早至林下。文王傳旨：“士卒暫在林外扎住，不必聲揚，恐驚動賢士。”文王下馬，同散宜生步行，入得林來，只見子牙背坐溪邊。文王悄悄的行至跟前，立于子牙之后。子牙明知駕臨，故作歌曰：齋

    “西風(fēng)起兮白云飛，歲已暮兮將焉為？主

    五鳳鳴兮真主現(xiàn)，垂竿釣兮知我稀。”知

    子牙作歌畢。文王曰：“賢士快樂否？”子牙回頭，看見文王，忙棄竿一旁，俯伏叩地曰：“子民不知駕臨，有失迎候，望賢王恕尚之罪。”文王忙扶住，拜言曰：“久慕先生，前顧不虔，昌知不恭，今特齋戒，專誠拜謁，得睹先生尊顏，實昌之幸也。”命宜生：“扶賢士起。”子牙躬身而方。文王笑容攜子牙至茅舍之中。子牙再拜。文王同拜。王曰：“久仰高明，未得相見。今幸接豐標(biāo)，祗聆教誨，昌實三生之幸矣。”子牙拜而言曰：“尚乃老朽非才，不堪顧問，文不足安邦，武不足定國，荷蒙賢王枉顧，實辱鸞輿，有辜圣德。”宜生在旁曰：“先生不必過謙。吾君臣沐浴虔誠，特申微忱，專心聘請。今天下紛紛，定而又亂。當(dāng)今天子，遠賢近佞，荒淫酒色，殘虐生民，諸侯變亂，民不聊生。吾主晝夜思維，不安枕席。久慕先生大德，側(cè)隱溪巖，特具小聘，先生不棄，供佐明時，吾王幸甚，生民幸甚。先生何苦隱胸中之奇謀，忍生民之涂炭；何不一展緒余，哀此煢獨，出水火而置之升平。此先生覆載之德，不世之仁也。”宜生將聘禮擺開。子牙看了，速命童兒收訖。宜生將鸞輿推過，請子牙登輿。子牙跪而告曰：“老臣荷蒙洪恩，以禮相聘，尚已感激非淺，怎敢乘坐鸞輿，越名僭分。這個斷然不敢！”文王曰：“孤預(yù)先相設(shè)，特迓先生，必然乘坐，不負(fù)素心。”子牙再三不敢，推阻數(shù)次，決不敢坐。宜生見子牙堅意不從，乃對文王曰：“賢人既不乘輿，望主公從賢者之請。可將大王逍遙馬請乘。主公乘輿。”王曰：“若是如此，有失孤數(shù)日之虔敬也。”彼此又推讓數(shù)番，文王方乘輿，子牙乘馬。歡聲載道，士馬軒昂。時值喜吉之辰，子牙時來，年近八十。有詩嘆曰：主

    渭水溪頭一釣竿，鬢霜皎皎兩云皤。知

    胸橫星斗沖霄漢，氣吐虹霓掃月寒。古

    養(yǎng)老來歸西伯下，避危拚棄舊王冠。齋

    自從夢入飛熊后，八百余年享奠安。主

    話說文王聘子牙，進了西岐，萬民爭看，無不忻悅。子牙至朝門下馬。文王升殿，子牙朝賀畢。文王封子牙為右靈臺丞相。子牙謝恩，偏殿設(shè)宴，百官相賀對飲。其時君有輔，龍虎有依。子牙治國有方，安民有法，件件有條，行行有款，西岐起造相府。此時有報傳進五關(guān)。汜水關(guān)首將韓榮具疏往朝歌，言姜尚相周。不知子牙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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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蘇妲己請妖赴宴

     

    詩曰：主

    鹿臺只望接神仙，豈料妖孤降綺筵。知

    濁骨不能超濁世，凡心怎得出凡筌。古

    布徒弄巧欺明哲，孰意招尤剪穢膻。齋

    惟有昏庸殷紂出，反聽蘇氏殺先賢。主

    話說韓榮知文王聘請子牙相周，忙修本差官往朝歌。非止一日，進城來，差官往文書房來下本。那日看本者乃比干丞相。比干見此本，姜尚相周一節(jié)，沉吟不語，仰天嘆息曰：“姜尚素有大專，今佐西周，其心不小。此本不可不奏。”比干換本往摘星樓來候旨。紂王宣比干進見。王曰：“皇叔有何奏章”比干奏曰：“汜水關(guān)總兵官韓榮一本，言姬昌禮聘姜尚為相，其志不小。東伯侯反于東魯之鄉(xiāng)；南伯侯屯兵三山之地；西伯姬昌若有變亂，此時正謂刀兵四起，百姓思亂。況水旱不時，民貧軍乏，廢藏空虛。況聞太師遠征北地，勝敗未分，莫國事多艱，君臣交省之時。愿陛下圣意上裁，請旨定奪。”王曰：“候朕臨殿，與眾卿共議。”君臣正論國事，只見當(dāng)駕官奏曰：“產(chǎn)伯侯崇侯虎候旨。”命傳旨：“宣侯虎上樓。”王曰：“卿有何奏章？”侯虎奏曰：“奉旨監(jiān)造鹿臺，整造二年零四個月，今已完工，特來復(fù)命。”紂王大喜，“此臺非卿之力，終不能如是之速。”侯虎口：“臣晝夜督工，焉敢怠玩，故此成工之速。”王曰：“目今姜尚相周，其志不小，汜水關(guān)總兵韓榮有本來說；為今之計，如之奈何！卿有何謀，可除姬昌大患？”侯虎奏曰：“姬昌何能！姜尚何物！井底之蛙，所見不大；螢火之光，其亮不遠。名為相周，猶寒蟬之抱枯楊，不久俱盡。陛下若以兵加之，使天下諸侯恥笑。據(jù)臣觀之，無能為耳。愿陛下不必與之較可也。”王曰：“卿言甚善。”紂王又問曰：“鹿臺已完，朕當(dāng)幸之。”侯虎奏曰：“特請圣駕觀看。”紂王甚喜。“二卿可暫往臺下，候朕與皇后同往。”王傳旨：“排鑾駕往鹿臺玩賞。”有詩為證，詩曰：齋

    鹿臺高聳透云霄，斷送成湯根與苗。主

    土木工興人失望，黎民怨起鬼應(yīng)妖。知

    食人無厭崇侯惡，獻媚逢迎費仲梟。古

    勾引狐貍歌夜月，商朝一似水中飄。齋

    話說紂王與妲己同坐七香車，宮人隨駕，侍女紛紛，到得鹿臺，果然華麗。君后下車，兩邊扶侍上臺。真是瑤池紫府，玉闕珠樓，說甚么蓬壺方丈！團團俱是白石砌就，周圍盡是瑪瑙妝成。樓閣重重，顯雕檐碧瓦；亭臺疊疊，皆獸馬金環(huán)。殿當(dāng)中嵌幾樣明珠，夜放光華，空中照耀；左右盡鋪設(shè)俱是美玉良金，輝煌內(nèi)灼。比干隨行，在臺觀看，臺上不知費幾許錢糧，無限寶玩，可憐民膏民脂，棄之無用之地。想臺中間不知陷害了多少冤魂屈鬼。又見紂王攜妲己入內(nèi)庭。比干看罷鹿臺，不勝嗟嘆。有賦為證，賦曰：古

    臺高插漢，榭聳凌云：九曲欄桿，飾玉雕金光彩彩；千層樓閣，朝星映月影溶溶。怪草奇花，香馥四時不卸；殊禽異獸，聲揚十里傳聞。游宴者恣情歡樂；供力者勞瘁艱辛！涂壁脂泥，俱是萬民之膏血；華堂采色，盡收百姓之精神。綺羅錦席，空盡織女機杼；絲竹管弦，變作野夫啼哭。真是以天下奉一人，須信獨夫殘萬姓。齋

    比干在臺上，忽見紂王傳旨奏樂飲宴，賜比干、侯虎筵席。二臣飲罷數(shù)杯，謝酒下臺。不表。知

    且說妲己與紂王酣飲。王曰：“愛卿曾言鹿臺造完，自有神仙、仙子、仙姬俱來行樂；今臺已造完成，不識神仙、仙子，可一日一至乎？”這一句話原是當(dāng)時妲己要與玉石琵琶精報讎，將此鹿臺圖獻與紂王，要害子牙，故將邪言惑誘紂王；豈知作耍成真，不期今日工完，紂王欲想神仙，故問妲己。妲己只得朦朧應(yīng)曰：“神仙、仙子，乃清虛有道之士，須待月色圓滿，光華皎潔，碧天無翳，方肯至此。”紂王曰：“今乃初十日，料定十四、五夜，月華圓滿，必定光輝，使朕會一會神仙、仙子，何如？”妲己不敢強辯，隨口應(yīng)承。此時紂王在臺上，貪歡取樂，淫泆無休。從來有福者，福德多生，無福者，妖孽方積。奢侈淫泆，乃喪身之藥。紂王日夜縱施，全元忌憚。妲己自紂王要見神仙、仙子之類，著實撓心，日夕不安。其日乃是九月十三日，三更時分，妲己候紂王睡熟，將元形出竅，一陣風(fēng)聲，來至朝歌南門外，離地三十五里軒轅墳內(nèi)。妲己元形至此，眾狐貍齊來迎接。又見九頭雉雞精出來相見。雉雞精道：“姐姐為何到此？你在深院皇宮受享無窮之福，何嘗思念我等在此凄涼！”妲己道：“妹妹，我雖偏你們，朝朝侍天子，夜夜伴君王，未嘗不思念你等。如今天子造完鹿臺，要會仙姬、仙子；我思一計，想起妹妹與眾孩兒們，有會變者，或變神仙，或變仙子、仙姬，去鹿臺受享天子九龍宴席；不會變者，自安其命，在家看寧。俟其日，妹妹同眾孩兒們來。”雉雞精道：“我有些需事，不能領(lǐng)席；算將來只得三十九名會變的。”妲己分付停當(dāng)，風(fēng)聲響處，依舊回宮，入還本竅。紂王大醉，那知妖精出入，一宿天明。次日，紂王問妲己曰：“明日是十五夜，正是月滿之辰，不識群仙可能至否？”妲己奏曰：“明日治宴三十九席，排三層，擺在鹿臺，候神仙降臨。陛下若會仙家，壽添無算。”紂王大喜。王問曰：“神仙降臨，可命一臣斟酒陪宴。”妲己曰：“須得一大量大臣，方可陪席。”王曰：“合朝文武之內(nèi)，止有比干量洪。”傳旨：“宣亞相比干。”不一時，比干至臺下朝見。紂王曰：“明日命皇叔陪群仙筵宴，至月上，臺下候旨。比干領(lǐng)旨，不知怎樣陪神仙？糊涂不明。仰天嘆息：“昏君！社稷這等狼狽，國事日見顛危，今又癡心逆想，要會神仙；似此又是妖言，豈是國家吉兆！”比干回府，總不知所出。齋

    且說紂王次日傳旨：“打點筵宴，安排臺上，三十九席俱朝上擺列，十三席一層，擺列三層。”紂王分付，布列停妥。紂王恨不得將太陽速送西山，皎月忙升東土。九月十五日抵暮，比干朝服往臺上候旨。且說紂王見日已西沉，月光東上，紂王大喜，如得萬斛珠玉一般，攜妲己于臺上，看九龍筵席，真乃是烹龍砲鳳珍羞味，酒海肴山色色新。席已完備，糾王、妲己入內(nèi)坐歡飲，候神仙前來。妲己奏曰：“但群仙至此，陛下不可出見；如泄天機，恐后諸仙不肯再降。”王曰：“御妻之言是也。”話猶未了，將近一更時分，只聽得四下里風(fēng)響。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齋

    妖云四起罩乾坤，冷霧陰霾天地昏。主

    紂王臺前心膽戰(zhàn)，蘇妃目下子孫尊。知

    只知飲宴多生福，孰料貪杯惹滅門。古

    怪氣已隨王氣散，至今遺笑鹿臺魂。齋

    這些在軒轅墳內(nèi)狐貍，采天地之靈氣，受日月之精華，或一、二百年者，或三、五百年者，今并化作仙子、仙姬，神仙體象而來。那些妖氣，霎時間，把一輪明月霧了。風(fēng)聲大作，猶如虎吼一般。只聽得臺上飄飄的落下人來。那月光漸漸的現(xiàn)出。妲己悄悄啟曰：“仙子來了。”慌的紂王隔繡簾一瞧，內(nèi)中袍分五色，各穿青、黃、赤、白、黑，內(nèi)有戴魚尾冠者，九揚巾者，一字巾者，陀頭打扮者，雙丫髻者；內(nèi)有盤龍云髻如仙子、仙姬者。紂王在簾內(nèi)觀之，龍心大悅。只聽有一仙人言曰：“眾位道友，稽首了。”眾仙答禮曰：“今蒙紂王設(shè)席，宴吾輩于鹿臺，誠為厚賜。但愿國祚千年勝，皇基萬萬秋！”妲己在里面?zhèn)髦迹骸靶�陪宴官上臺。”比干上臺，月光下一看，果然如此，個個有仙豐道骨，人人像不老長生。自思：“此事實難解也！人像兩真，我比干只得向前行禮。”內(nèi)有一道人曰：“先生何人？”比干答曰：“卑職亞相比干，奉旨陪宴。”道人曰：“既是有緣來此會，賜壽一千秋。”比干聽說，心下著疑。內(nèi)傳旨：“斟酒。”比干執(zhí)金壺，斟酒三十九席已完，身居相位，不識妖氣，懷抱金壺，侍于側(cè)伴。這些狐貍，俱仗變化，全無忌憚，雖然服色變了，那些狐貍騷臭變不得；比干只聞狐騷臭。比干自想：“神仙乃六根清凈之體，為何氣穢沖人！”比干嘆息：“當(dāng)今天子無道，妖生怪出，與國不祥。”正沉思之間，妲己命陪宴官奉大杯。比干依次奉三十九席，每席奉一杯，陪一杯。比干有百斗之量，隨奉過一回。妲己又曰：“陪宴官再奉一杯。”比干每一席又是一杯。諸妖連飲二杯。此杯乃是勸杯。諸妖自不曾吃過這皇封御酒，狐貍量大者，還招架的住；量小者，招架不住。妖怪醉了，把尾巴都拖下來只是晃。妲己不知好歹，只是要他的子孫吃；但不知此酒發(fā)作起來，禁持不住，都要現(xiàn)出原形來。比干奉第二層酒，頭一層都掛下尾巴，都是狐尾。此時月照正中，比干著實留神，看得明白，已是追悔不及，暗暗叫苦，想：“我身居相位，反見妖怪叩頭，羞殺我也！”比干聞狐貍騷臭難當(dāng)，暗暗切齒。且說妲己在簾內(nèi)看著陪宴官奉了三杯，見小狐貍醉將來了，若現(xiàn)出原身來，不好看相。妲己傳旨：“陪宴官暫下臺去，不必奉酒；任從眾仙各歸洞府。”比干領(lǐng)旨，郁郁不樂；出了內(nèi)庭，過了分宮樓、顯慶殿、嘉善殿、九間殿。殿內(nèi)有宿夜官員。出了午門上馬，前邊有一對紅紗燈引道。未及行了二里，前面火把燈籠，鏘鏘士馬，原來是武成王黃飛虎巡督皇城。比干上前，武成王下馬，驚問比干曰：“丞相有甚緊急事，這時節(jié)才出午門？”比干頓足道：“老大人！國亂邦傾，紛紛精怪，濁亂朝廷，如何是好！昨晚天子宣我陪仙子、仙姬宴，果然有一更月上，奉旨上臺，看一起道人，各穿青、黃、赤、白、黑衣，也有些仙豐道骨之像。孰知原來是一陣孤貍精。那精連飲兩三大杯，把尾巴掛將下來，月下明明的看得是實。如此光景，怎生奈何！”黃飛虎曰：“丞相請回，末將明日自有理會。”比干回府。黃飛虎命黃明、周紀(jì)、龍環(huán)、吳乾：“你四人各帶二十名健卒，散在東、南、西、北地方；看那些道人出那一門，務(wù)蹤其巢穴，定要真實回報。”四將領(lǐng)命去訖。武成王回府。齋

    且說眾狐貍酒在腹內(nèi)，鬧將起來，架不得妖風(fēng)，起不得朦霧，勉強架出午門，一個個都落下來，拖拖拽拽，擠擠挨挨，三三五五，擁簇而來。出南門，將至五更，南門開了，周紀(jì)遠遠的黑影之中，明明看見。隨后哨探：離城三十五里，軒轅墳傍，有一石洞，那些道人、仙子，都爬進去了。次日，黃飛虎升殿，四將回令周紀(jì)曰：“昨在南門，探得道人有三、四十名，俱進軒轅墳石洞內(nèi)去了。探的是實，請令定奪。”黃飛虎即命周紀(jì)：“領(lǐng)三百家將，盡帶柴薪，塞住石洞，將柴架起來燒，到下午來回令。”周紀(jì)領(lǐng)令去訖。門官報道：“亞相到了。”飛虎迎請到庭上行禮，分賓主坐下。茶罷，黃飛虎將周紀(jì)一事說明。比干大喜稱謝。二人在此談?wù)搰�家事�?wù)。武成王置酒，與比干丞相傳杯相敘，不覺就至午后。周紀(jì)來見，“奉令放火，燒到午時，特來回令。”飛虎曰：“末將同丞相一往如何？”比干曰：“愿隨車駕。”二人帶領(lǐng)家將，同出南門，三十五里，來至墳前，煙火未滅。黃將軍下騎命家將將火滅了，用撓鉤撻將出來。眾家將領(lǐng)命。不題。且說這些狐貍吃了酒的死也甘心，還有不會變的，無辜俱死于一穴。有詩為證，詩曰：主

    歡飲傳杯在鹿臺，狐貍何事化仙來。知

    只因穢氣人看破，惹下焦身粉骨災(zāi)。古

    眾家將不一時將些狐貍撻出，而有焦毛爛肉，臭不可聞。比干對武成王曰：“這許多狐貍，還有未焦者，揀選好的，將皮剝下來，造一袍襖獻與當(dāng)今，以惑妲己之心，使妖魅不安于君前，必至內(nèi)亂；使天子醒悟，或知貶謫妲己，也見我等忠誠。”二臣共議，大悅。各歸府第，歡飲盡醉而散。古語云：不管閑事終無事，只怕你謀里招殃禍及身。不知后來兇吉如何，且聽下回分解。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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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妲己設(shè)計害比干

     

    詩曰：古

    朔風(fēng)一夜碎瓊瑤，丞相乘機進錦貂，齋

    只望回心除惡孽，孰知觸忌作君妖。主

    刳心已定千來案，寵妒難羞萬載謠。知

    可惜在湯賢圣業(yè)，化為流水逐春潮！古

    且說比干將狐貍皮硝熟，造成一件袍襖，只候嚴(yán)冬進袍。——此是九月。瞬息光陰，一如捻指，不覺時近仲冬。紂王同妲己宴樂于鹿臺之上。那日只見：彤云密布，凜冽朔風(fēng)。亂舞梨花，乾坤銀砌；紛紛瑞雪，遍滿朝歌。怎見得好雪：知

    空中銀珠亂灑，半天柳絮交加。行人拂袖舞梨花，滿樹千枝銀玉。公子圍爐酌酒，仙翁掃雪烹茶，夜來朔風(fēng)透窗紗，也不知是雪是梅花。颼颼冷氣侵人，片片六花蓋地，瓦楞鴛鴦輕拂粉，爐焚蘭麝可添綿。云迷四野催妝晚，暖客紅爐玉影偏。此雪似梨花，似楊花，似梅花，似瓊花：似梨花白；似楊花細(xì)；似梅花無香；似瓊花珍貴。此雪有聲，有色，有氣，有味：有聲者如蠶食葉；有氣者冷浸心骨；有色者比美玉無瑕；有味者能識來年禾稼。團團如滾珠，碎剪如玉屑，一片似鳳耳，兩片似鵝毛，三片攢三，四片攢四，五片似梅花，六片如六萼。此雪下到稠密處，只見江河一道青。此雪有富，有貴，有貧，有賤：富貴者紅爐添壽炭，暖閣飲羊羔；貧賤者廚中無米，灶下無柴。非是老天傳敕旨，分明降下殺人刀。凜凜寒威霧氣棼，國家祥瑞落紛紜。須臾四野難分變，頃刻千山盡是云。銀世界，玉乾坤，空中隱躍自為群。此雪落到三更后，盡道豐年已十分。主

    紂王與妲己正飲宴賞雪，當(dāng)駕官啟奏：“比干候旨。”玉曰：“宣比干上臺。”比干行禮畢。王曰：“六花雜出，舞雪紛紜，皇叔不在府第酌酒御寒，有何奏章，冒雪至此？”比干奏曰：“鹿臺高接霄漢，風(fēng)雪嚴(yán)冬，臣憂陛下龍體生寒，特獻袍襖，與陛下御冷驅(qū)寒，少盡臣微悃。”王曰：“皇叔年高，當(dāng)留自用；今進與孤，足征忠愛！”命“取來。”比干下臺，將硃盤高捧，面是大紅，里是毛色。比干親手抖開，與紂王穿上。帝大悅：“朕為天子，富有四海，實缺此袍御寒。今皇叔之功，世莫大焉！”紂王傳旨：“賜酒共樂鹿臺。”話說妲己在繡簾內(nèi)觀見，都是他子孫的皮，不覺一時間刀剜肺腑，火燎肝腸，此苦可對誰言！暗罵：“比干老賊！吾子孫就享了當(dāng)今酒席，與老賊何干？你明明欺我，把皮毛惑吾之心。我不把你這老賊剜出你的心來，也不算中宮之后！”淚如雨下。不表妲己深恨比干。且說紂王與比干把盞。比干辭酒，謝恩下臺。紂王著袍進內(nèi)，妲己接住。王曰：“鹿臺寒冷，比干進袍，甚稱朕懷。”妲己奏曰：“妾有愚言，不識陛下可容納否？陛下乃龍體，怎披此狐貍皮毛？不當(dāng)穩(wěn)便，甚為褻尊。”王曰：“御妻之言是也。”遂脫將下來貯庫。此乃是妲己見物傷情，其心不忍，故為此語。因自沉思曰：“昔日欲造鹿臺，為報琵琶妹子之仇，豈知惹出這場是非，連子孫俱剿滅殆盡……”心中甚是痛恨，一心要害比干，無計可施。主

    話說時光易度，一日，妲己在鹿臺陪宴，陡生一計，將面上妖容徹去，比平常嬌媚不過十分中一二。大抵往日如牡丹初綻，芍藥迎風(fēng)，梨花帶雨，海棠醉日，艷治非常。紂王正飲酒間，諦視良久，但妲己容貌林不相同，不住盼睞。妲己曰：“陛下頻顧賤妾殘妝何也？”紂王笑而不言。妲己強之。紂王曰：“朕看愛卿容貌，真如嬌花美玉，令人把玩，不忍釋手。”妲己曰：“妾有何容色，不過蒙圣恩寵愛，故如此耳。妾有一結(jié)識義妹姓胡，名曰喜媚，如今在紫霄宮出家。妾之顏色，百不及一。”紂王原是愛酒色的，聽得如此容貌，其心不覺欣悅，乃笑而問曰：“愛卿既有令妹，可能令朕一見否？”妲己曰：“喜媚乃是閨女，自幼出家，拜師學(xué)道，上洞府名山紫霄宮內(nèi)修行，一刻焉能得至？”王曰：“托愛卿福庇，如何委曲，使朕一見，亦不負(fù)卿所舉。”妲己曰：“當(dāng)時同妾在冀州時，同房針錢，喜媚出家，與妾作別，妾酒淚泣曰：‘今別妹妹，永不能相見矣！’喜媚曰：‘但拜師之后，若得五行之術(shù)，我送信香與你。姐姐欲要相見，焚此信香，吾當(dāng)即至。’后來去了一年，果送信香一塊。未及二月，蒙圣恩取上朝歌，侍陛下左右；一向忘卻。方才陛下不言，妾亦不敢奏聞。”紂王大喜曰：“愛卿何不速取信香焚之？”妲己曰：“尚早。喜媚乃是仙家，非同凡俗；待明日，月下陳設(shè)茶果，妾身沐浴焚香相迎，方可。”王曰：“卿言甚是，不可褻瀆。”紂王與妲己宴樂安寢。卻說妲己至三更時分，現(xiàn)出元形，竟到軒轅墳中。只見雉雞精接著，泣訴曰：“姐姐！因為你一席酒，斷送了你的子孫盡滅，將皮都剝了去，你可知道？”妲己亦悲泣道：“妹妹！因我子孫受此沉冤，無處申報，尋思一計，須……如此如此，可將老賊取心，方遂吾愿。今仗妹妹扶持，彼此各相護衛(wèi)。我想你獨自守此巢穴，也是寂寥，何不乘此機會，享皇宮血食，朝暮如常，何不為美。”雉雞精深謝妲己曰：“既蒙姐姐抬舉，敢不如命，明日即一。”妲己計較已定，依舊隱形回宮入竅，與紂王共寢。天明起來，正是紂王歡忭，專候今晚喜媚降臨，恨不得把金烏趕下西山，去捧出東邊玉兔來。至晚，紂王見華月初升，一天如洗，作詩曰：知

    “金運蟬光出海東，清幽宇宙徹長空。古

    玉盤懸在碧天上，展放光輝散彩紅。”齋

    話說紂王與妲己在臺上玩月，催逼妲己焚香。妲己曰：“妾雖焚香拜請，倘或喜媚來時，陛下當(dāng)回避一時。恐凡俗不便，觸彼回去，急切難來。待妾以言告過，再請陛下相見。”紂王曰：“但憑愛卿分付，一一如命。”妲己方凈手焚香，做成圈套。將近一鼓時分，聽半空風(fēng)響，陰云密布，黑霧迷空，把一輪明月遮掩。一霎時，天昏地暗，寒氣侵入。紂王驚疑，忙問妲己曰：“好風(fēng)！一會兒翻轉(zhuǎn)了天地。”妲己曰：“想必喜媚踏風(fēng)云而來。”言未畢，只聽空中有環(huán)佩之聲，隱隱有人聲墜落。妲己忙催紂王進里面，曰：“喜媚來矣。俟妾講過，好請相見。”紂王只得進內(nèi)殿，隔簾偷瞧。只見風(fēng)聲停息，月光之中，見一道姑穿大紅八卦衣，絲絳麻履。況此月色復(fù)明，光彩皎潔，且是燈燭輝煌，常言“燈月之下看佳人，比白日更勝十倍”，只見此女肌如瑞雪，臉?biāo)瞥�霞，海棠豐韻，櫻桃小口，香臉桃腮，光瑩嬌媚，色色動人。妲己向前曰：“妹妹來矣！”喜媚曰：“姐姐，貧道稽首了。”二人同至殿內(nèi)，行禮坐下。茶罷，妲己曰：“昔日妹妹曾言，‘但欲相會，只焚信香即至。’今果不失前言。得會尊容，妾之幸甚。”道姑曰：“貧道適聞信香一至，恐違前約，故此即速前來，幸恕唐突。”彼此遜謝。且說紂王再觀喜媚之姿，復(fù)睹妲己之色，天地懸隔。紂王暗想：“但得喜媚同侍衾枕，便不做天子又何妨。”心上甚是難過。只見妲己問喜媚曰：“妹妹是齋，是葷？”喜媚答曰：“是齋。”妲己傳旨：“排上素齋來。”二人傳杯敘話。燈光之下，故作妖嬈。紂王看喜媚，真如蕊宮仙子，月窟嫦娥。把紂王只弄的魂游蕩漾三千里，魄繞山河十萬重，恨不能共語相陪，一口吞他下肚，抓耳撓腮，坐立不寧，不知如何是好。紂王急得不耐煩，只得亂咳嗽。妲己已會其意，眼角傳情，看著喜媚曰：“妹妹，妾有一言奉瀆，不知妹妹可容納否？”喜媚曰：“姐姐有何事分付？貧道領(lǐng)教。”妲己曰：“前者妾在天子面前，贊揚妹妹大德，天子喜不自勝，久欲一睹仙顏；今蒙不棄，慨賜降臨，實出萬幸。乞賢妹念天子渴想之懷，俯同一會，得領(lǐng)福慧，感戴不勝！今不敢唐突晉謁，托妾先容。不知妹妹意下如何？”喜媚曰：“妾系女流，況且出家，生俗不便相會，二來男女不雅，且男女授受不親，豈可同筵晤對，而不分內(nèi)外之禮。”妲己曰：“不然。妹妹既系出家，原是‘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豈得以世俗男女分別而論。況天子系命于天，即天之子，總控萬民，富有四海，率土皆臣，即神仙亦當(dāng)讓位。況我與你幼雖結(jié)拜，義實同胞，即以姐妹之情，就見天子，亦是親道，這也無妨。”喜媚曰：“姐姐分付，請?zhí)熳酉嘁姟！奔q王聞“請”字，也等不得，就走出來了。紂王見道姑一躬，喜媚打一稽首相還。喜媚曰：“請?zhí)熳幼�。”紂王便榜坐在側(cè)。二妖反上下坐了。燈光下，見喜媚兩次三番啟硃脣，一點櫻桃，吐的是美孜孜一團和氣；轉(zhuǎn)秋波，雙灣活水，送的是嬌滴滴萬種風(fēng)情，把個紂王弄得心猿難按，意馬馳韁，只急得一身香汗。妲己情知紂王欲火正熾，左右難捱，故意起身更衣。妲己上前曰：“陛下在此相陪，妾更衣就來。”紂王復(fù)轉(zhuǎn)下坐，朝上覿面?zhèn)鞅�。紂王燈下以眼角傳情，那道姑面紅微笑。紂王斟酒，雙手奉于道姑；道姑接酒，吐裊娜聲音答曰：“敢勞陛下！”紂王乘機將喜媚手腕一捻，道姑不語，把紂王魂靈兒都飛在九霄。紂王見是如此，便問曰：“朕同仙姑臺前玩月，何如？”喜媚曰：“領(lǐng)教。”紂王復(fù)攜喜媚手出臺玩月。”喜媚不辭。紂王心動，便搭住香肩，月下偎倚，情意甚密。紂王心中甚美，乃以言挑之曰：“仙姑何不棄此修行，而與令姐同住宮院，拋此清涼，且享富貴，朝夕歡娛，四時歡計，豈不快樂！人生幾何，乃自苦如此。仙姑意下如何？”喜媚只是不語。紂王見喜媚不甚推托，乃以手抹著喜媚胸膛，軟綿綿，溫潤潤，嫩嫩的腹皮，喜媚半推半就。紂王見他如此，雙手抱摟，偏殿交歡，云雨風(fēng)度，方才歇手。正起身整衣，忽見妲己出來，一眼看見喜媚烏云散亂，氣喘吁吁，妲己曰：“妹妹為何這等模樣？”紂王曰：“實不相瞞，方才與喜媚姻緣相湊。天降赤繩，你妹妹同侍朕左右，朝暮歡娛，共享無窮之福。此亦是愛卿薦拔喜媚之功，朕心嘉悅，不敢有忘。”即傳旨重新排宴，三人共飲，至五更方共寢鹿臺之上。有詩為證，詩曰：齋

    國破妖氛現(xiàn)，家亡紂主昏。不聽君子諫，專納佞臣言。主

    先愛狐貍女，又寵雉雞精。比干逢此怪，目下死無存。知

    話說紂王暗納喜媚，外官不知。天子不理國事，荒淫內(nèi)闕，外廷隔絕，真是君門萬里。武成王雖執(zhí)掌大帥之權(quán)，提調(diào)朝歌四十八萬人馬，鎮(zhèn)守都城，雖然丹心為國，其如不能面君諫言，彼此隔絕，無可奈何，只行長嘆而已。一日，見報說，東伯侯姜文煥分兵攻打野馬嶺，要取陳塘關(guān)，黃總兵令魯雄領(lǐng)兵十萬守把去訖。不表。古

    且說紂王自得喜媚，朝朝云雨，夜夜酣歌，那里把社稷為重。那日，二妖正在臺上用早膳，忽見妲己大叫一聲，跌倒在地；把紂王驚駭汗出，嚇的面如土色。見妲己口中噴出血水來，閉目不言，面皮俱紫；紂王曰：“御妻自隨朕數(shù)年，未有此疾。今日如何得這等兇癥？”喜媚故意點頭嘆曰：“姐姐舊疾發(fā)了！”帝問：“媚美人為何知御妻有此舊疾？”喜媚奏曰：“昔在冀州時，彼此俱是閨女。姐姐常有心痛之疾，一發(fā)即死。冀州有一醫(yī)士，姓張，名元；他用藥最妙，有玲瓏心一片煎湯吃下，此疾即愈。”紂王曰：“傳旨宣冀州醫(yī)士張元。”喜媚奏曰：“陛下之言差矣！朝歌到冀州有多少路！一去一來，至少月余。耽誤日期，焉能救得？除非朝哥之地，若有玲瓏心，取他一片，登時可救：如無，須臾即死。”紂王曰：“玲瓏心誰人知道？”喜媚曰：“妾身曾拜師，善能推算。”紂王大喜，命喜媚速算。這妖精故意掐指，算來算去，奏曰：“朝中止有一大臣，官居顯爵，位極人臣；只怕此人舍不得，不肯救拔娘娘。”紂王曰：“是誰？快說！”喜媚曰：“惟亞相比干乃是玲瓏七竅之心。”紂王曰：“比干乃是皇叔，一宗嫡派，難道不肯借一片玲瓏心為御妻起沉疴之疾？速發(fā)御札，宣比干！”差官飛往相府。主

    比干閑居無事，正為國家顛倒，朝政失宜，心中籌畫。忽堂候官敲云橋，傳御札，立宣見駕。比干接札，禮畢，曰：“天使先回，午門會齊。”比干自思：“朝中無事，御札為何甚速？”話未了，又報：“御札又至！”比干又接過。不一時，連到五次御札。比干疑惑：“有甚緊急，連發(fā)五札！”正沉思間，又報：“御札又至！”持札者乃奉御官陳青。比干接畢，問青曰：“何事要緊，用札六次？”青曰：“丞相在上：方今國勢漸衰，鹿臺又新納道姑，名曰胡喜媚。今日早膳，娘娘偶然心疼疾發(fā)，看看氣絕。胡喜媚陳說，要得玲瓏心一片，煎羹湯，吃下即愈。皇上言：‘玲瓏心如何曉得？‘胡喜媚會算，算丞相是玲瓏心。因此發(fā)札六道，要借老千歲的心一片，急救娘娘，故此緊急。”比干聽說，驚得心膽俱落，自思：“事已如此，”乃曰：“陳青，你在午門等候，我即至也。”比干進內(nèi)，見夫人孟氏曰：“夫人，你好生看顧孩兒微子德！我死之后，你母子好生守我家訓(xùn)，不可造次。朝中并無一人矣！”言罷淚如雨下。夫人大驚，問曰：“大王何故出此不吉之言？”比干曰：“昏君聽信妲己有疾，欲取吾心作羹湯，豈有生還之理！”夫人垂淚曰：“官居相位，又無欺誑，上不犯法于天子，下不貪酷于軍民，大王忠誠節(jié)孝，素表著于人耳目，有何罪惡，豈至犯取心慘刑。”有子在傍泣曰：“父王勿憂。方才孩兒想起，昔日姜子牙與父王看氣色，曾說不利，留一簡帖，見在書房，說：‘至危急兩難之際，進退無路，方可看簡，亦可解救。’”比干方悟曰：“呀！幾乎一時忘了！”忙開書房門，見硯臺下壓著一帖，取出觀之：上書明白。比干曰：“速取火來！”取水一碗，將子牙符燒在水里，比干飲于腹中。忙穿朝服上馬，往午門來。不表。主

    且說六札宣比干，陳青泄了內(nèi)事，驚得一城軍民官宰，盡知取比干心作羹湯。話說武成王黃元帥同諸大臣俱在午門，只見比干乘馬，飛至午門下馬。百官忙問其故。比干曰：“據(jù)陳青說……取心一節(jié)，吾總不知。”百官隨比干至大殿。比干徑往鹿臺下候旨。紂王立候，聽得比干至，命：“宣上臺來。”比干行禮畢。王曰：“御妻偶發(fā)沉疴心痛之疾，惟玲瓏心可愈。皇叔有玲瓏心，乞借一片作湯，治疾若愈，此功莫大焉。”比干曰：“心是何物？”紂王曰：“乃皇叔腹內(nèi)之心。”比干怒奏曰：“心者一身之主，隱于肺內(nèi)，坐六葉兩耳之中，百惡無侵，一侵即死。心正，手足正；心不正，則手足不正。心乃萬物之靈苗，四象變化之根本。吾心有傷，豈有生路！老臣雖死不措，只是社稷丘墟，賢能盡絕。今昏君聽新納妖婦之言，賜吾摘心之禍；只怕比干在，江山在；比干存，社稷存！”紂王曰：“皇叔之言差矣！總只借心一片，無傷于事，何必多言？”比干厲聲大叫曰：“昏君！你是酒色昏迷，糊涂狗彘！心去一片，吾即死矣！比干不犯剜心之罪，如何無辜遭此非殃！”紂王怒曰：“君叫臣死，不死不忠。臺上毀君，有虧臣節(jié)！如不從朕命，武士，拿下去，取了心來！”比干大罵：“妲己賤人！我死冥下，見先帝無愧矣！”喝：“左右，取劍來與我！”奉御將劍遞與比干。比干接劍在手，望太廟大拜八拜，泣曰：“成湯先王，豈知殷受斷送成湯二十八世天下！非臣之不忠耳！”遂解帶現(xiàn)軀，將劍往臍中刺入，將腹剖開，其血不流。比干將手入腹內(nèi)，摘心而出，望下一擲，掩袍不語，面似淡金，徑下臺去了。且說諸大臣在殿前打聽比干之事。眾臣紛紛，議論朝廷失政，只聽的殿后有腳跡之聲。黃元帥望后一觀，見比干出來，心中大喜。飛虎曰：“老殿下，事體如何？”比干不語。百官迎上前來。比干低首速行，面如金紙，徑過九龍橋去，出午門。常隨見比干出朝，將馬伺候。比干上馬，往北門去了。不知兇吉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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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太師回兵陳十策

     

    詩曰：天運循環(huán)有替隆，任他勝算總無功。知

    方才少進和平策，又道提兵欲破戎。古

    數(shù)定豈容人力轉(zhuǎn)，期逢自與鬼神同。齋

    從來逆孽終歸盡，縱有回天手亦窮。主

    話說黃元帥見比干如此不言，徑出午門，命黃明、周紀(jì)：“隨看老殿下往何處去。”二將領(lǐng)命去訖。且說比干馬走如飛，只聞的風(fēng)響之聲。約走五七里之遙，只聽的路傍有一婦人手提筐籃，叫賣無心菜。比干忽聽得，勒馬問曰：“怎么是無心菜？”婦人曰：“民婦賣的是無心菜。”比干曰：“人若是無心，如何？”婦人曰：“人若無心，即死。”比干大叫一聲，撞下馬來，一腔熱血濺塵埃。有詩為證：古

    御札飛來實可傷，妲己設(shè)計害忠良。齋

    比干倚仗昆侖術(shù)，卜兆焉知在路傍。主

    話說賣菜婦人見比干落馬，不知何故，慌的躲了。黃明、周紀(jì)二騎馬，趕出北門，看見比干死于馬下，一地鮮血，濺染衣袍，仰面朝天，瞑目無語。二將不知所以然——當(dāng)時子牙留下簡帖，上書符印，將符燒灰入水，服于腹中，護其五臟，故能乘馬出北門耳。見賣無心菜的，比干問其因由，婦人言“人無心即死”，若是回道“人無心還活”，比干亦可不死。比干取心，下臺，上馬，血不出者，乃子牙符水玄妙之功。話說黃明、周紀(jì)飛馬趕出北門，見如此行徑，回至九間殿來，回黃元帥說見比干如此而死，說了一遍。微子等百官無不傷情。內(nèi)有一下大夫厲聲大叫：“昏君無事擅殺叔父，紀(jì)綱絕滅！吾自見駕！”此官乃是夏招，自往鹿臺，不聽宣召，徑上臺來。紂王將比干心立等做羹湯，又被夏招上臺見駕。紂王出見夏招，見招豎目揚眉，圓睜兩眼，面君不拜。紂王曰：“夏招，無旨有何事見朕？”招曰：“特來弒君！”紂王笑曰：“自古以來，那有臣弒君之理！”招曰：“昏君！你也知道無弒君之理！世上那有無故侄殺叔父之情！比干乃昏君之嫡叔，帝乙之弟，今聽妖婦妲己之謀，取比干心作羹，誠為弒叔父！臣弒昏君，以盡成湯之法！”招把鹿臺上掛的飛云劍掣在手，望紂王劈面殺來。紂王乃文武全才，豈懼此一個儒生，將身一閃讓過，夏招撲個空。紂王大怒，命：“武士拿下！”武士領(lǐng)旨，方來擒拿。夏招大叫曰：“不必來！昏君殺叔父，招宜弒君，此事之當(dāng)然。”眾人向前。夏招一跳，撞下鹿臺。可憐粉骨碎身，死于非命！有詩贊曰：古

    夏招怒發(fā)氣當(dāng)嗔，只為君王行不仁。齋

    不惜殘軀拚直諫，可憐血肉已成塵！主

    忠心自合留千古，赤膽應(yīng)知重萬鈞，知

    今日雖投臺下死，芳名常共日華新！古

    不說夏招死于鹿臺之下，且說各文武聽得夏招盡節(jié)鹿臺之下，又去北門外收比干之尸。世子微子德披麻執(zhí)杖，拜謝百官。內(nèi)有武成王黃飛虎、微子、箕子，傷悼不已；將比干用棺槨停在北門外，搭起蘆棚，揚紙幡安定魂魄。知

    忽聽探馬報：“聞太師奏凱回朝。”百官齊上馬，迎接十里。至轅門，軍政司報太師：“百官迎接轅門。”太師傳令：“百官暫回，午門相會。”眾官速至午門等候。聞太師乘墨麒麟往北門而進，忽見紙幡飄蕩，便問左右：“是何人靈柩？”左右答曰：“是亞相比干之柩。”太師驚訝。進城，又見鹿臺高聳，光景嵯峨。到了午門，見百官道傍相迎。太師下騎，笑臉答曰：“列位老大人，仲遠征北海，離別多午，景物城中盡多變了。”武成王曰：“太師在北，可聞天下離亂，朝政荒蕪，諸侯四叛？”太師曰：“年年見報，月月通知，只心懸兩地，北海難平。托賴天地之恩，主上威福，方滅北海妖孽。吾恨脅無雙翼，飛至都城面君為快。”眾官隨至九間大殿。太師見龍書案何以生塵，寂靜凄涼，又見殿東邊黃鄧鄧大圓柱子。太師問執(zhí)殿官：“黃鄧鄧大柱子，為何放在殿上？”執(zhí)殿官跪而答曰：“此大柱子，所置新刑，名曰砲烙。”太師又問：“何為砲烙？”只見武成王向前言曰：“太師，此刑乃銅造成的，有三層火門。凡有諫官阻事，盡忠無私，赤心為國的，言天子之過，說天子不仁，正天子不義，便將此物將炭燒紅，用鐵索將人兩手抱住銅柱，左右裹將過去，四肢烙為灰燼，殿前臭不可聞。為造此刑：忠良隱遁，賢者退位，能者去國，忠者死節(jié)。”聞太師聽得此言，心中大怒，三目交輝，只急得當(dāng)中那一只神目睜開，白光現(xiàn)尺余遠近。命執(zhí)殿官：“鳴鐘鼓請駕！”百官大悅。古

    話說紂王自取比干心作湯，療妲己之疾，一時全愈，正在臺上溫存。當(dāng)駕官啟奏曰：“九間殿鳴鐘鼓，乃聞太師還朝，請駕登殿。”紂王聞得此說，默然不語，隨傳旨：“排鑾輿臨軒。”車御、保駕等官，扈擁天子登九間大殿。百官朝駕。聞太師進禮，山呼畢。紂王秉圭諭曰：“太師遠征北海，登涉艱苦，鞍馬勞心，運籌無暇，欣然奏捷，其功不小。”太師拜伏于地曰：“仰仗天威，感陛下洪福，滅怪除妖，轎逆剿賊。征伐十五年，臣捐軀報國，不敢有負(fù)先王。臣在外聞得內(nèi)庭濁亂，各路諸候反叛，使臣心懸兩地，恨不得插翅面君。今睹天顏，其情可實？”紂王曰：“姜桓楚謀逆弒朕，鄂崇禹縱惡為叛，俱已伏誅；但其子肆虐，不尊國法，亂離各地，使關(guān)隘擾攘，甚是不法，良可痛恨！”太師奏曰：“姜桓楚纂位，鄂崇禹縱惡，誰可以為證？”紂王無辭以對。太師近前復(fù)奏曰：“臣征在外，苦戰(zhàn)多年；陛下仁政不修，荒淫酒色，誅諫殺忠，致使諸候反亂。臣且啟陛下：殿東放著黃鄧鄧的是甚東西？”紂王曰：“諫臣惡口忤君，沽忠買直。故設(shè)此刑，名曰砲烙。”太師又啟：“臣進都城，見高聳青霄是甚所在？”紂王曰：“朕至暑天，苦無憩地；造此行樂，亦觀高望遠，不致耳目蔽塞耳，名曰鹿臺。”太師聽罷，心中甚是不平，乃大言曰：“今四海荒荒，諸侯齊叛，皆陛下有負(fù)于諸候，故有離叛之患。今陛下仁政不施，恩澤不降，忠諫不納，近奸色而遠賢良，戀歌飲而不分晝夜，廣施土木，民連累而反，軍絕糧而散。文武軍民，乃君王四肢。四肢順，其身廉健；四肢不順，其身缺殘。君以禮待臣，臣以忠事君。想先王在日，四夷拱手，八方賓服，享太平樂業(yè)之豐，受鞏固皇基之福。今陛下登臨大寶，殘虐萬姓，諸候離叛，民亂軍怨。北海刀兵，使臣一片苦心，殮滅妖黨。今陛下不修德政，一意荒淫，數(shù)年以來，不知朝納大變，國體全無，使臣日勞邊疆，正如辛勤立燕巢于朽幕耳。惟陛下思之！臣今回朝，自有治國之策，容臣再陳。陛下暫請回宮。”紂王無言可對，只得進宮闕去了。知

    且說聞太師立于殿上曰：“眾位先生，大夫，不必回府第，俱同老夫到府內(nèi)共議。吾自有處。”百官跟隨，同至太師府，到銀安殿上，各依次坐下。太師就問：“列位大夫，諸先生，老夫在外多年，遠征北地，不得在朝，但我聞仲感先王托孤之重，不敢有負(fù)遺言。但當(dāng)今顛倒憲章，有不道之事。各以公論，不可架捏。我自有平定之說。”內(nèi)有一大夫?qū)O容，欠身言曰：“太師在上：朝廷聽讒遠賢，沉湎酒色，弒忠阻諫，殄來彝倫，怠荒國政，事跡多端。恐眾官齊言，有紊太師清聽。不若眾位靜坐，只是武成王黃老大人從頭至尾講與老太師聽。一來老太師便于聽聞；百官不致攙越。不識太師意下如何？”聞太師聽罷，“孫大夫之言甚善。黃老大人，老夫洗耳，愿聞其詳。”黃飛虎欠身曰：“既從尊命，末將不得不細(xì)細(xì)實陳：天子自從納了蘇護之女，朝中日漸荒亂。將元配姜娘娘剜目烙手，殺子絕倫。誆諸侯入朝歌，戮醢大臣，妄斬司天監(jiān)太史杜元銑。聽妲己之狐媚，造砲烙之刑，壞上大夫梅伯。囚姬昌于羑里七年。摘星樓內(nèi)設(shè)蠆盆，宮娥慘死。造酒池、肉林，內(nèi)侍遭殃。造鹿臺廣興土木之工，致上大夫趙啟墜樓而死。肆用崇侯虎監(jiān)工，賄賂通行，三丁抽二，獨丁赴役，有錢者買閑在家，累死百姓，填于臺下。上大夫楊任諫阻鹿臺之工；將楊任剜去二目，至今尸骸無蹤。前者鹿臺上有四、五十狐貍化作仙人赴宴，被比干看破，妲己懷恨。今不明不白，內(nèi)庭私納一女，不知來歷。昨日聽信妲己，詐言心疼，要玲瓏心作湯療疾，勒逼比干剖心，死于非命；靈柩見停北門。國家將興，禎祥自現(xiàn)；國家將亡，妖孽頻出。讒佞信如膠漆，忠良視如寇仇，慘虐異常，荒淫無忌。即不才等屢具諫章，視如故紙，甚至上下阻隔。正無可奈何之時，適太師奏凱還國，社稷幸甚！萬民幸甚！”黃飛虎這一遍言語，從頭至尾，細(xì)細(xì)說完，就把聞太師急得厲聲大叫曰：“有這等反常之事！只因北海刀兵，致天子紊亂綱常。我負(fù)先王，有羑國事。實老夫之罪也！眾大夫、先生請回。我三日后上殿，自有條陳。”太師送眾官出府，喚徐急雨，令封了府門，一應(yīng)公文不許投遞。至第四日面君，方許開門應(yīng)接事體。徐急雨得令，即閉府門。有詩為證，詩曰：古

    太師兵回奏凱還，豈知國內(nèi)事多奸。齋

    君王失政乾坤亂，海宇分崩國政艱。主

    十道條陳安社稷，九重金闕削奸頑。知

    山河旺氣該如此，總用心機只等閑。古

    話說聞太師三日內(nèi)造成條陳十道。第四日入朝面君。文武官員已知聞太師有本上殿。那日早朝，聚兩班文武，百官朝畢。紂王曰：“有奏章出班，無事朝散。”左班中聞太師進禮稱臣曰：“臣有疏。”將本鋪展御案。紂王覽表：知

    “具疏太師臣聞仲上言。奏為國政大變，有傷風(fēng)化，寵淫近佞，逆治慘刑，大干天變，隱憂莫測事：臣聞：堯受命以天下為己憂，而未常以位為樂也。故誅逐亂臣，務(wù)求賢圣，是以得舜、禹、稷、契及咎繇，眾圣輔德，賢能佐職，教化大行，天下和洽，萬民皆安仁樂義，各得其宜，動作應(yīng)禮，從容中道，乃‘王者必世而后仁’之謂也。堯在位七十載，乃遜位以禪虞舜。堯崩，天下不歸堯子丹硃而歸舜。舜知不可避，乃即天子之位，以禹為相，因堯之輔佐，繼其統(tǒng)業(yè)，是以垂拱無為而天下治。所作韶樂，盡美盡善。今陛下繼承大位，當(dāng)行仁義，普施恩澤，惜愛軍民，禮文敬武，順天和地，則社稷奠安，生民樂業(yè)。豈意陛下近淫酒，親奸佞，亡恩愛，將皇后砲手剜睛，殺子嗣，自剪其后。此皆無道之君所行，自取滅亡之禍。臣愿陛下痛改前非，行仁興義，遠小人，近君子；庶幾社稷奠安，萬民欽服，天心效順，國祚靈長，風(fēng)和雨順，天下享承平之福矣。臣帶罪冒季天顏，條陳開列于后：知

    第一件：拆鹿臺，安民不亂；古

    第二件：廢砲烙，使諫官盡忠；齋

    第三件：填蠆盆，宮患自安；主

    第四件：去酒池、肉林，掩諸侯謗議；知

    第五件：貶妲己，別立正宮，使內(nèi)庭無蠱惑之虞；古

    第六件：勘佞臣，速斬費仲、尤渾而快人心，使不肖者自遠；齋

    第七件：開倉廩，賑民饑饉；主

    第八件：遣使命招安于東南；知

    第九件：訪遺賢于山澤，釋天下疑似者之心；古

    第十件：納忠諫，大開言路，使天下無壅塞之蔽。”齋

    聞太師立于龍書案傍，磨墨潤毫，將筆遞與紂王：“請陛下批準(zhǔn)施行。”紂王看十款之中，頭一件便是拆鹿臺。紂王曰：“鹿臺之工，費無限錢糧，成工不毀。今一旦拆去，實是可惜。此等再議。二件‘砲烙’，準(zhǔn)行。三件，‘蠆盆’，準(zhǔn)行。五件，‘貶蘇后’，今妲己德性幽閑，并無失德，如何便加謫貶？也再議。六件，中大夫費、尤二人，素有功而無罪，何為讒佞，豈得便加誅戮！除此三件，以下準(zhǔn)行。”太師奏曰：“鹿臺功大，勞民傷財，萬民深怨，拆之所以消天下百姓之隱恨。皇后諫陛下造此慘刑，神怒鬼怨，屈魂無申，乞速貶蘇后，則神喜鬼舒，屈魂瞑目，所以消在天之幽怨。勘斬費仲、尤渾，則朝綱清凈，國內(nèi)無讒，圣心無惑亂之虞，則朝政不期清而自清矣。愿陛下速賜施行，幸無遲疑不決，以誤國事，則臣不勝幸甚！”紂王沒奈何，立語曰：“太師所奏，朕準(zhǔn)七件；此三件候議妥再行。”聞太師曰：“陛下莫謂三事小節(jié)而不足為，此三事關(guān)系治亂之源，陛下不可不察，毋得草草放過。”君臣立辨，只見中大夫費仲還不識時務(wù)，出班上殿見駕。聞太師認(rèn)不得費仲，問曰：“這員官是誰？”仲曰：“卑職費仲是也。”太師道：“先生就是費仲。先生上殿有甚么話講？”仲曰：“太師雖位極人臣，不按國體：持筆逼君批行奏疏，非禮也；本參皇后，非臣也；令殺無辜之臣，非法也。太師滅君恃己，以下凌上，肆行殿庭，大失人臣之禮，可謂大不敬！”太師聽說，當(dāng)中神目睜開，長髯直豎，大聲曰：“費仲巧言惑主，氣殺我也！”將手一拳，把費仲打下丹墀，面門青腫。只見尤渾怒上心來，上殿言曰：“太師當(dāng)?shù)顨Т虼蟪迹�非打費仲，即打陛下矣！”太師曰：“汝是何官？”尤渾曰：“吾乃是尤渾。”太師笑曰：“原來是你！兩個賊臣表里弄權(quán)，互相回護！”趨向前，只一掌打去，把那奸臣翻筋斗跌下丹墀有丈余遠近。喚左右：“將費、尤二人拿出午門斬了！”當(dāng)朝武士最惱此二人，聽得太師發(fā)怒，將二人推出午門。聞太師怒沖牛斗。紂王默默無言，口里不言，心中暗道：“費、尤二人不知起倒，自討其辱。”聞太師復(fù)奏請紂王發(fā)刑旨。紂王怎肯殺費、尤二人。紂王曰：“太師奏疏，俱說得是。此三件事，朕俱總行；待朕再商議而行。費、尤二臣，雖是冒犯參卿，其罪無證，且發(fā)下法司勘問，情真罪當(dāng)，彼亦無怨。”聞太師見紂王再三委曲，反有兢業(yè)顏色，自思：“吾雖為國直諫盡忠，使君懼臣，吾先得欺君之罪矣。”太師跪而奏曰：“臣但愿四方綏服，百姓奠安，諸侯賓服，臣之愿足矣，敢有他望哉！”紂王傳旨：“將費、尤發(fā)下法司勘問。七道條陳限即舉行；三條再議妥施行。”紂王回宮。百官各散。知

    天下興，好事行；天下亡，禍胎降。太師方上條陳，事已好將來了，不防東海反了平靈王。飛報進朝歌來，先至武成王府。黃元帥見報，嘆曰：“兵戈四起，八方不寧，如今又反了平靈王，何時定息！”黃元帥見把報差官送到聞太師府里去。太師在府正坐。堂候官報：“黃元帥差官見老爺。”太師命：“令來。”差官將報呈上。太師看罷，打發(fā)來人，隨即往黃元帥府里來。黃元帥迎接到殿上行禮，分賓主坐下。聞太師道：“元帥，今反了東海平靈主，老夫來與將軍共議：還是老夫去，還是元帥去？”黃元帥答曰：“末將去也可，老太師去也可，但憑太師主見。”太師想一想，道曰：“黃將軍，你還隨朝。老夫領(lǐng)二十萬人馬前往東海，剿平反叛，歸國再商政事。”二人共議停當(dāng)。古

    次日早期，聞太師朝賀畢。太師上表出師。紂王覽表，驚問曰：“平靈王又反，如之奈何？”聞太師奏曰：“臣之丹心，憂國憂民，不得不去。今留黃飛虎守國；臣往東海，削平反叛。愿陛下早晚以社稷為重，條陳三件，待臣回再議。”紂王聞奏大悅，巴不得聞太師去了，不在面前攪擾，心中甚是清凈；忙傳諭：“發(fā)黃旄、白鉞，即與聞太師餞行起兵。”紂王駕出朝歌東門。太師接見。紂王命斟酒賜與太師。聞仲接酒在手，轉(zhuǎn)身遞與黃飛虎，太師曰：“此酒黃將軍先飲。”飛虎欠身曰：“太師遠征，圣上所賜，黃飛虎怎敢先飲”太師曰：“將軍接此酒，老夫有一言相告。”黃飛虎依言，接酒在手。聞太師曰：“朝綱無人，全賴將軍。當(dāng)今若是有甚不平之事，禮當(dāng)直諫，不可鉗口結(jié)舌，非人臣愛君之心。”太師回身見紂王曰：“臣此去無別事憂心，愿陛下聽忠告之言，以社稷為重，毋變亂舊章，有乖君道。臣此一去，多則一載，少則半載，不久便歸。”太師用罷酒，一聲砲響，起兵徑往東海去了。眼前一段蹊蹺事，惹得刀兵滾滾來。不知勝負(fù)如何，且聽下回分解。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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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子牙兵伐崇侯虎

     

    詩曰：古

    崇虎貪殘氣更梟，剝民膏髓自肥饒。齋

    逢君欲作千年調(diào)，買窟惟知百計要。主

    奉命督工人力盡，乘機起釁帝圖消。知

    子牙有道征無道，國敗人亡事事凋。古

    話說紂王同文武欣然回至大殿，眾官侍立。天子傳旨：“釋放費仲、尤渾。”彼時有微子出班奏曰：“費、尤二人，乃太師所參，系獄聽勘者。令太師出兵未遠，即時釋赦，似亦不可。”紂王曰：“費、仲二人原無罪，系太師條陳屈陷，朕豈不明？皇伯不必以成議而陷忠良也。”微子不言下殿。不一時，赦出二人，官還原職，隨朝保駕。紂王心甚歡悅。又見聞太師遠征，放心恣樂，一無忌憚。時當(dāng)三春天氣，景物韶華，御園牡丹盛開。傳旨：“同百官往御花園賞牡丹，以繼君臣同樂，效虞廷賡歌喜起之盛事。”百官領(lǐng)旨，隨駕進園。正是：天上四時春作首，人間最富帝王家。怎見得御花園的好處，但見：古

    仿佛蓬萊仙境，依希天上仙圃：諸般花木結(jié)成攢，疊石琳瑯妝就景。桃紅李白芬芳，綠柳青蘿搖拽。金門外幾株君子竹，玉戶下兩行大夫松。紫巍巍錦堂畫棟，碧沉沉彩閣雕檐。蹴球場斜通桂院，秋千架遠離花篷。牡丹亭嬪妃來往，芍藥院彩女閑游。金橋流綠水，海棠醉輕風(fēng)。磨磚砌就蕭墻，白石鋪成路徑。紫街兩道，現(xiàn)出二龍戲珠；闌干左右，雕成朝陽丹鳳。翡翠亭萬道金光，御書閣十層瑞彩。祥云映日，顯帝王之榮華；瑞氣迎眸，見皇家之極貴。鳳尾竹百鳥來朝，龍爪花五云相罩。千紅萬紫映樓臺，走獸飛禽鳴內(nèi)院。八哥說話，紂王喜笑欲狂；鸚鵡高歌，天子歡容鼓掌。碧池內(nèi)金魚躍水，粉墻內(nèi)鶴鹿同春。芭蕉影動逞風(fēng)威，逼射香為百花主。珊瑚樹高高下下，神仙洞曲曲灣灣，玩月臺層層疊疊，惜花徑繞繞迢迢。水閣下鷗鳴和暢，涼亭上琴韻清幽。夜合花開，深院奇香不散；木蘭花放，滿園清味難消。名花萬色，丹青難畫難描；樓閣重重，妙手能工焉仿。御園中果然異景，皇宮內(nèi)真是繁華。花間翻蝶翅，禁院隱蜂衙。亭檐飛紫燕，池閣聽鳴蛙。春鳥啼百舌，反哺是慈烏。正是：御園如錦繡，何用說仙家。藍靛染成千塊玉，碧紗籠罩萬堆霞。主

    詩曰：知

    瑞氣騰騰鎖太華，祥光靄靄照云霞。古

    龍樓鳳閣侵霄漢，玉戶金門映翠紗。齋

    四時不絕稀奇景，八節(jié)常開罕見花。主

    幾番雨過春風(fēng)至，香滿城中百萬家。知

    說話百官隨駕進御園牡丹亭，擺開九龍設(shè)席筵宴，文武依次坐下，論尊卑行禮。紂王在御書閣陪蘇妲己、胡喜媚共飲。且說武成王對微子、箕子曰：“‘筵無好筵，會無好會’。方今士馬縱橫，刀兵四起，有甚心情宴宴賞牡丹。但不知天子能改過從善，或邊亭烽息，殄逆除兇，尚可望共樂唐虞，享太平之福；若是迷而不返，恐此日無多，憂日轉(zhuǎn)長也。”微子、箕子聞言，點首嗟嘆。眾官飲至日當(dāng)正午，百官往御書閣來謝酒。當(dāng)駕官啟奏：“百官謝恩。”紂王曰：“春光景媚，花柳芳妍，正宜樂飲，何故謝恩？傳旨，待朕陪宴。”百官聽見天子下樓親陪，不敢告退，只得恭候。但見紂王親至，牡丹亭上首添一席，同眾臣共飲歡笑，樂聲齊奏，君臣換盞輪杯，不覺天晚，帝命掌上畫燭。笙歌嘹亮，真是歡樂倍常。將近二鼓時分，不說君臣會酒。且言御書閣妲己、胡喜媚帶酒醛睡龍榻之上。近三更時候，妲己元形現(xiàn)出來尋人吃。一陣怪風(fēng)大作。怎見得：主

    摧花倒樹異尋常，來燭無情盡絕光。知

    穿戶透簾侵病骨，妖氛怪氣此中藏。古

    風(fēng)過了一陣，播土揚塵，把牡丹亭都晃動。眾官正驚疑間，只聽得侍酒官齊叫：“妖精來了！”黃飛虎酒已半酣，聽說有妖精，慌忙起身出席，果見一物在寒露之中而來。但見：知

    眼似金燈體態(tài)殊，尾長爪利短身軀。古

    撲來恍似登山虎，轉(zhuǎn)面渾如捕物貙。齋

    妖孽慣侵人氣魄，怪魔常噬血頭顱。主

    凝眸仔細(xì)觀形象，卻是中山一老狐！知

    話說黃飛虎帶酒出席，見此妖精撲來，手中無一物可擋，把手挽住牡丹亭欄桿，攀折了一根，望那狐貍一下打去。那妖精閃過，又撲將來。黃飛虎叫左右：“快取北海進來的金眼神鶯！”左右忙忙的將紅籠開了放出。那神蔦飛起，二目如燈，專降狐貍。此鶯往下一罩，爪似鋼鉤，把狐貍抓了一下。那狐貍叫了一聲，徑往太湖石下攢去了。紂王眼見此事，即喚左右取鍬鋤望下挖。左右挖下二三尺，見無限的人骨骷髏成堆。紂王著實駭然。紂王因想：“諫官本上，常言‘妖氛貫于宮中，災(zāi)星變于天下’，此事果然是實。”心下甚是不悅。百官起身，謝恩出朝，各歸府第。不題。知

    且說妲己酒后，元形出現(xiàn)，不意被神鶯抓了面門，傷破皮膚；驚醒回來，悔之無及。紂王至御書閣同妲己共寢。睡至天明，紂王忽見妲己面上帶傷，急問曰：“御妻臉上為何有傷？”妲己在枕邊回曰：“夜來陛下陪百官飲宴，妾往園中稍游，從海棠花下過，忽被海棠枝干吊將下來，把妾身抓了面上，故此帶傷。”紂王曰：“今后不可往御園游樂。原來此地真有妖氛。朕與百官飲至三更，果見一狐貍前來撲人。時有武成王黃飛虎攀折欄桿去打他，尚然不退；后放出外國進來金眼神鶯。那鶯慣降狐貍，一爪抓去，那妖帶傷走了。鶯爪尚有血毛。”紂王對妲己說，但不知同著狐貍共寢。且說妲己暗恨黃飛虎：“我不曾惹你，你今來害我，則怕你路逢窄道難回避！”有詩為證，詩曰：古

    紂王忻然賞牡丹，君臣?xì)g飲鼓三攢，齋

    狐貍影現(xiàn)人多怕，怪獸威施氣更歡。主

    金眼神鶯真可羨，綏尾邪魔已帶殘。知

    私仇斷送貞潔婦，才得忠良逐釣竿。古

    話說妲己深恨黃飛虎放鶯害他，只等他路逢狹道。武成王那里知道？齋

    話分兩處。且言西岐姜子牙在朝，一日聞邊報，言紂王荒淫酒色，寵任奸佞，又反了東海平靈王，聞太師前去征剿。又見報，崇侯虎蠱惑圣聰，廣興土木，陷害大臣，荼毒萬姓，潛通費、尤，內(nèi)外交結(jié)，把持朝政，朋比為奸，肆行不道，鉗制諫官。子牙看到切情之處，怒發(fā)沖冠：“此賊若不先除，恐為后患！”子牙次日早朝。文王問曰：“丞相昨閱邊報，朝歌可有甚么異事？”子牙出班啟曰：“臣昨見邊報。紂王剜比干之心，作羹湯療妲己之疾；崇侯虎紊亂朝政，橫恣大臣，簧惑天子，無所不為，害萬民而不敢言，行殺戮而不敢怨，惡孽多端，使朝歌生民日不聊生，貪酷無厭。臣愚不敢請，似這等大惡，假虎張威，毒痡四海，助桀為虐，使居天子左右，將來不知如何結(jié)局。今百姓如在水火之中，大王以仁義廣施，若依臣愚意，先伐此亂臣賊子，剪其亂政者，則天子左右見無讒佞之人，庶幾天子有悔過遷善之機，則主公亦不枉天子假以節(jié)鉞之意。”文王曰：“卿言雖是，奈孤與崇侯虎一樣爵位，豈有擅自征伐之理？”子牙曰：“天下利病，許諸人直言無隱。況主公受天子白旄黃鉞，得專征伐，原為禁暴除奸；似這等權(quán)奸蠱國，內(nèi)外成黨，殘虐生民，以白作黑，屠戮忠賢，為國家大惡。大王今發(fā)仁慈之心，救民于水火。倘天子改惡從善，而效法堯、舜之主，大王此功，萬年不朽矣。”文王聞子牙之言，勸紂王為堯、舜，其心甚悅，便曰：“丞相行師，誰為主將去伐崇侯慮？”子牙曰：“臣愿與大王代勞，以效犬馬。”文王恐子牙殺伐太重，自思：“我去還有酌量。”文王曰：“孤同丞相一往。恐有別端，可以共議。”子牙曰：“大王大駕親征，天下響應(yīng)。”文王發(fā)出白旄、黃鉞，起人馬十萬，擇吉日祭寶纛幡，以南宮適為先行，辛甲為副將，隨行有四賢、八俊。文王與子牙放砲起兵。一路上父老相迎，雞犬不驚。民聞伐崇，人人大悅，個個歡忻。好人馬！怎見得：知

    幡分五色，殺氣迷空。明晃晃劍戟槍刀，光燦燦叉錘斧棒。三軍跳躍，猶如猛虎下高山；戰(zhàn)馬長嘶，一似蛟龍離海島。巡營小校似歡狼，了哨兒郎雄赳赳。先行引道，逢山開路踏橋梁；元帥中軍，殺斬存留施號令。團團牌手護軍糧，硬弩狂弓射陣腳。此一去：除奸削黨安天下，才離磻溪第一功。知

    話說子牙人馬過府、州、縣、鎮(zhèn)，人人樂業(yè)，雞犬不驚，一路上多少父老迎迓。一日，探馬來報中軍：“兵至崇城。”子牙傳令安營，豎了旗門，結(jié)成大寨。子牙升帳，眾將參謁。不題。主

    且說探馬報進崇城。此時崇侯不在崇城，正在朝歌隨朝。城內(nèi)是侯虎之子崇應(yīng)彪，聞報大怒，忙升殿點聚將鼓。眾將上銀安殿，參謁已畢。應(yīng)彪曰：“姬昌暴橫，不守本分，前歲逃關(guān)，圣上幾番欲點兵征伐，彼不思悔過，反興此無名之師，深屬可恨！況且我與你各守疆土，秋毫無犯，今自來送死，我豈肯輕恕！”傳令：“點人馬出城。”隨令大將黃元濟、陳繼貞、梅德、金成：“這一番定擒反叛，解上朝歌，以盡大法。”古

    卻說子牙次日升帳，先令南宮適崇城見首陣。南宮適得令，領(lǐng)本部人馬出營，排成陣勢，出馬厲聲叫曰：“逆賊崇侯虎早至軍前受死！”言未畢，聽城中砲響，門開處，只見一支人馬殺將出來。為頭一將乃飛虎大將黃元濟是也。南宮適曰：“黃元濟，你不必來，喚出崇侯虎來領(lǐng)罪，殺了逆賊，泄神人之忿，萬事俱休。”元濟大怒，驟馬搖刀，飛來直取。南宮適舉刀相迎。兩馬盤旋，雙刀并舉，一場大戰(zhàn)。怎見得：主

    二將坐鞍鞒，征云透九霄：這一個急取壺中箭；那一個忙拔紫金標(biāo)。這將刀欲誅軍將；那將刀直取英豪。這一個平生膽壯安天下；那一個氣概軒昂壓俊髦。古

    話說南宮適大戰(zhàn)黃元濟，未及三十回合，元濟非南宮適敵手，力不能支。南宮適是西岐名將，元濟怎能勝得他。元濟欲要敗走，又被南宮適一口刀裹住了，跳不出圈子去，早被南將軍一刀揮于馬下。軍兵梟了首級，掌得勝鼓回營；進轅門來見子牙，將斬的黃元濟首級報功。子牙大喜。且說崇城敗殘軍馬回報崇應(yīng)彪，說：“黃元濟已被南宮適斬于馬下，將首級在轅門號令。”應(yīng)彪聽罷，拍案大呼曰：“好姬昌逆賊！今為反臣，又殺朝廷命官，你罪如太山，若不斬此賊與黃元濟報仇，誓不回軍！”傳令：“明日將大隊人馬出城，與姬昌決一雌雄！”一宿已過，次早旭日東升，大砲三聲，開城門，大勢人馬殺奔周營，坐名只要姬昌、姜尚至轅門答話。探馬報入中軍曰：“崇應(yīng)彪口出不遜之言，請丞相軍令定奪。”子牙請文王親自臨陣，會兵于崇城。文王乘騎，四賢保駕，八俊隨軍。周營內(nèi)砲響，麾動旗幡。崇應(yīng)彪見對陣旗門開處，忽見一人，道扮乘馬而來；兩邊排列眾將，一對對雁翅分開。崇應(yīng)彪定眼觀看，但見有《西江月》為證：古

    魚尾金冠鶴氅，絲絳雙結(jié)乾坤，雌雄寶劍手中擎，八卦仙衣可襯。元始玉虛門下，包含地理天文，銀須白發(fā)氣精神，卻似神仙臨陣。主

    子牙馬至陣前言曰：“崇城守將事來見我。”只聽得那陣上一騎飛來。怎見得崇應(yīng)彪妝束：古

    盤頭冠，飛鳳結(jié)；大紅袍，猩猩血。黃金鎧甲套連環(huán)，護心寶鏡懸明月。腰束羊脂白玉廂，九吞八扎真奇絕。金妝锏掛馬鞍傍，虎尾鋼鞭懸竹節(jié)。袋內(nèi)弓灣三尺五，囊中箭插賓州鐵。坐下走陣沖營馬，丈八蛇矛神鬼怯。父在當(dāng)朝一寵臣，子鎮(zhèn)崇城真英杰。古

    崇應(yīng)虎一馬當(dāng)前，見子牙問曰：“汝乃何等人物，敢犯吾疆界？”子牙曰：“吾乃文王駕下首相姜子牙是也。汝父子造惡如淵海，積毒似山岳，貪民財物如餓虎，傷人酷慘似豺狼，惑天子無忠耿之心，壞忠良有摧殘之意。普天之下，雖三尺之童，恨不能生啖你父子之肉！今日文王起仁義之師，除殘暴于崇地，絕惡黨以暢人神，不負(fù)天子加以節(jié)鉞，得專征伐之意。”應(yīng)彪聞得此言，大喝姜尚曰：“你不過磻溪一無用老朽，敢出大言！”顧左右曰：“誰為吾擒此逆賊？”言還未了，只見一將出馬對陣，文王馬上大呼曰：“崇應(yīng)彪少得行兇，孤來也！”應(yīng)彪又見文王馬至，氣沖滿懷，手指文王大罵：“姬昌！你不思得罪朝廷，立仁行義，反來侵吾疆界！”文王曰：“你父子罪惡貫盈，不必我言；只是你早早下馬，解送西岐，立壇告天，除汝父子兇惡，不必連累崇城良民。”應(yīng)彪大喝：“誰為我擒此反賊？”一將應(yīng)聲而出，乃陳繼貞。這壁廂辛甲縱馬搖斧，大叫：“陳繼貞慢來！休得沖吾陣腳！”兩馬相交，槍斧并舉，戰(zhàn)在一處。二將撥馬掄兵，殺有二十回合。應(yīng)虎見陣?yán)^貞戰(zhàn)辛甲不下，隨命金成、梅德助陣。子牙見對陣有助，子牙令毛公遂、周公旦、召公奭、呂公望、辛免、南宮適六將齊出，沖殺一陣。應(yīng)彪見大勢人馬催動，自撥馬殺進重圍，只殺的慘慘征云，紛紛愁霧，喊聲不絕，鼓角齊鳴。混戰(zhàn)多時，早有呂公望一槍刺梅德于馬下；辛免斧劈金成。崇后大敗進城。子牙傳令鳴金。眾將掌得勝鼓回營。不表。話說應(yīng)彪兵敗將亡，進城將四門緊閉，在殿上與眾將商議退兵之策。眾將見西岐士馬英雄，勢不可當(dāng)，并無一籌可展，半策可施。且說子牙得勝回營，欲傳令攻城。文王曰：“崇家父子作惡，與眾百姓無干；今丞相欲要攻城，恐城破玉石俱焚，可憐無辜遭枉。況孤此來，不過救民，豈有反加之以不仁哉。切為不可！”子牙見文王以仁義為重，不敢抗違，自思：“主公德同堯、舜，一時如何取得崇城！只得暗修一書，使南宮適往曹州見崇黑虎，庶幾崇城可得。”令南宮適接書，徑往曹州來。子牙按兵不動，只等回書。不知崇侯虎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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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斬侯虎文王托孤

     

    詩曰：知

    崇虎無謀枉自尤，欺君盜國豈常留。古

    轅門斬首空嗟日，挈子懸頭莫怨愁。齋

    周室龍興應(yīng)在武，紂家虎敗卻從彪。主

    敦知不負(fù)文王托，八百年來戊午收。知

    話說南宮適離了周營，徑望曹州。一路上曉行夜住，也非一日。來到曹州館驛安歇。次日至黑虎府里下書。黑虎正坐，家將稟：“千歲，有西岐差南宮適來下書。”黑虎聽得是西岐差官，即降階迎接，笑容滿面，讓至殿內(nèi)，行禮，分賓主坐下。崇黑虎欠身言曰：“將軍今到敝驛，有何見諭？”南宮適曰：“吾主公文王，丞相姜子牙，拜上大王，特遣末將有書上達。”南宮適取書遞與黑虎，黑虎拆書觀看：齋

    “岐周丞相姜尚頓首百叩，致書于大君侯崇將軍旄下：蓋聞：人臣事君，務(wù)引其君于當(dāng)?shù)溃�必諫行言聽，膏澤下于民，使百姓樂業(yè)，天下安阜；未有身為大臣逢君之惡，蠱惑天子，殘虐萬民，假天子之命令，敲骨剝髓，盡民之力肥潤私家，陷君不義，忍心喪節(jié)，如令兄者。真可謂積惡如山，窮兇若虎，人神共怒，天下恨不食其肉而寢其皮，為諸侯之所棄。今尚主公得專征伐，奉詔以討不道。但思君侯素稱仁賢，豈得概以一族而加之以不義哉。尚不忍坐視，特遣裨將呈書上達。君侯能擒叛逆，解送周營，以謝天下，庶幾洗一身之清白，見賢愚之有分。不然，天下之口嘵嘵，恐昆侖之焰，玉石無分，尚深為君侯惜矣！君侯倘不以愚言為非，乞速賜一語，則尚幸甚，萬民幸甚！臨楮不勝跂望之至！尚再拜。”主

    崇黑虎看了書，復(fù)連看三五遍，自思點頭：“我觀子牙之言，甚是有理。我寧可得罪于祖宗，怎肯得罪于天下，為萬世人民切齒。縱有孝子、慈孫，不能蓋其愆尤。寧至冥下請罪于父母，尚可留崇氏一脈，不致絕滅宗枝也。”南宮適見黑虎自言自語，暗暗點頭，又不敢問。只見黑虎曰：“南將軍，我末將謹(jǐn)領(lǐng)丞相教誨，不必修回書，將軍先回，多多拜上大王、丞相，總無他說，只是把家兄解送轅門請罪便了。”遂設(shè)席待南宮適，盡飲而散。次日，南宮適作辭去了。古

    話說崇黑虎分付副將高定、沈?qū)�，點三千飛虎兵，即日往崇城來。又命子崇應(yīng)鸞守曹州。黑虎行兵在路無詞。一日行至崇城，有探馬報與崇應(yīng)彪。應(yīng)彪領(lǐng)眾將出城，迎接黑虎。應(yīng)彪馬上欠背打躬，口稱“王叔”曰：“侄男甲胄在身，不能全禮。”黑虎曰：“賢侄，吾聞姬昌伐崇，特來相助。”崇應(yīng)彪感謝不盡，遂并馬進城，入府上殿。行禮畢，崇黑虎問其來伐原故，應(yīng)彪答曰：“不知何故，攻打崇城。前日與西伯會兵，小侄失軍損將。今得王叔相輔，乃崇門之幸也。”遂設(shè)宴款待一宿。次日，黑虎點三千飛虎兵出城，至周營索戰(zhàn)。南宮適已回過子牙；子牙正坐，忽報崇黑虎請戰(zhàn)。子牙令南宮適出陣。南宮適結(jié)束來至陣前，見黑虎怎生妝束：齋

    九云冠，真威武；黃金甲，霞光吐。大紅袍上現(xiàn)團龍，勒甲絨繩攢九股。豹花囊內(nèi)插狼牙，龍角弓灣四尺五。坐下火眼金睛獸，鞍上橫拖兩柄斧。曹州威鎮(zhèn)列諸候，封神南岳崇黑虎。古

    黑虎面如鍋底，海下一部落腮紅髯，兩道黃眉，金睛雙暴，來至軍前，厲聲大叫曰：“無故恃強犯界，任爾猖狂，非王者之師。”南宮適曰：“崇黑虎，不道汝兄惡貫天下，陷害忠良，殘虐善類，古云：‘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道罷，舉刀直取。黑虎手中斧急架相還。獸馬相交，斧刀并起，戰(zhàn)有二十回合。馬上黑虎暗對南宮適曰：“末將只見這一陣，只等把吾兄解到行營，再來相見。將軍坐下陣去罷。”南宮適曰：“領(lǐng)君侯命。”隨掩一刀，撥刀就走，大叫：“崇黑虎，吾不及你了，休來趕我！”黑虎亦不趕，掌鼓回營。話說崇應(yīng)彪在城上敵樓觀戰(zhàn)，見南宮適敗走，黑虎不趕，忙下城迎著黑虎曰：“叔父今日會兵，為何不放神鷹拿南宮適？”黑虎曰：“賢侄，你年幼不知事體。你不聞姜子牙乃昆侖山上之客，我用此術(shù)，他必能識破，不為可惜；且勝了他再來區(qū)處。”二人同至府前下馬，上殿坐下，共議退兵之策。黑虎道：“你修一表，差官往朝歌見天子；我修書請你父親來，設(shè)計破敵，庶幾文王可擒，大事可定。”應(yīng)彪從命修本，差官并書一齊起行。且說使命官一路無辭，過了黃河，至孟津，往朝歌來。那一日，進城先來見崇侯虎。兩邊啟：“千歲：家將孫榮到了。”崇侯虎命：“令來。”孫榮叩頭。侯虎曰：“你來有甚話說？”榮將黑虎書呈上。侯虎拆書：知

    “弟黑虎百拜王兄麾下：蓋聞：天下諸侯，彼此皆兄弟之國。孰意西伯姬昌之道，聽姜尚之謀，無端架捏，言王兄惡大過深，起猖獗之師，入無名之謗，伐崇城甚急。應(yīng)彪出敵，又損兵折將。弟聞此事，星夜進兵，連敵二陣，未見勝負(fù)。因差官上達王兄，啟奏紂王，發(fā)兵剿叛除奸，清肅西土。如今事在燃眉，不可羈滯。弟侯兵臨，共破西黨，崇門幸甚。弟黑虎再拜上陳。”古

    侯虎看罷，拍案大罵姬昌曰：“老賊！你逃官欺主，罪當(dāng)誅戮。圣上幾番欲要伐你，我在其中，尚有許多委曲。今不思你知感，反致欺侮。若不殺老賊，勢不回兵！”遂穿朝服進內(nèi)殿，朝見紂王。王宣侯虎至，行禮畢。紂王曰：“卿有何奏章？”侯虎奏曰：“逆惡姬昌，不守本土，偶生異端，領(lǐng)兵伐臣，談?chuàng)P過惡，望陛下為臣作主。”紂王曰：“昌素有大罪，逃官負(fù)孤，焉凌虐大臣，殊為可恨！卿先回故地，朕再議點將提兵，協(xié)同剿捕逆惡。”候虎領(lǐng)旨先回。且說崇侯虎領(lǐng)人馬三千，離了朝歌，一路而來。有詩為證，詩曰：知

    三千人馬疾如風(fēng)，侯虎威嚴(yán)自姓崇。古

    積惡如山神鬼怒，誘君土木士民窮。齋

    一家嫡弟施謀略，拿解行營請建功。主

    善惡到頭終有報，衣襟血染已成空。知

    且說崇侯虎人馬不一日到崇城。報馬來報黑虎。黑虎暗令高定：“你領(lǐng)二十名刀斧手，埋伏于城門里，聽吾腰下劍聲響處，與我把大斧拿下，解送周營，轅門會齊。”又令沈?qū)�：“我等出城迎大千歲去，你把大千歲家眷拿到周營，轅門等候。”分付已定，方同崇應(yīng)彪出城迎接，行三里之外。只見侯虎人馬已到。有探馬報入行營曰：“二大王同殿下轅門接見。”崇侯虎馬出轅門，笑容言曰：“賢弟此來，愚兄不勝欣慰！”又見應(yīng)彪。三人同行。方進城門，黑虎將腰下劍拔出鞘，一聲響，只見兩邊家將一擁上前，將侯虎父子二人拿下，綁縛其臂。侯虎喊叫曰：“好兄弟！反將長兄拿下者，何也？”黑虎曰：“長兄，你位極人臣，不修仁德，惑亂朝廷，屠害萬姓，重賄酷刑，監(jiān)造鹿臺，惡貫天下。四方諸侯欲同心剿其崇姓；文王書至，為我崇氏分辨賢愚。我敢有負(fù)朝廷，寧將長兄拿解周營定罪。我不過只得罪與祖宗猶可，我豈肯得罪于天下，自取滅門之禍。故將兄送解周營，再無他說。”侯虎長嘆一聲，再不言語。黑虎隨將侯虎父子送解周營。至轅門，侯虎又見元配李氏同女站立。侯虎父子見了，大哭曰：“豈知親弟陷兄，一門盡絕！”黑虎至轅門下騎。探事馬報進中軍。子牙傳令：“請。”黑虎至帳行禮。子牙迎上帳曰：“賢侯大德，惡黨剿除，君侯乃天下奇丈夫也！”黑虎躬身謝曰：“感丞相之恩，手札降臨，照明肝膽，領(lǐng)命遵依，故將不仁之兄拿獻轅門，聽候軍令。”子牙傳令：“請文王上帳。”彼時文王至。黑虎進禮，口稱“大王”。文王曰：“呀！原來崇二賢侯，為何至此？”黑虎曰：“不才家兄逆天違命，造惡多端，廣行不仁，殘虐良善；小弟今將不仁家兄，解至轅門，請令施行。”文王聽罷，其心不悅，沉思：“是你一胞兄弟，反陷家庭，亦是不義。”子牙在傍言曰：“崇侯不仁，黑虎奉詔討逆，不避骨肉，真忠賢君子，慷慨丈夫！古語云：‘善者福，惡者禍。’天下恨侯虎恨不得生啖其肉，三尺之童，聞而切齒；今共知黑虎之賢名，人人悅而心歡。故曰，好歹賢愚，不以一例而論也。”子牙傳令：“將崇侯虎父子推來！”眾士卒將崇侯虎父子簇?fù)硗浦林熊姡�雙膝跪下。正中文王，左邊子牙，右邊黑虎。子牙曰：“崇侯虎惡貫滿盈，今日自犯天誅，有何理說？”文王在傍，有意不忍加誅。子牙下令：“速斬首回報！”不一時，推將出去，寶纛幡一展，侯虎父子二人首級斬了，來獻中軍。文王自不曾見人之首級，猛見獻上來，嚇得魂不附體，忙將袍袖掩面曰：“駭殺孤家！”子牙傳令：“將首級號令轅門！”有詩為證，詩曰：古

    獨霸朝歌恃己強，惑君貪酷害忠良。齋

    誰知惡孽終須報，梟首轅門是自亡。主

    話說斬了崇家父子，還有崇侯虎元配李氏并其女兒，黑虎請子牙發(fā)落。子牙曰：“令兄積惡，與元配無干；況且女生外姓，何惡之有。君候?qū)⒘钌┡c令侄女分為別院，衣食之類，君侯應(yīng)之，無使缺乏，是在君侯。今曹州可令將把守，坐鎮(zhèn)崇城，便是一國，萬無一失矣。”崇黑虎隨釋其嫂，依子牙之說，請文王進城，查府庫，清戶口。文王曰：“賢候兄既死，即賢侯之掌握，何必孤行。姬昌就此告歸。”黑虎再三款留不住。子牙回兵。詩曰：古

    自出磻溪為首相，酬恩除暴伐崇城，齋

    一封書到擒候虎，方顯飛熊素著名。主

    話說文王、子牙辭了黑虎，回兵往西岐來。文王自見斬了崇候虎的首級，文王神魂不定，身心不安，郁郁不樂。一路上茶飯懶餐，睡臥不寧，合眼朦朧，又見崇候虎立于面前，驚疑失驚。那一日兵至西岐。眾文武迎接文王入宮。彼時路上有疾，用醫(yī)調(diào)治，服藥不愈。按下不表。主

    話說崇黑虎獻兄周營，文王將崇侯虎父子梟首示儆，崇城已呼黑虎；北邊地方，俱不服朝歌。其時有報到朝歌城。文書房微子看本，看到崇侯虎被文王所誅，崇城盡屬黑虎所占，微子喜而且憂：喜者，喜侯虎罪不容誅，死當(dāng)其罪；憂者，憂黑虎獨占崇城，終非良善；姬昌擅專征伐，必欲剪商。“此事重大，不得不奏。”遂抱本來奏紂王。紂王看本，怒曰：“崇侯屢建大功，一旦被叛臣誅戮，情殊痛恨！。”傳旨：“命點兵將，先伐西岐，拿曹侯崇黑虎等，以正不臣之罪。”傍有中大夫李仁進禮稱“臣”，奏曰：“崇侯虎雖有大功于陛下，實荼毒于萬民，結(jié)大惡于諸侯，人人切齒，個個傷心。今被西伯殄滅，天下無不謳歌。況大小臣工無不言陛下寵信讒佞；今為諸侯又生異端，此言恰中諸侯之口。愿陛下將此事徐徐圖之。如若急行，文武以陛下寵嬖幸，以諸侯為輕。侯虎雖死，如疥癬一般，天下東南，誠為重務(wù)。愿陛下裁之！”紂王聽罷，沉吟良久，方息其念。按下紂王不表。主

    且說文王病勢日日沉重，有加無減，看看危篤。文武問安，非止一日。文王傳旨：“宣丞相進宮。”子牙入內(nèi)殿，至龍榻前，跪而奏曰：“老臣姜尚奉旨入內(nèi)殿，問候大王，貴體安否？”文王曰：“孤今召卿入內(nèi)，并無別論。孤居西北，坐鎮(zhèn)兌方，統(tǒng)二百鎮(zhèn)諸侯元首，感蒙圣恩不淺。方今雖則亂離，況且還有君臣名分，未至乖離。孤伐侯虎，雖斬逆而歸，外舒而心實怯非。亂臣賊子，雖人人可誅，今明君在上，不解天子而自行誅戮，是自專也。況孤與侯虎一般爵位，自行專擅，大罪也。自殺侯虎之后，孤每夜聞悲泣之聲，合目則立于榻前。吾思不能久立于陽世矣。今日請卿入內(nèi)，孤有一言，切不可負(fù)：倘吾死之后，縱君惡貫盈，切不可聽諸侯之唆，以臣伐君。丞相若違背孤言，冥中不好相見。”道罷，淚流滿面。子牙跪而啟曰：“臣荷蒙恩寵，身居相位，敢不受命。若負(fù)君言，即系不忠。”君臣正論間，忽殿下姬發(fā)進宮問安。文王見姬發(fā)至，便喜曰：“我兒此來，正遂孤愿。”姬發(fā)行禮畢。文王曰：“我死之后，吾兒年幼，恐妄聽他人之言，肆行征伐。縱天子不德，亦不得造次妄為，以成臣弒君之名。你過來，拜子牙為亞父，早晚聽訓(xùn)指教。今聽丞相，即聽孤也。可請丞相坐而拜之。”姬發(fā)請子牙轉(zhuǎn)上，即拜為亞父。子牙叩頭榻前，泣曰：“臣受大王重恩，雖肝腦涂地，碎骨捐軀，不足以酬國恩之萬一！大王切莫以臣為慮，當(dāng)宜保重龍體，不日自愈矣。”文王謂子發(fā)曰：“商雖無道，吾乃臣子，必當(dāng)恪守其職，毋得僭越，遺譏后世。睦愛弟兄，憫恤萬民，吾死亦不為恨。”又曰：“見善不怠，行義勿疑，去非勿處，此三者乃修身之道，治國安民之大略也。”姬發(fā)再拜受命。文王曰：“孤蒙紂王不世不恩，臣再不能睹天顏直諫，再不能演八卦羑里化民也！”言罷遂薨，亡年九十七歲，后謚為周文王。時商紂王二十年仲冬。知

    奐美文王德，巍然甲眾侯。際遇昏君時，小心翼翼求。古

    商都三道諫，羑里七年囚。卦發(fā)先天秘，《易傳》起后周。齋

    飛熊來入夢，丹鳳出鳴州。仁風(fēng)光后稷，德業(yè)繼公劉。主

    終守仁臣節(jié)，不逞伐商謀。萬古岐山下，難為西伯儔。知

    話說西伯文王薨，于白虎殿停喪。百官共議嗣位。太公望率群臣奉姬發(fā)嗣西伯之位——后謚為武王。武王葬父既畢，尊子牙為尚父；其余百官各加一級。君臣協(xié)心，繼志述事，盡遵先王之政。四方附庸之國，皆行朝貢西土。二百鎮(zhèn)諸侯，皆率王化。知

    且說汜水關(guān)總兵官韓榮見得邊報，文王已死，姜尚立世子姬發(fā)為武王。榮大驚，忙修本，差官往朝歌奏事。使命一日進城，將本下于文書房。時有上大夫姚中見本，與殿下微子共議：“姬發(fā)自立為武王，其志不小，意在謀叛，此事不可不奏。微子曰：姚先生，天下諸侯見當(dāng)今如此荒淫，進奸退忠，各有無君之心。今姬發(fā)自立為武王，不日而有鼎沸山河、擾亂乾坤之時。今就將本面君，昏君決不以此為患，總是無益。”姚中曰：“老殿下，言雖如此，各盡臣節(jié)。”姚中抱本往摘星樓候旨。不知兇吉如何，且聽下回分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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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周紀(jì)激反武成王

     

    詩曰：齋

    君戲臣妻自不良，綱常污蔑枉成王。主

    只知蘇后妖言惑，不信黃妃直諫匡。知

    烈婦清貞成個是，昏君愚昧落場殃。古

    今朝逼反擎天柱，穩(wěn)助周家世世昌。齋

    話說姚中上摘星樓見駕畢，紂王曰：“卿有何奏章？”姚中曰：“西伯姬昌已死，姬發(fā)自立為武王，頒行四方，諸侯歸心者甚多，將來為禍不小。臣因見邊報，甚是恐懼。陛下當(dāng)速興師問罪，以正國法；若怠緩不行，則其中觀望者皆效尤耳。”紂王曰：“料姬發(fā)一黃口稚子，有何能為之事？”姚中奏曰：“發(fā)雖年幼，姜尚多謀，南宮適、散宜生之輩，謀勇俱全，不可不預(yù)為防。”紂王：“卿之言雖有理，料姜尚不過一術(shù)士，有何作為！”遂不聽。姚中知紂王意在不行，隨下殿嘆曰；“滅商者必姬發(fā)矣！”這且不表。古

    時光迅速，不覺又是年終。次年乃紂二十一年，正月元旦之辰，百官朝賀畢，圣駕回宮。大凡元旦日，各王位并大臣的夫人俱入內(nèi)朝賀正宮蘇皇后。各親王夫人朝賀畢，出朝。禍因此起。知

    且說武成王黃飛虎的元配夫人賈氏，入宮朝賀，二則西宮黃妃是黃飛虎的妹子，一年姑嫂會此一次，必須款洽半日，故賈夫人先往正宮來。宮人報：“啟娘娘：賈夫人候旨。”妲己問曰：“那個賈夫人？”宮人：“啟娘娘：黃飛虎元配賈夫人。”妲己暗暗點頭：“黃飛虎，你恃強助放神鶯，抓壞我面門，今日你一般妻子賈氏也入吾圈套！”傳旨：“宣”。賈氏入宮行禮，朝賀畢。娘娘賜坐。夫人謝恩。妲己曰：“夫人青春幾何？”賈氏：“啟娘娘：臣妾虛度‘四九’。”妲己曰：“夫人長我八歲，還是我姐姐。我蘇氏與你結(jié)為姊妹，如何？”賈氏奏曰：“娘娘乃萬乘之尊；臣妾乃一介之婦，豈有彩鳳配山雞之理？”妲己曰：“夫人太謙！我雖椒房之貴，不過蘇侯之女；你位居武成王夫人，況且又是國戚，何卑之有。”傳旨：“排宴。”款待賈氏。妲己居上，賈氏居下，傳杯共飲。酒不過三、五巡，宮宦啟娘娘：“駕到！”賈氏著忙，奏曰：“娘娘將妾身置于何地？”妲己曰：“姐姐，不妨，可往后宮避之。”賈氏果進后宮。妲己接駕至殿上。紂王見有筵席，問曰：“卿與何人飲酒？”妲己奏曰：“妾身陪武成王夫人賈氏飲酒。”紂王曰：“賢哉妲己！”傳旨：“換席。”紂王與妲己把盞。妲己曰：“陛下可曾見賈氏之容貌乎？”紂王曰：“卿言差矣。君不見臣妻，禮也。”妲己曰：“君故不可見臣妻，今賈氏乃陛下國戚，武成王妹子現(xiàn)在西宮，既為內(nèi)戚，見亦何妨。外邊小民，姑夫、舅母共飲，乃常事耳。陛下暫請出宮，別殿少憩。待妾誆賈氏上摘星樓，那時駕臨，使賈氏不能回避。賈氏果然天姿國色，萬分妖嬈。”紂王大喜，退于偏殿。且說妲己來請賈氏，賈氏謝恩告出。妲己曰：“一年一會，今與姐姐往摘星樓看景一會，何如？”賈氏不敢違命，只得相隨往摘星樓來。詩曰：古

    妲己設(shè)計陷忠貞，賈氏樓前命自湮。齋

    名節(jié)已全清白信，簡編凜烈有誰倫。主

    妲己攜賈氏上得樓來，行至九曲欄桿，望下一看，只見蠆盆內(nèi)蛇蝎猙獰，骷髏白骨，堆堆垛垛，著實難看；酒池中悲風(fēng)凜凜，肉林下寒氣侵侵。賈氏對妲己曰：“啟娘娘：此樓下設(shè)此池沼、坑穴，為何？”妲己曰：“宮中大弊難除，故設(shè)此刑，名曰蠆盆。宮人有犯者，剝衣縛身，送下此坑，喂此蛇蝎。”賈氏聽罷，魂不附體。妲己傳旨：“擺上酒來！”賈氏告辭：“決不敢領(lǐng)娘娘盛意！”妲己曰：“我曉的你還要往西宮去；略飲數(shù)杯，也是上樓一番。”賈氏只得依從。且不說賈氏在樓。且說西宮黃妃差官打聽，賈夫人入宮朝賀，姑嫂骨肉只此一年一會。黃妃倚宮門而候。差官回覆曰：“賈夫人隨蘇娘娘上摘星樓去上。”黃妃大驚：“妲己乃妒忌之婦，嫂嫂為何隨此賤人？”忙差官往樓下打聽。知

    話說妲己、賈氏正飲酒時，宮人來報：“駕到！”賈氏著忙。妲己曰：“姐姐莫慌，請立于欄桿外邊；等駕見畢，姐姐下樓，何必著忙。”果然賈氏立在欄桿外邊。紂王上樓，妲己禮畢。紂王坐下，故問曰：“欄桿外立者何人？”妲己曰：“武成王夫人賈氏。”賈氏出笏見禮。妲己曰：“賜卿平身。”賈氏立于一旁。紂王偷睛觀看賈氏姿色，果然生成端正，長就嬌容。昏君傳旨：“賜坐。”賈氏奏曰：“陛下、國母，乃天下之主，臣妾焉敢坐。臣妾該萬死！”妲己曰：“姐姐坐下何妨。”紂王曰：“御妻為何稱賈氏為姐姐？”妲己曰：“賈夫人與妾一拜姊妹，故稱姐姐，乃是皇姨，便坐下何妨。”賈氏自思：“今日入了蘇妲已圈套。”賈氏俯伏奏曰：“臣妾進宮朝賀，乃是恭上；陛下亦合禮下。自古道：‘君不見臣妻，禮也。’愿陛下賜臣妾下樓，感圣恩于無極矣！”紂王曰：“皇姨謙而不坐，朕立奉一杯，如何？”賈氏面紅赤紫，怒發(fā)沖霄，自思：“我的丈夫何等之人！我怎肯今日受辱！”賈氏料今日不能全生。紂王執(zhí)一杯酒，笑容可掬來奉賈氏。賈氏已無退處，用手抓杯，望紂王劈面打來，大罵：“昏君！我丈夫與你掙江山，立奇功三十余場，不思酬功；今日信蘇妲己之言，欺辱臣妻。昏君！你與妲己賤人不知死于何地！”紂王大怒，命左右：“拿了！”賈氏大喝曰：“誰敢拿我！”轉(zhuǎn)身一步，走近欄桿前，大叫曰：“黃將軍！妾身與你全其名節(jié)！只可憐我三個孩兒，無人看管！”這夫人將身一跳，撞下樓臺，粉骨碎身。有詩為證，詩曰：齋

    朝賀中宮起禍殃，夫人貞潔墜樓亡。主

    紂王失政忘君道，烈婦存誠敢自涼。知

    西伯慢言招國瑞，殷商又道失金湯。古

    三三兩兩兵戈動，八百諸侯起戰(zhàn)場。齋

    話說紂王見賈氏墜樓而死，好懊惱，平地風(fēng)波，悔之不及。主

    且說黃妃的差官打聽信息，忙報西宮：“啟娘娘：其禍不淺！”黃妃曰：“有甚么禍?zhǔn)拢俊辈罟賵蟮溃骸百Z夫人墜了摘星樓，不知何故。”黃妃大哭曰：“妲己潑賤！與吾兄有隙，今將吾嫂嫂陷害無辜……”黃妃步行往摘星樓下，徑上樓，指定紂王罵曰：“昏君！你成湯社稷虧誰！我兄與你東拒海寇，南戰(zhàn)蠻夷。掌兵權(quán)，一點丹心，助國家，未敢安枕。我父黃滾鎮(zhèn)守界牌關(guān)，訓(xùn)練士卒，日夕勞苦。一門忠烈，報國憂民。今元旦，遵守朝廷國禮，進宮朝賀，乃敬上守法之臣。任信潑賤，誆彼上樓。昏君！你愛色不分綱常，絕滅彝倫！你有辱先王，污名簡冊！”黃妃把紂王罵得默默無言。又見妲己側(cè)坐，黃妃指妲己罵曰：“賤人！你淫亂深宮，蠱惑天子。我嫂嫂被你陷身墜樓，痛傷骨髓！”趕上一把，抓住妲己，黃妃原有氣力，乃將門之女。把妲己拖翻在地，捺在塵埃，手起掌落，打了二、三十下。妲己雖然是妖怪，見紂王坐在上面，有本事也不敢用出，只叫：“陛下救命！”紂王看著黃妃打妲己，心有偏向，上前勸解。紂王曰：“不管妲己事。你嫂嫂觸朕自愧，故投樓下；與妲己無干。”黃妃急攘之間，不暇檢點，回手一拳，誤打著紂王臉上，“好昏君！你還來替賤人遮掩！打死了妲己，與嫂嫂償命！”紂王大怒：“這賤人反將朕打一拳！”一把抓住黃妃后鬢，一把抓住宮衣，拎起來，紂王力大，望摘星樓下一摔，可憐：香消玉碎佳人絕，粉骨殘軀血染衣！紂王摔了黃妃下樓，獨坐無言，心下甚是懊惱，只是不好埋怨妲己。知

    且說賈氏侍兒隨夫人往宮朝賀，只在九間殿等候；到下晚也不見出來。只見一內(nèi)侍問曰：“你們是那里的侍兒？”答曰：“我們是武成王府里的；隨夫人朝宮，在此伺侯。”內(nèi)侍曰：“你夫人墜了摘星樓；黃娘娘為你夫人辯明，反被天子摔下樓，跌得粉骨碎身。你們快去罷！”侍兒聽說，急急回王府來。武成王在內(nèi)殿同弟黃飛彪、飛豹、黃明、周幻、龍環(huán)、吳謙，黃天祿、天爵、天祥三子，元旦良辰歡飲。只見侍兒慌張來報：“千歲爺：禍?zhǔn)虏恍。　憋w虎曰：“有甚么事，報得這等兇？”侍兒跪稟曰：“夫人進宮，不知何故，墜了摘星樓；黃娘娘被紂王摔下樓來跌死了！”黃天祿——十四歲，天爵——十二歲，天祥——七歲，聽得母親墜樓而亡，放聲大哭。有詩為證，詩曰：古

    忽聞兇報滿門驚，子哭兒啼淚若傾。齋

    烈婦有恩雖莫負(fù)，忠君無愧更當(dāng)誠。主

    左觀四友俱懷忿，右睹三男苦痛心。知

    回首不堪重悒怏，傷心只有夜猿鳴。古

    話說飛虎聽得此信，無語沉吟；又見三子哭得酸楚。黃明曰：“兄長不必躊躇。紂王失政，大變?nèi)藗悺Ｉ┥┻M宮，想必昏君看見嫂嫂姿色，君欺臣妻，此事也是有的。嫂嫂乃是女中丈夫，兄長何等豪杰，嫂嫂守貞潔，為夫名節(jié)，為子綱常，故此墜樓而死。黃娘娘見嫂嫂慘死，必定向昏君辯明。紂王溺愛偏向，把娘娘摔下樓。此事他再無他議。長兄不必遲疑。‘君不正，臣投外國。’想吾輩南征北討，馬不離鞍，東戰(zhàn)西攻，人不脫甲，若是這等看起來，愧見天下英雄，有何顏立于人世！君既負(fù)臣，臣安能長仕其國。吾等反也！”四人各上馬，持利刃，出門而走。飛虎見四人反了，自思：“難道為一婦人，竟負(fù)國恩之理。將此反聲揚出，難洗清白……”黃飛虎急出府，大叫曰：“四弟速回！就反也要商議往何地方！投于何主？打點車輛，裝載行囊，同出朝歌。為何四人獨自前去！”四將聽罷，回馬，至府下馬，進了內(nèi)殿。黃飛虎持劍在手，大喝曰：“黃明等！你這四賊！不思報本，反陷害我合門之禍！我家妻子死于摘星樓，與你何干！你等口稱‘反’字，黃氏一門七世忠良，享國恩二百余年，難道為一女人造反。你借此乘機要反朝歌而圖擄掠，你不思金帶垂腰，官居神武，盡忠報國，而終成狼子野心，不絕綠林本色耳！”罵的四人默默無語。黃明笑曰：“長兄，你罵得有理。又不是我們的事，惱他怎的！”四人在旁，抬一桌酒吃。四人大笑不止。黃飛虎心下如火燎一般；又見三子哭聲不絕，聽得四人撫掌歡欣，黃飛虎問曰：“你們那些兒歡喜？”黃明曰：“兄長家下有事?lián)闲模�小弟們心上無事。今元旦吉辰，吃酒作樂，與你何干？”飛虎氣不過，惱曰：“你見我有事，反大笑，這是怎么說？”周紀(jì)曰：“不瞞兄說，笑的是你。”飛虎道：“有甚么事與你笑？我官居王位，祿極人臣，列朝班身居首領(lǐng)，披蟒腰玉，有何事與你笑？”周紀(jì)曰：“兄長，你只知官居首領(lǐng)，顯耀爵祿，身掛蟒袍。知者說仗你平生胸襟，位至尊大；不知者，只說你倚嫂嫂姿色，和悅君王，得其富貴。”周紀(jì)道罷，黃飛虎大叫一聲：“氣殺我也！”傳家將：“收拾行囊，打點反出朝歌！”黃飛彪見兄反了，點一千名家將，將車輛四百，把細(xì)軟、金銀珠寶裝載停當(dāng)。飛虎同三子、二弟、四友，臨行曰：“我們?nèi)缃裢赌欠饺ィ俊秉S明曰：“兄長豈不聞‘賢臣擇主而仕’，西岐武王，三分天子，周土已得二分，共享安康之福，豈不為美。”周紀(jì)暗思：“方才飛虎反，是我說將計反了；他若還看破，只怕不反。不若使他個絕后計，再也來不得……”周紀(jì)曰：“此往西岐，出五關(guān)，借兵來朝歌城，為嫂嫂、娘娘報仇，此還是遲著。依小弟愚見，今日就在午門會紂王一戰(zhàn)，以見雌雄。你意下如何？”黃飛虎心下昏亂，隨口答應(yīng)曰：“也是。”——大抵天道該是如此。飛虎金裝盔甲，上了五色神牛。飛彪、飛豹同三侄，龍環(huán)、吳謙并家將，保車輛出西門。黃明、周紀(jì)同武成王至午門。天色已明。周紀(jì)大叫：“傳與紂王，早早出來，講個明白。如遲，殺進宮闕，悔之晚矣！”紂王自賈氏身亡，黃妃已絕，自己悔之不及；正在龍德殿懊惱，無可對人言說。直到天明，當(dāng)駕官啟奏：“黃飛虎反了，現(xiàn)在午門請戰(zhàn)。”紂王大怒，借此出氣，“好匹夫！焉敢如此欺侮朕躬！”傳旨：“取披掛！”九吞八扎，點護駕御林軍，上逍遙馬，提斬將刀，出午門。怎見得：沖天盔，龍蟠鳳舞；金鎖甲，叩就連環(huán)。九龍袍，金光愰目；護心鏡，前后牢拴。紅挺帶，攢成八寶；鞍鞒掛竹節(jié)鋼鞭。逍遙馬追風(fēng)逐日，斬將刀定國安邦。只因天道該如此，至使君臣會戰(zhàn)場。古

    黃飛虎雖反，今日面君，尚有愧色。周紀(jì)見飛虎愧色，在馬上大呼：“紂王失政，君欺臣妻，大肆狂悖！”縱馬使斧，來取紂王。紂王大怒，手中刀急架相還。黃明走馬來攻。黃飛虎口里雖不言，心中大惱曰：“也不等我分清理濁，他二人便動手殺將起來！”飛虎只得催開神牛。一龍三虎殺在午門。怎見得，有詩為證：齋

    虎斗龍爭在午門，紂王無道敗彝倫，主

    眼前賢士歸明主，目下黎民叛遠村。知

    三略有人空執(zhí)法，五關(guān)無路可留閽。古

    忠孝至今傳萬載，獨夫遺臭枉稱尊。齋

    君臣四騎，殺三十回合。紂王刀法展開，其勢真如虎狼。三員大將使開槍斧，紂王抵?jǐn)巢蛔。�刀尖難舉，馬往后坐，將刀一掩，敗進午門，黃明要趕，飛虎曰：“不可。”三騎隨出西門，來趕家將，一同行走，過孟津。不表。古

    且說紂王敗至大殿坐下，懊悔不及。都城百姓官員已知武成王反了，家家閉戶，路少人行。又聞天子大戰(zhàn)黃飛虎，百官忙入朝，見紂王問安，曰：“黃飛虎因何事造反？”天子怎肯認(rèn)錯，乃曰：“賈氏進宮朝賀，觸忤皇后，自己墜樓而死。黃妃倚仗伊兄，恃強毆辱正宮，推跌下樓，亦是誤傷。不知黃飛虎自己因何造反，殺入午門，深屬不道！諸臣為朕作速議處！”百官聽紂王言說，皆默默無語，莫敢先立意見。正沉思間，探事馬報進午門曰：“聞太師征東海奏凱回兵。”百官大喜，齊辭朝上馬，出郭迎接。只見人馬遠遠行至，中軍官報入營中曰：“啟太師：百官轅門迎接。”聞太師曰：“眾官請回，午門相會。”眾官進城至朝門，見聞太師騎墨麒麟來至，眾官躬身。太師曰：“列位請了！”眾官見進朝，見天子，行禮畢起身，不見武成王，太師心下疑惑，奏曰：“武成王為何不來隨朝？”王曰：“黃飛虎反了。”太師驚問：“為何事反？”紂王曰：“元旦賈氏進宮，朝賀中宮，觸犯蘇后，自知罪戾，負(fù)愧墜樓而死，——此是自取。西宮黃妃聽知賈氏已死，忿怒上樓，毀打蘇后，辱朕不堪；是朕怒起相攘，誤跌下樓，非朕有意。不知黃飛虎輒敢率眾殺入午門，與朕對敵，幸而未遭毒手，今已擁眾反出西門。朕正在此沉思，適太師奏捷，乞與朕擒來，以正國法！”太師聽罷，厲聲言曰：“此一件事，據(jù)老臣愚見，還是陛下有負(fù)于臣子！黃飛虎至少有忠君愛國之心，今賈氏進宮朝賀，此臣下之禮，豈有無故而死！況摘星樓乃陛下所居，與中宮相間，賈氏因何上此樓，其中必有主使、引誘之人，故陷陛下于不義。陛下不自詳察，而有辱此貞潔之婦。黃娘娘見嫂死無辜，必定上樓直諫，陛下亦不能容受，溺愛偏向，又將黃娘娘跌下樓。致賈氏忿怨死，黃娘娘遭冤，實君有負(fù)臣子，與臣下何干。況語云：‘君不正則臣投外國。’今黃飛虎以報國赤衷，功在社不能榮子封妻，享久長富貴，反致骨肉無辜慘死，情實傷心。乞陛下可赦黃飛虎一概大罪，待臣追趕飛虎回來，社稷可保，家國太平。”百官在，齊言：“同處之甚明，無不欽服。望陛下速降敕旨，大事定矣！”聞太師嘆曰：“此是天了負(fù)臣，故當(dāng)赦宥。若果飛虎有負(fù)君之處，只怕老臣一時之見，還有禮當(dāng)說者，即行商議，不可有誤國事。”班中閃一員官，乃下大夫徐榮出見。聞太師曰：“大夫有何議論？”榮曰：“太師所言，雖是天子負(fù)臣，黃飛虎也有忤君之罪。”太師曰：“大夫何以見得？”榮曰：“君欺臣妻，天了負(fù)臣；不顧恩愛，摔死黃娘娘，也是天子失政。黃飛豈得率眾殺入午門，聲言天子之罪，與天子在午門大戰(zhàn)，臣節(jié)全無，故武成王也有不是。”聞太師聽說，乃對諸大臣曰：“今諸臣朦朧，只談天子之過，不言飛虎之逆。”乃傳令吉立、徐慶：“快發(fā)飛檄傳臨潼關(guān)、佳夢關(guān)、青龍關(guān)三路總兵，不可走了反叛；待老臣趕去拿來，以正大法！”不知兇吉何如，且聽下回分解。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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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聞太師驅(qū)兵追襲

     

    詩曰：忠良去國運將灰，水旱頻仍萬姓災(zāi)。古

    賢圣太師旋頭柄，奸讒妖孽喪鹽梅。齋

    三關(guān)漫道能留轡，四徑紛紜唱草菜。主

    空把追兵迷白日，彼蒼定數(shù)莫相猜。知

    話說聞太師驅(qū)兵追趕，出西門，一路上旗幡招展，鑼鼓齊鳴，喊聲大作。不表。齋

    且說黃家父子、兄弟過了孟津，渡了黃河，行至澠縣。縣中鎮(zhèn)守主將張奎。黃飛虎知張奎利害，不敢穿城而走，從城外過了澠池，徑往臨潼關(guān)來。家將徐徐行至白鶯林，只聽得后面喊聲大作，滾滾塵起。飛虎回頭一看，卻是聞太師的旗號，隨后趕來。飛虎俯鞍嘆曰：“聞太師兵來，如何抵?jǐn)常∥岬仁�手待斃而已。”飛虎見三子天祥——年方七歲，坐在馬上。飛虎暗暗嗟吧：“此子幼稚無知，你得何罪，也逢此難。”家將來報：“啟千歲：左邊有一枝人馬到了。”飛虎看時，乃青龍關(guān)張桂芳人馬。又報：“佳夢關(guān)魔家四將從右邊來了。”又見正中間臨潼關(guān)總兵官張鳳兵來。黃飛虎見四面人馬俱來，自思不能逃脫，長吁一聲，氣沖霄漢。主

    且說青峰山紫陽洞清虛道德真君因神仙犯了殺戒，玉虛宮止講，待子牙封過神方上昆侖，因此閑游五岳。一日往臨潼關(guān)過，被武成王怨氣沖開真人足下祥光。真人撥開云彩，往下一觀，“元來是武成王有難，貧道不行護救，誰為拔濟！”真人命黃巾力士：“將吾混元幡遮下，把黃家父子移到僻凈山中去；待貧道退了朝歌人馬，打發(fā)他出關(guān)。”黃巾力士領(lǐng)法旨，用混元幡一罩，將黃家父子盡移往深山去了，蹤跡全無。且說聞太師大兵趕至中途，前哨報：“青龍關(guān)總兵官張桂芳聽令。”太師傳將令；“來。”桂芳行至軍前，欠身躬候。太師問曰：“黃飛虎反出朝歌，此必由關(guān)隘，你可曾見否？桂芳答曰：“末將不曾見。”太師曰：“速回謹(jǐn)防關(guān)隘，不得遲誤。”桂芳得令，去訖。又報：“佳夢關(guān)魔家四將聽令。”太師命：“令來。”四天王步行至軍前，口稱：“太師，甲胄在身，不能全禮。”太師道：“黃飛虎曾往佳夢關(guān)來否？”四將答曰：“不曾見。”太師傳令：“速回佳夢關(guān)守御，協(xié)同捉賊。”四將得令，去訖。又報：“臨潼關(guān)首將張鳳聽令。”太師命：“令來。”至騎前行禮。太師曰：“老將軍，叛賊黃飛虎曾往關(guān)上來否？”張鳳欠身答曰：“不曾見。”聞太師令回兵，用心防守。張鳳得令，去訖。且說太師坐在騎上暗思：“俱道飛虎既出西門，過孟津，為何不見？三處人馬撞來，俱言不曾見。異哉！異哉！也罷，待吾將人馬住扎在此，看他往那里來？”且說清虛道德真君在空中看聞太師往兵不動，真君曰：“若不把聞仲兵退回去，黃飛虎怎的出得五關(guān)？”真人隨將葫蘆蓋去了，倒出神砂一捏，望東南上一灑，法用先天一氣，爐中煉就玄功。少時間，聞太師軍政官來報：“啟太師：武成王領(lǐng)家將倒殺往朝歌去了。”太師聞報，傳令：“回兵。”慌忙趕殺，徑奔澠池，一路上果見前邊一伙人，簇?fù)盹w走。太師催動三軍，趕過了孟津，按下不表。知

    且說真君在云里命黃巾力士把混元幡移出大道，黃家父子兄弟在馬上如醉方醒，如夢方覺，個個馬上揉眉擦眼，定睛看時，四路人馬去得影跡無蹤。黃明嘆曰：“吉人自有天相。”飛虎忙問眾弟兄：“方才人馬俱不知往那里去了，乘此時速行，過臨潼關(guān)方好。”眾將聽令，速速策馬前行。來至臨潼關(guān)，見一枝人馬扎住團營，阻住去路。黃飛虎令車輛暫停，正要上前打聽，只聽得砲聲響處，吶喊搖旗。飛虎坐在五色神牛上，只見總兵張鳳全妝甲胄，八扎九吞。怎見得：齋

    鳳翅盔，黃金重；柳葉甲掛紅袍控。束腰八寶紫金廂，絨繩雙叩梅花鏡。打?qū)�鋼鞭如豹尾，百煉錘起寒云迸。斬將刀舉似秋霜，馬走臨崖當(dāng)取勝。大紅幡上樹威名，“坐鎮(zhèn)臨潼將張鳳”。古

    話說張鳳聽報，黃飛虎領(lǐng)眾已至關(guān)前。張鳳上馬，來至軍前，大呼曰：“黃飛虎出來答話！”武成王乘神牛至營前，欠身，口稱：“老叔：小侄乃是難臣，不能全禮。”張鳳曰：“黃飛虎，你的父與我一拜之交，你乃紂王之股肱，況是國戚，為何造反，辱沒宗祖。今汝父任總帥大權(quán)，汝居王位，豈為一婦人而負(fù)君德。今日反叛，如鼠投陷阱，無有升騰，即老拙聞知，亦慚愧無地，真是可惜！聽我老拙之言，早下坐騎受縛，解送朝歌，百司有本，當(dāng)?shù)钆c你分個清濁，辨其罪戾；庶幾紂王姑念國戚，將往日功勞，贖今日之罪，保全一家生命。如迷而不悟，悔之晚矣！”黃飛虎告曰：“老叔在上：小侄為人，老叔盡知。紂王荒淫酒色，聽奸退賢，顛倒朝政，人民思亂久矣。況君欺臣妻，逆禮悖倫，殺妻滅義。我兵平東海，立大功二百余場。定天下，安社稷，瀝膽披肝；治諸侯，練士卒，神勞形瘁，有所不恤。天下太平，不念功臣，反行不道，而欲使臣下傾心難矣。望老叔開天地之心，發(fā)慈悲之德，放小侄出關(guān)，投其明主。久后結(jié)草銜環(huán)，補報不遲。不識尊叔意下何如？”張鳳大怒：“好逆賊！敢出此污蔑之言，欺吾老邁！”手起一刀砍來。黃飛虎將手中槍架住，“老叔息怒。我與老叔皆是一樣臣子，倘老叔被屈，必定也投他處，總是一般。從來不言：‘君不正，臣投外國。’禮之當(dāng)然。老叔何苦認(rèn)真，不行方便。”張鳳大喝曰：“好反賊！焉敢巧舌！”又一刀劈來。飛虎大怒，縱騎挺槍。牛馬相交，刀槍并舉。戰(zhàn)三十回合，張鳳力怯，撥馬便走。飛虎逞勢趕來。張鳳聞腦后鈴響，料飛虎趕來，鳥翅環(huán)掛下刀，揭開戰(zhàn)袍，取百煉錘，將紫絨繩理得停當(dāng)，發(fā)手打來。怎見得好錘：知

    圓的好：冰盤大，碗口小。神見愁，鬼見怕；傷人心，碎人腦。斷筋骨，真稀少。順手輕持百煉錘，暗帶隨身人不曉。大將逢著命難逃，著重人亡并馬倒。齋

    話說張鳳回馬一錘打來，黃飛虎見錘將近，用寶劍望上一掠，將繩截為兩斷，收了張鳳百煉錘。張鳳敗進帥府，黃飛虎也不追趕，命家將將車輛圍繞營中，就草茵而坐，與眾弟兄商議出關(guān)之策。古

    且說張鳳敗進關(guān)，坐在殿上，自思：“黃飛虎勇貫三軍，吾老邁安能取勝。倘然走了，吾又得罪于天子。”叫：“蕭銀在那里？”蕭銀上殿，見張鳳曰：“末將聽令。”張鳳曰：“黃飛虎力敵萬夫，又收我百煉錘，似不可以力敵。你可黃昏時候，傳長箭手三千，至二更時分，領(lǐng)至大營，聽梆子響，一齊發(fā)箭，射死反賊；將首級獻上朝歌請功，方保無虞。”蕭銀領(lǐng)令出府，乃自忖曰：“黃將軍昔在都城，我在他麾下，荷蒙提攜，獎薦升用將職，未曾以不肖相看，今點臨潼副將。我豈敢忘恩，忍令恩主一門反遭橫禍，我心安忍！”蕭銀隨改妝束，暗出行營，黑地潛行，來至黃飛虎營前問曰：“可有人么？”巡營軍曰：“你是何人？”蕭銀答曰：“我原是老父門下蕭銀，特來報機密重情。”巡營軍急進營報知。飛虎命：“速令進見。”蕭銀黑地參見，下拜曰：“末將乃舊門下蕭銀，蒙老爺點發(fā)臨潼關(guān)；今日張鳳密令末將二更時，帶領(lǐng)攢箭手，射死老爺滿門，將首級南上朝歌請功，末將自思：豈肯欺心，有傷天道！故此改妝，先來報知。”飛虎聽畢，大驚曰：“多感將軍盛德！不然黃門老少死于非命矣。實系再生之恩，何時能報。為今之計，事屬燃眉，將軍何以救我？”蕭銀曰：“大王速上馬，領(lǐng)車輛殺出臨潼關(guān)，末將開前等候。事不宜遲，恐機泄有誤。”飛虎等急忙上騎，各持兵器，喊聲殺來，勢如虎猛。時方初更，未及二鼓，士卒皆未有備。蕭銀開了栓鎖，黃家眾將一擁殺出關(guān)門去了。且說張鳳正坐�F上，忽報：“黃家眾將闖關(guān)殺出去了！”張鳳厲聲叫苦曰：“是我錯用了人！蕭銀乃黃飛虎舊將，今日串同黃飛虎斬關(guān)落鎖而去，情殊可恨！”張鳳急上馬提刀來趕飛虎。不防蕭銀乘馬隱在關(guān)傍，聽得馬鈴響處，料是張鳳來趕，不期果然。張鳳走馬方出關(guān)門，蕭銀一戟刺張鳳于馬下。有詩為證，詩曰：齋

    凜凜英才漢，堂堂忠義隆，只因飛虎反，聽令發(fā)千弓。主

    知恩行大義，落鎖放雕籠。戟刺張鳳死，輔佐出臨潼。知

    說話蕭銀殺了張鳳，走馬來趕，大叫：“黃老爺慢行！末將蕭銀已刺死了張鳳，大王前途保重！末將如今將臨潼關(guān)扎板下了，命兵卒將士壅塞，恐有追兵趕來，再去了土板，可以羈滯時候，及至來時，大王去之已遠。此一別又不知何日再睹尊顏！”飛虎稱謝曰：“今日之恩，不知甚日能報！”彼此各分路而別。——后來蕭銀要會在“十絕陣”內(nèi)。此是后話。不表。古

    且說黃飛虎離了臨潼，八十余里，行至潼關(guān)。潼關(guān)守將陳桐有探馬報到：“黃飛虎同家將至關(guān)，扎住了行營。”陳桐笑曰：“黃飛虎，你指望成湯王位坐守千年，一般也有今日！”傳令：“將人馬排開，鹿角阻住咽喉。”陳桐全身披佳，結(jié)束整齊，打點擒拿飛虎。且說黃飛虎扎住行營，問：“守關(guān)主將何人？”周紀(jì)曰：“乃是陳桐。”黃飛虎半晌不言，長吁曰：“昔陳桐在我麾下，有事犯吾軍令，該梟首級，眾將告免，后來準(zhǔn)立功代罪；今調(diào)任在此，與吾有隙，必報昔日之恨。如何處治？”……正沉思間，只聽外邊吶喊之聲甚急。飛虎上了神牛，提槍至營前。只見陳桐耀武揚威，用戟指曰：“黃將軍請了！你昔享王爵，今日為何私自出關(guān)？”吾奉太師將令，久候多時。乞早早下馬，解返朝歌，免生他說。”飛虎曰：“陳將軍差矣！盈虛消息，乃世間長情。昔日你在吾麾下，我并無他心，待如手足；后來犯罪，是你自取，吾亦聽眾人而免你之罪，立功自贖，我亦不為無恩。今當(dāng)面辱吾，莫非欲報昔日之恨耶？快放馬來，你三合贏得我，便下馬受縛。”言罷，搖槍直取。陳桐將畫戟相迎。二騎相交，雙兵共舉，一場大戰(zhàn)。則殺的——贊曰：主

    四下陰云慘慘，八方殺氣騰騰。知

    長槍閃得亮如銀，畫戟幡搖擺動。古

    槍挑前心兩脅，戟刺眼角眉叢。齋

    咬牙切齒面皮紅，地府天關(guān)搖動。主

    話說二將撥馬，往來沖突，二十回合。陳桐非飛虎敵手，料不能勝，掩一戟撥馬就走。飛虎怒氣沖空，大喝一聲：“決拿此賊以泄吾恨！”望前趕來。陳桐聞腦后鸞鈴響處，料是飛虎趕來，掛下畫戟，取火龍標(biāo)掌在手中，此標(biāo)乃異人秘授，出手煙生，百中百發(fā)。一標(biāo)打來，飛虎叫聲：“不好！”躲不及，一標(biāo)從脅下打來。可憐：萬丈神光從此滅，將軍撞下戰(zhàn)駒來。詩曰：知

    標(biāo)發(fā)飛煙焰，光華似異珍，逢將穿心過，中馬倒埃塵。古

    安邦無價寶，治國正乾坤。今日傷飛虎，萬死落沉淪。齋

    黃飛虎被火龍標(biāo)打下五色神牛。黃明、周紀(jì)見主將落騎，催馬向前，大喝曰：“勿傷吾主，待吾來也！”兩騎馬、兩柄斧飛來直取。陳桐將畫戟急架相還。飛彪將飛虎救回時，已是死了。二將戰(zhàn)陳桐，恨不得將陳桐碎尸萬段。陳桐掩一戟就走。二將為飛虎報仇，催馬趕來。陳桐又發(fā)標(biāo)打來，把周紀(jì)一標(biāo)，將頸子打通，落馬。陳桐勒回馬欲取首級，早被黃明馬到，力戰(zhàn)陳桐。陳桐見已勝二人，便回軍掌鼓進營去了。知

    且說飛彪把飛虎尸骸救回。三子見父死大哭。黃明將周紀(jì)也停在荒郊草地。眾家將無不傷感。眾將見死了二人，心下無謀，前無所往，退無所歸，羊觸籓籬，進退兩難，正在慌亂之間。不表。主

    話說青峰山紫陽洞清虛道德真君正在碧云床運元神，忽心下一驚，道人袖時捏指一算，早知黃飛虎有厄，道人忙命白云童兒：“請你師兄來。”白云童子即時請出一位道童，生的身高九尺，面似羊脂，眼光暴露，虎形豹走；頭挽抓髻，腰束麻絳，腳登草履，至云榻前下拜，口稱：“師父，喚弟子那壁使用？”真君曰：“你父親有難，你可下山走一遭。”黃天化答曰：“師父，弟子父親是誰？”真君曰：“你父乃武成王黃飛虎是也；今在潼關(guān)，被火龍標(biāo)打死。著你下山，一則救父；二則你子父相逢，久后仕周，共扶王業(yè)。”天化聽罷曰：“弟子因何到此？”真君曰：“那一年，我往昆化山來，腳踏祥云，被你頂上殺氣沖入云霄，阻我云路。我看時，你才三歲。見你相貌清奇，后有大貴，故此帶你上山；今已十三載了。你父親今日有難，該我救他。我故教你前去。”真君先把花籃兒與天化拿了，又將一口劍付與，分付：“速去救父。”天化方欲問故，真君曰：“若會陳桐，須得……如此如此，方可保你父出潼關(guān)。不許你同往西岐，可速回來，終有日相會。”天化領(lǐng)師父嚴(yán)命，叩頭下山。出了紫陽洞，捏了一撮土，望空中一撒，借土遁往潼關(guān)來，迅速如風(fēng)。父子相逢，潼關(guān)大戰(zhàn)。不知后事如何，后聽下回分解。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