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醫(yī)科大學論壇
標題: <童林傳> [打印本頁]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7:47
標題: <童林傳>
第001回 賭場街老父起風波 房后悔己為離家走
在北京南邊,霸州轄區(qū),有個童家莊。這莊子可不小,足有二百四十多戶人家。在莊子的盡東頭兒,有一戶老童家,一家四口:童老爹、童老媽,還有兩個兒子,長子叫童林,次子叫童森。這一家四口,自給自足,一年四季不短零花錢,日子過得還真不錯。
咱就拿這童林來說吧。小伙子今年二十五歲,上中等的個子,大鼻子、大眼睛、濃眉毛、大耳朵、大手、大腳丫子,長得虎頭虎腦,干起活兒來像一頭牛。童林這個人,人緣兒還好,尊老愛幼,待人寬厚,平時少言寡語,在本莊子里,不管男女老少,沒有不喜歡他的。
可童林呢,有個毛病。什么毛病?愛耍錢。賭博,這是一條邪道。誰要走到這條道上,還不容易轉回來。
開始的時候,童老爹、童老媽不知道。童林借口出去辦事,一頭便扎入賭場。不有那么句話:十個賭博的九個輸。童林也不例外。他把兜里的零花錢輸完了,就從家往外倒騰衣服;衣服輸掉了,又從家往出偷錢。開頭呢,偷個十個老錢、八個老錢,最多也沒超過五十個老錢,這家里人還沒發(fā)現。可后來童林輸急了,打算撈撈本兒。這回他的膽子就壯起來了。
有一次,他從家里偷了一吊錢,被童老爹發(fā)現了,可把老頭兒氣壞了,他把童林叫到面前,就是一頓臭罵。書中代言,在康熙年間,丟一吊錢,那也不得了哇。童老爹性如烈火,別看是個農民,還很要臉。
童老爹希望童林早晚能有點兒出息,沒想到這小子竟成了賭錢鬼。才二十多歲就敢從自己家里偷,要再大點兒,不就成了江洋大盜了嗎?!我們老童家缺了哪輩兒德,怎么養(yǎng)出個賊來!老頭兒越想越生氣,把童林打了一頓不說,自己還抽了自己一頓嘴巴。虧得童老媽說勸,才把老頭兒這火給壓下去了。
童老爹以為自己這么一折騰,童林還敢不改?唉,這賭博鬼他最沒臉。
就拿童林來說,改了沒到半個月,舊病又發(fā)了。
他走到街上,碰見一位:“喂,童林,玩兒去!弟兄們都等著你呢!”童林說:“哎呀,我沒錢,沒錢!”對方說:“怕什么!我借給你呀!走,玩兒玩兒去。現在正是玩兒的時候,大伙兒都盼著你哩!”童林說:“不,不不,我不去。”一回拒絕了,兩回拒絕了,可架不住老有人來找他。就這樣,童林把他爹生氣那事就給忘了。
單說這一年,童林家的糧食也豐收了,錢也掙下了。閑著沒事,童林一合計:我可得好好玩兒玩兒。
背著一家人,童林又偷出去一吊錢。他心里想:這回我贏了,就把這一吊錢給歸上,我爹也發(fā)現不了。想到這兒,童林把錢往懷里一揣,興沖沖往外走去。出了門,他就直奔李阿毛的家去了。
這李阿毛,就住在童家莊的西頭。他家院門前有棵大樹。挺大個院子,圈著三間房。李阿毛這小子不務正業(yè),專門設賭抽頭,沒事就把人招到家里來賭博,他從中得好處。
童林一見到李阿毛就告訴他:“阿毛哥,我拜托你點事。你在門口給我放放風,盯著我爹點兒。如果你看見我爹,就大聲咳嗽,我在屋里聽著了好躲躲。你一定要記住,否則讓我爹看見了他會跟我玩兒命啊!”
李阿毛說:“哎,兄弟,你放心大膽地去玩兒吧!我在這兒給你放風。”倆人定好了,童林就進了院。
在這兒,幾個賭友正等著童林呢。童林來到屋里,往炕上一坐,幾個人把紙牌往炕上一鋪。童林背后靠著窗戶,他覺著天挺熱,就把窗戶打開了。過堂風一吹,挺涼爽。今兒個童林的手氣還真不錯,那幾位都輸,全讓他一個人給贏了。童林越玩兒越來癮,也就把回家的事給忘了。這時候,天兒也不早了。
單說童老爹,上午他去看了個朋友,下午才回到家里。莊稼人閑不住。童老爹把倉房收拾收拾,把院子掃掃。看見二兒子童森在那兒收拾水桶和扁擔,他忽然就想起童林來啦,便問童森:“你大哥呢?”童森道:“我……好半天沒見著他了,大概出去遛彎兒去了吧。”“喔。”聽了童森這話,童老爹也沒在意。直到日頭壓山,童林還沒回來。“怎么一天沒見童林的面呢?”童老爹心里這么一想,就覺著不對勁。壞了!莫非這小子又犯了老病,賭博去了?
想到這兒,老頭兒快步走進屋里,把柜子打開,一檢查自己的錢,正好丟了一吊。“哎喲!”老頭兒這火就上來了,心里說:童林,小雜種!你真他娘的沒臉哪!我生你這兒子有什么用啊!你早晚得把我氣死,這回我跟你沒完!想到這兒,童老爹一伸手,噌,抄起一把菜刀,別在腰里,把小辮兒一甩,邁步向屋外走去。童老媽和童森看著這勢頭不對勁,急忙就往外追。“爹,您上哪兒去?您歇歇,我去找哥哥!”童森喊著。老太太也喊:“你那是干什么去,還別了把菜刀?快回來呀!”老頭兒不顧一切,噌噌噌,大步流星來到莊子的街口,停住了腳步。
童老爹一琢磨,童林能上誰家呢?嗯,肯定在李阿毛家。剛才我進莊子的時候看見李阿毛在他家門口的那棵樹底下坐著,賊頭賊腦的,是不是在門口放風呢?想到這兒,童老爹就奔李阿毛的家走去。
他來到李阿毛家這兒,閃身躲進了胡同,偷眼往老李家門前一看,可不是嗎,李阿毛正在那兒站著呢。他東瞅瞅西看看,鬼鬼祟祟。這下子童老爹就更犯疑了。他沒走前門,轉身來到院子后邊。這院墻是用土坯壘起來的,一人多高。你別看童老爹已六十多歲,身子骨還挺結實。他雙手一按墻頭,噌就跳進了院子。童老爹躡足潛蹤,慢慢地往前踅摸。等來到后窗戶,老頭兒手扒窗臺往里一瞅,嘿,看得清楚啊!童林盤著腿,四平八穩(wěn)地在那兒坐著,腰板挺得倍兒直,手里拿著小牌,正格格樂呢。周圍坐著幾個年輕人,都是本莊子的。童老爹一看童林果然在這兒玩呢,真是氣攻兩肋啊!他心里說;五雷轟的小冤家,今天我這條老命也不要了!想到這兒,他一只手扶窗臺,另一只手往窗里一伸,一把就把童林的小辮兒給抓住了。書中代言,因為咱們這說的是清朝的書,那陣兒的人,腦袋前邊剃頭,后邊都留大辮子。
書接前文。童老爹的意思是想把童林撂個跟頭,然后再怎么打或者是罵他。他這么一抓不要緊,把童林可給嚇了一跳。“嗯,嗯,誰抓我?”說著話,童林把腦袋一閃,心里琢磨:今兒我可贏了!看著沒,這錢都到我手啦!是不是他們這幫小子要耍壞,勾來了什么壞人搶我這錢?信不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童林轉念一想:你有多大的膽子,竟敢抓我!童林這小伙子很有一把子力氣,尤其他又練過武術,手還挺快的。他把手里的紙牌往炕上一放,一揮手,嘿,就把他爹的手腕子給扣住了。他左手扣住童老爹的手腕子,右手往后一抄,正好插到老頭兒這軟肋上頭去了。他使的這招叫“倒背口袋”。然后,童林往里一使勁,說道:“你給我進來吧,孫子哎!”你想,六十多歲的老頭兒架得住這下子嗎?整個讓童林從窗戶外頭給拽進來,嗖——啪兩聲,在屋地下給摔了個仰面朝天。童林掌神定睛這一看,“啊!”當時他就傻了。只聽老頭兒咯的一聲就沒氣了。這回大伙兒也顧不得要錢了。“哥哥兄弟,出人命了!快跑!”他們這么叫著,兩丫子加一個丫子,仨丫子,嗡一聲,一哄而散。
童林都不知是怎么下的炕,撲在爹爹的懷里放聲大哭。“爹爹睜眼,爹爹睜眼哪!我不知是您呀!要知道是您,嚇死我也不敢啊!爹爹呀!”他把爹摟抱在懷,拼命地呼喊。童林這一哭喊,把在門口放風的李阿毛給驚動了。李阿毛一聽,怎么這屋里這么熱鬧?等他推開門一進屋:“啊!我……我……我說這童老爹是從哪兒來的?怎么進屋了?”他就知道闖了禍。正這時候,童森也趕來了。剛才呀,童老爹在前頭跑,童森在后邊追,只差這么一步,就發(fā)生了這個事。童林看是弟弟來了,便說:“兄弟,快幫著把爹抬回去!”說著話,這哥兒倆就把童老爹抬回了自己家。
這么一鬧騰,街上的人也都知道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跟來一百多人,把童家這院子給圍了個風雨不透。童林這會兒也顧不得這些了,哥兒倆把爹抬進屋,放到炕上,又是捶打前胸,又是搓后背,倆人哭得都成淚人了。童老媽見此情景,連忙就問:“孩子,你爹這是怎么了?”童林道:“娘啊,讓我給摔的!”“啊!好孩子,你真行哪,你能摔你爹了!”童林現在就是渾身是嘴也難以分辯。一家人經過緊急搶救,大概過了半個多時辰,童老爹才明白過來。老頭兒睜開眼睛,長出了一口氣:“……哎喲,摔死我啦!”他正好看見童林在炕邊站著。這下老頭兒就像瘋了似的,憋足了力氣,從炕上一躍而起,照童林的臉上就打了一個嘴巴。童林連躲都沒敢躲。打了一個嘴巴后,童老爹又抓住童林的衣服,連撞頭帶打童林的臉。童林撲通往爹面前一跪:“爹您別生氣!您打吧,罵吧!兒我下半輩子也不玩兒啦!”“呸!你沒臉,你不是我兒子,咱們是冤家對頭!就這條老命,我豁出去了!”看著這情景,街坊鄰居能不管嗎?十來個上了年紀的人,進屋就勸童老爹,好不容易算把他給拉開了。童老爹見打不上童林,氣得就往墻上撞頭。大伙兒正勸著,童老爹又沖回來撿起菜刀,朝童林就砍去。童林往旁邊一閃身,當啷一聲,菜刀撤到外邊去了,好懸沒傷著看熱鬧的人。童老爹聲音顫抖道:“我們家從現在開始,就沒有童林這個人了,四口人變成三口人啦!童林只要在我們家里呆一會兒,我不是撞墻撞死,就是抹脖子。我說話是算數的!有他沒我,有我沒他!冤家,你給我滾哪!”說著話,他就往墻上撞。
大伙兒一看這也拉不住了,老頭兒可能也精神失常了,便忙對童林說:“童林哪,你快躲一躲吧!你爹越看你火越大,你先找個沒人的地方呆一陣子,等你爹火氣消了,你再回來向他賠個不是。”“唉……唉……”童林嚇得趕緊離開了家,就躲在這童家莊的圃子邊上去了。
童林靠墻根兒一蹲,兩手托著腮幫子,不住地唉聲嘆氣。
過了一會兒,月亮出來了。童林一聽,他們家里還挺亂騰。他想回家看看,但又不敢。怎么辦呢?又等了很長時間,都快半夜了,他看人們也都三三五五地陸續(xù)離去了。又過了不大工夫,童林看見童森從屋里出來了,他東踅摸,西看看,像是在找人。“兄弟,我在這兒呢!”“哎喲,大哥!你說你怎么把咱爹氣成這個樣子?”“兄弟,別提了!我不是人!他老人家這火消了沒有?”“消什么呢!咱爹的脾氣你不知道嗎?他說一不二。哥哥,你離開咱家吧!最好你出外頭躲些日子,等他老人家的脾氣小一點兒,火氣再消一點兒,然后呢,我給你送信,你再回來,不然的話,咱爹非要自殺不可!你看這怎么辦呢?”“兄弟,你說我上哪兒去呢?我長這么大沒離開過咱家,離開了童家莊,我連東西南北也摸不清!”“哎喲,我說哥哥,這么辦得了!咱爹不是說咱還有個姑姑嗎,這姑姑住在江西,干脆,我給你拿倆錢兒,你就上江西去得了。”“兄弟,這江西在哪兒,我都不知道。”“咳,鼻子底下不有嘴嗎?你就打聽啊!”“唉,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如此了!兄弟,我也回不了家,我求你給我回去拿兩套衣服,再給我拿點路費。”“唉!不過,你可別回家啊!這些都包在我身上了!”
童森回到家里,不敢跟爹爹說,就偷著和娘說了。老太太一聽,氣得哭天抹淚。她現在對童林是又疼又恨。她一聽二兒子說得也有理,干脆就讓童林出去躲一躲,過個十天半月、三十天、二十天,等老頭子的火消了,再讓童林回來唄。老太太這么想著,就把自個兒的積蓄拿出來,又偷著給童林找了兩套衣服,拿了雙鞋,包了個小包交給童森,并對童森說:“見了你哥哥,你囑咐他,常給家里來著點兒信,見著他姑姑以后就來信。等他爹的火消了,咱再叫他回來。”“唉、唉!娘,您放心,快伺候我爹去吧。”
按下老太太不說。童森拎著包出來,見到童林把包往上一遞,又把母親的話對哥哥說了一遍。這陣兒童林是追悔莫及啊!“兄弟,我不如你呀!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在父母面前替我多行孝吧!”“哥哥,你咋這么說話呢!你別往心里去,今后只要你回到家里頭不再賭博,咱爹就不生氣了。你看看,左鄰右舍,誰不稱贊咱家好?結果讓你一個人攪得咱家這么熱鬧!”“唉!我不是……”“哥哥,一路保重啊!你記住,咱姑姑住在江西南昌府。什么胡同、多少號我記不清楚,反正全靠你自己去打聽了!”“唉、唉,好吧。”童森回去了。
童林走了幾步,回頭看看自己家那房子,瞅瞅那院子,他心如刀絞。他活了二十五年,可沒離開過自己的家呀!童林心說,我真他娘的不是人!我怎么沒臉,把我爹氣成這樣,這街坊鄰居全看見了,人家不一定怎么戳我的脊梁骨,說我不是人呢。我白活了,唉!想到這兒,他兩腿一軟,跪在了他家的房后,嘴不說,心里頭說:爹爹,兒對不起您!母親,兒我不孝順哪!這回我立志再也不賭了,一定做好人,走正道。這一次我離開家鄉(xiāng)遠奔江西,找我的姑姑,希望能謀得一份職業(yè),掙倆錢,回來給我爹捎點好東西。但愿我爹呢,也別得病,望他老人家能原諒我這次的錯誤。今后我回到家,一定好好挑門過日子。恕不孝之子給你們磕仨頭吧!童林掉著眼淚在房后磕了仨頭,然后他一橫心,這才離開了童家莊。
欲知童林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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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7:48
第002回 尋姑姑不見訪高人 龍虎山遇雪險喪命
話說童林在路上走著,一邊捶腦袋,一邊還跺著腳,等來到圃子外頭,也看不著這童家莊了。童林傻眼了,心想:這江西聽說在南省,既然在南省,我就得奔南邊走。他辨了辨方向,順著這大道,奔南邊就下去了。
書中代言,我們國家幅員遼闊,人口眾多,在康熙年間,就有四億多人口,共一十三省。
童林沒出過門,上哪兒去找這江西省呢?難哪!這一路之上,饑餐渴飲,曉行夜住,住不起大店房,就住那起火的小店,能不花錢就不花錢。有時他夜宿露天,渴了就在河溝里喝口水,餓了就買個餑餑吃,因為囊中的錢不多呀。就這么,他邊走邊打聽,哩哩啦啦走了兩個多月,就到了江西南昌。
童林到這兒一打聽,結果根本就沒他姑姑這個人。別看是親姑姑,兩家卻很少走動,書信也很少往來。他心想:壞了!我要是找不著我姑姑,連個安身之地都沒有。我遠離家鄉(xiāng),兩眼一摸黑,求親不遇,訪友不著,我怎么辦呢?眼看著這天一天比一天涼,我身上還耍著單兒呢。摸摸兜里的錢,也快花沒了。這下子童林就更傻眼了。怎么辦?我二十多歲的小伙子,難道就凍餓死在外鄉(xiāng)?干脆,我還回去得了。這兩個多月過去了,我爹的火兒大概也消下去了。想到這兒,童林就往回走。
走出二十來里地,他又站住了,轉念一想:不行,不能往回走。我下了那么大的決心,發(fā)了那么大的狠,結果半途而廢,回去見著我爹說什么呢?把兄弟給我的倆錢也花沒了,我這么個大個子,臉皮就這么厚?溜達溜達又回去了,那親友還不把我笑話死呀!不,我怎么也得想法掙倆錢,這樣回去還有個交待。不行,我還得往回返,得往南昌那邊走。童林一邊走,一邊盤算:如果我不回家,在這兒呆著,兩眼一摸黑,我怎么辦呢?怎么生活呢?我干點什么呢?哎喲,這么一想,可又把他給難住了。童林就這么想啊,想啊,想一條道,合計合計,不行;又想一條道,還是不行。
書說簡短,童林想了一百多條道,覺得都實現不了,最后他想:哎,記得我學武術的那個時候,有個老師說江西這個地方有個山,叫……噢,想起來了,叫龍虎山。他說龍虎山里有高人,他們都是些最有名的武林高手,什么俠客啦、劍客啦,那武功才高哩!聽說他們手下還有不少徒弟。哎,我不是最愛武術嗎,干脆,我找老師學武術去得了!去了那兒,給人家好好干活兒,勤學苦練,將來把武術學好了,這不也是一條出路嗎?戳桿子,立場子,教徒弟,這不也能維持生活嗎?我爹知道了,他老人家那氣不也就消了嗎?對!童林想到這兒,便加快了腳步。他邊走邊打聽這龍虎山,終于有人告訴了他去龍虎山的路。就這樣,童林就奔龍虎山走去了。
一日兩,兩日三,好不容易,童林才找到了龍虎山。等到了這兒,童林又傻眼了。他一想:這高人的腦門兒上也沒貼著條兒,說我是什么什么俠客,我是什么什么劍客,我去哪兒找呢?光說有高人,可高人在哪兒呢?童林再仔細一看這龍虎山,我的媽,這山也太大了!山連山,嶺連嶺,重重疊疊,怪石橫生,古木茂密,一眼望不到邊。童林一橫心:干脆,我豁出去了!他用兜里剩下的五個老錢買了幾個餑餑,揣在懷里,就開始登山了。
童林翻山越嶺,逢人就打聽,見人就打問。等走到大山里邊,仍然連個高人的影也沒見著,餑餑也都吃完了。童林還往山里邊走,兩天兩夜,他什么也沒吃著。這回童林可就更傻眼了。嘿嘿!面對空山,走投無路,童林的眼淚也掉下來了。他心里想:看來我就得凍餓至死,做個凍死鬼了!童林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里比刀子扎還要難受。他又一琢磨:只要還有一口氣,我就不能泄氣呀!不找著這高人,我寧愿就這么凍餓而死。就是爬,我也得往里爬!你說這小伙子多堅決。就這樣,童林又堅持走了一天一夜。后來,他實在再也走不動了,頓時就覺著頭重腳輕,眼前金光亂轉。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一個人,就是你有天大的能耐、天大的本領,不吃飯,你就玩兒不轉。這會兒,童林就覺著這兩條腿直突突,四肢也無力。他看看天,壞了,這天還陰了。這可怎么辦?上不著村,下不著店,這深山野嶺之中,除了樹就是草,萬一下雪怎么辦?自己身上還要著單兒呢。最后,他只好又勉強往前栽栽晃晃地走了一里多地。
小北風嗖嗖地一刮,雪花就落下來了。童林實在是走不動了。他望著前邊這一片開闊地,在道邊找了棵樹,往這兒一靠,一屁股就坐到樹根兒底下去了。這會兒,童林感覺是又餓、又乏、又冷,他把胳膊腿兒一抱,縮成一團。雪越下越大。不一會兒,童林想動也動不了啦。到天似亮非亮的時候,大雪已把這山給埋沒了。童林呢,也給雪埋到底下去了,只有鼻子眼兒和嘴這塊兒還露著個小黑窟窿。童林這會兒已失去知覺,不省人事。如果沒人解救,他這條命也就算交待了。正這時候,從遠處的山坡上走來兩個老道。
再看這兩位道人,穿著打扮與眾不同。一個紅臉兒,一個白臉兒。這紅臉的,頭上戴著暖帽,身上披著灰色道袍,腰系著絲絳,手里拿著佛塵,五綹須髯胸前飄擺,長得慈眉善目,兩只眼睛爍爍發(fā)光。看上去,他能有六十歲上下。這白臉的比紅臉的個子稍微矮了一點兒,長得是細眉朗目,三綹須髯,頭上也戴著暖帽,身穿青布道袍,腰里也系著絲絳,手里頭也拿著拂塵。
這兩個老道連說帶笑,就登上了山坡。就聽那紅臉的說:“無量天尊!師弟,這場雪下得多好!你看,漫山皆白啊!這空氣有多新鮮,一塵不染!”白臉的接應道:“可不是么。尤其這早晨的空氣,比什么時候的都好。”紅臉的提議:“哎,賢弟,你我咱們練練功怎么樣?”白臉的問:“行啊!你說咱練什么功?”紅臉的答:“咱們練一練踏雪無痕。”“行啊!你在前邊走,我在后邊跟著你。”紅臉的贊同道:“好,咱們說練就練!”就見這兩個老道,把長大的道袍撩起來掖在絲絳上,挽了挽袖面,將拂塵插到腰里頭,收拾個緊湊利落。紅臉的在前邊,白臉的在后頭,倆人往下一哈腰,嗖嗖嗖就練開了。
什么叫踏雪無痕呢?你看見沒看見,這兩個老道在雪地里頭走,幾乎留不下腳印。那身子跟飛一樣,離遠了看,就好像兩只飛雁。
時間不長,兩個人站住了。他倆站的這地方,正好是童林凍暈過去的那棵樹旁邊。兩位道人停身站住,回頭看了看雪跡,沒有腳印,倆人樂了。“哈哈哈!……師弟,看來咱們這功夫還都不錯嘛!”“可不是嗎,咱哥兒倆這叫老王賣瓜自賣自夸。”兩個人說完相視而笑。突然,那紅臉的道爺一回頭:“嗯!”他發(fā)現樹底下有個雪包:“這是什么玩藝兒?怎么這雪包上面還有個黑窟窿?是動物?不對。我得過去看看。”紅臉說著話,就奔這兒來了。他從腰里拽出拂塵,在那雪包上面啪啪一撣,童林的臉從雪中露了出來。“喲,無量天尊!這不是人嗎?他是從哪兒來的?怎么凍死在這兒?”說著話,這道爺就伸手摸了摸童林的鼻子,嗯,多少還有那么點熱氣;再把手伸到童林的懷里摸摸,心臟還在微微地跳動。多虧童林的體質好,要一般的人早就斷氣了。兩位道爺一看,救人如救火,干脆咱也別練功了。紅臉老道讓白臉老道把童林背在背上,他在后邊護著,轉回身趕奔廟宇。
翻過一座小山,在山坳的平坦之處,現出了一座廟。書中代言,如果童林不是凍餓到這種程度,再往前走一程,他就能看見這座廟了。接前文書,這廟的名字叫“二仙觀”。廟雖然不大,可也不算小。兩位道爺來到了廟門口,把角門推開,一進院,正好有幾個小老道在這兒收拾雪。小老道抬頭一看,是師父回來了。嗯,怎么還背了個人?一個小老道趕緊把手中的掃帚木鍬都放下:“師父,這是怎么回事?”“噢,我們在外邊練功,遇上這個人。快把房門打開!”“唉、唉。”小老道把房門給打開了。
白臉老道將童林背進了屋里。敢情人凍到這種程度,不能往熱炕上放,也不能叫他烤火爐子,就跟那凍梨似的,得拿到涼水里緩著,緩來緩去,把那冰全給拔出來了。這樣的梨就軟乎,就能吃了。這人呢,也是如此。凍到這種程度,要是往熱炕上一放,壞了,這人整個就廢了。所以呢,小老道就先從外間屋拿來一條板凳,把童林放到板凳上,然后將他的衣服、鞋、襪子全部扒掉。紅臉老道讓小老道拿撮子撮了兩下子雪,然后用這雪給童林擦摩身上。蹭來蹭去,一直蹭到童林身上的肉皮見了紅色。老道摸了摸,覺著比剛才的呼吸量大了,這才放了心。他讓小老道把童林抱到床上,把兩套被子蓋在童林的身上。老道給童林號了號脈,一看這人沒有什么別的病,只是身體太虛弱了,便告訴小老道快去給他熬點小米粥;要是有雞蛋,那再給他臥上兩個。小老道應聲而去。
童林一直在這木床上躺了將近三個多時辰才明白過來。他睜開眼睛看了看,這是什么地方?難道我是在做夢不成?怎么身上暖暖的,旁邊好像有人在出氣?想到這兒,他轉眸子仔細一看,在床邊有兩把椅子,椅子上坐著的兩個老道正盯著他看呢。在他倆的身旁還有幾個小老道。童林又把眼睛閉上了,心里說:是做夢嗎?不像,難道真是有人把我給救啦?
正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過來兩個小老道,一個摟住他的脖子把他扶起來,另一個給他喂著粥。哎喲,童林覺著這香啊!此時此刻,他沒有力量說話了,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童林把臥雞蛋和小米粥都吃光了,心里才覺著有了底。紅臉的老道又叫小老道給童林端來一大碗粥,童林又吃了下去。喝完了兩碗粥,童林的鼻子尖兒就見了汗。小老道過來又扶童林躺下,給他把被子蓋好。童林休息了一會兒,慢慢地緩過來了,心說:這是真的,這出家人可太慈悲了!沒人家,我活不了啊!想到這兒,他把被子往開一撩,就下了床,撲通往兩位道爺的面前一跪道:“仙長,救命之恩,真好比我的重生父母,再造的爹娘!童林我給您二位磕頭了!”“哎,起來起來!你身體還很虛弱,快躺下,快躺下。”“不不,我用不著躺了,我可以站著。”“不,那你也得坐下講話。”紅臉和尚連聲勸道。這屋里還挺暖和,童林把自己的破衣服歸弄歸弄,這兒瞅瞅,那兒看看,說道:“仙長,是您救的我嗎?”“嗯嗯,是我們把你救的。你剛才說你叫什么?”“我叫童林,字海川。”“哪兒的人哪?”“京師南霸州童家莊的。”“噢,可夠遠的!那你怎么到這兒來了?”“唉,兩位仙長,我是一言難盡哪!我來訪高人學武藝。”“誰介紹你來的?”“沒人介紹。我心里是這么想的。”倆老道互相看了一下,樂了:“那這高人你訪著了嗎?”“哪兒去找呀?都說江西龍虎山藏龍臥虎,盡是成了名的劍俠,可我爬山爬了好幾天,連個影子都沒見著。”“噢……哈哈哈……年輕人,你太幼稚了!你大概上當了吧?聽他們胡說,把你害成這個樣子。唉,這么辦吧。你呢,先好好休息休息,等明天吃完了飯,就離開這里,該干什么你就去干吧!”童林一琢磨,明兒個就轟我走哇!我要是離開了這里,誰還管我的飯呢?
童林到底走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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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7:49
第003回 童海川廟中逢知音 兩道爺埋名育高生
且說兩位道人要打發(fā)童林走,童林聞聽,心中一急,道:“兩位道爺,出家人大慈大悲,普度眾生,您就高高手,把我留下吧。實不相瞞,我在本地一無親戚,二無依靠,囊中分文皆無,又趕上個寒冬,我要離開這兒,就得凍餓而死。我留在這兒,也決不白吃道爺的飯,我身體好,什么粗活兒都能干,哪怕您給我安排點什么重活兒、苦活兒都行,我想在這兒多呆一些日子。仙長慈悲,把我留下吧!”
聽童林這么哭哭咧咧地一說,兩位道爺的心也就軟了下來,說道:“好吧。不過我們這廟里挺清苦,多一口人吃飯,對我們來說就多增加點負擔。不過,看你實在可憐,暫時就先住到這兒吧。吾兒!”“有!”“把童林安排到西下屋,你們要好好地照顧他,啊!”“是!童施主跟我們來吧。”就這樣,小老道把童林安排到西下屋住下了。
第二天,童林吃飽了飯,就又琢磨開了:怪不得老人常說“絕處逢生”,這玩藝兒還真對呀!你看怎么那么巧,這兩位道爺就把我給救了。這人真好!我還沒問人家姓什么、叫什么呢。人家道爺說了,多一口人對他們來說就增加一些負擔。我這么大的個小伙子,我得好好地給人家干活兒呀,別讓人家一不高興再把我給轟走,我可上哪兒去呢?
童林從住下那天開始,整天就不閑著,見什么活兒就干,每天早早起來,把院子掃個干干凈凈。他一瞅,嗬,這廟里的老道還不少哩:大老道、小老道、半大老道,足有三四十個。你說這么多的老道,一天燒柴、用米、用水,這數量也相當可觀啊!童林看著有四五個水缸,他就想:我給挑水。每天別人還沒起來,童林就把水缸挑得滿滿的。等大伙兒都起來了,他把灶火也生著了,給每個人把刷牙水、洗臉水都打好了。你說誰不喜歡這樣勤快的人呢?而且童林這個人還挺結實,見什么活兒就干什么活兒。他這一來,一頂八個,從而也就減輕了這些老道的負擔。大伙兒呢,也非常喜歡他,經常問長問短,日子不多,童林就和大家都混熟了。這些事,不知不覺就傳到兩個老道的耳朵里。
這一天,童林正在院里劈柴禾,兩個老道走到院子里頭,看著童林,樂了:“童林,你先把手中的活兒放下,跟我們到屋里來。”“唉,唉!”童林心里怦怦直跳,心想:壞了,準是又要攆我走,這可怎么辦呢?
童林跟著兩個老道進了屋,往旁邊一站。那道爺用手一指那凳子:“坐下吧,坐下說話。”“唉,謝道爺!”“來了幾天了?”“大概十多天了吧。”“在廟上住著怎么樣?”“嗯,挺好,挺好的。吃得也飽,睡得也香。”“我們想問問你,你不是說,你到江西龍虎山是為了找高人來的嗎?”“唉,是啊。”“你找高人想干什么呢?”“學武術。”“學武術?你喜歡練武嗎?”“太喜歡了!過去我就練過。”“都練過什么呢?”“練過……跨虎登山,嗯……大開門小開門、大紅拳小紅拳,嗯……我都練過。”“那你現在還會嗎?”“會呀!”“那好,你練一套讓我們兩個看看。”“唉唉,唉!”童林一想:只要不攆我走,怎么都行。
來到院里頭,童林把袖子挽了挽,走行門,邁過步,啪啪啪就練了一大氣。等練完了,童林也累得個滿頭大汗。兩位老道看著童林,點了點頭說:“嗯嗯,行!哎,童林,我們這兒高人是沒有,不過你要學練武術,我們也會幾招,正打算教教你。”“噢!”童林一聽,可樂壞了,撲通就跪下了:“兩位老師,干脆你們就收我做弟子得了!”“不不不!起來,起來!現在還不能這么說。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教你,不過我們的能耐也不大,你能學幾招就學幾招,這樣你也就不負此行了。”“謝謝兩位恩師!”隨后,兩位道爺每人練了一趟拳。這兩趟拳可不怎么樣。童林在旁邊瞅著,一招一式,怎么伸手,怎么抬腿,他都一一銘記在心。然后,童林也按兩位道爺的樣子練了一趟。兩位道爺看了,都挺滿意,心里說:你瞧著吧,這莊稼小伙子,比那些徒弟都強得多。看來他受過打擊,不然的話,他不能這么用功。
童林從這天開始,就跟這兩位道爺在一起學武藝。日子不多,童林的武功便大有進步。
過了兩個多月,兩位道爺就不讓童林學武藝了,開始讓他干活。他們天天讓童林挑水,不過,這回挑水的地方可同以前不一樣。
紅臉的老道告訴童林:“離開二仙觀,走到前山,那兒有個地方叫捉虎嶺。翻過這道嶺,有一道山澗,這山澗叫狼牙川。在狼牙川的下面有條小河,我們愛喝那河里的水。每天你也不用多挑,挑滿這四缸就行了。”
童林心想:這回我可有活兒干了。他哪兒知兩位道人告訴他的這條道,連翻山越嶺,來回一趟足有一百多里地。這一百里挑一擔水,得挑四缸,這活兒可不輕啊!童林看著這扁擔,再瞅瞅那水桶,就有點傻眼了:水桶和水缸大小都差不多,是特號的,扁擔還是鐵的。甭說挑水,光這扁擔和水桶,沒點勁的人都挑不起來。可童林不能叫苦呀,他心里說:人家是我的恩人,還傳給我武藝,我要一叫苦,完了,飯碗子非砸不可。
頭一天,童林只挑了一缸半水就走不動了;第二天,童林一瘸一踮,咬著牙又挑。開始的時候,童林還不習慣,可到了后來也就逐漸地習慣了。
半年過去了。這會兒,童林一天挑四缸水,不費吹灰之力。兩位道爺一看童林干得不錯,便說:“童林哪,水也甭挑了,我再給你找點活兒。”“唉,您說什么活兒吧。”兩位道爺把童林領到一個空房子里頭,指了指地下。童林一看,那兒有兩個大陶瓷盆,盆里放著一團一團的像豆腐絲一樣的皮條子:有牛皮的,有驢皮的,還有馬皮的。這些皮條子都在鏢膠里泡過,現在都粘到一塊兒了。就聽兩位道爺說:“明兒個吃完飯,你搬個小板凳往這兒一坐,給我們把這些皮條子一根一根地都解開,我們好用。這玩藝兒能變錢花。”“唉,好了!”說著容易,做著難。
第二天,童林用手指頭一掰這皮條子,他就傻了眼。你想想,這些皮條子都是用鏢膠給粘到一塊兒的,拿手能撕開嗎?童林一想,人家道爺交待得明白,只能用手撕,不能動用別的器皿。可那又怎么辦呢?沒辦法,解吧。就這樣,整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童林總算把這兩盆皮條子給解開了。再看童林這手,已面目全非,特別是拇指和食指,全都給摳破了。十指連心啊!童林疼得晚上都睡不著覺。但是,童林也不叫苦,他心里說:指頭破了,我也要撕,也要解!人家道爺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兩位道爺一看童林的手,趕緊抓來中藥,用藥水給他洗手,消了腫。兩位道人又給童林端來兩盆皮條子。童林解完了,手又磨破了。兩位道人又用藥水給他洗手消腫。就這樣,解了破,破了洗,童林又解了半年多時間皮條子。到了后來,童林再解這玩藝兒,不費吹灰之力,一拽就開。他哪知道,這是兩位道爺傳授他的本領,叫“鷹爪力”。
皮條子解完了,兩位老道又給童林安排了新活兒。
老道讓童林拿手搗米。你想,這米外面有殼包著,本來得用棒槌搗,可兩位道人硬要童林用手搗,這受得了嗎?沒搗兩天,童林的手就跟血葫蘆一樣了。兩位道人用藥水給童林洗洗手,消了腫,他又繼續(xù)搗。搗來搗去,童林手上的繭也增厚了。等再一揭這米,手也不疼了,簡直像鐵錘一樣。搗了一年米,童林算一算上山的時間已有三年多了。
這一天,兩位道爺又把童林叫到跟前:“童林!”“唉!”“跟我們到廟外去一下。”童林跟著兩位道人就出了廟門。
在二仙觀門前,是一片空地,地上長著兩棵大樹。這兩棵樹長得高大挺拔,每棵都有一摟多粗,樹與樹之間的距離有一丈五尺遠。童林來到樹底下停身站住,就聽兩位道爺說;“童林哪,從明天開始,你就轉這兩棵樹。轉什么形的,這還有姿勢,這姿勢可不能搞錯。”說話間,這紅臉的道爺往下一哈腰,左手在前,手指尖跟鼻子尖齊,右手護住前心,騎馬蹲襠式往下一蹲,上身不動,兩腿動,啪啪啪圍著這樹就轉開了。轉得這形呢,就像阿拉伯數字那“8”字似的。老道轉完了,就對童林說:“轉多少日子,你別問。多會兒不讓你轉,你就拉倒。”“唉!”童林這點真好,你讓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從不多問。從這會兒開始,童林整天就轉這樹。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童林光轉這樹,就轉了整整三年的時間。你甭問轉了多少圈,你往那樹根兒底下瞅,一個規(guī)規(guī)正正的“8”字,陷進地面有三寸多深。那都是踩下去的啊!可見童林付出了多大的辛苦,掉了多少滴汗水啊!兩位道爺呢,從不跟著童林,但他們卻偷著觀察。看見童林夜以繼日,勤學苦練,從不間斷,兩位道爺不由得心中高興。他倆把童林喚到眼前:“童林,樹也別轉了,你現在行了!你知道為師我為什么讓你挑水、解皮條子、搗米、轉樹嗎?告訴你,這是教你的基本功。你只有練好了這些,才可以學武藝,那樣才能馳名于天下!”
童海川眨眼之間,就度過了六個春秋。他在江西龍虎山二仙觀,受兩位高人的傳授,學得了滿身的本領。
這一天,兩位道爺把童林叫到跟前,告訴他:“童林哪,你這六年練的是基本功。從明天開始,我們就教你正式武藝。”
童林一聽,不由得喜出望外。第二天,童林早早就起來了,站在院里等著兩位師父。就見兩位道爺短衣襟,小打扮,從屋里走了出來。他倆把童林叫到跟前,開始教他掌法和拳術。
書說簡短,兩位道爺手把手地教童林,童林更是一個心眼兒地學。師徒摽在一塊兒,練一天勝十天,練一年勝十年。練了一些日子,刀槍棍棒,十八般武藝,童林就都學會了。這會兒,童林的掌法更了不得啦。兩位道爺傳授他的掌法叫“八卦柳葉綿絲掌”。這種掌法,在當時的武林中是獨一無二的,一共是三十六招。這種掌法講的是按外傷內;打的時候,看上去好像沒使勁,但打到對方身上,專傷骨頭。童林學好了掌法,兩位道爺又根據十八般武藝里邊的精華,給童林打造了一雙武器,名字叫“子母雞爪鴛鴦鋮”。這是一種短兵器,一只手拎一只。兩個月牙扣在一起,當中抓著個大月牙,小月牙護守。在大月牙的兩端,還有兩個雞爪,這雞爪能撕落別人的兵刃。一看這特殊的兵器,就知道主人的招法與眾不同。
又過了一些日子,童林就學會了三十六路鴛鴦鉞。
轉眼之間,兩年又過去了。這會兒的童林,與當初的童林可大不一樣了:兩只眼睛锃亮,太陽穴也鼓起來了,胸脯也格外發(fā)達,咳嗽一聲都是兩響。
這一天,兩位道爺把童林喚到面前:“海川哪,你到山里幾年了?”“師父,八年了!”“唉。按理說武術這個東西,應該活到老學到老,無窮無盡,可我們哥兒倆商議了一下,覺著該打發(fā)你回家了。一則,回家看望一下你的父母和兄弟;二則,你到江湖上闖蕩闖蕩。不論什么人,光關著門學,那只是半拉武術,非得去闖蕩闖蕩,見識見識高人,經一經風雨,見一見世面,會一會武林高手,這才能驗證你武藝的高低。”童林一聽,撲通就跪下了:“師父,是不是弟子有什么過錯,兩位師父打算攆我走?”“哈哈哈!……你都三十多歲的人了,怎么還說小孩子話!你要有什么過錯,不是今天,我早就把你攆走了。剛才,我們哥兒倆說的是實話。你出去闖蕩幾年,將來有機會,你還可以回來嘛!”童林一看,兩位老師的主意已定,就不敢再爭辯了:“老師,你說我什么時候走合適?”“明天就可以下山。海川哪,再告訴你點事,你到山上已八載了,你知道我們哥兒倆是誰嗎?”
兩位道人究竟何許人也,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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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7:49
第004回 二道人長話敘門戶 一掌柜短語解困境
且說二位老道把童林問了個面紅耳赤。為什么呢?你別看童林跟這兩位道爺學了八年的武藝,他根本不知道兩位老師叫什么名字。童林這個人很自覺,平時不敢問人家姓什么、叫什么,從那些小老道的嘴里也打聽不到。但童林心里也明白,這兩位老師絕不是一般人。今兒個,兩位老道這么一問,童林先是臉紅,后來他又笑了:“師父,恕弟子有罪!我不知道你們是誰!”“嗯,童林,你就要下山了,我們就把這個底交與你。你聽說沒有,在大清國內有四大劍俠?”“唉,好像聽說過。”“這四大劍俠,頭一位是鎮(zhèn)古俠董乾董化一;第二位是碧目金睛佛姜達姜本初;第三位是八卦太極庶士張洪鈞;第四位叫珍珠佛董瑞。這四位劍俠的武藝,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啊!他們呢,跟你也不遠,是你的四個親師爺。我們哥兒倆,我叫何道源,他叫尚道明,是四個劍俠其中第三位八卦太極庶士張洪鈞的徒弟。我們哪,號稱江南四小劍俠。你還有個師伯,名叫莊道勤,還有一位師叔,叫李道通。你都記住了嗎?”“唉,記住了,記住了!”童林一聽,心里高興極了。他心里想:怪不得我的兩位老師都這么大的能耐,鬧了半天他們是著名的四小劍俠。“童林,我們哥兒倆從來不收徒弟,你是頭一個呀!我們?yōu)槭裁床皇胀降苣兀恳驗樵蹅冮T戶的武藝十分尊貴,輕易不外傳。不管這個人有多聰明,只要他的品德不好,我們是決不傳授給他的。而你呢,可就例外了。經過我們反復的驗證,發(fā)現你這個人很聰明,也很樸實,于是,我們便破例收你為徒了。海川啊,比如說,你離開江西龍虎山,在江湖上闖蕩的時候,有人問你是哪個門戶的,你可千萬要保守秘密,別說是我們這個門戶的!”“師父,那我怎么說呢?”“我們對你抱著挺大的希望,盼著你能在武術上別開天地,另興一家。你明白這意思嗎?你要跳開所有的門戶,另興一家武術。到那時候,你師爺也高興,我們也高興。咱們這個門戶就希望由你來發(fā)揚光大了!將來你也會有徒弟,也會有徒孫,也可能桃李滿天下。到那時,你就成了祖師爺了!”童林一聽,心里這美呀:“噢,讓我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師父,要這么說,口氣是不是有點大了?”“不,不,這不是為師我們的意思,這是你四位師爺的主意。你懂嗎?”“噢,師爺都知道我?”“知道,我們早就把你這個事跟你的幾位師爺說過了,連你師伯、師叔都知道。我們老少八個人,對你是全力支持,你千萬不要辜負了我們對你的期望!”“是!”
童林心里頭這高興呀,鬧了半天連我?guī)煚斠仓烙形疫@么一號!想想當初,我不過是個賭錢鬼,傷老父,離家出走,走投無路,身陷絕地。沒想到絕處逢生,遇上了四小劍俠。童林越想心里越高興。那高興勁兒呀,就甭提了。
尚道明、何道源兩位道爺繼續(xù)囑咐童林。尚道爺說:“海川哪,咱們這個門戶的規(guī)矩是比較嚴的。有五個字,你千千萬萬要記住!這五個字是:殺、盜、淫、妄、酒。這幾個字怎么講呢?先說頭一個字‘殺’。現在你身懷絕藝,如果仗勢欺人,仗著你的本領大開殺戒,傷害無辜,童林,那你可就犯了這頭一戒,為師絕不答應于你!你別忘了殺人償命,借債還錢。你要是惹了禍,我們哥兒倆遠在千里之外,也要取你頸上的人頭!”“是,弟子記住了!”“當然,不讓你殺,不等于一個也不殺。比如說,你遇上江洋大盜、海洋飛賊或者是無惡不作、十惡不赦之徒,那非殺不可!但是,只要能容忍,就容忍,不該殺的,就不應該亂殺無辜。懂嗎?”“弟子記住了!”“再說這第二個字‘盜’。我們這個門戶是禁止偷盜的。如果你仗著武藝在身,不做好事,走千家盜百戶,拿人家的錢,偷人家的東西,我們可決不允許!當然,這也得分拿的是什么錢。如果你殺贓官、除惡霸,取不義之財,救濟窮苦的百姓,這個事,可以例外。但是,你要切記謹慎,不能胡來。這‘盜’字你記住了嗎?”“記住了!”“這第三個字‘淫’。海川哪,這一條可事關重大呀!別忘了這句話:萬惡淫為首,百順孝當頭。為人生到世上,應光明正大,不應該貪戀女色,做出愚蠢的沒有道德的事來。比如說,你仗著滿身的武藝,高來高去,陸地飛騰,可以走千家越百戶,看著誰家的少婦長女就進行調戲,要干出這種事來,我們知道了,是絕不能讓你活在世上的!你明白嗎?”“我明白,請老師放心!”“這一條你切記住!別忘了:人之姐妹,己之姐妹;人之父母,己之父母。再說這‘妄’字。說白了就是傳老婆舌。我們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切記話不要輕談,有用的話就說,沒用的話盡量不說。不要當著張三說李四,也不要當著李四說張三。如果用口舌挑撥是非,讓人家白刃格斗,以致出了人命,我也決不答應于你!”“再說這‘酒’字。酒是最能誤事的。你想一想,有多少人因為酒,傾家蕩產;因為酒,破國亡家;因為酒,身敗名裂。當然,酒也不是不可以動,也不是不可以喝,但要適可而止,不能因酒誤事。記住了嗎?”“弟子記住了!”“好吧。還有一款,不能把武術撂到地下換錢花。要想拿咱家的武術去換兩個零花錢,那也是決不允許的。”
聽到這兒,童林一皺眉:“師父,那您說我怎么辦才算對呢?”“當然有出路了,比如說,你憑著一身武藝,可以替國家出力報效,奮勇殺敵。在兩軍陣前,你把自己的能耐都施展出來。平日為了謀生,戳桿子、立場子、收徒弟、保鏢、護院,這都行啊!”“噢,那我就明白了。”
尚道明、何道源兩位道爺給童林講了兩個時辰,童林心里面也明白了。另外,兩位道爺又告訴童林說,如今的武林中,共有八十一個門戶,并且就哪個門戶有什么高人、門長是誰、有什么絕藝、有什么專長、哪個門戶好、哪個門戶不好,都告訴了童林。在這兒,咱們要交待一句,你說童林上山都八年了,能什么也不知道嗎?其實平時兩位道爺也沒少告訴他。這回呢,有些事情是重新重復的,還有些事情則是剛告訴童林的。童林把兩位道爺的話牢記在心。
這一天,爺三個難離難舍,作了徹夜的長談。到了第二天,兩位道爺叫小老道把童林的東西給拿來,童林一看,一套衣眼、一個大褂,還有一雙新鞋,另外還有個不大的小包。尚道爺用手一指:“海川,你把這套衣裳穿上吧。我們哥兒倆也沒有別的什么可送你,這幾件衣物給你做個紀念吧!”童林一聽,撲通就跪在地上給兩位師父磕頭。過了一會兒,童林就把這身衣服穿上了。里邊是粗藍布的上衣和褲子,腿上系著腿帶,外面是土黃布大衫。這大衫又大又肥,左大襟上是白骨頭紐,腰裹扎著帶子,把踢死牛豆包灑鞋往腳上一穿,怎么看怎么是個大老趕,好像是從深山溝里來的那侗頭侗腦的土老農。兩位道爺把那個小包拿來,遞給了童林:“海川,廟上清苦,你也知道,本打算多給你倆錢,可我們也剩下不多了。這五兩散碎的紋銀,也夠你回家的盤纏,你把它收起來。”童林顫抖著雙手把銀子接過來,再一看這銀子,上面盡是鋸齒,一小塊一小塊的,連個整塊銀子都不稱。童林明白,就湊這點銀子對他們來說也是很不容易啊。童林接過銀子,熱淚盈眶:“多謝老師贈我的盤纏!”兩位道爺說:“天也不早了,吃完了飯,你就起身吧。往后有什么事情,只管跟我們老哥兒倆打招呼。”“是!”
童林吃完了飯,把子母雞爪鴛鴦鉞往腰里一別,摸摸兜兒里面那五兩碎銀子,就準備要動身了。廟里的小老道聽說童林要走了,也都來到院里為他送行。兩位道爺一直把童林送出二仙觀。
到了那兩棵大樹的跟前,尚道爺說話了:“海川哪,走吧!”童林又跪下給兩位師父磕頭,眼淚也止不住地往下流。“恩師,千言萬語,萬語千言,我說點什么話來表達我的心意呢?兩位師父對我恩重如山,不但救了我的性命,還傳授我絕藝。如今我們就要分手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恩師給你們問安!”“哈哈哈!……海川,你怎么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呢?男子漢志在四方,應當到外邊去闖蕩,不要作婦人之態(tài)。走吧!”童林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來,這才跟小老道們一一握手告別。就這樣,童林一狠心,離開了龍虎山。
童林邊往前走,邊往回瞅,走一步一回頭。大約走出三里多地,童林再一回頭,師父還在廟門口站著呢。童林頻頻擺手,一狠心拐進了山彎兒,再一回頭,什么也看不見了。
在山上住了八年,童林對這山上的道路也非常熟悉了,哪條道通哪兒,他閉著眼都能找到。
出了山的外邊,童林就開始想家了。人是有感情的動物,何況童林又是個孝子。你別看他當初因為要錢把爹給誤傷了,可童林平日很好。他長這么大沒離開過爹娘和兄弟,這一次離家八年,你說他能不想嗎?其實,童林在學藝期間也沒少掉眼淚。今兒個,童林一離開龍虎山,真好像小鳥出了籠子一樣痛快、自由、輕松!想起父母和兄弟,童林的心里就火辣辣的,恨不能插上雙翅,一下子飛回童家莊。同時,童林又擔心父母的身體,老爹快七十了,母親也六十五六了,兩位老人怎么樣呢?還在不在呢?萬—……但愿蒼天保佑兩位老人平安無事!童林心里著急,腳下也加快了步子。現在走道,童林覺著特別輕巧,就仿佛兩只腳上掛著風一樣,只要稍微一使勁,走個十里八里的全不在話下。
離開龍虎山,童林又走了一天,就覺著又累又餓。童林一想,我得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吃飽了再趕路。他又往前走了一程,哎,前面是一個大鎮(zhèn)子,這鎮(zhèn)子叫雙雄鎮(zhèn)。童林進了鎮(zhèn)子一看,嗬,這鎮(zhèn)子像個小城市一樣!怎么這么熱鬧,人怎么這么多?鬧了半天,這雙雄鎮(zhèn)是從江西進北京的咽喉要道。去湖南、湖北……這兒是通往四面八方的必經之路。童林一想,我的錢也不多,吃好的吃不起,干脆,吃兩碗面條就算了。童林閃目一看,靠著路北,飯館一家挨一家,大飯莊子也有,小門臉兒的也有。童林找了一家比較便宜的飯館就進去了。
進里邊一看,餃子、面條、大碗面,什么都有。童林找了個座坐下。伙計邊擦桌子邊問:“客爺,您吃點什么?”“面。”“那您打算用多少?”“嗯……先給我來二斤吧。”童林約莫有二斤差不多。一會兒的工夫,面也給下好了,作料也給端上來了。童林一吃,哎喲,這個香啊!他一轉碗,就把這兩碗面給吃下去了。他咂咂嘴,覺著還沒吃飽,再來兩碗吧。想到這兒,童林朝伙計叫道:“伙計啊,再給我下二斤!”“啊!”伙計一聽就咧嘴,這位能吃四斤面條!這可真行!二斤面下好了,伙計用大海碗給童林端上來。童林沒費勁,就吃完了。這回可飽了。童林打了個嗝,用手揉了揉胸脯:“多少錢?”“不多,八個老錢。”“哎,還真不貴!”童林伸手就在兜里摸這根子。童林不摸則可,一摸這銀子,“喲!”他就傻眼了:五兩銀子不翼而飛。這下可把童林給急壞了,渾身上下翻了個到,沒有。后來他發(fā)現,這兜兒底下有個小窟窿,那銀子肯定從這小窟窿里溜出去了。你想,童林一路上馬不停蹄,一跑一顛,那點碎銀子可不全得顛到外面去嗎?這會兒,童林急得直冒汗。俗話說:一文錢逼倒英雄漢。你吃了人家的東西,到時拿不出錢來,這玩藝兒怎么交待得了呢!伙計一看,這位什么毛病?吃面條的時候挺痛快,怎么給錢的時候這么難呢?“我說這位大爺,快把錢賞出來吧,我們還等著算賬呢!”“唉唉……唉!這……”童林實在沒辦法了,“我說堂倌哥哥,實在對不起!”“什么事?”“我把錢丟了。”“啊!錢丟了?這么說你吃面條以前就沒摸摸兜里有沒有錢?”“我馬虎了。就揣在兜里頭,誰知這兒有個窟窿,錢從這兒給掉出去了!”伙計把眼一瞪:“我說大爺,您這就個對了!我不管您有沒有錢,您吃了我們的面條,就得付錢。我們是小本經營。您想想,您丟了錢您不給,他丟了錢再不給,我們這不就倒塌啦?”童林一琢磨,這可怎么辦呢?摸摸身上的衣裳,也值四碗面條的錢,可這是老師留給我做紀念的呀,我剛離開龍虎山就把這衣裳給當了,這像話嗎?可不能這樣做!渾身上下又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怎么辦呢?童林讓錢憋得都轉了向了。
正這時候,掌柜的過來了。“怎么回事?”伙計說:“您看這位大爺,吃了咱的面條不給錢!他說他的錢給丟了。您看,這怎么辦呢?”童林一看是掌柜的來了,趕緊上前解釋。他把自己的情況講了一遍。掌柜的聽完,看看童林這穿著打扮,瞅瞅他的舉止動作,覺著這人不像個說瞎話的。“哎,我說小伙子,你貴姓?”“免貴姓童。”“這么辦吧,這幾碗面條錢我不收了。”童林一聽,他是感恩不盡啊!“掌柜的,這可不行!雖說我現在沒有錢,但這面錢我非給不可!”“非給?你沒錢給什么?”“那……我打算找點生財之道。”“嗬,生財之道!你是會什么手藝呢,還是有什么掙錢的路子?”“我會練武術。我打算找個把勢場子,求求幫。只要能求來倆錢,還您這面條錢不成問題。請問,這兒有沒有把勢場子?”童林這么一問,掌柜的反倒來了情緒。“我說姓童的伙計,我們雙雄鎮(zhèn)別的可能不行,要講這把勢場,那可是遠近馳名啊!你來看,離開我們的飯館往前走,走到那小十字路口,一拐彎兒,那兒有座廟,叫關帝廟。在關帝廟的前邊,就有個大把勢場子。我們這兒還有個著名的老師父,他叫鐵背龜雷春。雷老師光徒弟就收了四五十號。你要是能和雷師父認識認識,到他那兒求個幫,討個路費,不在話下!”童林聽罷,眼前一亮。師父說過,一筆寫不出倆綠林來,練武術的都是一個祖師爺,人不親,藝還親呢。如果到了外面,有個馬高鐙短,可以到把勢場子求倆錢,不就把這賬給結了嗎?
想到這兒,童林往起一站:“掌柜的,您貴姓?”“免貴姓李。”“李掌柜,那我就去了。您放心,過一會兒,我就把這面條錢給您送來。”“好說好說。我不要了,說話算數!”話音未落,童林一轉身,就離開了這小飯館,直奔關帝廟去了。
欲知童林求幫成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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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7:50
第五回 關帝廟求幫遭欺侮 把勢場大斗雷師父
從小飯館出來,童林順著大街直往前走去。不一會兒,他就到了小十字路口。童林轉臉一看,果不其然,在路北邊有座大廟,等再來到廟前這么一看,嗬,這兒圍了好幾百號觀眾。童林興沖沖走到人群的后邊,踮著腳往里邊一看,這場子可不小,地面也挺平坦,里邊用白沙子鋪了塊地,無論練武器,還是練拳腳,都能施展得開。再一看,里邊還戳著兵刃架子,架子上的兵刃锃亮,陽光一照,奪人二目。地下還放著石礅、石鎖、鐵鎖、七節(jié)鞭、三節(jié)棍,家伙還真不少!
靠著里首,放著一張方桌,桌子上放著茶壺茶碗,還有茶盤,旁邊還放著瓜子、點心、瓜果梨桃。在八仙桌的旁邊,放著把椅子,這椅子空著沒人坐。旁邊還有幾條板凳,在板凳上坐著十幾個小伙子。這些小伙子,有的光著膀子,有的敞胸露懷,手上都戴著護腕,腰里系著板帶,下身穿蹲襠滾褲,腳蹬抓地虎的快靴。有的把辮子盤在脖子上,也有的盤在頭上。一個個胸脯鼓鼓的,腮幫子努努的,屁股蛋兒都翻著,渾身上下全是腱子肉,一看就知是練家子弟。但這里誰是頭兒,誰說了算,童林不知道。
再一看,有兩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正光著膀子在里頭來回溜達,看那意思要準備練武。童林一想,我來的正是時候,要不人家正練到半截,我再進去求幫,那就麻煩了,趁這會兒的機會,我趕快進去說話。童林的面子還挺矮。話又說回來,和別人伸手求幫要錢,這滋味的確也不太好。童林鼓了鼓勁,分開人群就往里擠:“借光、借光、借光、借光!……”人們給他閃開一條道,童林就進了里邊。
求幫也有求幫的規(guī)矩,不能貿然從事。童林雙手一抱拳,沖著這些小伙子作揖:“各位老大,辛苦辛苦,我給各位道辛苦了!”這就是行話。里邊這十幾個人一聽,轉圈兒的也不轉了,甩臉齊往外觀看。只見一個莊稼大漢站在那里,紫微微的面孔,兩道濃眉,長得方面大耳,虎頭虎腦,手里還拎著個包。那包是什么?兩邊還帶尖兒,锃亮,好像是兵器。小伙子們瞅了半天也不認得,其中有一位沉著臉問:“好說好說,不辛苦、不辛苦!有事?”“各位老師,請把天門打開,我要高攀一步!”這些人一聽,這是行家呀!有個小伙子往后退了一步:“好,天門打開了,請您高升吧!”童林這才邁步進到里邊。
敢情哪,這里邊還有個小頭目。這小伙子有二十六七歲,黑燦燦的面皮,大辮子在脖子上盤著,身上穿著白麻布衣,紐扣不系,露著個胸脯。小伙子走到了童林的面前。“老大,您辛苦了!”“嗯。有什么事嗎?”“是這么回事:我從江西龍虎山來,因路上走道匆忙,把路費給丟了。我打算跟各位老大求幫。看在祖師爺的分上,能借我倆錢,您放心,我回家之后如數奉還!”“噢,是這么回事。”這頭兒眨著眼睛,半天沒言語,上一眼下一眼,仔細打量著童林,把童林看得直發(fā)毛。過了一會兒,這位才開了口:“貴姓啊?”“免貴姓童,我叫童林,字海川。”“哎,請報個門戶吧。你的老師是誰呀?”“唉……”童林一想,我不能說實話,老師告訴過我。干脆,老師怎么囑咐我,我就怎么說吧。想到這兒,童林一抱拳:“在下沒有門戶。”“啊?沒有門戶?那你這武術是怎么練的?”“我打算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童林這人太實在,老師怎么囑咐他,他就怎么說。哪知道這兩句話一出口,可捅了馬蜂窩了。這些小伙子一聽,嘩,全站起來了。
就見那個小頭目把嘴一撇:“什么?你真不怕風大扇了舌頭?你再重復一遍!”“唉,我沒門沒戶,我打算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師兄師弟,大伙兒聽見沒有?這位的口氣有多大!他打算另創(chuàng)一家武術,跳出八十一門!咱這輩子沒白活呀,碰上祖師爺了!哈哈哈!……我說童林哪,你有什么本領,居然敢說這樣的大話?就是成了名的劍俠,也不敢說這樣的大話呀!好了,求幫不難,要多少有多少,可是有一樣,你得先亮亮相,讓我們哥兒們開開眼,看看這另創(chuàng)一家的是何許人也。如果你夠這份兒,提出什么條件我們都答應;如果不夠,哈哈,對不起,恕不從命!”這些人說著話,就把童林給圍住了。他們把童林當做怪物,用帶刺兒的話諷刺他,簡直把童林說得無地自容。
童林心中是大大的不悅呀!他心里說:你們這是干什么?這不是起哄嗎!你們幫我的忙是人情,不幫忙是本分。就是不借給我錢,我也不能說什么,可你們不能拿我取笑呀!怎么,要拿我童林當猴耍呀?沒那么容易!他又一想:算了,我再另想辦法,我不求幫總行吧。想到這兒,童林拎起包轉身就走。
那位當頭兒的快步上前,把童林給攔住了:“哎,留步!你打算上哪兒去?”童林說:“我打算趕我的路。”“你不是說要借錢嗎?”“我不借了。”“就這么走呀?沒那么容易!”童林心里說:我又不該不欠你的,也沒做違法的事,怎么就沒那么容易呢?想到這兒,童林把眼睛一瞪:“你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以為你說完了就完了,你得給我們留點紀念!我們要看看別開天地、另創(chuàng)一家武術的師父有什么獨到之處!來來來,留兩手,留兩手!”
無論他們說什么,童林也不練。只見旁邊幾個小伙子一擠眼:“打他!打他!”話音未落,一個小伙子沖過來照童林的后背嘡就是一拳。從外表看,這小子嬉皮笑臉,好像是和童林開玩笑;實質上,他這一拳可用大勁了,他打算把童林打個趴虎,逗大伙兒一樂。
童林一看,呀呵,怎么的?要欺負我們外鄉(xiāng)人。正這時,他覺著背后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把身子往旁邊一閃,那小子的一拳就打空了。童林再把腳輕輕一抬,正好掛到這位的腳面上,因為這小伙子使的勁大大,一下子收不任,身子往前一傾,撲通就掉了個趴虎。嘩一聲,大伙兒都笑了。
這一笑不要緊,小伙子的臉可有點掛不住了,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用手指著童林:“好小子,你他媽的是從哪個山里來的野種?你哪兒是求幫呀,分明是來攪鬧我們的把勢場,搶我們的飯碗子!不過,你還真會兩手,叫我當眾丟丑。爺爺我非跟你拼命不可!”說著話,他砰地又是一拳。童林往旁邊一閃,這一拳又打空了。緊接著這小伙子啪又是一腳,他想踢童林的襠。童林一看,怎么,你要下毒手哇?咱倆一無冤二無仇,你這是干什么,打算要我這條命嗎?童林壓著火往旁邊一閃,這一腳又踢空了。
正這個時候,從旁邊又跑過來兩個。三個人把童林圍在中間,又是拳打,又是腳踢。童林左躲右閃。三個人忙活了半天,也沒碰著童林的身子。這時,那位當頭兒的也過來了:“師弟,閃開!都退到一邊去!嘿嘿!別說,這老趕還真有兩下子,腿腳還夠利落的。我來對付他!我說姓童的,咱們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就得算數。叫你留點紀念,你就得留!看見沒,你把我的人也給打了,今兒個你想走也走不了,想不求幫也不行!來吧,我陪你過過招!”說著話他把板帶緊了緊,奔童林就是一個鳥籠探爪。童林一看,怎么,要抓我的五官?他一撤身:“我說,頭兒,咱等等!我有兩句話要說清楚。”“好,你說吧!”“咱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萍水相逢,可用不著這樣啊!會說的不如會聽的,在場的好幾百人,你問問,我姓童的說過沒說過過分的話。我只是來向你們求幫,可你們大伙兒不依不饒,這是干什么呢?是你們逼得我沒有辦法了,我才還手。但是,我也要告訴你,我還沒有動真功夫。如果你們逼得太急,可作怪我手下無情了!”“哈哈哈哈!……什么?你還手下無情呢!好吧,現在你就把你那壓箱底的招全拿出來,讓我們開開眼,瞅瞅這別開天地的是什么樣的人物!嘿!招拳!”話音未落,就又是一下子。
童林被逼得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他左手拎包,右手接招,往旁邊一閃身,對方這一拳又打空了。童林使了個金獅纏腕,噌的一聲,三個手指頭把這位的求門給抓住,然后往懷里一帶。這招叫“順風扯旗”。他腳底下使了個掃堂腿。這位噔噔噔噔出去兩丈多遠,噗嗤就摔了個狗吃屎。童林沒覺著使多大的勁,這位就受不了啦。“好小子,你真是來砸我們這把勢場來啦!弟兄們,打他!”一聲令下,十幾個小伙子一擁而上。童林這個后悔呀,當初還不如不來求幫。我這命怎么這么不好?遇上這么些無賴,想走都走不了。我如果伸手把他們給傷著,不就更麻煩了!但我若不伸手,又得吃虧。沒辦法,童林只好躲躲閃閃,用一只手去招架。你想,童林是什么武藝,受過四小劍俠的傳授。工夫不大,一個個讓童林打得是連滾帶爬。
童林這么一鬧騰,又招引來數百名的觀眾。關帝廟的墻上、樹上都站滿了人。“哎,這是怎么回事?”“誰知道呢?不知從哪來了這么個大老趕,他一個人打十六個人,真有兩下子!”“這么說,這位還有來頭?”“可不是嗎,他成心要砸這把勢場子!”“看見沒,今天非鬧出事來不可!”大家伙兒在這里嘰嘰喳喳,說長道短,議論紛紛。
單說把勢場里邊的這些小伙子,到這會兒才知道面前的這位大老趕不是一般的人。那個當頭目的小伙子也沒辦法了,他一擺手:“別動了!”那十幾個小伙子全下去了。只見這位小頭目把胸脯挺一挺,把臉擦一擦:“哎喲,我這顴骨怎么這么疼?”他用手一摸,才知道是腫了,他又一摸后腦勺,鼓起一個軟囊囊的大包。他這個氣呀,用手一指童林:“喂,大老趕!有種的你別走,就在這兒等著!我找我?guī)煾溉ィ 闭f著話,他一轉身,分人群就出去了。
童林把身上的土撣了撣,心里想:這下子可把事給鬧大了!看見沒,叫他師父去了。他師父是誰呢?莫非就是面館掌柜說的那鐵背龜雷春雷老師?若真是他,那也好,我就當面和他把事情解釋清楚,我相信這雷老師總不能像他的這幫徒弟這么不講理吧!
童林正想著,突然聽見有人在低聲叫他,童林定睛一看,從人群里邊擠出一位老者。他左顧右盼之后,來到童林的面前,用手一拉童林的大褂:“小伙子,你快走吧!要不非挨插不可!你捅馬蜂窩了!”聽了老頭這一番良言,童林是非常之感動。但他又一想:就這么走了,不清不白的,算怎么回事呢?不,我不能走。“老人家,您放心,我的事還沒有辦完。等那小伙子把他師父叫來,我跟他師父把事情解釋清楚再走也不晚。”“哎喲,小伙子,你真糊涂呀!那能解釋清楚嗎?你把人家徒弟給打得界青臉腫,就是有理也說不通!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你要是不走,呆會兒非把你給廢了不可!你知道他師父有多大的能耐嗎?他用手一扇,把石頭都能扇裂了;用腳一蹬,把樹樁子都能踹折了,何況你是個肉人!別看你打這些人不費勁,你要跟雷師父遇上,你白搭呀!快走吧,小伙子,快走!”老頭說了半天,童林也沒走。
按下童林不說,單說那挨打的小頭目。這人叫什么?他叫跳界虎陳沖,是鐵背龜雷春的頂門大弟子。再說雷春這人,雖然是把勢場的頭,但他經常不露面。高興了,他就去坐一坐。咱不是說那場子里邊放著把椅子嗎,那椅子就是給雷春準備的。雷春十天半個月不去把勢場,他就把這場子交給大徒弟陳沖來管理。
陳沖從把勢場跑出來,他一琢磨:雷師父上哪兒去了呢?嗯,肯定又上魯義榮樓喝茶去了,我上那兒找找他。
陳沖一路小跑來到了茶樓。他上樓一看,高朋滿座,大伙兒把雷春圍在當間兒問這問那。雷春這個人,沒事他就上這里喝茶。他把鳥籠子往那兒一掛,遛著鳥,高談闊論起來。在這小小的雙雄鎮(zhèn),人們視雷春為神仙,無論私官兩面,都把他看成圣明。雷春走到哪兒,都有溜須拍馬的,雷春也吃這一套。
瞧他這會兒,在椅子里坐著,把兩個大拇指一豎,有駱駝,就不吹牛。大伙兒圍著他,紛紛豎起大拇指稱贊著:“雷師爺,您說您這武藝是不是天下第一?”“哎,可別這么說!人后有人,天外有天,我怎么敢說是天下第一呢。這么說得了,反正我的武術不錯,一般的人到不了我的眼前。”“得了吧,您是在客氣。前些日子您練的那叫……噢,對了,叫鐵砂掌。那么大塊石頭,您一掌下去,就給砸了個粉碎,您說您有多大的勁!我們從來也沒見過這種功夫!還有那天您舉的那石礅子,大概足有一千多斤吧?可您沒費吹灰之力就舉過了頭頂。您真是神力哪!”
鐵背龜雷春喝著茶水,聽著這些迷人的贊詞,心里覺得美滋滋的。他正高興呢,大徒弟陳沖從外頭跑進來了:“師父,大勢不好!”“嗯?”鐵背龜雷春聽罷就是一愣,他把茶碗往桌上一放:“哎,我說,你這是怎么了?怎么滿身是傷!”“師父,您快回去看看吧!剛才不知從哪兒來了個老趕,這小子一進來就求幫,還說要別開天地,另創(chuàng)一家武術!他以求幫為名,到這兒來攪鬧我們的把勢場子,您說我們能答應嗎?他不說人話,一伸手就把我們哥兒們全給揍了!您瞧瞧我身上這傷!這小子現在猖狂得不得了啦,您快去看看吧!”“嗯?!”雷春把桌子一拍,挺身站起,“來了個老趕?你沒問他叫什么名字?”“他說了,姓童,叫童林童海川。”“他媽的,哪兒來這么個鳥!我還沒聽說過有這么一號!好吧,前頭帶路!”雷春跟著陳沖就出去了。
茶樓上的人一聽,哎,這還從未聽說過呢!誰這么大的膽?嗯,今兒個這事肯定有意思。“走,咱們去看看!”大伙兒也都跟著去了。
單說雷春,他大步流星一直來到關帝廟跟前。老百姓回頭一看:“雷師父來了,雷師父來了!快閃開,閃開!”呼啦一下,大伙兒往左右一閃,當間兒露出一條小道,雷春就打這兒進去了。
雷春來到里邊,他徒弟用手一指:“師父您看,就是他!”鐵背龜雷春緊走兩步,來到童林的面前,定睛一看,真是個大老趕。“喂,我說你就是童林重海川嗎?”“唉,不錯。”童林一瞅來的這位,嗬,這位的個頭兒可真夠大的,平頂身高,足可進丈,膀大腰圓,胳膊像檁子,大腿像柁,黑燦燦的面皮,真像是煙熏火燎的金剛。童林心說:我要跟他解釋清楚了,就一筆勾銷;要是說岔了,今兒個可能就有一場大戰(zhàn);
欲知童林如何解釋,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7:50
第六回 無親何拳打鐵背龜 不得已涉足北京城
話說童林一看這位氣勢洶洶,就知道來者不善,因此他告誡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控制自己,別惹出禍來,能解釋就解釋。童林正想著,雷春說話了:“你是從哪兒來的?聽說你要求幫?”“啊,不錯!我把銀子丟了,打算求各位高高手周濟我一步,將來我如數奉還!”“嗯,可以,一筆寫不出兩個綠林來,人不親藝還親。不過,我有點事情想問問你:聽說你沒門沒戶,還要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這話是你說的嗎?”“不錯,是我說的。”“嘿嘿!我活了四十多歲,還是頭一回聽說這樣的新詞兒!姓童的,你為何伸手打我的徒弟?”“師父,您別這么說話。請問,您就是雷春雷老師嗎?”“不錯,是我!”“雷師父,您先讓我把話講清楚。您想想,我身困貴寶地,求幫還怕不得,怎能撒野呢?可您手下這幫人,蠻不講理,伸手就打,張口就罵,我萬般無奈了才還的手,望雷師父明察!”“什么明察?沖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我就該揍你!姓童的,甭說廢話!今兒個你踢了我的場子,砸了我的飯碗。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現在我們就比試比試!如果你把我打贏了,你就出個價,我姓雷的就是頭滾地,也滿足你的要求;要贏不了我,我就為這幫徒弟報仇雪恨!”說著話,雷春噌把大褂甩掉,緊了緊板帶,拉開了門戶:“伸手吧!”
童林一看這仗非打不可了,他心中埋怨師父:為什么非得叫我說這兩句話?誰都不愛聽,這不是沒事找事嗎。萬般無奈、童林往旁邊一閃身,把子母雞爪鴛鴦鉞往地上一放,再次進行解釋:“雷師父,我可沒有比武的意思,更不敢來砸您的場子。雷師父,您誤會了!如果您不肯幫忙,我也不再強求。”“不行!姓童的,今天你不跟我交交手,就別想離開雙雄鎮(zhèn)!休走,接掌!”呼一聲,雷春就使了個單掌開懷,朝童林的門面打去。童林一看來勢兇猛,噌往旁邊一閃身,就躲開了這一掌。
緊接著雷春又使了個操掣連環(huán)掌,掣右手,探左手,朝童林的前心就砸來了。童林一閃身,又躲過了這一掌。童林邊躲閃,邊解釋。可雷春呢,不但不理睬,反而一掌比一掌緊、一招比一招快地朝童林打來。
童林一看這情況,算了,干脆我就給他點厲害瞧瞧吧!
只見童林晃動著雙掌,開始還著。童林圍著雷春這么一轉,雷春就傻眼了。他一瞅,前邊也是老趕,后邊也是老趕,左邊也是老趕,右邊也是老趕。他也不知道哪個是真老趕,哪個是假老趕了。雷春心里想:這小子的本領可真夠高啊!我連他的邊兒都沾不上。怪不得我那么多徒弟都讓他給打了個屁滾尿流。難道說,今天我也要丟人不成?
其實,如果雷春這會兒不再打了,這結果還挺好,童林也絕不可能再伸手打了。可雷春還挺愛面子,覺著自己如果就此罷手,臉上就無光。再則呢,他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了那么些大話,如果一停手,那不等于怕了人家了嗎?雷春現在真是騎虎難下呀!他咬緊了牙關,仍然晃動雙拳,朝童林打去。童林一轉身,就轉到雷春的身后邊去了。童林一看,這雷春沒完沒了,干脆,我給他一下子吧!想到這兒,他把胳膊往前一探,亮出柳葉綿絲掌,然后用手指頭輕輕一點雷春的后背,雷春就覺著有人摸了一下他的脊背,心里一想,壞了,我上當了!這老趕繞到我身后邊去了。
前邊咱們說過,雷春的綽號叫鐵背龜,他會靠山背的功夫。他經常叫徒弟拿大木槌子砸他的后背,一般的拳掌打上來,跟沒打一樣。雷春把舌尖頂上牙膛,兩肩往上一聳,后背一繃,打算把童林這掌給繃出去。這他可想錯了。
童林這拳掌講的是按外傷內。雖然他沒有使勁,但打上去也有泰山之力。耳朵里就聽啪的一聲,只見雷春噔噔噔噔往前跑了十幾步,就覺著兩肋發(fā)脹,胸口發(fā)熱,頭發(fā)沉,腳發(fā)輕,一個跟頭栽倒在地,哇地吐了一大口。大伙兒都嚇了一跳。“哎喲,吐血了!”其實呢,雷春吐出去的全是他早晨吃的炸醬面。
童林在旁邊一看,也傻眼了。他也沒想到自己的拳掌會有這么厲害。童林趕緊跑過去,把雷春給扶起來:“雷師父,實在對不起,恕在下失手了!”雷春張著大嘴,喘了半天氣,這才平靜下來。他望了望童林,一點頭:“童老師,我算開眼了!哈哈!你可真有兩下子!從今以后,雙雄鎮(zhèn)就沒有我姓雷的這一號啦,我讓給你姓童的啦!”“不不不,我絕無此意!”“哎,好了好了,別說了!”
你甭說,雷春這人還真有點骨氣。說完了話,他把衣服穿上,一揮手把陳沖叫進來,扒在他耳邊說了會兒話。陳沖一轉身,就跑到關帝廟里頭去了。時間不大,陳沖又跑了回來,把十兩銀子遞到雷春的手里,雷春一轉身又遞給了童林:“童老師,這十兩紋銀,是我奉送您的,您就拿著作路費用吧。我認輸了!”童林一看,沒有接,心里想:我把人家?guī)熗蕉冀o揍了,臨完還要人家的錢?他覺著于心不忍,實在過意不去。童林想再解釋一下,雷春一擺手:“甭解釋了!這皮咱們算掀過去了。不過童老師,我也把丑話說在前頭。我鐵背龜雷春也算有一號,在這雙雄鎮(zhèn)呆了十幾年。如今我要走了,請您記住今日今時!只要我還有三寸氣在,這一掌之仇,我是非報不可!”
按下雷春帶徒弟離開雙雄鎮(zhèn)不提。
單說童林,他接過十兩銀子,心中暗想: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得趕緊起身回家去見父母。就這樣,童林一轉身離開了雙雄鎮(zhèn)。
書中代言,只因童林初下龍虎山,誤走雙雄鎮(zhèn),掌打鐵背龜雷春,結下了一掌之仇,后來的麻煩可就多了。到了后文書中,有一段杭州立擂。有個叫鐵背羅漢法禪的人,他是云南八卦山上的四莊主,他找童林,要給徒弟雷春報仇。這才引出了童海川三次赴杭州,掌打鐵背羅漢法禪一段。這是后文書,咱先不提。
單說童林,離開雙雄鎮(zhèn),趕奔霸州。雖然有了點錢,但童林還很簡樸。他一路之上,住小店,吃面條,啃餑餑。他想方設法要省下五兩銀子,好給父母帶回去。
這一天傍黑的時候,童林就到了童家莊。他站在高坡之上,手搭涼棚往家里望,心中一陣酸楚,眼淚順兩頰就掉了下來。童林心里說:爹爹、娘,你們的不孝之子回來了!不知兩位老人身體如何?想到這兒,童林恨不能馬上推開門,喚一聲爹娘。他又一想:不行,雖然事過八年,但不知爹爹還生不生我的氣。要是他還生我的氣,我一進屋,非把他給氣壞了不可。這樣吧,我先在窗戶下聽一聽他老人家的口氣,如果他不計較我,我就進去;如果他還生我的氣,我也只好另想辦法。想到這兒,童林轉身來到后院。他看見自己當年親手栽的那棵棗樹此時已長成了大樹;再抬頭看看西屋,燈還亮著。童林躡手躡腳,來到后窗戶臺,用舌頭尖舔破窗戶往屋里一瞧。哎喲,這八年的變化可真不小,家里的擺設還不如當初。咱前邊說過,童林是他們家中的主要勞動力,當初他每年都掙不少錢,你想,童林八年不在家,少收入了多少錢!
童林再往炕上一看,童老爹正在那兒躺著,胸脯上還蓋著一床被子。童林提鼻子一聞,屋里一股藥味,只見母親正蹲在地上煎藥,童森也在地下忙著什么。這屋里靜悄悄的,誰也不言語。此時此刻,童林真想用嗓子喚一聲爹娘,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這么做。童林強忍心中的痛苦,繼續(xù)往下看著。只見他母親把煎好的藥雙手端到爹面前:“他爹,把藥喝下去吧。”童老爹晃晃腦袋:“算了,花這冤枉錢干什么?我沒說嗎,我就是一口氣,什么病也沒有。這個冤家不在我眼前,我就死不了!明兒個別再給我抓藥了。”“咳,有氣不就是有病嗎?他爹,你就把這藥吃下去吧!過去的事,就別再想它了。”“什么?”老頭兒一聽,胡子都掀起來了。“你說得輕巧,我不要想它了?我是他爹,他是我兒,他一下子沒把我給摔冒了泡!怎么,就拉倒了?我問你,有時看你偷偷抹眼淚,你是不是還在想那個孽種呀?你要是想他,咱夫妻的感情就算了結,你愛上哪兒就上哪兒去,我領著老二過日子。你……你給我滾!”“哎喲,快別說了!我是說,童林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他一走八年,音信皆無,當娘的我怎能不掛念呢?世上有幾個像你那么狠心的人呢?”“嗯,我是鐵到底了,永遠也不想見他!他愛死愛活,我管不著。假如他還活著,只要一進我的屋門,我就撞腦袋!”
童林一聽,心唰一下就涼了。他心里想:怎么辦呢?他老人家什么時候才能饒了我呢?童林這么一想,不由得流下兩行熱淚。
最后,童林一狠心,算了,我也不和他們見面了。他把這五兩銀子往窗臺上一放,轉身就走了。出了院子,童林又一琢磨:不行!不跟他們打個招呼,萬一這銀子丟了怎么辦呢?他又回到窗臺跟前,用手輕輕彈了彈窗戶。“誰啊?”屋里傳出童老爹的問話聲。不一會兒,童森從屋里走了出來。他手里提著一盞油燈,左右看看,沒發(fā)現有人,心想:這是怎么回事?童森往窗戶臺上一瞅,哎,那是什么東西?白晃晃的還發(fā)著光。他走到近前一看:“銀子?!是誰放在這兒的?”童森正在這兒發(fā)愣呢,童老爹又說話了:“小子,你怎么不說話呀?怎么回事?是貓還是狗?”“嗯……什么也不是!”童森說著話就進了屋。他把這五兩銀子往爹的面前一放,三口人都傻眼了。他們怎么也沒想到這是童林放到這兒的。
單說童林,他把銀子放好了,輕輕敲過窗戶,一轉身又來到了院子外頭。童林想:我可怎么辦呢?上哪兒去呢?哎,對了,我上北京去!那是天子腳下,大邦之地,藏龍臥虎哇!就憑我這點能耐,到那兒混口飯吃.恐怕也不成問題。如果實在不行,我就找個地方戳桿子、立場子、收徒弟。要是能成家立業(yè),再做點闊事,到那會兒再回來,好好給爹賠個不是,他的氣也許就消了。童林主意已定,把牙關一咬,轉身奔北京走去。
進了京城,童林一瞧,嗬,可真了不得!巍峨的城樓、高大的宮殿把童林給攬了個眼花緣亂。
童林找了一個起伙的小店住下。第二天早晨一起來,他就到街上找活兒去了。
童林在街上轉了半天,大失所望。原來,他以為在這地方混口飯吃還不容易?結果到這兒一看,可不是嗎,就那么不容易。戳桿子、立場子?在哪兒戳?上哪兒去立呢?尤其北京這地方,南庭北亭,設五城兵馬司順天府。街上管得非常之嚴,對閑雜人格外注意,當兵的手拿兵器,來回直溜達。一看這情況,童林的心里就有點發(fā)虛。
一日兩,兩日三,童林住了半個多月,也沒找到個掙錢的差事。
單說這一天,童林拎著包,在大街上來回轉悠。這天兒可真夠冷的,童林身上的衣服也不厚,那兩個錢也都花完了。童林心想:這回跟八年前在龍虎山遇難一樣。難道說我還死個第二回不成?實在不行的話,我還回去,寧愿讓我爹生氣,也得找個安身之地。童林邊走邊想,不知不覺就來到天橋這兒了。此時,天已發(fā)黑,可童林還沒吃著東西。他把褲帶緊了緊,又轉悠了一會兒。到了定更的時候,童林不敢轉了。他一看,街上也戒嚴了。路靜人稀,所有的小商店都關門閉戶,只有巡城的小隊子在大街上來回走動著。
童林見勢不妙,趕緊順著墻根兒往前走。這會兒,童林也弄不清楚自己走的這是什么地方。書中代言,童林走的這地方是安定門里富貴巷。童林。看前邊好像有大門樓,甭問,這兒住的準是個大財主。童林一想:我也沒錢了,上哪兒住店人家也不會要,干脆,我就在這門樓下蹲上一宿,等明天再想辦法。
說話的工夫,雪花就飄下來了。
童林走近門樓,仔細一瞧,門前還有一對石頭獅子,紅色的門樓,像廟一樣。門前八字照壁,非常寬闊。他再一瞅,門樓的旁邊還有兩個石頭門垛兒。童林靠著這門垛兒,懷里抱著子母雞爪鴛鴦鉞就睡著了。
這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悶來愁長盹睡多。
到半夜的時候,雪下了有一尺多厚,天亮了,整個北京城已被大雪覆蓋。童林還睡著呢。
正這時候,只聽得吱紐紐、咣當的聲音,大門就開了。從里邊走出一伙兒人。這些人長袍短褂,外面披著皮袍,在這兒往兩旁一閃,打后邊走出一個人來。這人邁著方步走到門口。先咳嗽了一聲,然后他仰面望天,又瞅瞅地上的積雪,面帶著笑容點了點頭。
誰知,他們這一出來,把童林給驚醒了。童林抬頭一看,喲,里邊出來人了!我得給人家躲開。他這么想著,起身就站。還沒等童林站起來,撲通又摔倒了。這一摔不要緊,當啷啷把子母雞爪鴛鴦鉞掉到地上去了。就見那位主人猛一扭頭:“嗯!”
此人究竟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7:51
第七回 貝勒偶得肝膽仆 海川巧逢夜行人
話說童林的兵器一落地,這回可惹禍了。本宅主人甩臉一看,當時就把臉沉下去了:“嗯!”然后他問左右:“這是怎么回事?”手下的人一看主人生氣了,可把他們給嚇壞了。就見其中一個當頭兒的大步來到童林面前:“喂,你賊眉鼠眼的要干什么?怎么,你還有兇器?”童林一看自己惹禍了,趕緊就解釋道:“噢,回這位的話,我是好人。因為昨夜晚我沒有找著店房,所以就在這兒避了避風雪,剛才我聽見里邊有人出來了,我怕擋了人家的道,就起身往開躲,誰知不慎將兵器掉到地上,驚動了各位大人。另外,這東西是我練武術的兵器,不是什么兇器。”那位主人看了看童林:“你真是好人嗎?”“真是好人!不信,你可以派人去調查!”“好了。要這么的,我就不把你往官府里頭送了;不然的話,我非讓你吃幾個月的官司!”
書中代言,這位是在這兒吹牛嗎?不是。他正是本套書中主要的人物,未來的雍正皇帝,名叫胤禛。這座府,正是雍親王胤禛的王府。咱們說過,現在是康熙年間,這位胤禛正是康熙的四兒子,官封四貝勒,最近又提他為雍親王。你想想,這樣的人物要把童林送到官府里,或者問成死罪,那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不過今天,胤禛挺高興。他喜歡欣賞雪景,每一場大雪之后,他都要帶一些保鏢、仆人到外頭去看看。今天呢,也不例外。今天這場雪是入冬以來的頭一場,所以胤禛是非看不可啊。他帶著大總管何春、二總管何吉,還有幾個保鏢的鏢師,就出來賞雪,誰知,正好遇上童林這么個人。
胤禛一聽童林會把勢,便樂了。因為胤禛對練武術的人,一向都挺親熱。他本身的武藝也不錯。胤禛讓何春把童林叫到自己的眼前,他仔細地看了看童林,一看這人穿得雖然不怎么樣,但長得可不錯呀,虎頭虎腦,一團正氣。“我說,你真會武術?”“唉,我練過武術。”“你是哪兒的人?”“小人我是京南霸州童家莊人。”“到北京來干什么?”“到北京謀生,來找個職業(yè)。”“找著了嗎?”“沒有。因為我到了這里投親不遇,訪友不著,一切希望都落空了。因此才露宿街頭,驚動了您老人家!”“噢。何春哪,咱們不是缺一個打更的嗎?”“嗯,老孫頭兒請長假到今天也沒回來。”“他什么時候能回來?”“說不準。聽說他老伴兒死了,等處理完事,最快也得半年吧。”“那就把童林收下吧,你給他補個名字,頂老孫頭兒,讓他在咱們這兒打更吧。”“嗻!”
童林一聽,可樂壞了。他心里想:就是手托銀子,剜門子、撬窗戶,想在這院里求個打更的差事,也不一定能討來呀!可我這不費吹灰之力就找上了。真是大難不死,長有后福呀!這會兒,何春也樂呵呵地對童林說:“你還不過去給爺磕頭!”童林一聽“爺”,心想這輩兒從哪兒論的?但他再一看這人這長相打扮,白白的臉膛,濃黑的劍眉,大大的眼睛,特別是那鼻子,長得與眾不同——大鷹鉤鼻子,沒留胡子,身穿醬紫色的長袍,外面披著狐貍皮斗篷。呵,顯得是雍容華貴、不同凡響。童林就知道這人肯定是個當大官的。想到這兒,童林跪下給回貝勒磕了幾個頭:“謝爺賞飯!”“噢,把他帶回去吧。”四貝勒胤禛在外面怎么賞雪,咱不提。
單說童林,跟著大總管何春進到院子的里邊。何春把童林的名子給補上以后,就把他領到打更人住的這屋里來了。“童林,你就住在這屋吧。”童林一看,嗬,光打更的就有二十四人。這屋里頭暖氣撲臉,在對面的大炕上,一排行李疊得整整齊齊。大伙兒一看大總管給領進來個莊稼小伙子,嘩全站起來給何春見禮:“總管爺早!”“嗯嗯。我說各位,給你們介紹介紹,這是新招來打更的,他姓童,往后大伙兒多關照點兒。你們先給他安排個地方。”大伙兒一看是人總管領米的人,誰也個敢小瞧,趕緊在炕頭那兒給童林騰出塊地方,找了一床被子和一個枕頭給童林放好了。
開早飯的時候,童林跟著大伙兒來到了伙房。童林一看,這伙房里邊可真夠大的,足能裝一百多人。在伙房中間,放著一張長長的桌子,在桌子的兩邊,放著長凳。這時,跑堂兒的把包子給端上來了。童林一看大包子,頓感饑腸轆轆,直流口水,童林可真餓壞了。“童林,吃吧,別客氣!”幾個打更的還直招呼童林。童林也顧不得別的了,連筷子都沒拿,左手抓個包子,右手抓個包子,往嘴里一扔,連咬都不咬,呼嚕就進肚了。童林越吃越香,越吃越快,簡直就像流星趕月似的。時間不大,四盤包子全進肚了。大伙兒一看,都傻眼了。
到了晚上,童林開始打更了。咱們說過,童林這個人,他干什么活兒都非常仔細認真,總覺著人家對我也不錯,我也不能對不起人家。每天,他起得最早,用大掃帚把院子掃一掃,再把痰桶、夜壺一一都倒了,然后把屋里再擦抹干凈。不該他干的活兒,他也干。他每天都比別人值班值得早,也比別人下班下得晚,真是兢兢業(yè)業(yè),一絲不茍。
人要勤快了,誰都喜歡。童林在貝勒府呆了不到十天,就博得了大伙兒的歡心。不知什么時候,這信兒就傳到了胤禛的耳朵里頭。正趕這年冬天,貝勒府后院還有點工程沒有完工。在貝勒府的后院,正建著一個花園,還有好多的材料沒有搬來,就說那個條石,一塊有好幾百斤,四個小伙子還抬不動。這一天,正值童林歇班,他覺著沒事干,就往工地那邊溜達去了。等童林來到工地跟前,正看著有幾個小伙子在那兒抬石條。童林心想:省得呆著沒事干,我干脆去幫他們干活兒吧。
童林走到那大石條的跟前,二話沒說,順手夾起一塊就走了。大伙兒一看,都驚呆了,沒想到這打更的有這么大的勁,真厲害呀!童林連著搬了幾趟,覺著不過癮,就一只胳膊夾一塊,那真是行走如飛。
這下子可把貝勒府給震動了,人們嘰嘰喳喳議論不休。正這時候,四貝勒胤禛走過來了,他一眼就看見童林了:“嘿!這小伙子勁兒真大!”胤禛十分欣賞童林,他一直看到大伙兒搬完了石條,才傳話把童林叫到自己面前。童林見到胤禛往下一跪:“給爺請安!”“起來。你這勁可不小哇!”“哎,我就有把子笨力氣。”“哈哈!你那會兒說你會武術,能不能練兩套給我看看?”“回爺的話,我練不好,怕惹您生氣。”“別客氣,能練到什么程度就練到什么程度,讓我開開眼!”“是!”童林心里說:別的我不會,要講武術,我可太內行了。我有這能耐,不在這兒施展,在哪兒施展?俗話說:好鋼要使在刀刃上。
想到這兒,童林把衣服甩掉,走行門,邁過步,就練了一套八卦柳葉綿絲掌。這一趟掌,要給外行看了,那簡直無聊至極。可雍親王胤禛倒是看出些東西,雖然他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他對武術之精是一般人無法相比的。“高!童林,別練了!”看完了童林的這一趟掌,胤禛心中暗喜。他從臺階上走下來,拍了拍童林的肩膀:“我要早知道你有這么好的武功,何必叫你去打更呢!這么辦吧,何春!”“在!”“給童林補個名字,讓他給我當保鏢,護院的鏢師。”他這一句話,就等于皇王圣旨。童林平地一升,就當了教師爺。從此他可以在貝勒府拿大份的銀子,吃香的、喝辣的,誰敢得罪?就見何春樂呵呵走過來,給童林一作揖:“童師爺,給您賀喜了!”童林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連忙跪下來,向四貝勒謝恩。
從這一天起,童林就從伙房升到東套院教師爺的屋里去了。這里共有教師二十五人,其中有一個頭目,這人是清真貴教朵斯提回回,叫神槍花四馬花萬春,家住邊北遼東,因家中有事,他暫時先回去了。童林頂的正是花四馬的位置。這樣,童林就又升一級,不但是師爺,而且還是師爺里頭的頭兒。
從此之后,大伙兒見了童林都爺長爺短地稱呼他。
童林呢,他仍沒有忘記自己的本分。雖說童林每月開八十兩紋銀,但他從不敢惜花一個錢。他常這樣暗自思想:之所以有我童林的今天,是因蒼天有眼,神佛保佑。這回,我又遇上了貴人,要不是貝勒爺解救我,我這條命早完了。童林想來想去,又想到家里去了。按理說,我現在也應該把老爹老娘接來,讓他們高高興興享享福。他又一想:不行。我初來乍到,基礎還不深。等我再積蓄點錢,把他們接來享福也不遲。
思前想后,童林把思路一收,又開始琢磨保鏢護院的事了。我這師爺是干什么的?只是保鏢護院?不是。更主要的是保護四貝勒爺,保證他老人家的安全。萬一他出點什么事,就是我的責任,我又如何擔當得起呢?這事可萬萬不能馬虎呀!
打這兒開始,童林將手下的二十四個保鏢分成兩班兒,讓他們日夜輪流巡邏,保護貝勒爺。除此而外,童林自己還單獨值班。
單說這天晚上,童林從屋里出來,走到后院。童林輕手輕腳走近四貝勒爺的寢室,一看室內的燈已熄滅,聽聽屋內沒有什么動靜,心想貝勒爺可能早已入睡了。
離開寢室,童林來到前院一看,院子里非常平坦。他抬頭仰望,皓月當空。童林倒背著雙手,輕輕打了個咳聲,心里說:童林我虛度光陰,一晃三十三歲,仍一事無成,到今天,只不過剛討得一碗飯。想想當初,自己因賭博誤傷老父,真是追悔莫及呀!盼著吧,等到來年的今天,假如事情沒有變化,我能在這兒扎根,就把爹娘接來。想到這兒,童林心血來潮,把衣服歸整歸整,先練了一趟柳葉綿絲掌,然后又操起子母雞爪鴛鴦鉞,走行門,邁過步,把雙鉞一分,就練開了。平時童林不愿讓別人看見自己練功,今兒個趁夜深人靜,皓月當空,童林越練越來勁兒,越練越得意。
練了一會兒,童林一收招,把雙鉞擱進皮套里頭背好了,又到后院巡邏去了。走到貝勒爺的寢室前,童林停身看了看,見平安無事,又往東走去。走了好幾步,就聽著頭頂上有喇喇的響聲。“嗯!”童林就是一怔。他心里想:壞了!因為童林明白這是夜行人行動時衣服上掛動的風聲,而且童林也判斷出夜行人行動的速度之快。童林抬頭定睛看,哎喲,在房上趴著兩條黑影。童林心想:這是干什么的?莫非是來盜竊金銀財寶?還是……想到這兒,童林伸手摸摸鴛鴦鉞,但他沒拽出來,恐怕打草驚蛇。童林往前走了幾步,故意咳嗽了一聲:“呵咳!”意思告訴對方,你們的行動已被我發(fā)現。然后童林又壓低聲音說了兩句行話,“和字,并肩字,風緊,撤吧,嗯?”這是什么意思呢?那意思是說:咱們都是夜行人,這兒不是好玩的地方,你們趕緊溜達溜達去吧,沒事不要在這兒找不順心。
房上這倆人一聽,呀呵!探頭往下一看,是個打更的,心里說:瞧,這個大老趕子還會我們的行話哩。溜達溜達,哪兒溜達去?風緊?屁!怕風緊我們就不來了。
童林正在底下站著,就見房上一個黑影,雙腿一飄,噌,從房上跳了下來,正好落到童林的眼前。就見這人微微一笑:“喂,你是這兒的什么人?”童林心里說:我叫你走,你怎么還下來了?他再一看這人,二十歲上下,腦袋刮得锃亮,像是個和尚,身穿僧衣,腰里系著帶子,半截白布高裝襪子,腳蹬一雙開口的僧鞋,后背背著一條獨龍單拐。童林心里說:怎么這和尚還干這種事呢。“這位出家人,你來此做甚?”“溜達溜達。”“溜達溜達?這是什么地方,你也來溜達?!趕快離開,不要驚動了王駕!”“哈哈哈,王駕?王駕能賣多少錢?王駕不也是人嗎?難道說他三頭六臂?他這地方就不許別人溜達?不是貧僧說大話,慢說這小小的雍親王府,就是皇宮大內三尺禁地,只要貧僧高興,也敢進去溜達溜達!”童林心想:這位這么連喊帶叫,萬一把貝勒爺給驚醒了,那可怎么辦呢?想到這兒,童林一擺手:“我說出家人,請你壓低聲音,有話咱到前邊講。”“行啊,去哪兒都行,我還怕你嗎?”話音未落,在房上呆著的那一位噌地也跳了下來。這位穿一身青緞夜行衣,后背背一把單刀,長得虎頭虎腦,二十歲左右。
說著話,三人就來到了跨院兒。童林一抱拳:“二位,你們是從哪兒來的?難道說要用錢?用錢說話,我多了沒有,百八十兩還有,我給二位準備一下怎么樣?只求你們迅速離開此地,咱們彼此讓個方便!”“嘿,想不到一個大老趕子還真有點銀子!告訴你,我們不是為錢來的!”“不是為錢?那你們二位要干什么?”“不干什么,就為溜達溜達。在雍親王府轉轉,開開眼界。”“兩位,這可不是好玩兒的地方。今天你們是遇上我了,要碰上旁人,這一示警,大伙兒都來了,非把你送到官府不可!二位,趁別人還不知道,你們趕緊走吧!”“你貴姓?”“免貴姓童,單字名林,字海川。”“噢,童海川。你是這兒的什么人?”“我是保鏢護院的小頭目。”“呵,教師爺呀!聽你這么一說,我們是應該走了,不過,剛才看你還練了幾下子,不管怎么說,咱也得交交手,見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對不?來,我領教!”這和尚真不講理,他從背后拽出獨龍單拐奔童林就是一下。童林一看來勢甚猛,往旁邊一閃身,這一拐就走空了。和尚抽回拐,一轉身,使了個順風扯旗,拐隨人轉,又是一拐。童林一低頭,又躲開了。這和尚連三并四,一口氣打出十來拐。童林始終沒有還手。旁邊那位一看:“嗬,這老趕還真有兩下子!接刀!”話音未落,他拔刀就刺。童林一閃身,又躲過了這刀。躲來躲去,童林心想:嘿嘿,這倆小子真是得寸進尺,他們還真下毒手啦!想到這兒,童林一揮手,噌一聲,拔出子母雞爪鴛鴦鉞,他要大戰(zhàn)夜行人!
欲知童林勝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7:51
第八回 貝勒府兩戰(zhàn)夜行人 童林處八拜識英雄
話說兩位夜行人和童林糾纏不休,一個使刀,一個使拐,奔童林就下了毒手。
童林一看,心中大大地不悅!干脆,我快點把他們打發(fā)走得了。想到這兒,童林拽出子母雞爪鴛鴦鉞,雙手一分,同這倆人就戰(zhàn)到一處。你別看這倆人蹦得都挺歡,他們的功夫是遠不如童林哪。幾個回合過后,只聽當啷一聲,年輕人手中的單刀落地。怎么回事呢?原來呀,童林打著打著,就用鉞上那雞爪把對方的單刀給掛住,然后他輕輕往懷里一拽,就把那人手中的單刀給拽落在地上。
接前文書,童林在上面虛晃雙鉞,底下就是一腳,又把那和尚給踹了一個跟頭。如果童林跟過去,一鉞即能結果他的性命,可童林沒那么做。他往后一撤身,把雙鉞交到單手:“朋友,咱們無仇無恨,你們逃命去吧!”這倆年輕人一聽,全愣住了。好半天他倆才醒悟過來:“啊,叫我們逃命?”說著話,倆人飛身形上了墻,沖童林微微一笑:“姓童的,擱著你的,放著我們的,不一定哪天高興了,還來找你!”說罷轉身就走。
童林一哈腰,從墻根兒底下,把那單刀揀起來,對墻上那個年輕人嘆道:“喂,慢走,把刀帶上!”嗖一聲,童林就把這刀給扔上去了。年輕人把刀接住,插入背后,兩個人一晃身,蹤跡不見了。
童林又等了一會兒,看他們果然走了,長出一口氣,把鉞擦干凈,裝入后背的套中。
童林來到貝勒爺的院里豎耳一聽,不錯,一點兒也沒驚動貝勒爺。他又圍著這院轉來轉去,一直轉到天剛放亮。童林一看,前院里的人也都起來了,掃院子,收拾屋子,大伙兒正忙活呢,他這才放下了心,回屋休息去了。
童林以為雍親王不知道此事,誰知他想錯了。
昨天晚上,胤禛根本就沒睡覺。你別看房間里止了燈,可胤禛正躺在床上想心事呢。想什么呢?他正暗自埋怨父親康熙皇帝,說您老人家都快六十歲的人了,您怎么還不趕快立囑哇?一旦您老人家有個什么差錯,這江山歸誰執(zhí)掌呢?我們哥兄弟好幾十人,能不能落到我的頭上啊?看這樣子也夠嗆,我爹不一定把這皇位傳給誰呢!胤禛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正在這兒犯愁呢,就聽得院里有人說話。胤禛趕緊起身穿好了衣服,從墻上把寶劍摘下來握在手中。他在窗戶上捅了個小窟窿,往外窺視。童林在外面和那倆人說的話、辦的事,一點兒也沒躲過胤禛的耳目,甚至連童林和那兩位在跨院兒伸手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天亮以后,四貝勒起了床,仆人伺奉著刷口、凈面、吃早點。過了一會兒,胤禛讓何春去叫童林。
何春來到西跨院兒就奔童林住的那屋去了。童林剛剛進屋,正準備上炕休息,他一看大總管何春進來了,急忙起身迎接:“總管您早!”“早、早!童教師,爺有話要跟你說,讓你現在去一趟。”“唉!”童林也不知是什么事,起身來到了貝勒爺的書房。童林給貝勒爺請了安,垂手往旁邊一站。胤禛把茶碗放下,問童林道:“童林哪!”“在!”“你來到我們府上多少天了?”“回四爺的話,七八天了。”“噢。我對你怎么樣?”“爺對我恩重如山!”“既然我對你恩重如山,那你辦什么事可不應該瞞著我呀!”童林一聽這話,腦袋里頭嗡地響了一聲。這話是什么意思?是指什么說的呢?哎喲,備不住昨晚上的事驚動了貝勒爺。童林嚇得撲通就跪在了地上,“小人不敢!”“起來說話。海川,你別害怕。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本王我全都看見了。”“小人罪該萬死!”“唉,你沒什么罪,你做得完全對,冤仇宜解不宜結呀!如果,昨夜你把他倆扭送到官府,判他們的徒刑,定他們的罪,這也好。不過呢,他們也有三親六故,你抓了他,就等于得罪了別人,他們還不死心,還得到本王府來搗亂,找你報仇。這樣,那仇可不就越結越深了嗎?你放他們走,這事做得完全對,本王不怪你。”“謝爺的圣明!”童林心想:這貝勒爺真不錯呀,他真是個好官哪!貝勒爺又道:“海川哪,我聽那倆人走的時候說,哪一天高興了他們還來,你可要做點準備,備不住他們真的還來。”“爺,您放心。我沒什么,但您可得注意安全啊!”“是啊,我也這么想。你看這樣如何,我給五城兵馬司打個招呼,讓他們給派點軍隊來。”“爺,用不著。這種夜行人,飛檐走壁,高來高去,他們都身懷絕藝,您調多少軍隊來也抓不著他們。爺,有小人足矣!”“那好吧,我聽你的。回屋休息去吧。”童林走了。
回到自己屋里,童林怎么也睡不著。本來剛才那會兒他正困得要命,跟貝勒爺這么一說話,睡意就消失了。他想呀想呀,越想越覺著自己肩負的擔子不輕,越想越覺得那兩個賊會二進貝勒府。也不知什么時候,童林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晚上,童林拉開架子一直等到天亮,也沒見著一個人影。
第三天又等了一晚上,仍然平安無事。
咱單說這一天晚上,定更天剛過,童林正圍著王府轉呢,就見從西墻上噌噌噌跳進五條黑影。童林一看,喲,真來了!還搬來仨!童林伸手拽出雙鉞,奔那五條黑影就過去了。這時,就見那五條黑影一偏腿,同時跳到了天井當中間兒。
走到近前,童林借月光一看,其中兩位,正是那天夜里被他趕跑的那兩個賊,另外那仨,童林沒見過。就見當中有一個為首的小頭兒,蒼白的臉膛,尖下巴頦兒,濃眉毛,大眼睛,有二十四五歲,身穿青褂罩,后背背著個空刀鞘,手里端著尖翅雁翎刀。那小喬和尚往前跨了一步,指著童林:“姓童的,貧僧說話算數吧?這兩天有事纏身,無暇前來,今日到此找你,講不了,說不起,我們要報他日之仇!”童林一笑:“出家人,我歡迎你們!不過,你們?yōu)槭裁磥泶耍胰圆磺宄T圻@樣好不好,貝勒府雖然比不了三尺禁地,但也是個重要的地方,你們這一攪鬧,本身就犯下無赦之罪。你們不是要找我姓童的會器么,那好,咱們約個時間,定個地點,我童海川奉陪到底!各位意下如何?”“廢話!你把這王府說得了不得了,有什么呀?貧僧要怕就不來,來就不怕!師兄,就是這小子!”小和尚甩臉向那小頭目喚了一聲。
就見這位小頭目右手壓刀,來到童林的面前:“你叫童海川嗎?”“不錯,是我。”“聽說你這家伙還有兩下子,你把我們兩位師弟給打了。今天,講不了,說不起,我要替師弟報仇出氣!休走,接刀!”話音未落,朝童林就是一刀,童林閃身躲開了。這小伙子,抽刀回去,裹腦藏頭又是一刀,童林一閃身又躲過了這一刀。小伙子刀里夾腿,朝童林的小腹便踢,童林又閃身躲開了。倆人戰(zhàn)了六七個回合,這小伙子才明白兩位師弟為什么挨打,果然姓童的動作敏捷,出手不凡呀!小伙子心里說:我連他的衣服都沾不著,還報什么仇呢?小伙子心里這么想著,手上卻越來越緊,越來越快,十七八個回合過后,仍分辨不出個勝負。其實,童林根本就沒有還著。小伙子知道自己抵不住對方,趕緊沖身后一擺手:“師弟,你們在后面看什么,還不給我一塊兒上!”“唉,來了!”童林心想;好哇,五個都要上來!剎那間,童林往后一操手,“噌”他就拽出了子母雞爪鴛鴦鉞,要大戰(zhàn)這五個夜行人。
常言道:強狼難抵眾龍,好漢架不住人多。但是,童林面前這五個人,即使把他們的本領都加起來,也頂不上童林。童林心里說:人多,人多有什么了不起的?怎么,你們要以多取勝,好來我這兒討個便宜?他一轉念,我一個人想把他們五個給收拾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干脆我把他們幾個當樹轉轉。想到這兒,童林一哈腰,身形轉動,唰唰唰走動如飛,把五個小伙子就繞在當中。這五位一看,左也是童林,右也是童林,前也是童林,后也是童林,弄不清哪個是真童林,哪個是假童林,一個個眼花繚亂,手忙腳亂。童林轉來轉去,轉到這位當頭的小伙子的眼前,雙鉞在上面一晃,底下就是一腳。這一腳正好蹬在這人的大腿根兒上,只聽撲通一聲,那位小伙子就坐到地下去了。童林噌就穿出去一丈多遠,把雙鉞交到單手:“起來吧。逃命去吧!”這幾個人一看童林收兵器不打了,都暗自長出了一口氣。那位當頭目的小伙子臉一紅,從地上站起來,順手揀起自己失落的單刀,朝童林點點頭:“罷了,多謝童老師高抬貴手!青山不倒綠水長流,他年相見,后會有期。再見!”小伙子一聲口哨,五個人轉瞬即逝。童林心里說:這當頭目的小伙子還挺懂事的。看來他此行,是受他人欺騙,但愿他們從此以后別再來了。
童林拎著兵器往屋走去。等來到貝勒爺的廳前一看,壞了,四貝勒早起來了,此時他身披斗篷,正在臺階上站著看熱鬧呢。童林趕緊跪倒在地,給貝勒爺請安,胤禛伸手相攙:“海川哪,你一個人打五個人,真有兩下子!本王在這兒瞅著,心里十分緊張,如果看你不行,我就去招呼大伙兒。好好好!太好了!”要說這人呀,誰和誰投緣,還真的說不準。咱就說童林,他的一舉一動,所作所為,貝勒爺是無所不好、無所不喜。童林給胤禛請安后,站起身來。胤禛把童林讓進屋里,賞了他一碗茶。兩個人就談論起了武術。童林說:“爺,您放心,據小人之見,他們不再來了。”“但愿如此!其實本王我倒不在乎,他們樂來就來;實在不行,我這兒還有軍隊。哈哈哈……回去好好睡上一覺,本工晚上請你吃飯。”童林一聽,什么?貝勒爺要請我吃飯?童林趕緊跪下謝道:“小人不敢!爺,您歇著,我告退了。”
打這以后,童林天天晚上仍舊巡邏值班,時刻都不放松警惕。一晃十天過去了,平安無事。童林心想:這伙兒人大概走了,別看我沒問他們是哪兒的人,可聽他們的口音,好像是山東那一帶的人。如果他們真是那兒的人,路途這么遠,回去就不容易再來了。童林這么一想,他的心也就漸漸地放下了。
不知不覺,童林進貝勒府已有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了。今天,他頭一次關餉,把銀子領到手里,手頭上只留了一兩多散碎銀子,其余的,他都存起來了。
單說這一天,童林值完了夜班,打算上街去溜達溜達,順便找個澡堂子好好燙個澡。童林來到街上,從前門外大柵欄、珠市口一直溜達到天橋,最后他找了個澡堂子,舒舒服服地燙了熱水澡。童林出了澡堂子一看,太陽也快落山了,他趕緊邁步往貝勒府走去。
童林回到貝勒府,一進屋,正好碰著大總管何春從里邊出來了。“哎喲,童老師,您可回來了!”“回來了。怎么,有事嗎?”“有!把人都急死了!”童林一聽,心就縮緊了。“怎么,府里頭出事了?”“沒有,府里沒出事。您聽我跟您說,早上您剛一出門,就來了個老頭,他說要找您,我們對他說您剛出去,讓他等會兒再來。他走了不大工夫,又回來了。我們就問他貴姓高名啊,哪兒來的,找您有什么事。他只字不談,在門房這兒坐了足有一個多時辰,看您還沒回來,他就走了。總而言之,他一天來了八趟,最后給您留下個紙條,這不,您看看吧。”何春說著把紙條遞給了童林。童林打開紙條一看,上頭寫著幾個字:明日早飯后,地壇一會。童林心想,這老頭兒是誰呢?我在北京這塊兒也沒什么朋友啊,可看這意思吧,又不像朋友。難道又是找我比武的?這也備不住。童林一轉念,莫非這個老頭與前幾天那伙兒人有關?想到這兒,童林對何春道:“總管大人,我求您一件事。”“教師爺有話您就說吧。”“這個事兒爺知道不知道?”“哪能讓他知道!”“最好您不要同他說這個事,以免爺掛念我。明天我準備去看看,好弄個明白。”“童教師,我看那老頭火眼金睛,手里還拎著個長條包袱,里面可能包著家伙呢。你明天是不是帶上幾個人去呢?你一個人人單勢孤,孤掌難鳴,倘若出點事,可……”“不不不,總管放心,不至于。就是發(fā)生意外,我也有辦法。”“好吧,那您可多留點神啊!”“唉,我明白。”
童林回到屋里,往炕上一躺,就開始想這些事情。看來人這一輩子不容易過呀。過去沒飯吃,也愁;如今有飯吃了,而且還露了點臉兒,也還是愁。人生的道路是何等坎坷呀!不知道明天地壇一會是吉是兇。
欲知童林吉兇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7:52
第九回 老英雄久逢強者 少俠客初會高人
話說第二天早晨,童林值班回來,把大辯兒梳了梳,穿好衣服,用完了早飯,把子母雞爪鴛鴦鉞往懷里一揣。他告訴手下的人:“我出去一趟,中午不回來,晚上肯定回來。如果爺要找我,你們就替我跟他老人家請個假。”“唉,好了。您放心走吧!”
童林出了雍親王府,穿過富貴巷,越過安定門,直奔地壇而去。那個時候的地壇,路靜人稀,陰森僻陋。
童林來到地壇一看,怎么沒人呢?他轉一圈兒看看,仍不見人影,心里說:難道這老頭兒調理我不成?又一想,不能。這地方太大了,我得仔細找找。童林剛轉到地壇的側門,就見墻上噌跳上一個人。童林定睛一看,認識,正是那位年輕的禿頭和尚。只見那和尚騎在墻頭上,沖童林一笑:“童教師,來啦?”“唉,來了。”“呵,言而有信哪!我們老爺子在里邊候著你呢。隨我來!”童林看著左右無人,雙腿一飄,越墻頭來到了地壇的院子里面,跟著這位和尚往前走。等來到地壇東側一看,黑壓壓一片全是樹林。童林一看,正對面站著倆人,走到近前再一看,認識,是第二次攪鬧貝勒府那五個人中的兩個。
這倆人一看童林來了,轉身就往里走。童林明白,這是報信兒去了。童林跟著小和尚又走了一會兒,來到了樹外的深處。童林抬頭一望,在一棵大樹下的石頭上,坐著一位老者。童林仔細一打量這位老者,身高不過五尺,骨瘦如柴,大腦殼,尖下巴,兩片大扇風耳朵,深眼窩子,一雙黃眼珠,下巴底下長著的一綹山羊胡向前撅著,锃亮锃亮的大禿腦袋上,一根毛都沒長,這位可真是個禿子,看年紀,最少也有七十歲。他身穿上黃布褲褂,腰裹扎著帶子,下邊系著腿帶,腳蹬一雙千層的灑鞋,身旁還放著一個長條的包袱。四個小伙子往老頭兒的兩旁一站。
小和尚把童林領到老者的面前:“師父,童教師來了!”老頭兒拈著胡子,打量著童林:“請問,您就是雍親王府的教師爺童林童海川嗎?”“啊,不錯,正是在下。敢問老英雄尊姓大名,仙鄉(xiāng)何處?”“哈哈哈!童教師,小老兒有名有姓,我家住山東巢父林,我們只兄弟倆人,我大哥名叫侯廷侯振遠;老朽人送綽號叫一輪明月照九州侯杰侯敬山。”童林一聽,這可是有名氣的人哪!鬧了半天這老頭正是山東著名的英雄侯二俠。
童林聽師父說過,現在在江湖之上,有很多了不起的人物。在東邊,有威震山東的侯氏兄弟;在西邊,有太原府的長臂飄然叟于成于洞海,號稱西方大俠;在南邊,有一位出家的道人,號稱南昆侖司馬空;在北邊,有一位獨占九州笑鰲頭北俠秋田秋佩雨。這幾個人,號稱東西南北四大昆侖,在武林之中頗享盛名。
此時,童林聞聽是赫赫有名的侯二俠,趕緊躬身施禮:“哎喲,二俠客,恕小人眸疴眼拙!我給您見禮了!”侯二俠一抱拳:“童老師免禮免禮,別客氣別客氣。這荒郊野外,也沒有個座位。徒兒,安排安排!”“唉!”一個年輕人把涼席打開,鋪到樹根兒底下,侯二俠請童林席地而坐。
書說至此,咱們交待一句。侯氏兄弟在山東開鏢局,戳桿子、立場子,搞的不少買賣,那真是家稱人值。侯二俠共有五個徒弟:大徒弟叫燈前無影阮合,二徒弟叫月下無蹤阮壁,三徒弟叫泥腿僧張旺,四徒弟叫萬里煙云一陣風徐云,五徒弟叫璽面韋陀郡甫。
一個多月以前的一天,侯二俠正在家中閑坐,大徒弟阮合給了他一個信兒:“師父,山東曹州府有個退任的官員,這人姓趙。據我們調查得知,他是個贓官,敲骨吸髓,殘害百姓,平地還要摟三尺。這一次他要謝任回北京,您說,咱就這么把他放走,這么便宜地饒了他?那不行!我看咱們是不是劫他一下子,取他這不義之財,救濟那些窮苦的百姓!”侯二俠聽了,很感興趣:“這個消息確叨嗎?”“沒錯!”“這個贓官幾時動身?”“過兩天就起身,您看咱們是不是可以做這個買賣?”侯二俠一琢磨:這樣的官,豈能放過!他和大哥侯廷商議了一下,侯大俠說:“你們可要謹慎從事,不要屈殺了好人!但是,做這活兒也不能在山東境內,最好在遠點兒的地方下手。”侯二俠遵照大哥的囑托,帶著五個弟兄,暗中跟著這個姓趙的贓官,離開山東曹州府,趕奔北京城。等到了河北境界,侯二俠又派手下人對這個贓官進行了一次調查,結果發(fā)現自己弄錯了。原來,這個姓趙的官員,不是那個贓官。侯二俠一生氣,把大徒弟阮合喚到面前就是一頓訓斥:“你看看你,二十七八的人了,做事情這么不老練!你這是聽誰說的?簡直是胡說八道!幸虧咱們又進行了一次核實,不然的話,不就錯殺無辜了嗎?”“師父休怒,弟子有罪,下不為例!”阮合給弄了個面紅耳赤。這個姓趙的官員也回北京去了,可這爺幾個怎么辦呢?按侯二俠的意思是返回山東曹州府,但幾個徒弟卻有另外的想法:“師父,我們已經到了咫尺境界,離北京城也不遠了,我們還沒去過北京,您老是不是領著我們到天子腳下去溜達溜達呢?”幾個徒弟的一番話,把侯二俠的心也說話了。他心中暗想:我也有兩三年的時間沒到北京去過了,既然幾個徒弟有這個愿望,那就去吧。
這樣,侯二俠帶著幾個徒弟,就來到了北京城。因為他們爺幾個是出來劫贓官的,所以身上就沒多帶錢。在北京吃喝了沒幾天,錢就花光了。侯二俠一看,這可怎么辦呢?回吧,路費又沒有。爺幾個一商議,干脆,咱們在北京做點活兒吧,找一個專門盤剝老百姓的贓官,去偷他一下。但是他們又一想:我們初來乍到,對北京的事情不熟悉,找誰呢?誰是貪官呢?他們只好分頭行動,各自打聽去了。
那一天,璽面韋陀郡甫和泥腿僧張旺兩個人來到安定門,進了富貴巷,抬頭一看,路末里有座王府,金字牌匾上寫著四個大字:雍親王府。這倆人心想:既然是雍親王,甭問,那一定就是皇親了。他們呀,肯定沒有好東西,高高在上,敲骨吸髓。要偷就偷這種人的。兩個人繞著這府轉了幾圈兒,踩好了道,就回去和師父打招呼。侯二俠一聽:“好吧,這活兒就交給你們倆了!記住,不準枉傷人命,把錢取回來就行了,要適可而止!”“唉!”他倆人干這種活兒不只一次,經驗非常之豐富。他們又來到雍親王府,剛一上房,正趕上童林在院里頭練武。他倆伸手沒打幾下,就被童林給打跑了。
他倆回到店房,如實地跟師父說了一遍。侯二俠一聽,就是一愣,他心里想:我不是自夸,我的這五個徒弟,一個賽一個。就拿泥腿僧張旺來說,他那條單拐,打遍了半個山東,也沒有對手;再說璽面韋陀郡甫,他在年輕人當中也是佼佼者呀!怎么能讓一個大老趕給打回來了呢?侯二俠又一想:這老趕還挺夠意思,雖然把我的兩個徒弟給打翻在地,可他卻沒碰他們的一根汗毛,也沒給扭送到官府。侯二俠想著想著,心里不由得生出幾絲感激之情。
咱單說挨打的這哥兒倆,他們不甘于失敗,找大師兄阮合、二師兄阮壁。哥兒幾個一商議,兩個不行,干脆咱五個一起去。結果,他們五個人二次攪鬧雍親王府,又讓童林給打回來了。侯二俠一聽,心中大大不悅,心想:這倒好,錢沒弄著,還栽了兩個跟頭。這姓童的老趕真了不得呀,一個人能勝我五個徒弟。他們哥兒五個挨打無所謂,我臉上可無光啊!不行,我得會會這姓童的。就這樣,侯二俠登門八次沒見著童林,最后才留了個紙條,約會在地壇相見。這是以往的經過,咱不多說。
接上文書。正因如此,所以侯二俠也沒隱諱,一見童林就把名姓全報了。童林一聽,心中十分高興。倆人話罷,席地而坐。侯二俠首先賠禮道歉:“童老師,我這五個徒弟,初入江湖,不懂得規(guī)矩。他們兩次夜入雍親王府,本想弄幾個盤纏路費,沒想到被童老師發(fā)現。您高抬貴手把他們放了,小老兒感恩不盡!后來,我前往雍親王府會童老師,結果沒見著,這才冒昧請您到地壇一會。童老師,小老兒約您來,別無他意,只想替我這幾個徒弟向您賠禮道歉。我向您請罪了!”童林一看,這侯二俠還真通情達理。“哎喲,老俠客,您千萬別這么說。童林我也是初入江湖,還有許多不足之處,望請老英雄多多指教!”說到這兒,侯二俠一伸手把五個徒弟叫過來:“還不快給童老師賠禮!”這哥兒五個一聽,什么,讓我們五個給他賠不是?但又一想,師父之命不能不從呀。哥兒五個滿腹怨氣,一個個撇著嘴、瞪著眼來到童林的面前,一拱手:“童老師,我們向您賠禮了!”這是賠禮嗎?分明是賭氣呀。童林心里頭明白,他趕緊站起來以禮相還。這五個人又退回到原處。
童林看了看侯二俠道:“老英雄,要這么說,您是急需用錢了吧?沒關系,您只管跟我說,多了沒有,百八十兩紋銀我童林還拿得出來。不過我現在沒帶,您看是不是把您的地址告訴我,等我回到府里取上錢,再給您送去?”“哈哈哈!多謝童老師慨然相助!夠意思!”侯二俠嘴上這么說,可他也多了個心眼兒,心說這姓童的是不是想以此為借口,騙得我們的住址,然后再叫官府來抓我們爺兒幾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有道是:人心叵測,不可不防。侯二俠想到這兒,便開口拒絕了。倆人又坐了一會兒,就談起了武術。侯二俠問:“童俠客,請問貴恩師是哪一位,您是哪個門戶的?”“我……”童林一愣。為什么呢?童林最不愛聽的就是這句話,因為一說這話,他準惹事。但人家問到眼前,又不能不說:“我沒門沒戶。下山的時候,老師囑咐過我,讓我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喲!”侯二俠聞聽就一瞪眼,心說這姓童的口氣可真不小哇,他要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這話只有祖師爺才能說呀。聽了童林這話,侯二俠的心中是大大地不悅!“童老師,這么一說,您是有特殊的能力了?好吧,見高人不能錯過,小老兒沒有別的要求,只打算跟童老師過過招,開開眼。童老師,賞臉吧?”童林聽罷,心說壞了,一說這話準惹禍,果不其然。怎么辦?如果我不伸手,看老頭兒這意思還不答應;伸手吧,心里又沒底兒。侯二俠是有名的人物,誰不知道他一輪明月照九州,那真是威震四方啊!就自己這點本領,能抵過人家去嗎?童林正猶豫不決,就見侯二俠從地上站起來,讓阮合、阮壁把場子收拾好了,沖童林一擺手:“童老師,請吧!”童林一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他又一琢磨:伸伸手也不錯,跟高人比武我能學點東西。想到這兒,他起身隨侯二俠來到一片空地。
這侯二俠,你別看說話時那么客氣,可一伸開手就毫不留情啦!噌,他先搶了個上風頭。什么叫上風頭?就跟下象棋一樣,紅先黑后,誰拿著紅棋誰先走。侯二俠久經大敵,經驗豐富。就見老頭兒閃掉長大的衣服,提提灑鞋,緊緊腰帶,把辮子往腦袋上一盤,“嗨”一聲,雙手一晃,亮了個跨虎登山不用忙。童林站在下垂手,倆人相距一丈多遠。就看童林把長大的衣襟往腰帶里一掖,挽了挽袖子,把辮子盤在頭上,雙手往下一塌,也亮出了門戶。侯二俠一看,這是什么門戶?沒見過。兩個人都站好了,把氣血平住。侯二俠道:“童老師,請吧!”童林一笑:“老人家,還是您請吧!”“童老師別客氣,您請!”“不,我打仗向來不先伸手,老俠客您請!”“既然童老師如此讓步,恕老朽不恭了!”侯二俠說到這兒,腳尖兒點地,騰身“嗨!”直奔童林的面門就是一掌。這招可真厲害,拳里夾掌,又叫單掌開懷,又叫力劈華山。童林一看,老頭兒個兒雖不高,但動作靈便,掌法帶風。就在這一掌離童林的面門還有半尺多遠的時候,童林身形往左一撤,侯二俠這一掌就打空了。還沒等童林進招,侯二俠把掌一翻,又使了個順水推舟,朝童林這脖子就砍來了。這要給砍上了,別說是肉脖子,就是對可粗的小樹也得被劈折。童林往下一哈腰,侯二俠這一掌又走空了。童林利用這個機會,錯身抬腿,就朝侯二俠的迎面骨蹬去。侯二俠腳尖一點地,騰身一縱,把童林這一腳給躲開了。他剛往下一落,童林雙掌一合,又使了個推窗望月,撲一聲,奔侯二俠的左右花蓋穴就打去。侯二俠往后一撤身,又把這雙掌躲開了。童林緊接著往前一跟步,又是一掌,侯二俠一閃身,又躲開了。兩個人,身形轉動如飛,誰也沒有輕易發(fā)招。侯二俠心想: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這姓童的果然厲害呀!你看他剛才這幾招,干凈利落,變化無窮。今天,也就是我侯杰呀,要換個旁人,非得現眼不可!難怪我五個徒弟都不是他的對手。我可要多加小心,萬一栽倒在北京,我可怎么回山東呀!
童林呢,他的心里也有想法。他暗自挑大拇指,稱贊對方:好、好、好!真是成了名的俠客,的確與眾不同!那招法的變化多快呀!幸虧我躲得利索,不然的話,我今兒個就出不了這地壇啦!我得多加謹慎!兩個人各揣心腹事,盡在不言中。侯二俠找準了機會,往前一跟步,啪又是一掌,童林一閃身,把這掌躲過。他接架相還,倆人就戰(zhàn)在一處。這下童林可注意了,他發(fā)現侯杰侯敬山使的是三十六路白元拳。雖說這不是什么特殊的拳法,但在侯二俠的手中卻是爐火純青,一招緊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變化無窮,快如閃電。就見童林雙掌一晃,亮出柳葉錦絲掌,腳下踩著“8”字,把侯二俠當做大樹就轉開了。侯二俠一看,哎喲,這是什么掌法?八卦掌?不對,大陰掌?也不對。那是什么掌呢?這下老頭的心里也沒了底兒。倆人戰(zhàn)了四十多個回合,未分輸贏。
童林究竟勝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02
第十回 斗侯杰情義綿綿 戰(zhàn)賀豹冤仇深深
且說童林和侯二俠大戰(zhàn)一處,難解難分。
開始的時候,童林的一招一勢,還能看清楚,以后越來越快,簡直像一陣旋風。五小在旁邊把脖子都看直了,心說這老趕可真不好收拾呀!看見沒,我們的師父也夠嗆了。幾個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有心過去助戰(zhàn),一想不行,因為老師也沒有這么吩咐,如果我們貿然伸手,老師非生氣不可。
咱單說一輪明月照九州侯二俠,四十個回合過去,也沒贏了童林,自己這點絕藝也抖摟得差不多了。老頭兒一想,怎么辦呢?難道說,我就此罷手不成?不!我給他來個轉敗為勝。只見侯二俠雙掌一晃,擺出不行了的樣子,且戰(zhàn)且退,一旦有了機會,他就要乘虛而入。可他哪知道,童林這掌也太厲害了,它講究劈、掛、閃、捋四個字。只見童林上面十字交叉,一晃侯二俠的面門,侯二俠信以為真,順手使了個橫擔鐵門閂,兩胳膊往上一滑,哪知童林使的是虛招。就看童林緊步跟身,使了個跺子連環(huán)腳“嗨!”奔侯二俠的迎面骨就點來了。等腳尖快到侯二俠迎面骨的時候,童林把腳尖往上一挪,錯過迎面骨,又點侯二俠的大腿,為什么?童林這是手下留情了。武術講究的是迅雷不及掩耳,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童林在這方面那真是出類拔萃。侯二俠一看大勢不好,心里說:今天我這跟頭算栽定了!想到這兒,侯二俠把雙眼一閉,心一橫,站在這里等著挨打。哪知童林把腿一勾,又收了回去,飛身形跳出圈兒外,把大褂的衣襟一放,將袖子櫓下來,沖侯二俠一抱拳:“老俠客,領教了!”侯二俠睜眼一看,童林沒踢自己,他心里說:我的武功不如人家,難怪他要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呢!這可不是吹牛呀!我闖蕩江湖五十余年,所遇高人不下一百余名,可像童林這樣的我還沒見過呢!侯二俠把長大的衣服穿上,雙手一抱拳:“童老師,多謝您高抬貴手!”侯二俠這人快言快語,有什么說什么。他拉著童林的左手:“童老師,小老兒有個要求,不過,你可別駁我的面子呀!你要駁了我,今天我這老命就不要了!”“老俠客,有話請講,凡是我能做到的,一定答應于你!”“哈哈,我打算高攀一步,跟童老師從此磕頭,八拜結交,讓我們結成生死的把兄弟,你看如何?”童林是求之不得呀:“老人家,我太高興了。不過,您是老前輩,我……”“別往下說了,肩膀頭齊為兄弟,咱這叫忘年之交。”說著話,倆人堆土為爐,插草為香,大拜了八拜。倆人敘歲數,童林今年三十三,侯二俠今年六十六,侯二俠比童林整多一倍。哥兒倆敘完生辰八字,童林整整衣襟,二次跪倒:“哥哥請上,受小弟一拜!”“哎喲,兄弟,起來起來。”書中代言,在封建時代,講究磕頭拜把兄弟。磕頭三次入祖墳,好比同胞一母親。這會兒,侯二俠和童林的關系可大不相同了。侯二俠樂得胡須直抖,他擺手把五個徒弟叫來:“還不給你們的師叔磕頭!”現在這小哥兒五個對童林是心服口服,他們五個一拉溜,往童林的面前一跪:“師叔在上,恕侄兒過去之罪,給師叔您磕頭!”童林伸雙手攙扶:“起來,起來!”侯二俠逐個把五個徒弟介紹給了童林,然后他對幾個徒弟說:“你們童師叔的武藝比我高得多,他將來要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咱爺兒們可得捧場!往后,你們幾個要多聽童師叔的教導,假如誰違抗你師叔的話,就等于不聽老師我的話,那我絕不答應!”“是,師父!我們記住了!”話罷,侯二俠一拉童林的手,“兄弟,咱們得好好地吃喝一頓!”
幾個人把東西收拾收拾,起身離開地壇,在北京城里頭找了個飯館就進去了。童林對侯二俠說:“哥哥,我有點兒事,先出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童林從飯館出來,就回到了貝勒府。童林進屋把自己存下的那點銀子拿出來,揣進懷里,轉身又回到了飯館。
侯二俠正等得著急呢,一看童林回來了:“師弟,你干什么去了?”“哥哥,沒事,我到那邊去轉了一圈兒。”“不對!咱明人不做暗事,你是不是回去拿錢去了?”童林笑了。“實不相瞞,老哥哥還真的沒有錢。”童林把銀子拿出來:“哥哥,您只管吃,這一百兩紋銀我奉送與您。這是我掙來的工錢。”“賢弟,謝謝你解囊相助,老哥哥將來一定加倍奉還!”“哥哥,您怎么這么說呢!咱們是過命的交情,還在乎這倆錢嗎?”他們哥兒倆說話的工夫,酒宴已經擺好。童林讓小哥兒五個就座用飯。
童林和侯二俠倆人邊吃邊談,邊談邊樂。剛才他倆只顧比武,彼此還不知對方的身世。侯二俠問罷,童林口打咳聲:“哥哥,我也不隱瞞。”童林就把自已被迫離家出走直到進貝勒府的這一段經歷講了一遍。侯二俠聽罷,連連點頭:“賢弟,人生之道坎坷不平,喜怒哀樂無所不有。你現在能混到這種程度就算不錯了!”隨后,侯二俠也把自己的身世敘述了一番。最后,他告訴童林:“賢弟,咱們磕到地下,就好比親兄弟。往后有個馬高鐙短,只管去山東找我們哥兒倆。你還沒見過你大哥侯廷,我不是捧他,他比我可強多了。我這個人性如烈火,我大哥卻非常老練。他會一百單八手青龍劍,日后你可以去見見他,你們哥兒倆好好切磋切磋武藝。”童林聽了連連點頭:“哥哥,我別無所求,只希您向大哥代個好。早晚有一天,我必去巢父林給他老人家問安!”“好好好,這信兒,我一定帶到。來,咱們干上一杯!”
這就叫“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吃完了飯,天也黑了。童林一想自己晚上還得值班,趕緊起身告辭:“哥哥,恕不奉陪,小弟我還有事!”“也好。賢弟呀,那我就不送了,咱們一語落地,我在山東等你,望你務去一聚!我們以后再來了北京,一定去王府看你!”“好吧!”
交完了飯錢,侯二俠帶著幾個徒弟把童林送出酒樓,彼此招手告別。按下侯二俠咱不說。
單說童林,回到雍親王府,一進屋門,就見大總管何春和二總管何吉在地下來回亂轉,他倆一看童林回來了:“喲,我的教師爺,您可回來了!”童林急忙問道:“有事嗎?”“爺找了您好幾次了,他老人家連休息都沒休息,現在正在書房等您呢。”童林一聽爺在等著自己,急忙就奔貝勒爺的書房去了。
童林來到貝勒爺的書房,挑簾進屋一看,燈光明亮,貝勒爺穿一身便服,正在屋里來回踱步。胤禛一看童林回來了,頓時喜笑顏開:“海川,你上哪兒去了?我一個下晌也沒找著你,我都快急死了!”童林一笑,“爺,我在外邊遇上點事。”“什么事?”童林就把今天地壇會侯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貝勒爺講了一遍。胤禛聽罷,滿面喜色:“海川呀,這事你做得非常之對。這就叫化敵為友。這位老俠客現在哪里?”“他住在前邊的一個小店里。不過他今天就要離開北京,回山東老家去。”“海川,你們不是常說這話嗎:見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你為何不將這老俠客領到府中,與我一會呢?”童林臉一紅:“爺,我總覺得我們是綠林人,跟您見面是不是不方便?”“唉,海川!咱以后立個規(guī)矩,打破以往的戒律,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只要你認為這個人可交,就把他領回來與我介紹。我一生最喜歡的就是江湖上的人物,像今天這樣的老俠客,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記住沒,往后只要是找你的人,你就領來見我。”“唉!爺,我記住了!”爺倆又敘了一陣兒,童林怕累著貝勒爺,趕緊起身告辭了。
童林回到屋里怎么高興,咱不細說。
單說這一天,貝勒爺把童林喚到眼前:“海川哪,你來我府里已好幾個月了,我派人也調查過你的情況。聽說你的父母和一個兄弟都在鄉(xiāng)下過活兒,我想是不是把他們都接到北京來,這樣你也能省一份心,還可以在你父母的身邊盡點孝道。”童林一聽見貝勒爺突然提出此事,真是喜出望外。“爺,這事我也想過,只是……”“什么?”“沒有房子啊!”“哎,不就是個房子嗎?告訴何春和何吉,讓他倆在外邊找所好房子,花多少錢,我全包了。你放心,一切事情都用不著你發(fā)愁。只要你樂意,明天咱就派兩輛套車去,把你爹娘和家里的東西全搬來此地。”“謝爺的大恩!”
到了年底,貝勒爺吩咐何春、何吉,派了五輛車前去京南霸州童家莊接童林的父母和兄弟。
這事的震動可不小,整個童家莊的人紛紛出來觀看。大伙兒一看童林不但沒死,而且還在北京做了闊事,聽說在什么雍親王府里當頭兒,一個月就掙一百多兩銀子。就聽有人說:“他在王府里說一不二,連王爺也得給他幾分面子啊!”“哎喲,童老爹真是因禍得福呀!”“那可不,當初他對童林恨之入骨,可現在卻像一陣輕風似地跟兒子刮到京都里去了!”鄉(xiāng)親們說長道短,議論紛紛,咱不多說。
單說童老爹,高高興興來到北京城,進新家一看,嗬,一座四合套院子,屋里應有盡有。童林讓二老上座,給爹娘問了安,磕了頭。童老爹樂得胡須直抖。
童林把家安頓下來,一家四口團團圓圓、高高興興地過了個年。
正月十五這一天,街前街后人山人海,鑼鼓喧天。
童林正和貝勒在屋里侃侃而談,報信兒的進來了:“童教師,府門外來了仨人,他們指名道姓要見您。不知您見不見?”童林問:“他們是干什么的?”“沒說。”“爺,我失陪了!”貝勒聽罷一樂:“海川哪,你的名氣已傳出,是不是有人聞名前來拜訪于你?你不要出去了,干脆把他們叫進屋里來,讓我也認識認識。”童林聽見貝勒這么一說,也不敢不答應,他吩咐手下人:“把他們讓到這里來。”
這可是破例啊,要不然貴為雍親王的胤禛怎能見他們呢!
時間不長,何春把外面那三位領進了屋里。童林抬頭一看,嗯,來者不善呀!就見三個人都沉著臉,橫眉立目,挺胸腆肚。當中為首的這個人,五短身材,是個車軸漢子,三十五六歲,一張橫寬的面頰,滿臉騷皮疙瘩,濃眉毛,大眼睛,眼珠子還往外冒冒著,二目賊光四射,腮幫子上掛著一層青胡子茬兒,身穿棉衣,外披棉袍,手里還拎著個長條包袱。他身后站的那兩位,一個赤紅臉兒,一個黃白臉兒。這兩人大約都在二十五六歲左右,每人手里也拎著一個長條包袱。“三位,你們找我嗎?”童林起身問道。就見當間兒為首的那位,往前邁了一小步:“您就是童林童老師嗎?”“不錯,在下正是童林童海川。”“就找你!”“好吧,有話慢慢說,三位請座!”這三個人也不客氣,每人拉把椅子就坐下了。他們看了看貝勒,連理都沒理。胤禛也沒言語,他在旁邊默默地看著。童林問:“三位尊姓大名?仙鄉(xiāng)何處?找童某何事?”就見為首的這位,把包袱往茶幾上一放:“嘿!童老師,明人不做暗事!我們找你比武來了!”童林聞聽就樂了:“那么請問閣下尊姓大名?”“姓賀,叫賀豹,有個小綽號叫踏山熊。這是我的兩兄弟,云南八卦山人,他叫一枝花韓寶,他叫小蜜蜂吳智廣。聽說童老師要別開天地,另創(chuàng)一家武術,我哥仨特來領教!另外,我們要替一個朋友報一掌之仇,打人一掌反被人一腳。”一開始,童林還不明白這三位的來意,后來他一琢磨:嗯,這三人大概與鐵背龜雷春有關,便問道:“那么,請問賀老師,您為誰報這一掌之仇呢?”“嘿嘿!我說姓童的,你怎么還裝蒜呀?怎么,你忘了?看來你這人是盡占便宜啊!難道你忘了雙雄鎮(zhèn)鐵背龜雷春挨打一事?”童林點點頭:“不錯,我是和雷師父發(fā)生過一次誤會。”“什么,誤會?姓童的,你踢了我?guī)熜值膱鲎樱伊怂娘埻耄瑒偀鹾玫娜庾屇憬o撒了把沙子。這且不說,你竟把我?guī)熜侄亲永锏拿鏃l給打出來!我?guī)熜之敵跻埠湍阒v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天我們是來給師兄雷春報仇的!在哪兒呀?請找個地方!”童林一看來者如此野蠻:“賀老師,先別急,有話慢慢說。來人哪,謝茶!”“不喝!少來這套!”童林心想:這位這火越來越大,我得跟他好好解釋解釋。“三位能否讓我把話講清?不錯,當初我是拳打了雷師父,但是,事出有因。當時我丟了銀兩,前去把勢場求幫,哪知雷師父手下的徒弟蠻不講理,開口就罵,伸手便打,我萬般無奈才還手相抵。雷師父因不明真相,伸手與我相斗,只因我手下留了情,他才不至于受傷。三位,你們如能聽我的話,就趕緊離開此地,帶我向雷師父賠個不是!”“你放屁!打一巴掌給一顆甜棗吃?沒那么便宜!告訴你姓童的,我們既來之則安之!請吧!”說著話,這三位用衣服就蹦到了院里頭。
此時,胤禛的心中是大大地不悅!啪!他把桌子一拍,“海川,這三個東西太可惡了!拿我的帖子,到五城兵馬司把人叫來,把他們三個扭送官府,從嚴治罪!”童林心說:這當官的開口就抓人!“爺,那可不行!一則興師動眾;二則您調多少軍隊來都沒用,這三位都是夜行人,高興了在這兒呆一會兒,不高興一跺腳就上了房。那咱們不是往返徒勞嗎?爺,這事有我一人足矣!”“海川哪,你對他們讓步,可這三個人蹦上橛子拉屎,還登上勁了!對這種人不打不行,你要給我狠狠地打!”貝勒爺這么一發(fā)話,童林不敢不聽,他點頭答應,就來到了院子里。
貝勒爺讓何春搬到院子里一把椅子,他披上皮袍,往這椅子上一坐,親自督陣。
童林究竟如何應戰(zhàn),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04
第十一回 皇宮丟國寶怒康熙 王府失童林憂雍正
話說童林把長大的衣服歸整一下,掖好了衣襟,把袖子往上一挽,將辮子盤在頭上。
再一看賀豹早把架勢拉開了,他站了個騎馬蹲檔式,嘴咧著,臉上升騰著殺氣。還沒等童林站好了,賀豹使了個黑虎掏心,拳上掛風,朝童林就是一拳。童林一閃身,啪就把賀豹的手腕子給攥住了:“等一等,賀老師,咱可把話說清楚了,我不愿和任何人結仇。今天這仗,我不樂意打,希望你趕緊收招回去。你不打,我們就是朋友;如果你逼得過急,可恕童林得罪!”“你胡說八道!”賀豹把拳奪回去,另一只拳使了個單風貴耳,朝童林的耳根子就打來了,童林低身閃過;賀豹又使了個勾掛連環(huán)腿,奔童林的小肚子就是一腳,童林撤身又躲開了。賀豹連發(fā)十招,招招皆空。
貝勒一看,童林怎么不還手呢?
童林心想:父母兄弟都來到了北京,全家團圓,一起過個安穩(wěn)的日子多好。我何必得罪人呢?仇人一多,三天一登門,五天一比武,這日子怎么能過好呢!可他再一看,貝勒雙目圓睜,正盯著自己呢。“童林,你怎么了?狠狠給我打!”“唉,記住了!”
就見童林晃動著雙掌開始還招。沒打一個回合,賀豹就有點兒吃不消了。童林只輕輕按了一下賀豹的脊背,他撲通一個跟頭就摔在了廂房的墻根兒底下,哇地一口,鮮血也噴吐出來了。貝勒一看,高興得鼓掌喝彩:“嗯,打得好,打得好!這才過癮呢,海川,你早該這樣!”童林心說:您盡看熱鬧,我捅了婁子能受得了嗎?童林趕緊過去,伸手把賀豹攙扶起來。賀豹賭氣把膀子一甩,擦擦嘴角的血沫。韓寶、吳智廣倆人也趕緊跑過來相攙。“師兄,你怎么樣?沒傷著吧?”“哎喲,姓童的,我跟你沒完!”說著話,他栽栽晃晃把長條包袱打開,從里邊拽出一雙護手雙鉤,分雙鉤奔童林就砍來。韓寶和吳智廣一看,也急忙從各自的包袱中拿出單刀,他們哥兒仨就把童林圍在了當中。
貝勒一看,這幾個人怎么動家伙了?怎么,要要野蠻?他猛地往起一站:“海川,你還不亮家伙!”童林想想不亮家伙不行了,一揮手把雙鉞拽出來,他就要力敵三人。
說到這兒,咱們得交待一句。前文書中咱說過,雙雄鎮(zhèn)鐵背龜雷春挨了童林一掌之后,他就回到了云南八卦山。到了八卦山,師兄弟就問他:“你怎么回事?看你的氣色也不好。”“唉,別提了!我栽了!”“怎么回事?”雷春就把他在雙雄鎮(zhèn)遇童林交手而敗這事給講了一遍。他把不是都推到了童林的身上,師兄弟們一聽,都火了,紛紛要下山找童林去報仇。哪知,他們這么一嚷嚷,就驚動了八卦山大莊主混元俠李昆李太極。李昆是著名的俠客,為人正直,品行端正。他一聽這事,就把雷春叫到眼前痛斥一頓:“事從兩來,莫怪一方。童林怎么不踢別人的場子,專踢你的場子?聽你這么一說,姓童的全不對,可我不信。甭問,你肯定是打著咱八卦山的幌子欺負人了,不然的話,就不會這樣!往后不準你再給我招惹是非,快滾下去!”挨了師父的一頓臭罵,雷春也老實了。但是,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呀。
在雷春的師兄弟當中,有三個最愛惹禍的人:一個叫賀豹;一個叫韓寶;另一個叫吳智廣。這三個人偷偷把雷春拉到一邊:“雷春,這事完不了。雖說大莊主發(fā)了話,但咱可不能聽他的,干脆,我們哥兒仨偷偷下山去找這個姓童的,你不是說他家住在京南霸州童家莊嗎?我們就去童家莊找他,好好給你出出這口氣!”
就這樣,哥兒仨偷著下山,趕奔童家莊去了。來到童家莊一打聽,說童家一家子都搬到北京去了,他家大兒子童林在京都雍親王府做事。哥兒仨一商議:我們不能白跑呀,干脆,咱再上北京找他去。他們本想找見童林,先好好揍他一頓,然后,再給他放點血。哪曾想見童林一伸手,自個兒吐了一大口。
接上文書,童林用雙鉞一比劃,低聲對他們三人道:“旁邊有風緊,你們快撤吧!”這三人一想,自己不是童林的對手,急忙收兵器,跳出圈兒外。“姓童的,你等著,這事沒完!爺走了!”說著話三人飛身而逃。
童林看他們果真走了,收兵器來到貝勒爺的面前。“混賬東西,便宜了他們!海川哪,要不是你在,我非砸折他們的狗腿!”“爺,回屋休息吧!”“海川,我告訴你,往后再遇上這樣的東西,你可不能手軟。咱們該恭敬的就恭敬,不該恭敬的就不恭敬。這樣的賤種,就應往死揍!打死他十個八個都沒關系。”“是!”貝勒休息咱不提。
單說童林,回到家里,也沒敢和二老提這事。吃完了晚飯,童林就陪著爹娘和兄弟上街看燈去了。書說簡短,此間無話。
正月過去了,平安無事。日子一長,童林也就把這事給忘了。可他哪兒知道,大禍就在眼前。
怎么回事?原來,這哥兒仨根本就沒走,他們在前門外找了一個小客店住下,韓寶和吳智廣請來個郎中給賀豹治病。賀豹在床上趴了半個多月,才能下床行走。哥兒仨一商議,我們怎么辦?若是返回八卦山,見了師兄弟如何開口呢?約友報仇,可在北京又沒有朋友呀!三個人想了好幾個月,也沒想出個好辦法。
轉眼就到了四月份。
這一天,哥兒仨又聚在一起商議了一陣兒,終于想出了一個餿主意:三人要夜入皇宮作案,栽贓陷害重海川。康熙五十四年四月初三的這天晚上,賀豹在店房守攤兒,韓寶和吳智廣倆人就偷入了皇宮。倆人進宮里一看,這院子這么大,作什么案呢?他倆邊走邊想,走一宮過一殿,不一會兒,就來到了一座大殿的跟前。借屋中的燈光一看,門匾上寫著“安樂宮”三個金色大字。他倆一琢磨。這安樂宮大概就是皇帝住的地方吧。想到這兒,倆人爬上后窗戶臺,用舌尖舔破窗欞紙,往里一看,就見在屋子的正中央放著個長條桌,一個老太監(jiān)正往桌子上踅摸。桌子上放著的東西在燈光下直反光,是什么東西,他倆沒看清。
書中代言,康熙皇帝在位期間,四海平定,國泰民安。康熙皇帝是位有道的明君,每年他都要到各地出巡,今年也不例外。他看現在是春天,就打算到承德去狩獵,宮里宮外忙了一個多月,才準備就緒。這安樂宮的主管胡老爺,是皇帝的貼身太監(jiān)。他一看皇帝馬上就要動身了,便徹夜不眠地為皇帝準備佩戴的珠寶。今天晚上,他把給皇帝準備好的這些金銀首飾擺在桌上,對著賬簿挨個地查點。查點完了,老頭滿意地點點頭,離開安樂宮,去請皇帝前來過目。
韓寶和吳智廣一看老頭出去了,韓寶就讓吳智廣在屋外放哨,他自己躡足潛蹤,進了安樂宮。來到桌前一看,嗬!桌上放的全是價值連城的金銀首飾,在翡翠鼻煙壺上,光寶石就有一百多顆;再看,一個赤金的盒子開著蓋兒,里面放著一對鐲子。韓寶心想:這可是個寶貝呀!他拿起來對著燈光一照,鐲子里頭有一條小龍來回游動,隱隱約約還能聽見里頭流水的聲音。韓寶把這對鐲子重新放入盒中,用旁邊放著的一把小金鎖鎖住,然后他從懷中拽出一個包袱皮,包好了小金盒子,系在腰上。韓寶抬頭一看,靠左邊還有一張桌子,上面放著文房四寶。韓寶眼珠一轉,壞水兒就冒上來了,他來到桌前,提筆略加思索,寫了四句話:
一把單刀亮堂堂,
五湖四海走江洋。
盜走寶鐲暗自喜,
捉拿童林問端詳。
韓寶用硯臺把這張紙條壓住,轉身出來了。
韓寶、吳智廣倆人溜出皇宮,又回到了店房。這時候賀豹正等得著急,忽見他倆挑簾進了屋,賀豹趕緊問道:“怎么樣?”“勝利歸來了!哥哥,讓你開開眼。”韓寶樂呵呵地把包袱打開,用小金鑰匙把小金鎖打開,掀蓋兒將鐲子拿出來送到賀豹的眼前:“哥哥,你瞅瞅這是什么?”賀豹看罷,贊不絕口。看完了鐲子,韓寶又一五一十地把他們怎么進皇宮、怎么入安樂宮講了一遍。賀豹問:“后來呢?”“后來我給皇帝大人留了個紙條。你就聽喜吧,這回讓姓童的吃不了兜著走!”韓寶把他編的那么四句順口溜給賀豹念了一遍,賀豹聽罷哈哈大笑。笑著笑著,賀豹忽然又覺著不對勁:“兄弟,咱們可惹了大禍了!越入皇宮,盜取國寶,這要讓皇帝知道了,非把我們幾個給剮了不可!”韓寶一聽:“剮就剮吧,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人為一口氣,佛為一炷香。只要姓童的死在咱們前頭,死又何懼?”按下他們哥兒仨不說。
單說康熙皇帝,他正在宮中聽眾多的官員匯報,就見安樂宮的胡主管面帶笑容進了屋,“皇上,您喜歡的寶貝我全準備好了,請皇上過目!”康熙皇帝一高興,起身就來到了安樂宮。
進了安樂宮,康熙向桌上一瞧:“嗯!”他發(fā)現桌上沒有自己最喜愛的鴛鴦鐲。“怎么沒把我的鴛鴦鐲拿出來?”胡太監(jiān)聞聽就是一愣,他趕緊來到桌前,又一查點,可不是嗎,鴛鴦鐲不見了。當時把胡太監(jiān)嚇得差點拉一褲子。“啊!”胡太監(jiān)心里說,剛才還在這兒,怎么不翼而飛了呢?“這……這這……”他翻了半天,也沒找到鐲子。正這時候,就見一個小太監(jiān)雙手捧著一張紙條,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到皇帝的面前,“皇上,這兒有張紙條,請過目!”康熙接過紙條一看,他是勃然大怒!稍微平靜了一下,康熙又看了一遍紙條上的字跡。他心想:抓住童林問端詳,童林是個干什么的?
第二天,康熙決定不去熱河了。他迅速傳下圣旨,命順天府破獲此案,捉拿盜賊童林。
皇上傳旨捉童林,那還不容易!京都之內人人皆知雍親王府有個叫童林的教師爺。
咱單說順天府的兩個官人,一個叫張智,一個叫張清,他倆是順天府的八班大都頭。接到皇上的圣旨,這倆人一合計,聽說這個叫童林的盜賊就住在雍親王府。那還了得,誰敢上雍親王府里去辦案呀!沒辦法,他倆就去請示順天府的知府懷塔布。
懷塔布聽了張智和張清的稟報后,自己也覺著為難。怎么辦呢?他想來想去,靈機一動,決定先去雍親王府拜會貝勒,跟貝勒把這事情說清楚,然后再想捉人的辦法。
懷塔布主意已定,帶著三班人馬就奔雍親王府去了。快到王府的時候,懷塔布起身下轎,派人把自己的名帖呈上,求見雍親王。貝勒也不知外面發(fā)生的事情,一聽懷塔布要求見自己:“他來干什么呢?”貝勒自言自語道,“讓他進來!”就見懷塔布正冠抖袍,邁方步,蹺腳尖,屏呼吸來到書房,躬身施禮:“奴才給爺磕頭!”胤禛一擺手:“起來吧!”“謝爺的恩典!”“落座講話。”“是!”懷塔布平身坐下。貝勒問:“懷塔布,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是為何事?”“啊……奴才斗膽包天,回爺的話!”“哎,不要吞吞吐吐,有話直說。”“是!爺,您聽說了嗎?皇宮大內安樂宮出事了!”“噢!出什么事了?”“萬歲皇帝的國寶翡翠鴛鴦鐲被人盜了!”“喲!誰偷的?”“現在還不清楚。不過已發(fā)現了一個重大的嫌疑犯,這人姓童,叫童林,聽說在您府里當教師爺。皇上嚴旨切責早日破案,奴才不得不前來跟您打招呼。您看這……請爺明示!”胤禛聽罷,不禁一怔,“懷塔布,你有什么根據說這個賊就是童林呢?”“回爺的話,奴才死也不敢胡言!這里有盜寶人留下的字跡,請爺過目!”
貝勒爺看罷紙條,就知這是栽贓陷害。胤禛一看事關重大,不得不作一番解釋:“懷塔布,我府里是有個叫童林的人,不過,他向來不干錯事,為人正直,品行端莊,更何況他整天守在我身邊,怎么能夜入皇宮,盜取我父皇的鐲子呢?顯而易見,這是栽贓陷害!”“是!爺這么一說,我也明白了。不過,皇上要捉拿童林問個究竟。”“懷塔布,你也別為難,該怎辦就怎么辦。明天我就把童林送到順天府,但你可不能難為與他!”“是!謝爺的恩典!”懷塔布轉身走了。
貝勒爺呢,氣得在地下來回直溜,他吩咐一聲:“把童林叫來。”
童林在屋里躺著,一聽貝勒叫自己去,趕緊起身來到胤禛的書房。童林施完了禮,貝勒口打咳聲:“海川那,我告訴你件事,你也別吃驚,這叫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你貪官司了!”童林聞聽,心中就是一顫!“爺,您這話是什么意思?”胤禛把事情的經過向童林講了一遍。“冤枉!小人冤枉!”“海川,你放心,我先把你送到順天府,然后再去求見父皇,和他老人家把事情解釋清楚。你暫且先委屈幾天吧!”話罷,胤禛吩咐手下人擺了一桌酒宴,給童林壓驚。然后又讓何春、何吉去賬房支了五百兩銀子,到順天府上下打點了一下。
第二天,童林起身來到順天府。懷塔布還真不錯,連堂也沒升,只讓行明師問了問童林的家鄉(xiāng)住處,就把他押入了監(jiān)牢。剛進牢房一會兒,牢頭就來了,“哪位是童教師?”“我就是。”“對不起您那,來,把刑具解下來吧。”牢頭給童林打開刑具,就把他領到一個特號牢房里邊去了。進屋一看,嗬,還挺排場,有太師椅子,有八仙桌,還有茶壺茶碗,床上的被褥嶄新。老頭兒一再囑咐童林:“童老師,您在這兒頂多呆上三五天,就能回家享福去了!”童林一想:肯定是貝勒花錢打點了,要不我一進來,非先挨一頓臭打,然后再被投入這黑洞洞的監(jiān)牢。童林懷著沉重的心情在這兒等待。按下童林不說。
單說雍親王胤禛,第二天,他修下本章,求見父皇。康熙皇帝照準,允許胤禛進會。胤禛換上朝服,來到皇宮院內。見到父皇,胤禛趕緊下跪請安,然后起身往旁邊一站。康熙看看兒子,“胤禛,你見我有事嗎?”“回爹爹的話,小兒專為童林一案而來!”“噢。這童林究竟是個什么人物?”胤禛向父親詳細地把童林介紹了一番,并且把三寇鬧府的事也講了一遍。他說童林是因得罪了綠林人,才遭到如此陷害,并要求父皇赦免童林出獄。康熙聽罷,沉思了片刻:“胤禛”“兒在!”“你先回府聽信兒,容父三思。”“遵旨!”胤禛知道父皇的脾氣,所以他也不敢再往下說了。胤禛心想,父皇已有讓步的意思,看來,事情必成無疑了。
欲知童林能否獲赦,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04
第十二回 京城內受皇恩獲赦 油坊鎮(zhèn)打小人中計
且說康熙皇帝,送走了兒子胤禛,他獨自在屋里來回溜步,思索了片刻,吩咐道:“傳神力王!”神力王是誰呢?他叫額爾璽,是順治皇帝的親兄弟,也就是康熙皇帝的親叔叔。康熙平時有事愿意跟他商議。見著神力王,康熙把宮中丟失鴛鴦鐲的事向他說了一遍,最后又把胤禛進宮所說的重復了一遍。神力王聽罷,沉思片刻,道:“陛下圣明,據我看,胤禛所說沒有虛假,童林顯然背屈含冤。您想,凡作案者,都怕人發(fā)現,焉能把自己的姓名留下?在字柬上留下童林的姓名,顯然是栽贓。我愿陛下釋放童林,讓他戴罪立功,捉拿賊寇,尋找國寶。辦成了有功,若辦不成,咱再另議。不知皇上意下如何?”“嗯,言之有理。就按王叔所說的辦。”“謝主龍思!”
康熙主意已定,當時降下圣旨,赦免童林出獄,戴罪立功,限他在百日之內捉拿賊寇歸案,請國寶還朝。
懷塔布接旨后,命人把童林從牢中押出來升堂。童林心中無數,忐忑不安地來到堂上,雙膝下跪。懷塔布往下看看:“下跪何人?”“罪犯童林!”懷塔布問完,又告訴童林:“海川哪,蒙主上圣明,赦你出獄。”童林聞聽,不禁一愣,心想:這肯定是貝勒爺使了勁。想到這兒,他趕緊往上謝恩。懷塔布又道:“出獄后,限你在百日之內捉拿盜賊,請國寶還朝。辦成有功,辦不成你可要小心啊!”“是!小人記住了!”童林又磕了幾個頭。懷塔布甩袖退堂。童林這才離開了順天府。
剛一出門,童林就見大總管何春、二總管何吉拉著匹馬在門口站著。“教師爺,您受驚了!”“二位多會兒來的?”“早上剛起來,貝勒爺就讓我們來了。”“爺想得真周到!”“童教師上馬吧!”童林騎馬回到了雍親王府。
童林進屋一見貝勒,撩衣襟跪倒在地,聲音顫抖道:“參見王駕!”“起來起來!海川哪,讓你受委屈了!”“沒有沒有!多虧爺打點得周到!”貝勒又道:“官司現在才打完一半,父王之意讓你戴罪立功。千斤重擔,可不容易啊!咱爺倆好好商量一下,看看下一步怎么走。”“回爺的話,我現在心緒繁亂,這么大個國家,誰知國寶在哪兒,真如大海撈針啊!恐怕百天之內萬難做到!”“說的也是。海川,百日之內,你盡力辦到;萬一辦不到,我再進宮費點口舌,求父皇容期緩限。你估計這事是誰干的呢?”“回爺的話,我看一定是賀豹他們干的。他們挨打不服,懷恨在心,找我報仇不能,所以就栽贓陷害。”“說得有理。但是,捉賊要贓,捉奸要雙,咱光猜測不行。”“是!爺說得有理!”“我看這樣吧,你在山東不是有兩個把兄弟嗎?干脆,你去山東面見侯氏兄弟,求他們幫忙吧。”“對,爺說得對!我先回家安頓一下,明日就動身前往山東巢父林。”“海川,我跟你一塊兒去!”“啊?!”童林就是一愣:什么?貝勒爺是金技玉葉,貴為親王,跟自己出尋國寶?這怎么可能呢?“爺,您是說笑話吧?”“哎,這么大的事情,我能開玩笑嗎?你這次獲釋,全憑我在父皇面前為你說話,無形之中,我也就成了你的保人。你要把事辦成,也減輕了我的負擔;你要辦不成,我也得擔責任。所以,我才決定跟你一起捉拿賊寇去。再則,我也出去開開心,解解悶兒,順便認識一下侯氏兄弟。”“謝爺的盛恩!我求之不得!”書中代言,雍親王是不能隨便出京都的,得請示皇帝。接上文書,胤禛向父皇告假,說因身體不好,暫在府中養(yǎng)病。他又告訴何春和何吉:“我不在期間,你們每隔二十天給我請一次假,若父皇追問,就說我身體不爽。”何春、何吉點頭答應。他倆心里說:貝勒爺的膽子可夠大的呀,這要讓皇上知道,那還了得!這犯了欺君之罪呀!按下貝勒不說。
咱單說童林,回到家里也沒敢說自己吃官司的事,他說要陪貝勒出外辦點機密大事。把家里安頓好了,童林又回到了貝勒府。
三天以后,童林和胤禛一起離開了北京。為了行動方便,貝勒裝成買賣人的掌柜的,改姓趙;童林裝成一個伙計。童林在路上是心事重重。貝勒爺則不然,他看見什么都新鮮,一路上是談笑風生。書說簡短,路上無話。
單說這一天,童林和胤禛就來到了山東清河縣。他倆一看天也不早了,趕緊就找客店。童林看見前面不遠的地方有個鎮(zhèn)子,就和貝勒爺向那鎮(zhèn)子走去。
一進鎮(zhèn)子,就見路邊一塊石碑上刻著五個大字:清河油坊鎮(zhèn)。他倆過小石橋就到了鎮(zhèn)子的街上。童林和貝勒正準備往前面走一走,好找個店房住下,就見前邊路上圍著很多人。他倆走到近前,從人群后頭往里一看,原來是個耍把勢賣藝的。童林根本無心思看這玩藝兒,貝勒則不然。別看他已四十多歲,有時卻像個小孩子,見了什么都想看一看。他一看見這練把勢的,就不想走了,向童林說:“伙計,咱們站下看一會兒。”“是!”童林也不敢走了。再往里一看,孤單單、冷清清,就一個人,地下放著一把樸刀,旁邊有一個長條包袱。那人穿衣打扮很樸素,面腮蠟黃,大約有三十歲左右,辮子在頭上盤著,大褂在地下放著,看樣子還沒開場。童林和貝勒在這兒呆了片刻,就見練把勢的抱拳沖四周一轉道:“各位,辛苦辛苦!我是外地人,初來貴寶地,因訪友落空,欠下店飯錢,懇請各位,您看完了要覺著不錯,就賞我一文兩文,我是感恩匪淺!如您身上沒帶錢,那也沒關系,就看個熱鬧。我這個人拙嘴笨舌,說不圓全,若有不對之處,請各位多多見諒;練得不好,望請各位擔待一二!”說著話,就見這人一哈腰,憋足了氣,練了一趟大紅拳。
貝勒一看,這位練得還不錯,他壓低了聲音問童林:“伙計,你看怎么樣?”童林點頭答道:“真功夫!”童林心想:看來這位不經常用武術換錢花,他肯定有困難。
這人練完了大紅拳,把頭上的汗擦了擦,撿起了樸刀道:“各位,我粗拳笨腳,剛才練得不好,現在我再練一趟樸刀。”說著話,他啪啪一晃樸刀,又練了一趟。他一收著,沖大伙兒抱拳道:“各位,我向大家討個飯錢,請各位賞賞吧!”他邊說邊施禮。奇怪的是,一個給錢的都沒有。貝勒看了看四周的觀眾,足有四五百人,可誰都不想花錢,心里說:這地方的人可夠吝嗇的啊,沒有一個懂人情的!貝勒越想越憋氣,可就這會兒,只見練把勢的那位一晃雙拳,又練了一趟小紅拳。這一趟拳練得可真不錯。據說,這小紅拳是明太祖朱元璋留下來的,一共二十四式。這位練完了小紅拳,氣喘吁吁地對圍觀的人說:“各位見笑了,天也快黑了,我求哪位給個三文五文!”他苦苦哀求了半天,人們仍然無動于衷。
貝勒見此狀,不由得怒氣生騰,他分人群擠進來,對練把勢的道:“練把勢的!”“唉!”這人看看貝勒爺,“您有什么事?”“你練得不錯!好,別人不給你錢,我給!伙計,賞他十兩銀子。”童林聽見貝勒發(fā)話了,趕緊伸手拿出十兩銀子,交給了貝勒。貝勒接過銀子,往地上一放:“給你,拿去吧。路費、店飯賬夠不夠?”“哎喲!我謝謝您了!”練把勢的趴在地下就磕頭,“我這兩下子不值這么多錢呀!”“咳,你收起來吧!我?guī)У貌欢啵辉俣嘟o你點。”“我謝謝您了!”練把勢的千恩萬謝,一哈腰就撿那銀子。正這時候,就見從人群中走出一個人,他一伸腳,就把那銀子給踩住了,又一使勁,把銀子踩進了地里頭。練把勢的一愣,抬頭一看,是個二十幾歲的小伙子,五尺多高的身材,細腰寬膀,白凈的面皮,寬腦門兒,油黑的大辮子在身后耷拉著,穿綢裹緞,挽著白袖面,拔著脖子,撒著嘴,真是盛氣凌人!練把勢的就問:“您這是什么意思?”這小伙子哼了一聲:“什么意思?我說你是從哪兒來的?懂不懂撂地的規(guī)矩?你連個名姓也不報,就敢跑到這兒來要錢花,嗯?我告訴你,不是人們不給你錢,也不是我們這地方的人不懂人情。山東是出圣人的地方,我們這兒的人最懂禮,就因為你練得不地道,大伙兒才不給你錢。我不是說大話,從這街上隨便拉出一個人就比你強得多!”
貝勒聞聽,不樂意了。他把臉往下一沉道:“哼!你這個人來得好無理!銀子是我給他的,有話你沖我說吧!”小伙子看了看貝勒,便道:“有話沖你說又怎么著!你是個誰呀?仨鼻子眼——你多出口氣?別人都不給,你為什么給?”貝勒樂了:“錢是我的,我樂意給誰就給誰,你干預的著嗎?”“當然我干預的著!你把銀子撿起來收回去,咱一筆勾銷;不然的話,哼哼,你可別找不順當!”童林一看這位要打仗,趕緊邁步過來,把貝勒護住,對小伙子道:“年輕人,你來得好無理!難道說你要動武不成?”“哎,哪兒來這么個大老趕子?動武又怎么樣,難道我還怕你不成?!這銀子,我不讓給,就不能給!”童林一看,遇上地頭蛇了,他的火就上來了,又道:“你這個人真不懂情理,我勸你少管閑事,你可別找不順當呀!”“我打你這小子!”小伙子說著話,朝童林就是一拳。童林一閃身,躲開了這一拳。就見這小伙子連三并四,沒完沒了。童林一轉身,就到了他的身后,抬腿啪就是一腳,那小伙子撲通就趴在了地上。圍觀的人們嘩一笑。這小伙子從地上爬起來,面紅耳赤道:“好,老趕,你把我打了,你等著!”他分開人群就跑了。
練把勢的一看,趕緊從地里頭把那銀子摳出來,來到貝勒面前,雙手奉還道:“二位,我十分感謝你們!為了賞我銀子,惹你們生氣,我實在于心不忍。這銀子我不能收,您拿回去吧!”貝勒一聽就說:“怎么,你嫌少?”“不不不,我太高興了,不過……”“甭說別的,這跟你沒關系。銀子出手就不能再收回來了,你帶去吧。”“好好好!”童林又提醒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走的那主也許是搬兵去了,你趕快離開此地吧!”“好!”這位把樸刀撿起來,披上大褂,往前走了兩步,又回來了。“請問二位尊姓大名?有朝一日我得了地,一定加倍補報!”童林一指貝勒道:“這位是趙掌柜的,在北京開買賣;我是他的伙計,姓童,叫童林童海川。”“噢,趙掌柜,童師父,好,我銘記在心,永世不忘!”練把勢的轉身走了。童林也沒問他的姓名,但那人的長相童林記住了。這個人到了后文書中,幫了童林好多的忙,以至童林身遭大難不死,都是他幫的忙。按下這主不表。
單說童林和貝勒,從鎮(zhèn)子的南頭走到北頭,問了十幾家客店,所有的伙計都說:“我們這兒滿員!”這下可把童林給急死了,心里說:怎么,莫非要露宿街頭?光我一個人那沒關系,可還有貝勒爺啊!不行,說什么也得找個地方。童林又一打聽,有人告訴他,后街還有一家客店。
童林和貝勒來到后街一看,果不其然,一座大客房就在眼前,高門樓,高墻大院,院里有牛有馬,很有氣派。門頭上有一塊匾,上頭寫著“英雄把勢店”五個大字。童林心說:管他什么店,能住就行。倆人上臺階往里走了幾步,童林就沖里面喊:“有人嗎?”話音未落,伙計出來了。“唉,二位,住房嗎?”“不錯,有沒有空閑的房間?”“有!”童林聞聽,才把心放下了。
他倆跟著伙計進了東跨院兒。這院子相當闊氣,方磚鋪地,正房三問。伙計推門道:“請二位,看這房間滿意嗎?”童林一瞅,太好了:紙糊的頂棚、方磚鋪的地、四壁雪白;八仙桌、太師椅,還有兩張楠木大床,床上掛著蚊帳,嶄新的被褥。童林點頭道:“很好,我們就包下這院子了。”“好啦,二位請坐,我給你們打水去。”時間不長,伙計提著一桶涼水、一桶熱水就回來了。“二位,凈凈面、燙燙腳吧。”倆人燙完了腳,伙計又給泡了一壺茶。童林和貝勒爺用完了茶,就覺著肚子有點餓。這時伙計進來道:“二位,飯菜已做好,你們準備什么時候用?”“現在就吃。”伙計應聲走出房門。不一會兒,伙計就把飯菜給端上來了。童林一看,嗬,好豐盛的一桌酒席!燒雞、扒鴨、煎炒烹炸,樣樣皆有。童林心里就納悶兒:我們也沒打招呼,怎么端上這么些酒菜?難道說本地有這個規(guī)矩?童林張口又止,心里說:我還是不問的好。貝勒以為是童林要來的飯菜,所以也沒多問。兩個人是開懷暢飲。
吃完了飯,伙計把殘席撤下,又泡了一壺新茶。童林心里說:這桌酒菜便宜不了,我得問個價。等伙計倒水的時候,童林問:“伙計,我們方才吃的那桌飯菜要用多少錢?”“哎,方才的飯菜錢不用您付,我們東家包了。”“東家包了?你們東家是誰?”“是這店房的掌柜的。”“你們掌柜的貴姓?”“姓李。”“能見見嗎?我要當面致謝!”“您別急,過一會兒他就來看望你們。”伙計話罷,含笑退出。
時間不長,就聽院里響起腳步聲。童林猜測是掌柜的來了,趕緊起身出迎。童林出門一看,八個伙計手提燈籠往兩旁一閃,就見從中間走出一位年邁蒼蒼的老者,平頂身高六尺掛零,肩寬背厚膀大腰圓,腰板挺拔,雙手如扇,一張黑燦燦的面皮,三綹花白胡須在胸前飄忽,剪著股的小辮兒耷拉在后背,上頭還系著根紅頭繩,身穿寶藍色長衫,挽著白袖面,二目如電,眉如春山。童林一看,就知是練家子弟。他心里說:此人不凡呀!童林迎過去,雙手一拱道:“您就是李掌柜的?”老者上一眼下一眼,把童林打量了一遍,答道:“不錯,正是老朽。請問客官貴姓?”“姓童名林字海川。”“哎喲,童老師,哈哈哈哈!恕老朽魯莽,望求擔待!”“掌柜的,您太客氣了!您設酒宴款待我們,我們主仆實在過意不去。屋里請!”“叨了叨了!”倆人說著話來到屋里。貝勒見是東家,便站了起來。童林介紹道:“這是我們的趙掌柜的,這是客店的李掌柜的。”老者謝禮,貝勒相還,三人這才分賓主落座。
李掌柜吩咐手下人:“重新泡茶!”“唉!”伙計應聲而去。童林道:“李掌柜,咱們初次相逢,您就擺酒宴款待我們,我們實在過意不去!”“哎,這算什么!五湖四海皆朋友,一頓飯菜不在話下。請問童老師,你們二位從何而來?”“北京。”“喲,天子腳下!哈哈哈!”話罷,老者放聲大笑。貝勒心想:這位老頭兒必有來歷。常言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得問個明白。想到這兒,貝勒爺輕輕咳嗽一聲,問道:“老人家,大概您是貴人登門、無事不來吧?”“好,明人不做暗事,因為你們幫了我的忙,所以我才設酒菜致謝。”貝勒又問:“幫忙?幫什么忙?”“我有個小徒弟,姓趙,叫趙青,人送綽號過街虎。他剛才在把勢場鬧事,讓童師父教訓了一頓。打得好,你們替我教訓了他,因此老朽我感之不盡!叫他進來!”
時間不長,從門外走進一個小伙子。童林一看,正是他打的那位。這小伙子往李掌柜面前站道:“師爺!”“跪下!”小伙子撲通跪倒在地,李掌柜用手指著他道:“奴才,你專門給我惹禍!要不是童老師教訓你,還不知你要猖狂到何等地步!快給童老師賠禮!”趙青撅著嘴,沖童林一作揖:“我謝謝童老師!”童林以禮相還:“剛才,我失手傷了你,實在對不起!”
李掌柜讓趙青閃退一旁,向童林道:“童老師,我有一事不明,想當面請教。”童林道:“有事您就說吧。”李掌柜繼續(xù)道:“我這個徒弟,他做得對不對,咱暫且不提。單說他的功夫,我傳授他七八年武藝,一般人絕不是他的對手,但跟您一伸手,您就像成人戲嬰兒一樣。我對這事產生了點興趣,甭問,童老師一定是世外的高人。恕我冒昧,敢問童老師是哪個門戶、恩師是誰?”童林一聽,心說:好嗎,又問這個,一回答就惹禍。他轉臉看了看貝勒,貝勒點點頭,那意思是說,有什么說什么。童林便道:“李掌柜,我無門無戶,下山的時候,老師告訴要我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李掌柜聞聽就是一愣。他又上下打量了童林一遍,道:“童老師,您不以為您的口氣有點太大了嗎?也許我活得歲數還小,在這六十七年之中,我還沒見過一個敢說這話的人呢!”童林心說:壞了,又惹禍了。想到這兒,他趕緊解釋。李掌柜抬手拒絕,又道:“童師父,我自幼酷愛武術,也教過幾招粗拳笨腳,今天我打算和您過過招,開開眼,怎么樣?”童林忙擺手:“不不不,您別聽我這么說,我的武藝也拿不出手去,請您高抬貴手!”“不!童老師,今天我非領教不可!我要交個朋友,認個師父!”說話間,李掌柜挺身站起。貝勒爺在旁發(fā)話了:“海川,客氣什么?既然老人家愿意跟你過過招,你就奉陪吧!”“是!小人遵命。”童林一看貝勒爺發(fā)話了,急忙應聲跟李掌柜來到了院內。
李掌柜招呼手下人:“掌起燈球火把!”一言發(fā)出,從外邊又進來幾十個伙計,點起了火把,把院子照得通亮,即使掉下根針,也能撿起來。
一切準備完畢,就見李掌柜甩掉長衫,拿了根板帶系在腰上,把辮子往腦袋上一盤,身形一晃,就亮出了門戶。童林一看,這位真夠利落的。他也把長大的衣服閃掉,短衣襟小打扮,緊了緊板帶,站在下垂手。
貝勒爺自己從屋里搬了把椅子,往門口一坐,雙手叉腰,他要觀戰(zhàn)助威。
欲知童林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11
第十三回 勝李元兄弟話往事 戰(zhàn)刺客仇敵泄真情
說童林和李掌柜二人來到院中,就要伸手比武。
一切就續(xù)之后,童林向李掌柜一拱手:“李掌柜,您請!”“童老師,您請!”“不,我向來不先伸手,還是您請!”“好吧,那我得罪您了!”話音未落,就見李掌柜身形往前一轉,左手一晃童林的面門,正手朝童林的前心就打去。童林格外注意,他發(fā)現李掌柜絕非一般人,不但動作敏捷,而且掌上掛風。
就在這一掌離童林的前胸還有半尺多遠的時候,童林跨步斜身,躲過這一掌。然后,童林使了個金獅纏腕,就抓李掌柜的手腕子,哪知李掌柜噌又把手撤了回去。李掌柜伸右手,使了個鳳凰單展翅,朝童林的后腦勺便拍,童林使了個縮頸裹頭式。李掌柜這一掌走空了。童林身形轉動,連著五招沒還手。
李掌柜抽身跳出圈外,沖童林一笑:“童老師,您怎么不還手?”童林也樂了:“因為您方才請我們吃過飯,對我們非常熱情,因此我先讓您五招。”“哎,童老師,您太客氣了!是不是看不起老朽?請童老師進招!”
李掌柜說著話,往里一跟身,朝童林又是一掌。這回童林可不讓了,間架相還,亮出來了八卦柳葉綿絲掌。李掌柜一看童林亮出了門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無怪乎姓童的要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他果真有特殊的招法。我闖蕩江湖幾十年,從未見過這種掌法,弄不好,我今天非栽跟頭不可,我千萬得注意呀!想到這兒,李掌柜使出三十六路鐵砂掌,掌上掛風,呼呼直響,奔童林就去了。
貝勒爺在旁邊看著,心中暗自給童林使勁。人家比武的人還沒什么,他倒先冒了汗。這就叫事不關心,關心則亂。
三十多個回合過去,未見輸贏。這里有兩個原因:一是童林手下留情;二是童林打算拖延時間,以招套招,以招試招,看看對方有何長處,以便借鑒。
通過這三十多個回合,童林的眼界大開,不由得暗豎大拇指。童林心想:這李掌柜究竟是何人?山東果真是藏龍臥虎之地!一個開店的就這么厲害,難怪他徒弟四處橫行,說隨便拉出個小孩兒就會武術,叫出一個來就不簡單。我得注意。
打了四十個回合,李掌柜急了,他朝童林來了個蓋頂三掌,啪啪啪,這三掌可真厲害!打頭頂,掛兩肩;打腦門子,掛兩太陽穴;拍前心,掛兩肋,這是三招套九招連環(huán)進命式。童林一看來勢兇猛,趕緊使了個黃龍大轉身,就把轉大樹的能耐拿出來了。他一閃身,就躲到了李掌柜的背后,舉左掌來了個鳥籠聽海,朝李掌柜的后背打去。說時遲,那時快,童林掌上掛風,撲就到了,此時李掌柜想躲似比登天。這一掌要是拍上,老頭兒不吐血,也得趴倒。可童林哪能那么做呢!就在他覺著這一掌似挨非挨的時候,猛一撒手,噌一下,飛身形跳出圈外,沖李掌柜一抱拳:“李掌柜,我領教了!”
李掌柜本來還等著挨打呢,沒想到童林沒打他。李掌柜的臉騰一下就紅了,他趕緊轉身施禮:“童老師,多謝您高抬貴手!”
貝勒爺往起一站身道:“哎喲,英雄對好漢,今天我可是大開眼界呀!”
李掌柜吩咐一聲:“再擺一桌酒宴!”剛吃了飯,還吃得進去嗎?老頭兒一高興,哪兒還顧得上這個。
這回擺在桌上的全是瓜果梨桃。幾個人來到屋里,把臉擦了擦,重新歸座。李掌柜開口道:“童老師,今天我可真開眼了!不是我說大話,幾十年來,我還未遇見過對手。真沒想到童師父的武藝如此精湛!我贊成您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請問童老師,您師父究竟是誰?”童林本來不想告訴別人,另外師父有言在先,又一看李掌柜出于赤誠,就毫不隱瞞地把老師的名姓說了出來。李掌柜聞聽,大吃一驚,說:“難怪童老師如此厲害,弄了半天您是四小劍俠的徒弟!失敬,失敬!”童林也問道:“李掌柜,您這武藝這么高,貴恩師究竟是誰呢?”李掌柜也毫無保留地告訴了童林。
原來,這位李掌柜正是赫赫有名的鐵掌李元,他的老師是鐵掌方飛方四爺。
童林和鐵掌李元互相稱贊了幾句,倆人的關系又進了一層。鐵掌李元笑了笑道:“趙掌柜、童師父,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兩位可別駁我的面子。”貝勒樂了:“李師父,我看你這個人很可交,有話盡管說。”“我打算請趙掌柜的幫忙,想和童師父近乎近乎,結為生死的把兄弟,不知童老師肯不肯賞臉?”童林聞聽,喜出望外:“不過,老人家,咱倆這歲數——”“哎,肩膀頭齊為弟兄,你這個兄弟我結定了!”貝勒一聽,也樂了:“海川哪,恭敬不如從命,你就答應了吧!”“是!”童林這一答應,李元可樂壞了,當時命人在屋里設擺香案,和童林倆人磕頭結成了把兄弟。李元把店里的伙計都叫來,讓他們磕頭認了師叔。
童林把包裹解開,從里面拿出些銀子要賞給大家。李元過來說話了:“不用,兄弟,你把錢收起來。今天這點小意思,我全包了;明天,咱們再好好慶賀一下!”大伙兒一聽,都樂壞了。李元又道:“兄弟,你們這次從北京來,莫非有什么事情?咱可是磕了頭的把兄弟,有什么事,你可不能瞞著我!”童林聞聽,口打咳聲道:“咳!哥哥,實不相瞞,小弟我招了官司。”“什么?官司?”童林把自己遇難吃官司的經過詳細地講了一遍。李元聞聽,不住地贊嘆:“那么,救你的這人是誰呢?”“這——”童林看了貝勒一眼,就沒往下說。
貝勒爺今天也喝得高興了,就見他把胸脯一拍道:“就是我呀!”“那么您——”貝勒一笑道:“實不相瞞,我姓愛新覺羅,名叫胤禛,當今皇帝陛下,就是我爹;我是他的親兒子,官封雍親王。”貝勒這么一報名不要緊,可把李元嚇壞了,他趴伏在地,砰砰直磕響頭道:“雍親王千歲!恕小人眼拙,奴才罪該萬死!”貝勒起身用手相攙道:“老英雄,不知者不為過,這算什么呢?”
李元命人重擺酒宴。“李老俠客,海川這次吃了官司,連本王也跟著擔了干系。這一次來山東,本打算去巢父林見侯氏兄弟,求他們幫忙,現在,既然海川跟你一個頭磕在地,老英雄,你可不能袖手不管,望你們幫幫他的忙!”“那是自然,小人遵命!我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們兩個生死不分,奴才一定盡力而為!”
他們幾個一直談到深夜,李元才起身。“爺,您路上夠辛苦了,我兄弟也累了,有話咱們明天再敘,您就休息吧!”李元命人重新換被褥,親自伺候貝勒躺下,這才和大伙兒一起退下。
工夫不大,貝勒就睡著了。童林不放心,走到院內圍著房子轉了一圈兒,看看沒事,又回到了屋里。他給貝勒爺把帳子放下,熄了燈,這才來到自己床邊,把雙鉞放入枕下,上床和衣而臥。躺了好長時間,童林也睡不著,想起國寶丟失之事,童林是憂心忡忡。正在他似睡非睡的時候,忽然聽房上嗖地響了一聲,這聲音似有似無,一般人的耳朵根本聽不見。童林心里就是一動,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有夜行人?想到這兒,童林騙腿兒下床,從枕下拽出雙鉞,先到里屋看了看貝勒,見他仍在熟睡,轉身就來到院子里。
童林閃目觀瞧,院門緊閉,四處冷冷清清,沒有一絲雜音。他順著院門往左一拐,進了一條小胡同,來到后房,腳尖兒點地,飛身上房。他往房脊上一看,果然有兩條黑影在那兒趴著。童林心里說:壞了,遇上了刺客!他有心伸手將這倆人趕跑,又一想:不行,貝勒此時睡得正香,如果一伸手,非驚動了他老人家不可,干脆找個僻靜的地方好好教訓教訓他們。想到這兒,童林跟身進步,壓低聲音沖兩條黑影喚道:“喂,別趴著,我已經看見你們了!”兩條黑影聞聲嚇了一跳,急忙從背后拽出家伙。童林一看這兩人要動手,趕緊向他們搖搖手,然后向遠處一指,意思是說,有膽子跟我到僻靜的地方。這倆人也不含糊,跟著童林穿房脊,越墻頭,就出了把勢店。
兩個人跟著童林到街后邊的一片開闊地。童林一看前邊還有片樹林子,就又往前走了一程。等來到樹林邊上,童林站住了,一回頭,就見那倆人已來到他的眼前。童林借月光一看,認識。誰呢?這倆人正是盜取國寶的韓寶和吳智廣。
原來,韓寶和吳智廣偷上國寶鴛鴦鐲離宮回到店房后,就準備看童林的熱鬧。他們認為,你童林就是有天大的本領,只要吃這種不清不白的官司,至少也得在牢房中坐個三年五年。出乎他們的意料,童林只被關了三天就赦免出獄了,不僅這樣,他還奉旨前往捉拿賊寇。賀豹、韓寶、吳智廣三個人聞聽此信,氣得五臟冒火,七竅生煙,一個美夢頓時化為泡影。怎么辦呢?最后哥兒仨商議決定,讓賀豹回云南八卦山養(yǎng)傷聽信兒,韓寶和吳智廣倆人身帶國室,暗地跟蹤童林,一旦有機會,就動手結果童林的性命。童林和貝勒一出北京,這哥兒倆就跟上了,一路上因無機可乘,一直未能下手。跟到了油坊鎮(zhèn),這哥兒倆在另一家店房住下,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倆才偷偷溜出店房,來到英雄把勢店,準備刺殺童林。
接上文書,童林一瞅是他們倆人,心中就是一怔,心想:他們來干什么?是找我報仇,還是偶然巧遇?還是——童林又一轉念:太好了!我正四處找你們呢。我先套套你們的話,如果你們真是盜寶的賊寇,就休想離開此地;如果只為一掌之仇而來,那我解釋清楚也就罷了。想到這兒,童林壓一壓心中的怒火,面帶笑容往前邁了一步道:“二位,你們不是韓寶、吳智廣兩位老師嗎?”“不錯,正是我們哥兒倆!”“二位,你們怎么也到山東來啦?這夜半三更的,莫非你們找我有事?”“喲,大老趕,你還裝糊涂!難道說你把那一掌給忘了?我們哥兒倆專來取你的人頭!”“噢,你們是來報仇的。好!我童林愿意奉陪,只要二位能做到,不過,有一事我至今不明,想請教二位。”“說吧。”“二位,雖說你們年輕,但闖蕩江湖多年,都頗有經驗,咱們綠林人辦事向來是光明磊落,對不對?大丈夫敢做敢為,有什么說什么。我想問你們一件事,今年四月初,有人夜入皇宮,盜走皇上的翡翠鴛鴦鐲,并且栽贓陷害于我,我懷疑這事是你們干的,二位敢承認嗎?”“這——”吳智廣張口結舌,欲說又止。還是韓寶嘴快:“不錯,是爺干的!你能怎么樣?”
童林聞聽,心中暗喜,但又一琢磨:他倆要是說氣話怎么辦?不行,事關重大,萬一有個什么差錯,那可了不得。想到這兒,童林聲色不動,又問:“噢,果然是二位所為。你們?yōu)楹我@么干呢?”韓寶微微一笑道:“姓童的,實不相瞞,要論真本領,我們不如你。正因為我們打不過你,才給你栽贓,讓你攤官司,我們才能達到借刀殺人的目的,以解心中之恨!”“噢,那么二位是怎么干得呢?”“怎么干的?”隨后,韓寶就把他們夜入皇宮盜取國寶的經過講了一遍。童林一聽,還真是這么回事,就繼續(xù)問道:“請問,這鐲子在你們二位身上嗎?”捉賊要贓,童林得親眼看看呀。韓寶也壓不住火了,明知這是一計,他還要往里鉆。就見韓寶一伸手,從懷里掏出個小包,他打開小包,把那個小金盒子往空中一舉道:“姓童的,看看,鐲子就在這里頭。我告訴你,只要你把我們一抓,再把這盒子拿回去,你就能立功贖罪。但是,我還告訴你,你絕得不到手!我們等到百日期限,要看看皇上大人怎么處置你!”說著話,韓寶將小盒重新包好,又揣進了懷里。童林一看,盜賊確定無疑就是他倆,微微一笑道:“二位敢做敢為,真是英雄好漢!那么,你們今天到英雄把勢店又為何事?”“摘你的狗頭!姓童的,爺的話全講完了!拿命來!”
話音未落,韓寶一捅吳智廣,倆人持刀同時朝童林的兩肋刺來。
童林繞步斜身,躲過雙刀,心里說:今天我可不能讓步了。我怎么攤的官司,不就是因為你們嗎?!我現在戴罪立功,捉盜賊,請國寶還朝,事關重大,豈能等閑視之?貝勒爺千山萬水,離京都來到山東,吃了不少苦,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協(xié)助我捉拿你們嗎!今天既然二位送貨上門,那我也就不客氣了!想到這兒,童林晃動雙掌,就使出了真正的本領。
韓寶和吳智廣倆人也不善。他們報仇心切,恨不能將童林的腦袋立即砍下。就聽見兩把單刀嗖嗖帶響,呼呼掛風,圍著童林的身子飛轉。
正在這時候,就聽遠處有人大聲呼喚:“海川——你在哪里——我來了!”童林甩臉一看,就見貝勒氣喘吁吁地向這邊跑來。童林心里說:壞了。怎么回事呢?
昨夜貝勒做了個噩夢。他在夢中驚醒,口干舌燥,就想喝水,于是便喚童林,喚了幾聲,無人答應,貝勒趕緊下床,掌燈到童林的床前,一看床空著,不見童林,再一看屋門還開著,心說:童林上哪兒去了呢?于是他披衣服,操寶劍,躡足來到院子里,在院里繞了幾圈,喊了幾聲,仍不見童林。再一看院門緊閉,他就知道事情不妙。出院門,從前街找到后街,這才發(fā)現樹林邊上有人在動手,貝勒料知童林必在其中,因此他才高聲喊喝。
接上文書,貝勒這一來,就給童林增加了負擔。貝勒貴為金技玉葉,一旦有個好歹,童林能擔得起嗎?童林心里說:我的爺,您來干什么呢?一心不能二用。您不來,我抓他們倆人不成問題;可您這一來,我還得保您,豈不耽誤大事?!童林正著急呢,貝勒已經到了,氣喘吁吁道:“海川,他們是什么人?”“噢,他們就是盜寶的賊寇!”“啊!找著了?好小子,你們膽大妄為,狗膽包天。今天我豈能饒了你們!”貝勒說著話,操寶劍過來給童林助戰(zhàn)。
韓寶和吳智廣一看情況不好,趕緊分兵,一個和童林戰(zhàn),另一個朝貝勒就撲來。童林心里清楚,貝勒那點能耐很一般,跟這兩個飛賊動武,那非吃虧不可。沒辦法,童林只好跨步跟身,來到貝勒身邊,邊戰(zhàn)邊護著貝勒。
這個時候,店房里的值班伙計也知道此事了,他趕緊去稟報了鐵掌李元。李元聞聽,心中就是一怔!他非常擔心這主仆二人的安全,尤其是貝勒,他要出點什么事,自己可吃罪不起。他立即召集幾十名伙計,點著燈球火把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12
第十四回 把勢店盜賊逃生 鏢局子伙計遭難
且說鐵掌李元帶人前來捉拿盜賊,韓寶和吳智廣一看,心里說:“不好!雙拳難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今天晚上行刺不成,日后再另找機會。”這兩小子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道:“合字并肩字,風緊扯!”就見他倆各自虛晃一招,轉身就跑了。童林一看這倆小子想逃,他壓雙鉞,兩腳一蹬地,飛身就追。追出一程,童林又一琢磨:倘若要不是兩個賊,而是四個或三個,我光顧追這倆人,把貝勒一個人撇到那兒,另外的賊還不乘虛而入?不行,我不能因小失大。結果童林保護了貝勒,放跑了兩個盜賊。
這會兒,李元率人也到了,見貝勒施過了禮,再追兩個盜賊,已蹤跡皆無。
大伙兒回到把勢店,進屋落座之后,貝勒就問童林是怎么回事。童林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李元聽罷,把腳一跺道:“嘿!送到嘴邊的肥肉沒吃著,瞪著眼把他們給放走了!”貝勒此時是追悔莫及,道:“海川,這事都怪我,我要是不出去,這事你也就辦成了。算了吧,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看來這兩個賊還不甘心,咱今天沒抓著,還有下一次,暫時再讓他們活上幾天吧!”童林聽罷,點頭稱是。一場風波就此平息。
第二天,主仆二人吃罷了早飯,起身告辭,趕奔巢父林。李元有心跟他們一起去,但一想店里還有事情等著他辦,就對童林說:“海川,你保著爺先行一步,我把家里的事情料理完,多則十天,少則五天,我必趕到巢父林,咱們不見不散!”李元一直把童林和貝勒送到圃子口,這才告辭。按下李元不說。
書說簡短,童林主仆二人,一路之上平安無事不說。
咱單說這一天,童林主仆二人來到巢父林,一打聽侯氏兄弟,老幼皆知。有人指點方向:“就在前邊侯家寨,離這兒有八里地。”主仆二人甩大步趕奔侯家寨。
時間不長,他倆就到了侯家寨。這寨子比清河油坊鎮(zhèn)可闊多了!沙石道筆直寬闊,寨子周圍全是密林。為什么叫巢父林呢?據說祖先巢氏就是這兒的僧人,為了紀念他,就給這寨子起名叫巢父林。接前文書,整個寨子精致優(yōu)美,掩隱在綠蔭蔭的密林深處,東西大道,南北圃戶,繞寨子四周有一條護城河。主仆二人滿心歡喜,過青石橋,走了不一會兒,就見面前有一座高大的門樓,黑油漆的大門,兩旁還有一對石鼓,一溜拴馬樁子,整齊的青石臺階。童林一打聽,正是這家。
就見大門開著,門洞旁邊放著老虎凳,上邊坐著倆人,都三十多歲,穿得干凈利落,鴨子腿一擰,正在這兒閑談。童林探頭往里看了一眼,被門口這倆人發(fā)現了。“喂,找誰呀?”“二位,敢問侯大俠、侯二俠就住在此處嗎?”“對,就住在此處。您是——”“我們從北京來,我姓童,叫童林,求你們二位給傳個話,就說我有事求見二位俠客。”“好啦,您略等片刻。”其中一個跑到里邊報信兒去了。
時間不長,就聽院中響起了朗朗的笑聲。主仆二人正納悶兒呢,就見侯二俠跑出來了,身后跟著燈前無影阮合、月下無蹤阮壁、泥腿僧張旺、萬里煙云一陣風徐云、璽面韋陀邵甫五個徒弟。侯二俠一看果真是童林,噌一聲就蹦到了童林的面前,道:“海川,哪陣香風把你吹到了巢父林?哥哥我想死你啦!”哥兒倆說著話,拉手直轉圈。童林指著貝勒說:“哥哥,我給您介紹介紹,這是我們的掌柜的,姓趙。”侯二俠在旁邊看了看貝勒道:“噢,是趙掌柜。賢弟,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趙掌柜,一向可好!”這時候二俠的五個徒弟過來給童林磕頭問安:“童師叔您好!”“起來起來!”“師叔里邊請吧!”大伙兒一塊兒進了院子。
侯二俠邊走邊說:“我大哥正在算賬,他馬上就來見你們!”
剛走到二門口,童林一看,從里面出來個老頭兒。就見這老頭兒長得細高,足有六尺;肩寬背厚,長方臉,寬腦門兒,尖下巴頦兒,眉如春山,目光如劍;小鷹鉤鼻子,薄嘴唇,一口整齊的白牙,須髯飄灑前胸;他身著米色長衫,挽著白袖頭兒,腰里系一根帶子,帶子上掛著一把小寶劍。這把寶劍,金八鉤、金什件兒,白鯊魚皮劍匣,黃金吞口,二尺半長,杏黃的燈籠德在腰下一擺,奪人的二目。書中代言,這把寶劍非同一般,此劍名曰“小庭鋒”,它能削金斷玉,斬鐵如泥。
接上文書。童林一看此人,心中略知一二。他又問侯二俠:“哥哥,這位是——”“這就是我哥震東俠侯廷侯振遠。”童林聞聽,趕緊整衣襟,邁步走過去道:“大哥,這廂可好?小弟童林在下有禮!”老俠客雙手相攙道:“賢弟,免禮免禮!哈哈哈哈!兄弟,我歡迎你大駕光臨。有關你的事,你二哥都跟我說過了,夠意思,夠朋友!我恨不能立生雙翅,到北京與你一聚!沒想到你今天從天而降,我太高興了!”侯大俠這個人較穩(wěn)重,熱忱是熱忱,但不像侯二俠那么急躁。
童林把貝勒介紹給大家,仍然稱貝勒為趙掌柜。眾人信以為真,攜手攬腕,說說笑笑就進了庭房。兩位俠客爺吩咐泡茶,然后又讓人打來洗臉水、刷牙水。主仆二人梳洗已畢,童林看看屋里沒有外人,就對兩位俠客爺道:“大哥,二哥,方才我欺騙你們了。”“海川,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剛才人多,說話不方便。兩位哥哥知道這是誰嗎?”“你不說是趙掌柜嗎?”“這是當今圣上的四皇子,官封雍親王貝勒爺胤禛!”“喲!”兩位俠客聞聽就一怔。侯大俠、侯二俠跪倒在地,給雍親王叩頭。貝勒趕緊伸手相攙道:“各位,請起請起!我不讓海川說實話,他還是說了,我就怕給你們找麻煩。你看看,剛才大伙兒都無拘無束,現在你們又是磕頭,又是行禮,反倒叫我不自在。”大伙兒一看貝勒這人還挺隨和,沒有官架子,心中這才安穩(wěn)下來。貝勒見大家還站著,便道:“各位請坐下,把我這雍親王擱在一邊,就當我是趙掌柜。咱們都是朋友,海川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要見外,就不來了!”侯氏兄弟聽罷,互相看了看,這才先后落座。
侯二俠問童林:“海川,有事嗎?”“咳!哥哥,真是一言難盡哪!”童林和兩位哥哥把自己吃官司的事講了一遍。兩位快爺聞聽就是一愣:“噢,是這么回事!”“是呀。二位哥哥,我來求你們幫忙,念在我們兄弟的情分上,助我一臂之力,捉拿盜賊歸案,請國寶還朝!”童林的話音剛落,貝勒又說了:“兩位老俠客,我們萬水千山到山東,不投奔別人,單靠你們了。你們樹大根深,桃李滿天下,獨霸山東,結交甚廣,辦事方便,你們可不能不管啊!”“爺,您放心,我們一定盡力而為!海川的事,就是我們的事!”侯大俠說完,又吩咐排擺酒宴。
酒席宴上,大家暢所欲言。童林也毫不隱瞞地把在清河油坊鎮(zhèn)與李元拜把結交以及夜斗盜賊的事都講了一遍。侯大俠聽罷連連點頭道:“嗯,我和李元算有交情,也算沒交情,方才聽兄弟你一介紹,我與李元的關系就近了一層。海川,你敢肯定盜賊一定是韓寶和吳智廣?”“當然,他倆不但承認,而且還讓我看了翡翠鴛鴦鐲。”“好!他倆肯定沒走多遠,說不準就在附近。我馬上派人去各地調查,只要他們還沒出山東,就跑不了!他倆若離山東遠去他鄉(xiāng),這事就不好辦了。不過我在外省的朋友也不少,你們放心,這個忙我?guī)偷降桌玻 蓖衷俅畏Q謝。
書說簡短。吃完了飯,侯大俠把童林主仆二人安排到東院住下。為了以防萬一,在院子的四周都布了崗。這一夜平安無事。
次日天光見亮,童林就起來了。他在院子里練了一趟拳,就聽屋里有人咳嗽,童林明白;貝勒也起來了。童林服侍貝勒梳洗畢,門外響起腳步聲,侯大俠、侯二俠進屋給貝勒問了安,然后告訴主仆二人,他們要宴請貝勒。
今天,侯家寨的頭面人物都來了,老侯家的人也來了不少。酒席宴前,侯大俠命令預先挑選出的四十個精明強悍的小伙子,到山東九州十府、一百單八縣,調查盜賊的下落!限他們在二十天之內,作確切稟報。四十名大漢紛紛騎快馬起身出發(fā)。
這些人走后,大伙兒閑著沒事干,就互相談論起了武藝。貝勒沖童林笑了笑:“海川,咱三句話不離本行。你把你賭博誤傷老爺、離家出走、路遇高人、上龍虎山、進雙雄鎮(zhèn)的遭遇詳細地給你兩位哥哥講講。”“是!”童林有聲有色地講了一遍,大伙兒聽得津津有味。侯大俠點了點頭道:“兄弟,難怪你的武藝這么高,你確實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來來來,把兵器拿過來,讓愚兄我開開眼。”童林取出子母雞爪鴛鴦鉞,雙手遞給侯大俠。侯大俠接過來一看,嗬,果真奇特!他用手指輕輕一彈,發(fā)出的聲音如龍吟虎嘯。侯大俠連聲稱好:“賢弟,你能不能練一趟鴛鴦鉞,讓愚兄開開眼?”童林一樂道:“既然大哥愿看,那我就現丑了!”就見童林把長長的衣服閃掉,雙手分鉞,嗖嗖嗖,就練了一趟。大伙兒看罷,掌聲不絕。童林一收招,把雙鉞又放入袋中。
貝勒看了看東俠腰間的寶劍,道:“東俠,你挎的那是什么劍?”“噢,爺,您過目!”東俠從腰間解下劍,雙手呈在貝勒的面前。貝勒接過寶劍,用手指一按繃簧,鏘鋃鋃一聲寶劍出鞘,就見一道閃電擊入院中,再一看那藍汪汪的劍鋒,奪人二目。貝勒點點頭,道:“這可是個寶家伙!”再看劍鞘上刻著三個字:小庭鋒。貝勒讓人找來兩根鐵條,輕手一削,斷為四截。貝勒又稱道了幾句,把寶劍遞給了東俠。東俠沉思片刻,面帶笑容道:“這把寶劍是我家修房子的時候出土的,究竟出自何年、誰手,我全然不知。自從我得劍以后,到處訪名師,請高人,一共學了一百單八手青龍劍,爺若樂意看,我就給您練兩趟。”“太好了!來來來,我開開眼!”東俠應聲來到院子中間,閃掉大衫,轉身晃劍,就練了一趟。
童林在一旁瞪口觀瞧,連眼都不敢眨一下。為什么?他在暗自學習。為何童林到后來能有那么厲害?就因為他謙虛好學,處處留心,取人之長,補己之短。就剛才東俠練的那一趟劍,童林從其中汲取了不少精華。
東俠收兵器,重新落座。眾人同聲稱道。
大伙兒又談了一陣子。這一天也就過去了。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覺,十天的時間就過去了。
這一天,派往近道調查的人回來稟報:無盜賊的蹤跡。童林聽罷,心急如焚。
到了二十天頭上,派往遠道調查的人回來稟報:無盜賊的蹤跡。
童林找貝勒一商議,怎么辦呢?盜賊要在山東境內,侯氏兄弟義不容辭,肯定幫忙;盜賊現在既然不在山東,咱們也不能強人所難。咱們不如另選路線,追尋盜賊。主仆二人主意已定,準備第二天起身離開巢父林。
正這個時候,一匹快馬飛跑到大門口停住了。就見來者斜身下馬,滿頭大汗來到門房。值班的伙計一看,認識,便問道:“這不是飛龍鏢局的李武嗎?”“正是。”“有什么事嗎?”“有!二位俠爺可在?”“在。他倆正陪客人說話呢。”“請你們進去向二位俠爺通報一下,就說我有急事求見!”
值班的伙計進庭房,和東俠耳語了一陣。東俠就是一怔,道:“小武子來了?讓他進來!”
時間不長,李武進來了,他擦擦頭上的汗,給二位俠爺磕頭問安。“起來。什么事把你急成這個樣子?”“回二位俠爺的話!咱們在杭州的鏢局子讓人家給砸了!”“啊!”二位俠客聞聽大吃一驚。東俠問:“砸得什么程度?”“不但把鏢車、鏢局砸了,還把鏢師黃燦打得大口吐血,至今臥床不起。我奉黃鏢師之命,特前來請示二位快爺!”說著話李武把一封信呈遞東俠。東俠看信不悅。
單說侯二俠,聞聽鏢局被砸,鏢師被打,氣得渾身栗抖,火冒三丈,道:“這還了得!是誰砸的?”“潘龍砸的。”“好哇,小兔崽子,我早看你不順眼了!沒想到你還敢動手砸我的鏢局、打我的鏢師!大哥,您在這兒陪著爺和兄弟,我領人去看看。非把潘龍這小兔崽子的狗腿掰折不可!”侯二俠說完,轉身就走。“二弟且慢!不可魯莽!把事情弄清楚再去不遲。”侯二俠聽大哥這么一說,也就沒敢動,只好又重新落座。
貝勒這個人,有時真像個小孩兒似的,遇事總愛刨根問底。他一聽這事情還挺嚴重,就讓李武仔細地講一遍。李武把事情的經過詳細地講了一遍。
書中代言,怎么回事呢?原來,在杭州天竺街,有兩家鏢局:緊南頭的叫飛龍鏢局,鏢主叫黃燦,人送綽號雙刀將,他是震東快侯廷侯振遠的頂門大弟子。黃燦不但武藝高強,而且辦事謹慎、穩(wěn)重,因此,二位俠爺就把飛龍鏢局交給他管理。在黃燦接管飛龍鏢局的幾年中,不但沒有出過差錯,而且還賺了不少銀子。
在天竺街的另一頭,還有一個鏢局,叫金龍鏢局。鏢師姓潘,叫潘龍,人送綽號神鷹打手。潘龍這個人,也不簡單,他的老師是獨占九州笑鰲頭北俠秋田秋佩雨。潘龍?zhí)鎺煾冈谶@兒管理鏢局,買賣做得也不錯。
常言道:同行是冤家,船多就礙事。
比較而言,金龍鏢局不如飛龍鏢局能賺錢。比如有十個買賣,人家飛龍鏢局能攬七個,而金龍鏢局只能攬三個。顯而易見,買賣越多越能賺錢。時間一長,潘龍的眼睛逐漸就紅了起來,心里說:咱們兩家的買賣大小都差不多,伙計多少也不相上下,怎么你們侯家的買賣就那么旺盛?我們的買賣就這么蕭條呢?潘龍為此經常暗自生悶氣,日久天長,心里就結下這么個疙瘩,從而,兩家鏢局就面和心不和了。當然,因雙方人多,難免有點磕磕碰碰,比如走到街上,上飯館吃飯,在戲院里看戲,雙方的伙計經常發(fā)生口角。如果當鏢師的胸懷大度,這些瑣事也算不了什么,可潘龍這人的心眼兒太小。今天聽這個伙計說:“鏢師,飛龍鏢局的人罵咱們啦!”明天聽那個說:“他們見自己的買賣做大了,就以勢欺人!”一回,他不聽;二回,他還不聽舊久天長,他就聽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一次,潘龍竟唆使手下兩個伙計假裝喝醉酒,到飛龍鏢局去找茬兒鬧事。他自己又領了一百多人,每人都帶著棒子,埋伏在飛龍鏢局的左右。那兩個人在飛龍鏢局的門上罵罵咧咧,什么話不好聽就說什么話,要罵別人也無所謂,他倆竟然罵到侯氏兄弟的頭上。那飛龍鏢局的伙計能讓嗎?但因黃燦平日管教甚嚴,手下的伙計從不敢輕易胡來,遇事總得先請示黃鏢師。
幾個伙計回屋里把這事跟黃燦一講:“鏢主,您看這該怎么辦呢?他們罵了一個多時辰了,要罵咱們還是小事,居然罵到兩位俠客爺的頭上了!圍觀的人那么多,這樣下去對咱們的買賣可不利呀!”黃燦聽罷,起身到前屋從窗戶往外一瞧:哎喲,圍觀的人把道都堵死了!兩個小子敞胸露懷,越罵越上火,越罵越起勁,把祖宗三代都給掛上了。黃燦看罷,心中是大大地不快,心里說:這樣下去,我們的買賣就沒法做了!
想到這兒,他趕緊出去相勸:“二位賢弟怎么啦?貪杯貪多了吧?酒要少喝,事要多知。你們看看,圍下這么多的人,多不好意思,走,到屋里去醒醒酒!”黃燦還挺親熱,伸手就拉他們二位。
他這一拉不要緊,倆小子可來勁兒了,把腦袋一撲棱,罵道:“呸!姓黃的,你裝他媽什么大蒜?爺爺喝醉了,爺爺有錢!管你他媽的什么事?爺爺今兒個就不走,你愛怎么就怎么!”說著話,倆小子往地下一躺,要耍死狗。黃燦壓火又勸了半天,仍無濟于事,這次他忍無可忍了,厲聲道:“你們倆這么折騰,你們的潘師主知道嗎?走,帶他們去見潘鏢師!”黃燦吩咐手下的人,幾個伙計應聲就去抓那倆小子。誰知他倆猛然間從腰間拽出短棒,朝幾個伙計就打,一鼓勁兒,打傷了好幾個伙計。黃燦一看這倆人得寸進尺,就命人把這兩個小子給捆了起來,準備押送回金龍鏢局。
黃燦哪知道,潘龍正在胡同里等著他呢!潘龍一看黃燦等人走近了,他一聲呼哨,一百多人就沖了出去,這些人手操短棒,朝黃燦他們幾個人就打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13
第十五回 老俠客揮筆問潘龍 少豪杰掄掌訓五小
且說黃燦一看這情況,就知道這是潘龍預謀好了的。
潘龍這會兒也過來了。黃燦就問他:“你為何如此不講理?不行咱們就打官司去!”“打官司有什么了不起!誰讓你打我的人?”說著話他伸手就打過來了。
黃燦也不是沒有能耐的,因師父管教甚嚴,他從不輕易惹事,結果吃了虧。潘龍一掌上來,黃燦滿口出血,險些把命搭上。潘龍又打了一個呼哨,這一百多人馬上又闖入鏢局,見什么砸什么,鍋、碗、瓢、盆、桌椅、板凳、鏢車、鏢旗,全都給砸了個粉碎;把飛龍鏢局的人打得一個個焦頭爛額,鼻子出血,四外奔逃。砸完了鏢局,潘龍又在大飯館要了十桌酒席,在那兒慶賀。按下潘龍不說。
單說飛龍鏢局,屋里屋外,慘不忍睹,十個人當中就有八個受傷的。沒受傷的人一看潘龍他們走了,趕緊把鏢師和其他的伙計都抬到屋里,找來大夫治傷,然后又把屋子收拾收拾,看看這買賣也做不成了,干脆把匾也摘下來,關門閉戶。
大夫給黃燦接好了骨頭,止住了血,又告訴他:“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好好養(yǎng)傷,切不可亂動。”大夫走后,黃燦咬牙往四下一看,伙計們一個個橫趴豎臥,悲聲處處!他心說:“這哪像鏢局呀,簡直成醫(yī)院了!”事關重大,不能不向老師稟報,他這才讓李武騎快馬趕奔巢父林,稟報兩位師父。
接上文書,李武向二位俠客爺訴說完鏢局的災情,便失聲痛哭。
東俠是個不易動氣的人,聞此噩訊,不由得怒火燃燒。他有心讓二弟侯杰去一趟,又一想,二弟性如烈火,辦事不沉穩(wěn),怕把事情弄大。看來此事必須自己親手處理才可,心說:見著秋田秋佩雨,我要問問他是怎么管教他手下這幫人的,你們這么做犯不犯法?咱們先私了,后經官。如能私了,咱一筆勾銷;倘若你不講理,那講不起,說不了,咱們就經官。東俠主意已定,就準備起身,可又一想:自己一走,把童林和貝勒扔在這兒,有點不像話。
正在東俠左右為難的時候,貝勒開口了:“二位俠客,不要為難!這個姓潘的是三頭六臂呢,還是精靈變得?竟然置國法于不顧,膽大妄為,簡直欺人太甚!這個氣,咱非出不可,這個仇,也非報不行。東俠,此事恐怕得你親自出馬處理。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和海川與你們一同前往,咱們一起去處理此事。海川,你說是嗎?”
其實童林早有此意,只因貝勒在這兒,自己不敢做主。現在一聽貝勒發(fā)話了,童林趕緊起身答話:“爺圣明!我們理應出頭幫忙,二位哥哥不必為難。何時起身?我們一同赴杭州料理此事。”東俠聽罷主仆二人的肺腑之言,頓時心里像打開了兩扇窗戶。心說:要有童林幫忙,那真是萬無一失呀!說實話,有貝勒在這兒,不管上哪兒打官司,準贏!當然,東俠并非想以勢壓人,只要能把事情圓滿了結,就行了。
第二天,侯大俠、侯二俠、童林、貝勒和五小,帶著十名伙計騎快馬趕奔杭州。
一路之上,童林暗自思想:我這是什么命呢?剛當了一年教師,就吃了官司;上這兒來求人幫忙不成,反倒又幫人家的忙。當然,幫二位哥哥的忙,我義不容辭,人家的事情好辦,可我那事怎么辦呢?童林是愁緒萬千。書說簡短,路上無話。
等他們一進杭州,就聽大街小巷人們議論紛紛,說長道短,看來此事是無人不知呀。
東俠等人來到飛龍鏢局的門前,勒馬停身,甩鐙離鞍,就進了鏢局。
鏢局里的伙計一看二位俠爺來了,好似旱苗見著春雨,一下子全都站起來了。“迎接大俠!迎接二俠!”大伙兒激動得熱淚盈眶。
東俠先把貝勒安頓到一個屋里休息,而后和二弟去看望黃燦。進屋一看,二位俠客心中頓覺一陣酸楚,就見一張床挨一張床,有的架著胳膊,有的吊著腿,還有的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在頭一張床上躺著的就是黃燦,就見他臉色蠟黃,嘴唇發(fā)紫,都有點兒脫相了。黃燦一看師父和二師叔來了,便掙扎著要起。東俠趕緊上前將他按住道:“黃燦,你別急,好好養(yǎng)傷。見好了嗎?”“回師父的話,好多了,我現在能自己去廁所了,大夫說這樣下去,有十天半月就可以起床了!”“那好。我問你,這事究竟是為什么?是不是咱的人捅了婁子,惹急了人家,才發(fā)生這場爭戰(zhàn)?”“師父,您放心,我平時對手下的人管得很嚴,因此他們從不惹是生非。這次的事情,是潘龍有意挑釁找茬兒。”“為什么呢?”“師父,這還用問嗎?不就因為咱的買賣興隆!”東俠聞聽,連連點頭道:“嗯,你好好養(yǎng)傷吧!”他嘴上安慰黃燦,心里卻說:潘龍哇潘龍,我豈能與你善罷甘休!
且說侯大俠、侯二俠問明了情況,安慰了安慰黃燦,又回到了自己屋里。
哥兒倆還沒坐穩(wěn)呢,侯二俠又起身道:“哥哥,您陪爺和兄弟在這兒說話,我現在去金龍鏢局一趟。”侯二俠說著話轉身便走,五小一看,起身相隨。東俠見勢不好,趕緊把他們攔住了,“站住!二弟,你干什么去?”“哥哥,這還用問嗎?潘龍這小子蠻不講理,砸我們的東西,打我們的人,難道就此罷了不成?我要去問問他為什么砸我們的鏢局、傷我們的人。他要是賠禮認錯,那好說,咱就一筆勾銷;他要敢再不講理,我就好好地教訓教訓他。這就叫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東俠聞聽趕緊解釋:“二弟,凡事不可魯莽。潘龍固然無理,但是,打狗要看主,咱不看潘龍,還得看北俠秋田的面子,咱哥兒倆跟秋老俠客的關系一直不錯。我看這么辦吧,咱來個先禮后兵。我先寫封信,叫人送到金龍鏢局,問問潘龍如何解決此事,讓他給咱個答復。他若有悔過之意,咱另說另議;反之,咱再教育他也不為遲。”侯二俠聽罷,直搖腦袋,他不同意大哥這么做,侯杰覺著哥哥這人太軟弱,太慈善。
東俠與二弟不同,他一生謹慎,為人忠厚,總抱著息事寧人的態(tài)度,他認為這樣做萬無一失。他又問童林:“賢弟,你看如何?”童林答道:“大哥講得有理。二哥,事情既然已到這種程度,咱必須從長計議。您若領人去把金龍鏢局砸了,把潘龍打了,反過來,潘龍再領人來砸咱們的買賣,打咱們的人,這么來回一鬧,仇越結越死,越報越深,冤仇相報何時了呢?大哥言之有理。我同意先派人前去質問,試探一下潘龍的口氣,看他態(tài)度如何,而后我們將計就計。”
“爺,您意如何?”貝勒喝了口茶,點點頭道:“嗯,你們說得都對。既然海川和東俠認為這么做可行,那也不妨試試。”
“遵命!”貝勒一句話,就算定了。
東俠當時提筆就給潘龍寫了封信,大致意思是:質問潘龍因何砸飛龍鏢局?為何打飛龍鏢局的伙計?事到如今,你準備如何處理?請速給個答復。信寫好了,東俠把信封好,叫伙計李武前去送書。李武接信應聲而去。大伙兒又閑談了一陣子。東俠給貝勒和童林安排好了住處。
正這個時候,李武回來了。侯二俠一看李武回來了,急忙上前問道:“他們怎么答復的?”“回各位俠客爺的話,潘龍說三天以后給我們答復,他讓二位俠爺再等幾天。”“三天?好,有日子就行。三天以后我看你潘龍如何作處!”東俠拿定了主意,他又一想:在三天之內可別再發(fā)生什么事呀,二弟侯杰性如烈火,再加上這些伙計們這個也不服,那個也不忿兒,別給湊合在一起到金龍鏢局鬧事去。為了以防萬一,東俠當眾傳下話:“鏢局里所有的人,沒有我的話,不準到金龍鏢局;三天之內,哪個敢惹是生非,我絕不留情!”東俠的話好比軍令,沒有人敢不聽。
頭一天,平安無事。
第二天,貝勒心里就覺著煩悶,他跟童林一商議:“海川哪,我心中煩悶,你陪我上街去溜達溜達。”“好吧。”童林跟東俠請了假,就陪貝勒往外走,還沒走幾步,就聽身后有人喊:“師叔,等一等,我們來了!”童林回頭一看,原來是五小,便問他們:“你們怎么來了?”“師叔,你們剛一出門,我們就跟老師請假,說出去保護貝勒爺,以免發(fā)生意外,師父聽罷點頭答應。童師叔,我們一則是為了保護爺和師叔,二則也想溜達溜達。”“噢,是這么回事!一塊兒走吧。”
主仆七人出了杭州城,趕奔西湖。貝勒是越溜達越高興。前些年他來過這里一次,這回是舊地重游哇!俗話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西湖美景果然漂亮,幾個人圍著湖邊看了看廟宇,又瞅了瞅各處的風景。正游玩得興致盎然的時候,貝勒就覺著有點口渴,跟童林一商議,決定找個茶館去喝兩碗茶。
在西湖沿岸,茶館一個挨一個,數不勝數。童林準備找一個闊氣一點的,又往前走了一箭之地,就見路北有一座二層樓的茶館,到近前一看,門旁寫著“賓湖茶樓”幾個字。童林問貝勒:“爺,您看這家如何?”“嗯,這地方不錯!”說著話,幾個人就進去了。
樓下喝茶的人還真不少,人們高談闊論,熱鬧非凡。主仆七人又往里走了幾步,就見伙計出來了,問道:“幾位大爺,喝茶嗎?”童林點點頭道:“對,有沒有肅靜點的地方?”“樓上安靜。幾位請吧!”
主仆七人上樓一看,和樓下比較而言,人是少了一些。為什么?因為在樓上喝茶的人都十分講究,花錢多。童林找了一張靠窗戶的桌子,主仆七人紛紛落座。阮合哥兒幾個覺著和貝勒在一張桌子上不方便,就另外在東北角那兒找了張桌子。
時間不長,伙計過來擦抹桌子,童林要了兩壺西湖龍井,自己留了一壺,給五小送去一壺。在二樓喝茶的人都很講究,人家每個桌上都擺著四盤點心和四盤瓜果梨桃。童林又要了八盤點心和八盤瓜果梨桃。給五小那一桌送去一份。童林把杯涮干凈,給貝勒滿上茶,自己也倒了一杯,主仆二人邊喝邊談。
他們正談得高興的時候,就聽噔噔噔響起一陣上樓的腳步聲,眨眼間,門簾一掀,進來一位年輕小伙子。
童林仔細一瞅這個年輕人,嗬,長得非常漂亮:平頂身高五尺掛零,細腰寬膀,扇子面身軀,白白的一張臉,寬腦門,尖下巴頦兒,瓜子臉,濃濃兩道黑眉,一雙闊目皂白分明,鼓鼻梁,大嘴叉,明眸皓齒,新剃的腦瓜皮锃亮;一條黝黑的大辮兒,足有三尺多長,上面扎著五色的頭繩,辮穗在身后耷拉著;身穿寶藍色的長衫,挽著白袖面,腰系一根涼帶,手里拎著個長條包袱,年齡不過二十歲。真是儀表堂堂,人才出眾。
童林看罷,暗挑大指稱道:真是人后有人,天外有天呀!貝勒心中也暗暗叫好。
小伙子向四下看了看,找了張空桌子,把包袱放在桌上,然后落座,乍一看,還挺有派頭。伙計過去擦抹桌子,把茶譜往前一遞道:“大爺,您喝什么茶?”小伙子看了伙計一眼道:“來壺龍井吧。”“好啦!”時間不長,伙計提來一壺龍井,隨后又擺上四盤點心。小伙子自斟自飲,剛喝了一碗茶,他又把伙計喚過去,用較高的聲音問道:“伙計,我跟你打聽點事。”“有話吩咐!”“杭州有個飛龍鏢局在什么地方?”童林和五小聞聽就一動,心說:他打聽飛龍鏢局干什么?大伙兒繼續(xù)注意聽著。伙計道:“大爺,一會兒您喝完了茶,下樓轉過西湖進城里,城里有條街叫天竺街,您到了天竺街南門里一打聽就得了!”“噢。”“不過,大爺,聽說最近這飛龍鏢局出了點事,您恐怕來的不是時候吧?”這伙計的嘴還挺長。小伙子聞聽把茶碗一放道:“出了點事?什么事?”“呵!可熱鬧了!這也就是十天前的事,飛龍鏢局和金龍鏢局發(fā)生了沖突。咱不在場,也不敢說誰是誰非,總而言之,兩家伙計都動了手。聽說金龍鏢局事先有準備,鏢師潘龍領了一百人,把飛龍鏢局砸了個亂七八糟,還打傷好幾十人,把飛龍鏢局的鏢師黃燦都打成了重傷!現在飛龍鏢局把牌子也搞了,弄不好連賣賣都要黃了!”小伙子聞聽就是一愣:“啊,有這等事?那飛龍鏢局就白挨砸了?”“哎喲,我看完不了。聽說他們派人到山東巢父林把震東俠和侯杰哥兒倆給搬來了,您說這還能完嗎?”“噢,那么侯杰現在在不在飛龍鏢局呢?”“在。聽說正等信兒呢!”“噢,那好。”小伙子不往下問了,他連著喝了幾口茶,看那意思馬上要走。
還沒等童林說話呢,阮合起身就來到小伙子的面前,抱拳道:“辛苦辛苦!”小伙子瞅了瞅阮合道:“不辛苦。請坐!”“好啦!”阮合也不客氣,拉把椅子就坐在小伙子對面,又問:“請問朋友,從哪兒來呀?”“從福建來。”“噢,路可不近啊!方才我聽您打聽飛龍鏢局,您和他們認識嗎?”“不認識。”“那您打聽他們有何貴干呢?”“哎,你有所非知,我到這兒來會個朋友。”“會誰呀?”“我打算會一會侯杰、侯振遠。”“噢,那您這‘會’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哈哈哈哈!朋友,您是飛龍鏢局的怎么著,為何刨根兒問底?”“朋友,您算說對了,在下正是飛龍鏢局的,侯杰是我的老師,侯振遠是我?guī)煵N医袩羟盁o影阮合!”“哎喲!失敬失敬!鬧了半天是少鏢師。哈哈哈!伙計,再添個碗,今兒個我請客!”“不不!”阮合一擺手拒絕道:“朋友,我還沒問您貴姓大名呢!究竟您為什么要會我老師和師伯?”
小伙子不慌不忙地答道:“阮合,咱這么說吧,我自幼也受過名人的指點、高人的傳授,練過十幾年把勢,這次離家出走,遍及名江大川,訪問高人,會的人不在少數。我聽說侯氏兄弟乃是山東一霸,故仰慕而來,與二位俠客會上一會。我這個‘會’是請教的意思。我想請教二位侯爺,開開眼,學點本領。”說話者無心,聽話者有意,小伙子說罷,覺著沒什么,阮合聞聽,心中是大大地不悅,心里說:呸!真不怕風大扇了你的舌頭!小小年紀,口出狂言!你上這兒來會震東俠,你老師是誰呀?你竟妄自尊大!現在我老師和師伯諸事纏身,心緒煩亂,他們若聞你這般胡言亂語,非上火不可,得了,我干脆把你打發(fā)走吧。想到這兒,阮合輕輕一拍桌子道:“朋友,咱這么辦好不好?我看你也用不著訪二位俠客爺,先訪訪我就行了!”“訪你?什么意思?”小伙子不解地問道。阮合一笑道:“朋友,老實告訴你,你不配!咱也不說你的師父是誰,你的能耐如何,就你這年紀能配跟二位俠爺動手嗎?有小人陪你,足矣!”“是嗎?這么說,我今兒個這碗茶還真喝出點兒味道!見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姓阮的,你說咱們在什么地方伸手合適?”“你快喝,一會兒咱們一起找地方!”
一般情況,童林非過來斥責阮合,把事情了啦!可今天童林也覺著這小伙子有點奇怪,看來他還有點來歷,童林想看一看他到底有什么本領。貝勒一向喜歡觀比武,一天看不到別人動拳腳,他心里就覺著膩味。現在一聽他倆要打仗,眼眉都樂開了花,他當然更不會制止。
就見這小伙子安之若素,喝完了最后一杯茶,把伙計喚到面前道:“算賬!”伙計答道:“三十個老錢。”小伙子從兜兒里拿出塊銀子,用手掂了掂,足有二兩,往桌上一扔道:“全給你了,剩下的是小費。”“謝大爺!”小伙子拎包袱在前,五小在后相隨而去。
童林一看他們走了,趕緊喚過伙計,把賬結了,和貝勒起身下樓,也跟在他們的后邊向前走去。
出賓湖茶樓,幾個人拐彎抹角就來到了山根兒下一個較僻靜的地方。茂密的樹林黑壓壓一片,小伙子一直走到密林深處,看看這地方不錯,不容易讓人發(fā)現,便停住了腳步。他把包袱往地下一放,笑吟吟地瞅著阮合。阮合看罷,氣就不打一處來,伸手把紐襻兒解開,閃掉大衫,把腰中的帶子連緊幾扣,將大辮盤在頭上,提了提靴子,道:“小伙子,來吧!”小伙子視若無睹,微微一笑道:“我說阮合,算了吧!”“為什么?”阮合問。“半道上我一琢磨,就像你方才說我那樣,你跟我伸手,不配。你一個無名小輩,我打了你都不光彩,回到家,人們一問:‘你打誰了?’我說把燈前無影阮合給打了,人家一聽那阮合算哪一號哇?野雞沒名,草鞋沒號。我不是費力不討好嗎?再則說,咱倆無冤無仇,何苦動手呢?算啦算啦!”
阮合一聽,心中暗道:小白臉子,沒好心眼子,這兩片嘴可真夠損的。我阮合在這兒也有一號,連師父都夸我呢!叫你這么一說我一錢不值呀!想到這兒,阮合不由得火往上撞,道:“好哇!小子休要耍嘴,著拳吧,你!”阮合往前一縱,就是一個通天炮。那小伙子連衣服都沒脫,笑嘻嘻往旁邊一閃,阮合一拳走空,就見小伙子抬手一抓阮合的寸關尺,“著!”噌一下就把阮合的命門給抓住了,然后往懷里一扽,看似沒使勁,實則力有千斤,腳下使了個掃堂腿,“趴下!”阮合真聽話,撲通摔了個狗啃屎。
哥兒幾個一看大哥栽了,不由得心中一緊,心說:這小伙子可真有兩下子,一般人哪能把大哥摔倒呢!而且摔得也太痛快了。這是誰呢?
有道是:打了一個和尚滿寺羞。阮壁頭一個掛不住了,大喊一聲:“小輩休走!”揚拳便打。小伙子連頭都沒回,一轉身,阮壁一拳走空,小伙子使了個勾掛連環(huán)腿,啪!正蹬到阮壁的肚子上,就見阮壁噔噔噔噔身子往前一趴,也栽了。
張旺一生氣,過來朝小伙子耳根臺子就是一掌。小伙子一低頭,掌走下方,朝張旺小腹便打。張旺腳尖點地,往空中一縱,小伙子一掌走空,還沒等張旺轉身呢,小伙子的巴掌又回來了,正好砍在張旺的脖子上。張旺頓覺兩耳生風,眼前發(fā)黑,撲通就摔倒在地。
徐云、邵甫一看三個哥哥都栽了,倆人干脆一起上來了。小伙子沒費吹灰之力,把他們倆人也打翻在地。等哥兒五個都栽了,他們才知來者非等閑之輩也!
呼啦一聲,兄弟五人跑到童林的面前道:“師叔,我們全挨打了!”童林心說:我早看見了。貝勒爺看罷,心中是大大地不悅!他又朝童林道:“海川,你怎么還看著?當師叔的,還不過去給他們幾個出出氣!”童林心說;您可真愛熱鬧!他這才應聲朝那小伙子走去。
欲知童林能否勝之,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13
第十六回 密林中戰(zhàn)生人收徒弟 鏢局內迎客人接信使
貝勒貴為雍親王,又是當今皇帝的兒子,他怕什么?就是殺幾個人,那也是小菜一碟,大不過回北京一趟,和父親說上幾句好話,皇帝的圣旨一降,滿天云散。
可童林就不一樣了。他和東俠一樣,總是報著吃虧讓人的態(tài)度,但這個事,童林不能不管。兩位哥哥不在,五小受氣,當師叔的能不管嗎?就是貝勒不發(fā)話,童林也不會袖手旁觀。至于怎么個管法,那就不一定了。
但現在貝勒一發(fā)話,童林只好點頭稱是,起步來到這小伙子的面前。童林從心里十分喜歡這個小伙子,他不但長得帥,而且武功驚人,真不簡單。童林開口道:“年輕人,能否道個姓名,說說你的來歷?”小伙子瞅瞅童林,噗嗤就笑了,心里說:這是誰呀,怎么像個大老趕呢?想到這兒,他沖童林一抱拳道:“師父,您貴姓?”“噢,免貴姓童,單字林,雙名海川。”“噢,童師父。那您跟剛才那幾位是什么關系?”“他們是我的五個徒侄。”“呀嗬!不遠哪!這么說您跟侯廷侯大俠、侯杰侯二俠都有關系嘍?”“二位俠客爺是我磕頭的盟兄。”“要這么說,可真是孩子挨打叫出娘了!童師父,剛才您看得清楚,當時我可不愿伸手,是他們幾個硬找上來的,一個不行,上兩個,兩個不行,又上三個,最后都趴下了。不要怨天尤人,這就叫經師不到,學藝不高,誰讓他們是飯桶呢!童老師,您過來是要給那幾位出氣呢,還是咋的?”
童林聞聽,非常不悅,心說:這孩子哪兒也不錯,就是有點狂。童林又問道:“年輕人,你先不要說這些,我告訴你我是誰了,可我還不知你是誰呢!”“甭問。童師父,您要把我贏了,我什么都會告訴您的,您要是贏不了我,咱就等見著二位俠客爺再說。”童林一看這年輕人的嘴還挺硬,也就不愿和他多費口舌了。“年輕人,方才我看你發(fā)招伸手果然有獨到之處,我多少也練過幾天,喜歡武術,我想陪你走幾趟,愿意嗎?”童林問道。“歡迎歡迎!童老師賞臉,我求之不得!那么,請您進招吧!”小伙子謙讓道。
童林把袖面挽了挽,為什么?他知道這年輕人非同一般。常言道:驕者必敗。童林的心中時時刻刻都揣著這把尺,并且已成為他行動的座右銘。再看童林,伸手把前后大襟掖在腰帶上,沖年輕人一點首道:“請!你動手吧!”“不不不!童老師您先伸手!”“不,還是你先伸手!”“嗬,童老師真有容人之量啊!既然您不肯先發(fā),恕冒昧,我可得罪您啦!”
就見這小伙子身形嗖一轉動,往前跟步,左手一晃童林的面門,右手一槍朝童林的前心就是一掌。別看他翻來覆去就這兩下子,但速度、招法各不相同,掌沒到,掌風先到。
童林心說:這小孩兒的確下功夫了。想到這兒,他一閃身,小伙子一掌走空,童林一抓他的腕子,小伙子噌把掌撤了回去,還沒等小伙子變招呢,童林的掌直奔他的小腹就過來了。童林怕他兒躲不開,還喊了一聲:“注意!”小伙子往旁邊滴溜一轉,童林此掌走空。再看小伙子雙掌合十,使了個童子拜佛式,奔童林的頭砸來,童林一歪頭,此掌走空。
童林心想:我多跟他打一會兒,讓他抖摟抖摟零碎,看看他究竟有何能耐。童林心里這么想著,手上以招套招,滴溜溜身形亂轉,暗中定睛觀瞧。
小伙子看罷,心說:這老趕比那五個強多了,他發(fā)招沉穩(wěn),動作便利,不過也沒什么能耐,有時動作顯得緩慢,光使挨打的招,不會使打人的招,我打他不費吹灰之力。小伙子還挺得意,就見他雙臂搖開,身形轉動,把全部的本領都施展出來了。只見他:
站如釘,走如風
拳似流星腿如鉆。
身如蛇,眼如電,
貓躥,狗閃,
兔滾,鷹翻。
蟒翻身,龍?zhí)阶Γ?
猴上樹,虎登山。
倆人打了三十多個回合,童林一看這小伙子也就這幾下子了,他往下一塌腰,雙臂一搖,滴溜溜身形轉動,就把小伙子當大樹轉開了。童林進招一攻,小伙子就傻眼了,只見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全是老趕,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小伙子手忙腳亂,一口氣進了十幾招,累得吁吁直喘。
童林飛身跳出圈外,大笑道:“哈哈哈!算了,就此告一段落,該說說你的姓名和來歷了吧?”小伙子也跳出圈外,手扶大樹呼呼直喘粗氣,心說:真是不幸中之萬幸啊!這老趕怎么不打了?活該!我乘機喘喘氣。
休息了片刻,小伙子一復原,又不是他了,把眼珠子一瞪道:“現在我還不能報名,咱倆還未分出輸贏!”童林笑了笑:“沒分輸贏?非得趴下一個嗎?”“對!不趴下怎么能分出勝敗呢?你過來,小爺我今天非得看看你到底有何本領!”沒等童林發(fā)招呢,他抬手又是一掌。童林一閃身,啪就把小伙子的腕子給抓住了,小伙子有心往回拽胳膊,他稍微一動,就覺著好像被鋼鉗子夾住了似的,想拽出去似比登天。童林道:“你不說也可以,咱倆打個賭,如果我贏了你,你怎么辦?要是我敗于你,我怎么辦?咱們講究講究,你看怎樣?”“行!我太贊成了!”童林問道:“我贏了你,你怎么辦?”小伙子答:“你要贏了我,我愿跪倒拜你為師,您看如何?這些年我還沒打過敗仗哩!”“此話當真?”“堂堂男子漢,轟轟烈烈大丈夫,一言出口駟馬難追,怎能不算呢!”
貝勒在旁邊說話了:“海川,我擔保,這小伙子是紅臉漢子,說了不能不算。他要敗在你手下,你就收他做個徒弟。”小伙子道:“那么,如果您輸了又怎么辦呢?”童林答:“我要是輸了,我們幾個人就用八臺轎子把你抬到飛龍鏢局,然后再把你介紹給二位俠客爺。你在杭州住多少天,花多少錢,我全包了!”小伙子一聽,可樂壞了,道:“行行,夠意思!”童林把手一撒,倆人互道了個“請”字,又戰(zhàn)在一處。
這次童林使的是八卦柳葉綿絲掌,那小伙子哪兒見過這個呀!十來個回合過去,小伙子是悶頭轉向。童林上面一晃雙掌,底下就是一腳,只用了一半勁,小伙子就站不穩(wěn)了,身子一晃,仰面摔倒。童林趕緊過去把他攙扶起來。再看這小伙子齜牙咧嘴,扶著樹活動了半天,抬頭瞪眼盯著童林。
童林道:“怎么,你要是不服,咱從頭來!”“好吧,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躺下的,再試一回!”說著話他又蹦了過來。六七個回合過后,童林轉到他身后,輕輕在他肩頭按一掌道:“趴下!”這小伙子還真聽話,撲通就趴下了。小伙子從地下爬起來,仍然不服。
童林又道:“不服,是不是?來,再來。你多會兒服了,咱就算告一段落。”“好啦,你著拳吧!”小伙子嗖一拳就打過來了。三四個回合過后,小伙子讓童林一掌按到肚子上,打了個腚蹲兒。
書說簡短,這小伙子和童林比了七次,栽了七個跟頭,最后他心悅誠服,坐在地下雙目盯著童林發(fā)愣,心說: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我做夢也沒想到能在杭州栽這么大一個跟頭!又一轉念:我拜他為師,他必定傳授我不少本領,那豈不揚名天下?想到這兒,小伙子一轱轆從地上站起來,把長大的衣服穿好,持順大辮兒,撲通跪倒在童林的面前,說道:“老師在上,受弟子一拜!”話音未落在地上連磕了四個響頭。童林把他攙扶起來,說道:“年輕人,算了算了,剛才那是開玩笑。我都不知你是誰,怎能收你為徒呢?”小伙子聽罷,就有點急了,埋怨道:“哎,您這可不對啊!那位剛才也擔保了,您怎么言而無信呢?我把頭也磕了,您還不收我嗎?您叫我抹脖了,還是叫我碰頭?今天您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貝勒邁步走過來道:“海川,我這保人還在這兒,你看這小伙子心直口耿,你怎能拒絕呢?收下吧!”童林這才點頭應道:“爺,您先別急,咱們把事情問清楚了。年輕人,這回可能說出你是誰了吧?”小伙子趕緊應道:“當然,在下是福建廈門人,姓劉,叫劉俊,外號叫穿云白玉虎。”
書中代言,穿云白玉虎劉俊,是童林下山以來收的頭一個徒弟,也是他的頂門大弟子。到了以后,這劉俊可給童林幫大忙了。說劉俊為何而來呢?劉俊的父親叫劉忠,外號劉百萬,他家有良田千頃,騾馬成群,那真是家稱人值。劉俊是個獨生子,父母倆人視他為珍寶。劉俊不但長得好看,而且特別聰明。他自幼酷愛武術,小的時候,一聽說耍把勢的來了,他就跑出去看,看完了回家又模仿著練。劉忠看兒子喜愛武術,覺著這事情很好,往小處說能強筋壯骨,益壽延年,往大處說可以保國。這樣,劉忠就請來了十幾個有名的師父,還專門給準備了一個屋子,在家里教劉俊學武術。劉俊七歲的時候,本領出眾;十歲的時候,一般成年人不是他的對手。等這些老師的武藝都教光了,劉忠又請來高人繼續(xù)教。到了十八歲的時候,他學會了刀槍棍棒、各種拳腳,還得了個綽號“穿云白玉虎”。因為他輕功好,高來高去,陸地飛騰,過高樓越大廈如走平地,能夠云摸天,故謂“穿云”;又因他長得漂亮,力大如牛,故得“白玉虎”。在十八般兵器中,劉俊最喜歡單刀和鐵拐;此外,他還學會了使暗器,在百寶囊中裝著三只亮銀鏢和一大把石頭子,但他輕易不使。十八歲以后,他決定不學了,跟爹爹一商議,說準備出去闖蕩闖蕩,見見高人,多學些本領,征得父親的同意,就離家出走。至今,他會了有十三位高人,其中也有成了名的俠劍客,相戰(zhàn)數十次,從未敗過,每次總能占點便宜。后來他聽說當今武林之中有四大昆侖,劉俊心里想:如果我把四昆侖都會了,他們仍然不能勝我,我干脆改名為“中昆侖”往他們中間一坐,那多美!回到家鄉(xiāng),親戚父母會有多高興!他想入非非,抱著這么個愿望來到了杭州,準備先會東昆侖。
書接前文,劉俊把自己的經歷和想法詳細講了一遍,逗得貝勒捧腹大笑。貝勒問道:“劉俊,你認識童老師高興不高興?”劉俊應道:“當然高興!我和那么多高人交手都沒輸過,童老師卻連著扔了我七個跟頭,我怎能不高興呢?”
童林把五小喚到面前,與劉俊一一做了介紹。五小嘴撅得老高,心說:我們本來讓您替我們報仇出氣,這倒好,您把仇人收為徒弟,領到家門口了!童林道:“進門有先有后,劉俊,往后你就叫他們五個師兄,快去施禮。”劉俊真聽話,趴在地上磕頭道:“恕小弟眼拙,得罪了五位恩兄,望求各位高抬貴手!”一句話滿天烏云散。五小聽罷,哈哈大笑:“兄弟,你的武藝比我們高得多,往后咱們在一起相處,望你多多指教!”話罷,眾人大笑。
貝勒看看天色不早了,便道:“咱們回鏢局為海川和劉俊慶賀慶賀!”
東俠和二弟侯杰正等得著急呢,他們還派出不少人去找貝勒一行。二位俠客恐怕潘龍暗地使腕子,對貝勒的安全不利。正這時候,就見貝勒、童林和五小都回來了,二位俠客爺愁眉頓展,喜笑于色。
東俠首先迎上去道:“爺,您上哪兒去啦?”“哈哈哈哈!不出去溜達溜達哪能碰上喜事呀!進屋說,進屋說。”眾人來到屋里,紛紛落座。貝勒搖頭晃腦地把他們在西湖邊遇劉俊的經過講了一遍。二位俠客爺聞聽大喜,趕緊把劉俊叫過去,周身打量了一番,贊道:“海川哪,你也有弟子了!今天咱可得好好慶賀一番!來呀,排擺酒宴!”
酒宴排下,眾人落座。劉俊向二位俠爺把自己的經歷講了一遍,二老聽罷連連點頭稱道。侯杰嘴冷,對劉俊道:“方才聽你這么一介紹,老朽覺著你有點輕狂,記住,驕者必敗,往后無論你有多大的能耐,也不可目中無人,否則非吃虧不可!”劉俊應道:“老人家,您放心!弟子銘記!”說完他往童林背后一站,顯得非常親熱。
童林問道:“金龍鏢局可有信兒?”“有!海川,你聽氣人不氣人!你說他們?yōu)楹巫屛覀兊热欤眶[了半天他們請人去了,聲言要在杭州北高峰前立下英雄擂,準備跟咱們在擂臺上決一雌雄!還說,如果我們勝了他們,他們就關買賣,潘龍就滾出杭州;相反,咱就得把鏢局讓給他們!”童林聞聽,虎目圓翻,氣沖牛斗。他深知事情越來越不好辦,當初從巢父林起身的時候,他想得很簡單,以為二位俠客爺憑官位能了結,哪曾想這個姓潘的居心叵測,竟到四處搬請高人!童林一想自己帶罪出京,皇上限百天之內捉盜賊,請國寶還朝,現已過五十余天,仍未找到賊寇,若到期無獲,皇上不知該如何處置自己,求朋友幫忙不成,反倒幫了人家的忙,而今事情越鬧越大,使自己越來越無法脫身。這真是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言。
童林沉吟片刻,問道:“二位哥哥,既然潘龍要立擂與咱們決一雌雄,又請了不少高人,那咱們如何對待呢?”東俠道:“海川,爺正好也在此,咱們一起商量商量。現在勢如騎虎,我不得不往前走。既然他四處請高人,我們也請;他們準備,我們也準備。事到如今,我也打算大干一場,不知爺你們二位意下如何?”貝勒早憋不住了,他把桌子一拍道:“東俠,你若愿意請人大折騰,那你就請;不然,你就把此事交給我辦。現在我就給杭州府寫信,讓他們將姓潘的捉拿問罪!”東俠聞聽樂了,“爺,您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壓而不服。您說給他定什么罪?既然定了罪,仇恨豈不越結越深?我看此事無需驚動官府,咱就在擂臺上與他爭個高低,只要他輸了,他永遠也就不敢再胡來了。”貝勒略思片刻,才點頭同意。
就在當天,東俠親自執(zhí)筆寫了上百封書信,約請附近各地的高人前來杭州飛龍鏢局助戰(zhàn)。寫罷了信,簽名封口,派專人前去投遞。
書說簡短,十幾天后,約請的人就陸續(xù)來到。頭一撥來的是曹州府永泰鏢局的鏢主白馬金刀侯永泰。這侯永泰性格開朗,豁達大度,高身材,紙糊的驢——大嗓門兒,下馬往屋里一走就喊:“侯大哥,侯二哥,我來晚沒有?”
二位俠客爺聞聲趕緊率童林出去迎接,一看是侯永泰,侯氏兄弟是高興不已。東俠道:“兄弟,您真捧場,是頭一位!”“是嗎?誰讓我挨得近來!侯大哥,究竟發(fā)生了何事?”東俠口打咳聲:“兄弟,咱進屋說。”
他們幾個一進屋,貝勒也站起來了,由于不便,東俠給侯永泰介紹貝勒的時候仍說他是開買賣的掌柜的。眾人彼此施禮罷,分賓主落座。侯永泰又問:“到底怎么回事,哥哥?”“唉,別提了!”東俠將事情的經過講述一遍。侯永泰聽罷,啪!把桌子一拍,道:“潘龍這小子欺人太甚!大哥,人為一口氣,佛為一炷香,從我這兒就跟他完不了,非把姓潘的那張皮扒下來不可!”侯二俠聞聽滿懷欣喜,道:“兄弟,咱哥兒倆脾氣一樣,要不是大哥壓服著,我早把姓潘的那賊巢給他砸了!”
侯永泰和大伙兒談著話,東俠命人排擺了酒宴。眾人正吃喝著,伙計又進來報告,說山東野州府政西鏢局的鏢主鐵彈子活張仙李九通領著幾個人來了。
大伙兒起身迎接。童林一看,嗬!這位長得真精神,干巴巴個小老頭,六十來歲,兩撇胡,斜挎彈囊;兩個徒弟身材高大,每人背一把錢鞭。李九通這兩徒弟,一個叫定海龜元達,另一個叫通天吼元亮。大家彼此見過,攜手攬腕來到屋里。東俠向李九通介紹完了貝勒,接著又介紹童林:“這是我兄弟,他叫童林童海川。”東俠一轉臉,又向童林道:“這位叫李九通,你就叫他哥哥吧。”童林過去施禮,李九通也沒注意童林,所以就隨便寒暄了幾句。
大家落座,邊吃邊談,喜笑顏開。
沒隔幾日,人是越來越多。東俠命人將后院、東西跨院全部騰出來,安置客人,被褥不夠了,又從附近的店房租了一大批。
第二天又來了一撥。誰呢?正是山東濟寧府永發(fā)鏢局的鏢主赤發(fā)金剛馬國強和副鏢主云里金剛馬國李。
眾人出迎,把馬氏兄弟接入屋內。馬氏兄弟性如烈火,進屋便問:“侯大哥,在半道上我們就聽說了。潘龍這小子欺人太甚!怎么辦?只要您說句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我們哥兒倆死而無懼!”東俠聞聽一笑:“二位賢弟,此事咱們要從長計議,你們先住下,別急,有你們的活兒干!”他們剛一落座,又來了一撥。
二位俠客爺起身迎出。東俠一看來者正是濟南府三友鏢局的飛天虎杜奎、壁后虎杜春和小昆侖杜勇。把杜氏兄弟接入屋內,童林定睛一看,杜氏三兄弟一個比一個矮,頂高的不滿四尺五寸,最低的比那矮水缸還要矮一拳。雖說這三人身材不高,長得卻相貌堂堂,一個個精神抖擻,每人的背后都背一把壓把鬼頭刀。
時間不長,又來了兩位。
一位是北京前門外西河沿鏢局的鏢主鼓上飛仙丁瑞龍,他是清真貴教朵斯提回回,屬于西域門。丁瑞龍的老師是西域門的老門掌道丙清真金元金老塞海,他的三十六路金砂掌,堪稱一絕。
丁瑞龍相貌出眾,乍一看像三十多歲的,實已五十掛零,面似銀盆,齊整的面門,兩撇燕尾胡中長著幾根白須,這叫墨里藏針,大眼睛,雙眼皮,兩道黑黑的八字立劍眉飛通兩鬢,身穿綢緞,腳下一雙開口薄底靴子,腰扎涼帶,上邊挎一口寶劍,金八鉤金道口,二尺半長,杏黃的燈籠穗飄來擺去。
另一位是鐵肩仙風流俠張鼎張子美。這張子美比丁瑞龍長得還帶勁,六十歲上下,寬腦門,方下巴,面似銀盆,紅撲撲的臉膛,濃眉闊目,鼓鼻梁,方海口,滿嘴整齊的白牙,梳一條花白剪子骨的小辮,身穿米色長衫,挽著白袖頭,腰扎涼帶,手里拿一把一尺八寸長的鐵扇子,身后還領著兩個仆人。
侯氏兄弟起身出迎,眾星捧月一般,把這二位客人接入屋里。
當天晚上,清州四友鏢局鏢主賽方朔子盛玉盛陶蘭也來了。
半月之中,左一撥,右一撥,共來了有二三百號客人。這下飛龍鏢局可沸騰起來了,伙計們忙里忙外,每天就得擺幾十桌酒席。大伙兒天天坐在一起稱兄道弟,促膝交談,只要一提到潘龍,無不義憤填膺,一個個摩拳擦掌,期盼著開擂的這一天。
有人問侯二俠什么時候開擂,侯二俠道:“不知道,還沒給信兒。諸位安心住著,一有信來,我就通知你們。”
眨眼之間,已是六月初了。這天早晨,大家正喝著早茶,泥腿僧張旺進來了。他來到二位俠客爺的面前,拱手道:“老師、師伯,金龍鏢局派人下書來啦!”東俠道:“叫他進來。”張旺轉身出去傳話。
欲知來者言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14
第十七回 白玉虎受辱打潘龍 李七猴喪命想法禪
時間不大,就聽屋外腳步聲由遠而近,簾子一掀,進來一個人。來者四十歲左右,黑臉膛,滿臉是橫肉;穿一身灰色衣服,腰系帶子,兩個穗頭在胯骨兩邊耷拉著;手里拿著信。他認識侯氏兄弟,所以一進屋就直奔二位俠客爺走去,來到近前抱拳道:“大俠、二俠,各位辛苦了!”東俠一看不認識他,就知道這是潘龍約來的朋友。俗語曰:兩國相爭,不斬來使,無論有多大的事,對投書的人都應以禮相待。東俠起身讓座道:“朋友,辛苦了。請坐!”“不不不,謝大俠!我奉潘鏢主所差前來送信。他要等您的答復,您先過過目吧!”說著話來使把信呈在東俠的面前。
東俠接過信定睛瞧看,此信言簡意賅,大意是告訴東俠六月初三在北高峰開擂,請速做準備,屆時赴約,有話擂臺上說。話不多,且硬。東俠再一瞅落款,共三個人:北俠秋田秋佩雨、鐵背羅漢法禪、總鏢師潘龍。東俠一看,云南八卦山的四莊主鐵背羅漢法禪也來了,心說:潘龍這小子的爪子還挺長啊。他把信翻過來,提筆寫了三個字:知道了,然后他把戳卡上,交給投書人。
送信的剛一走,大伙兒紛紛圍攏過來,問道:“信中怎么說?”東俠如實向大伙兒說明,眾人聞聽,不由得產生了幾絲懼怕之感。怕誰呢?秋田和法禪。尤其是鐵背羅漢法禪,那真是隔著窗子吹喇叭——名聲在外,他那一雙鐵砂掌威震中原。怎么這個大和尚也來了呢?他要跟北俠擰成一股繩,擂臺之戰(zhàn),還真夠嗆。看看在座的人,哪一個能抵擋了法禪?哪一個能抵擋了秋田?即使東俠能和秋田打個平手,可法禪又無人對付,再者說,信上是簽了名的,說不定還有不樂意露名的,誰知還有多少高人?要這樣一比較,看來擂臺一決是兇多吉少哇!
東俠一看眾人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實則他自己也是這么想的:一共十成,現在我們就輸了六成。但當著大家的面,東俠又不宜表露真情,惟恐攪亂軍心。正這時候,童林開口了:“這么辦如何?咱們不妨也派人去送信。剛才我見那個送信的人二目轉來轉去,不住地往四周座位上踅摸,看來他有摸底的意思。既然他們這樣做,咱們又未嘗不可?咱們就以報信兒為名,去看看對方的虛實,禮尚往來嘛!古人曰:知彼知己,百戰(zhàn)不殆。不知各位意下如何?”“高!海川,太高了!”東俠聞聽連連稱道。他當時提筆草就一封書信。
東俠封好了信,一想讓誰去送呢?他朝四周看了半天,他沒說話。正這個時候,穿云白玉虎劉俊過來了,他把袖子往下一甩道:“如果您不嫌棄,小可愿前去投書!”東俠一看,心說:對呀,我怎么把他給忘了!這小伙子多機靈,他去投書真是萬無一失。東俠道:“劉俊,你愿意送信?”“我愿意!”“好,我就派你去。”“多謝師伯信任!”劉俊雙手接過信,揣入口袋,轉身就走,東俠又把他叫住了:“劉俊,你可記住,送信就是送信,不準惹是生非,把人數摸清即可。”劉俊應聲點頭道:“師伯放心,我全記住了!”等劉俊走到院子里,童林又追出來囑咐了幾句,送出劉俊。
童林心想:這兒離金龍鏢局也不遠,劉俊最遲在日頭壓山的時候就回來了,到時他回不來,就是出事了。想到這兒,童林轉身回屋了。按下大伙兒聽信兒不說。
單表劉俊,到屋里把衣服收拾收拾,帶好了單刀和鐵拐,就離開了飛龍鏢局。
一路之上,他邊走邊想:哼,潘龍算個什么東西,張牙舞爪還要立擂!就你那伙兒人,哪個是出眾的?方才聽說有個北俠和禿驢都很厲害,我怎么沒聽說過有這么兩位呢?還用得著師父和師伯伸手,我一個人就足夠了!讓他們看看我穿云白玉虎的厲害!這正是個揚名的機會呀。
瞧這小伙子多驕傲。這就叫小馬乍行嫌路窄,大鵬展翅恨天低。
到了天竺街的北頭,劉俊停身站住,一看路東就是金龍鏢局。嗬!這金龍鏢局還挺威風,門前彩旗飄飄,人流不息,門前兩側的掛馬樁子上都拴滿了戰(zhàn)馬,旁邊的院落也都租下了,可想他們來了有多少人。再看鏢局門口還站著幾十個伙計,一個個興高采烈,挺胸疊肚,穿著長衫,每人胸前還戴一朵紅花,正在那里迎送客人。
劉俊緊走兩步就要上臺階,旁邊一個伙計過來道:“客爺貴姓?您從哪兒來?”“飛龍鏢局。”“啊!”伙計本認為是潘鏢主約來的客人,一聽是從飛龍鏢局來的,便是一愣!緊跟著又過來四五個伙計,就把劉俊給圍上了。剛才那個伙計問:“有事?”劉俊道:“奉東俠所差,前來下書。煩勞各位進去通稟一聲,就說穿云白玉虎劉俊求見!”“好,那您略等片刻!”
工夫不大,報信兒的伙計又出來了,向劉俊道:“劉壯士請!”劉俊把大衫一甩,邁大步,昂首挺胸就跟著伙計進了院里頭。來到院內一看,人山人海,方磚鋪地,真是盛氣凌人,從穿堂門進去,又到了二道院,就見五間正庭開門敞窗,喊鬧聲、笑罵聲都要把屋頂給頂翻了。走到門口,伙計又道:“少俠客,您留步,我再打個招呼!”劉俊一瞪眼道:“怎么這么麻煩?快去快回!”伙計在門口喊道:“下書人劉俊到!”
劉俊一進屋,人們一下都靜了下來。劉俊閃目瞧看,屋內足有三四百號人,往正中一瞅,在一張床上坐著個年邁蒼蒼的大和尚,劉俊看罷就是一愣。為什么?就見這和尚坐在那兒比自己站著的個兒還高,簡直胖大得出奇,長一身黑肉,胸脯鼓鼓著,大肚囊往前挺著,黢青锃亮的腦瓜皮,腦門子上受著戒,黑燦燦一張大臉,上窄下寬,那腦袋能有十六七斤,比大號豬頭還大兩圈,兩片大扇風耳朵,眼泡往外溢著,眼睛似睜非睜,花白的眉毛像磨禿了的毛筆頭,大塌塌鼻子還翻著尖兒,一張鲇魚嘴,嘴角還往下耷拉著,身穿杏黃色的僧衣,腰系核桃粗的絲絳,垂著燈籠穗,僧鞋在旁邊擺著,看上去約有七十多歲,坐在那兒五心朝天,好似廟里的泥胎。
在大和尚的身后站著四個小和尚,歲數均在三十開外,短衣襟小打扮。左邊這兩個手中捧著金如意,右邊那兩個捧著十八節(jié)骷髏束豬鞭。這是大和尚使用的兵器。
劉俊心想:這和尚可能就是八卦山的鐵背羅漢法禪,北俠在什么地方?看樣子這里頭沒有,他要在的話,那肯定是居中而坐。劉俊心里正納悶兒,從旁邊站起來一位。就見這人三十掛零,滿腦袋黃頭發(fā),大辮在脖子里盤著,身穿原青色長衫,挽著袖頭,面含奸詐。劉俊當然不認識,此人正是惹是生非的禍首潘龍。
他走到劉俊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是下書人嗎?”“唉,正是。”“誰讓你來的?”“震東俠、侯二俠。”劉俊心說:哪有這樣問話的?連點客氣話都沒有!他心里就有點火了,一伸手從懷里掏出信件,雙手遞上。
潘龍平時占上風慣了,另外,他根本也沒把劉俊放在眼里,所以伸手就拽劉俊手中的信件。劉俊哪能吃這個,實在忍無可忍,冷不防蹦起來,啪,照著潘龍就是一個嘴巴。這一掌正好拍在潘龍的臉蛋子上,就見他噔噔噔往前一栽,差點沒摔個狗啃屎。
這下可捅馬蜂窩了,整個大廳嘩就開了鍋。在場的人一個個甩大氅、亮家伙,邊往過走邊喊:“下書的竟敢動手打人!宰了他!剁了他!廢了他!”劉俊心想:雙拳難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這么多人要真一動手,非把我廢了不可,我不能自找難堪。想到這兒,劉俊雙手一背,笑了:“干什么?摘雞毛湊撣子?仗著人多勢眾,想把爺怎么樣?要殺就開刀,要吃就張口,爺皺眉頭不算少俠客!各位,往旁邊閃,爺交給你們了!”話音未落,劉俊撲通躺到地上去了,仰面朝天,兩胳膊一抱,等著千刀萬剮。劉俊這一招出人意料,弄得眾人不知所措。
就這個時候,鐵背羅漢法禪說話了:“阿彌陀佛,各位施主散開了!”他這一句話,大伙兒嘩往兩旁一閃。法禪一睜睛,從里邊射出兩道寒光,他瞅瞅地上躺著的劉俊,道:“下書之人,因何動手打人?安的何心?難道侯氏兄弟唆你這樣不成?你若能說出原因、講明道理,貧僧不怪你;否則,你可是自找麻煩!說!”
潘龍乘此過來道:“你憑什么打我?說!”劉俊一看人們都退到兩旁,飛身站起,撣撣身上的塵土,把紐襻兒系好了,看了看法禪,道:“哼!羅漢,恕我冒昧,敢問您就是云南八卦山的四莊主鐵背羅漢法禪師父嗎?”“不錯,正是貧僧。”“法禪師父,既然您問到此,我就說說,有理沒理您聽聽。”“講!”“我說師父,兩國之爭不斬來使,這是古往今來的規(guī)矩。您問問您手下的下書人,他到了飛龍鏢局我們如何對待?他一進屋,我?guī)煵饢|俠起身迎接、讓座,臨了還派人送到大門口,可你們呢?我一進屋,不但無人起身迎接、讓座,而且連個客氣話都沒有。難道你們就比我們高嗎?除了你們目中無人之外,還作何解釋?這也罷,就說你們各位沒注意,我年輕輕的,你們迎接不迎接能怎么樣呢?這位師父(潘龍)問我是誰、誰讓來的,我全告訴了他,又恭恭敬敬雙手呈信。我之所以這樣做,原因有二:一是表示對我們兩位俠客爺的尊敬;二是表示對老和尚您的尊敬。可這位師父(潘龍)不識大體,伸手搶信,簡直豈有此理!這信中既有老和尚您的名字,也有我們兩位俠客爺的名字,這位師父(潘龍)之舉動,既瞧不起我們,也瞧不起你們自己。我伸手打他,乃是因材施教,以使其明智處世。不知我打得對不對?”
等劉俊說完了,在座的各位連連點頭稱贊。
法禪聞聽,無言以對,便道:“阿彌陀佛,罷了,罷了!”他心里說:好漢出在嘴上,好馬出在腿上。別看這個姓劉的年歲不大,不但能說會道,口齒伶俐,而且字字句句入情入理。想到這兒,法禪點頭道:“好,就當你說得有理,往后我讓他們注意就是了。”話罷,法禪一扭頭,道:“潘龍!”“老羅漢,小徒在此!”劉俊一看,鬧了半天他就是潘龍!我這一巴掌打得太對了,只不過勁還小了點,等著吧,小子,后會有期!
就聽法禪道:“聽見沒有!往后要注意,別忘了你是一鏢之主,上行下效,你這樣放蕩無理,手下之人怎能明理?”“是!盡忠老羅漢的法典!”潘龍嘴上這么說,心中卻暗道:我他媽的真窩囊!挨了個嘴巴不說,還讓狗屁給熏了一頓。他二目盯著劉俊,眼光中射出仇恨的光芒,心里說:今兒個我就吃個啞巴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法禪又道:“把信拿來!”“唉唉!”潘龍這次可老實多了,過來雙手接信,轉身呈遞法禪。
看罷了信,法禪道:“劉俊,回去告訴二位俠客,六月初三不見不散!”“好啦,告辭了!”劉俊施過禮轉身向外走去。
潘龍一看,怎么,這就完了?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怎么也得給姓劉的留點記號。潘龍主意已定,乘人們不注意就溜了出去。
劉俊出大廳到二道院,一拐彎又到了頭道院子。潘龍在后面一看時機已到,心說:這兒可誰也瞧不見了。他向左右一招手,幾個人快步往前就追。潘龍大喊一聲:“呔!休走!”
劉俊聞聽嚇了一跳,回頭望去,原來是潘龍,再看后邊還有好幾個,直脖子瞪眼,手里都拿著家伙。劉俊責問道:“姓潘的,莫非你要報復不成?”潘龍應答:“對!你從哪兒來的個小兔崽子?撿便宜賣乘,瞅瞅你剛才演的戲,多精彩呀!你當眾打我,讓我現丑。這么辦吧,只要你現在給潘大爺我行禮認錯,我二話沒有,馬上放你走;相反,你就甭想離開這里!”劉俊聽罷哈哈大笑:“潘龍,你讓我給你認什么錯呀?我打你打得不對嗎?另外,你睜大眼睛看看,你劉爺我是那號人嗎?小俠客一份,敢做敢當,為則不悔,悔則不為!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現在還想揍你幾下!”
潘龍聞聽此言,把鼻子都氣歪了,沖左右一使眼色:“上!讓他知道知道咱的厲害!”話音未落,從旁邊就蹦過去一個,此人叫快手輕刀李七猴,是潘龍的好朋友。他是黑刀手出身,黑刀手就是專門搞暗殺的人。這個李七猴殺人不眨眼,有奶便是娘,你給他錢去殺張三,張三給他更多的錢,他還會返回頭殺你。潘龍自從砸了飛龍鏢局之后,整天坐立不安,生怕有人來掏他的心窩,所以他就出重金把李七猴買來當自己的保鏢。今天,潘龍把李七猴找來要替自己出氣。
書接前文,李七猴飛身往前一縱,就站到了劉俊的面前。他從兜里拽出一把短刀,用手指道:“嘿,小白臉,你可真夠厲害的!長幾個腦袋,竟敢動手打我們潘鏢主!識時務就把右手伸出來,我給你留點記號,只留一個手指,然后就放你走,潘大爺要不完,你就找我;倘若不聽我的良言,你想離開此地似比登天!”
劉俊一瞅他的長相,就恨不能上去揍他一頓。他長脖子,短臉,臉上橫向重疊,還綴著幾顆淺白色的麻子。
劉俊沖他一晃手道:“噢,留一個手指頭?恐怕你的要求太低了吧!留五個怎么樣?這五個全給你!”說話間,劉俊把手一掂一晃,還沒等李七猴反應過來呢,一個巴掌就把他打了一溜滾。這下摔得可夠嗆,過了好半天,李七猴才從地上爬起來,雙手捂著臉蛋子,道:“嘿嘿!今兒個你犯了打嘴巴的病了?拿命來!”撿刀又沖了過去。
劉俊心想:我打幾下就算了,臨行時師伯和師父一再叮囑我不要惹是生非,我要真惹了禍,就顯得不聽他們的話了。想到這兒,他把火往下壓了壓,轉身就走。
可這幫小子不讓劉俊走,把大門也上上了。
劉俊暗道:師父、師伯,不是徒兒不聽你們的話,他們強人所難,徒兒無奈!
就這個時候,李七猴一刀已朝劉俊的前胸刺來。劉俊一閃身,此刀刺空。劉俊從懷中拽出單刀鐵拐,跟李七猴戰(zhàn)在一處。
李七猴是干什么的?他殺人都是趁人家不注意或是喝醉了酒以后才動手,根本登不了大雅之堂,他哪兒是劉俊的對手!
沒打幾個回合,撲一刀,壞了,劉俊失手,單刀刺透了李七猴的前心,就聽這小子“哎喲”一聲,白眼一翻,死于非命。
劉俊一看,心里咯噔一下!他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在鞋上擦了擦刀上的血。
潘龍一看就來勁了,他手指劉俊道:“好小子,殺人償命!你敢跑到金龍鏢局里來行兇?!劉俊殺人了,別讓他跑了!”劉俊安然道:“少來這套!好漢做事好漢當,不就殺了個人嗎?我償命到頭了!”說到這兒,劉俊伸手拎起李七猴的腳脖子,像拖死狗似地又拖回了二道院。
進了庭房,劉俊把死尸往地中央一扔,這時潘龍他們幾個也進來了。
大伙兒一瞅:剛才下書的那小伙子怎么又回來了!還拖回一具男尸,嘩,屋里又開了鍋。
法禪睜眼一看,不禁大吃一驚!他叫道:“潘龍,這是怎么回事?”潘龍答:“回羅漢爺的話,方才我們大家往外相送,這個東西突然拽刀操拐行兇,把咱們的人給扎死了!請求老師快傳法典,要他的性命!”法禪聞聽,沖沖大怒,道:“阿彌陀佛,孽障!你哪里是來下書,分明是仗勢欺人,無理取鬧!休怪我得罪了!”說罷,法禪下了床,直奔劉俊而來。
法禪如何處置劉俊,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14
第十八回 心惶惶救徒弟解難 氣昂昂赴擂臺迎戰(zhàn)且說法禪怒沖沖奔劉俊就過來了。
在這兒,咱得交待一句,如果北俠秋田在這兒,絕發(fā)生不了此事。那北俠秋田上哪兒去了呢?他究竟在不在場?否也!雖說書信上頭一個就是北俠的簽名,但他并未來此。
原來,金、飛兩家鏢局發(fā)生沖突后,潘龍就想把老師請出來坐陣,如果真請出來了,那是太公在此,諸俠退位。
前些日子,潘龍拿著八彩禮物去請老師,見了師父就直抹眼淚。北俠問他:“因何這樣?”他就說:“飛龍鏢局近來總找咱們的茬兒,咱攬一撥買賣,他們就給破壞一次,還在四處說您老和我的壞話。前一段時間我就想跟您說,但又怕惹您老生氣,我就一忍再忍,哪知他們得寸進尺,騎咱脖子上拉屎,搬著咱鼻子尿尿。他們的總鏢師黃燦,領一幫伙計把咱的鏢局子給砸了。后來,咱的伙計們也不讓了,也去把他們的鏢局子給砸了。現在侯氏兄弟都已到了杭州,聲言要殺七個宰八個,他們又要找您老算賬,又要找我如何長短。徒兒一看事情越鬧越大,不得已才來請您老出頭壓陣。您想想,東俠都出頭了,您老要是不出面,這事可怎么辦呢?不但鏢局子完,咱這幫弟兄也得完!”北俠邊聽邊想邊看,觀察著潘龍的表情。
潘龍說完了,北俠問道:“你說的當真?”“真的,徒兒豈敢說假?”北俠又道:“平白無故侯家的人就敢砸咱家的鏢局子?”“他們就是砸了,不信您老問問去!”潘龍爭辯道。北俠又道:“潘龍,事從兩來,莫怪一方,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小子絕不是個好柄,你是不是給我捅了婁子,沒辦法收拾了才來找我?我偌大年紀,能跟你蹚這渾水嗎?你把點心拎回去,為師不管!”
潘龍碰了一鼻子灰,回到了金龍鏢局。后來他和那些狐朋狗友一商議,七言八語出了個主意:既然北俠不出頭,咱就打上北俠的旗號,去請別人。
潘龍不惜重金請來了云南八卦山田莊主鐵背羅漢法禪。云南八卦山離杭州這么遠,怎能在幾日之內請到法禪呢?
法禪此人云游天下,此時正好來到杭州,在靈隱寺與老方丈兩人盤道。潘龍得信兒,親自去請。他在法禪面前顛倒是非,胡說八道,最后又把法禪給捧了半天,法禪也經不住三句好話,潘龍把他這么一吹一捧,他也找不著北了,最后,法禪點頭答應。
來到金龍鏢局,法禪一看北俠不在,便問潘龍:“北俠為何不來?”潘龍答:“他說隨后就到,家里還有些事情纏身,他說先讓您老人家在這兒主持著。”法禪聽罷,信以為真。
你說法禪都七十多歲的人了,遇事不究,清白不分。你往后看,他得吃暴虧、栽大跟頭。
書接前文,法禪一看李七猴死了,他撇著嘴,拉著架子就來到劉俊的面前。他根本就沒把眼前這個小伙子當回事。劉俊那是初生的牛犢不怕虎呀,心說:我管你是誰呢!反正我也傷了一命,一只羊我也得趕,兩只羊我也是放,我豁出去了!劉俊知道面前這個大和尚非同一般人,心說:我要先發(fā)制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想到這兒,就見劉俊掄起掌中的鐵拐。朝法禪的腦袋便打去,心說:要打就打這樣的人!
法禪一看鐵拐沖自己的腦袋過來了,其實他能躲,但他想在眾人面前賣弄一手,讓大家吃一驚,所以就沒有躲。書中代言,法禪會一種功夫——油錘貫頂,只要一運上氣,刀砍一個白印,槍扎一個白點。就見法禪舌尖一頂上牙膛,肩膀動、腦袋晃、脖子一梗梗、雙腿一叫勁,耳輪中就聽見“嘣”,擂鼓似地響了那么一聲。再一看,劉俊手中的鐵拐崩起有五尺多高,好懸沒從手中迸出去。劉俊只覺得虎口發(fā)酸,兩臂發(fā)麻,身子往后一栽,差點沒摔倒。心說:法禪這腦袋真夠硬啊!既然你這么厲害,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小爺我失陪了!想到這兒,劉俊滴溜跳到天井當院。這時天已黑了,劉俊借夜幕的掩護,腳尖點地,飛身上房。他打算使飛檐走壁的本領回飛龍鏢局。
剎那間,就見法禪跟出來,腳尖點地,噌一把抓住了劉俊的腳脖子,然后往回一拽,道:“回來!”劉俊還真聽話,撲通就掉在了地上。眾人一看兇手落地了,“別讓老和尚一個人費勁!”“殺了他!剮了他!亂刃分尸!”嘩啦就闖出二三十號人來,把劉俊團團圍住,各拉刀劍就要下手。再看劉俊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小英雄心中暗道:得了,滿打滿算,我活了二十一歲,現在就要告別這個世界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突然從房上跳下一個人來,疾如閃電,兩個胳膊一轉圈,把這些人全打趴下了。就見這人迅速哈腰抓住劉俊的腰帶,像扔包袱似的,輕輕往房上一扔,劉俊借勁使勁,噌從房上站起來,還沒等劉俊看清是怎么回事,這人飛身上房,把他往胳肢窩里一夾,三晃兩晃蹤跡皆無。
法禪眾人上房追拿,人影皆無。大伙兒心想:這是誰呢?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姓劉的兇手救走,這人可真不簡單!
眾人轉身回屋,議論紛紛。法禪心中大大不悅。他讓潘龍把李七猴的尸體抬出去,先買口棺材裝殮起來,等比完了武再算這個賬。
好歹李七猴是個光棍兒,死了都沒人哭他。播龍自知理虧,就花了五兩銀子買了口棺材,把李七猴裝殮起來。按下潘龍不說。
單表劉俊,讓那個人夾著離開了金龍鏢局,眨眼間就到了天竺街的一個小胡同里。那人站住了,他把劉俊往地下一放,劉俊還納悶兒呢,他揉揉眼回頭一看:“喲!誰呀?”正是自己的師父童林。
說童林怎么來的呢?劉俊臨行前童林把他送出門外,等劉俊走遠了,童林才回屋陪客人們說話,可他心里卻一直惦記著劉俊。童林心想;劉俊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狂,目無一切,眼空四海。雖然再三囑咐過他,萬一要惹了事,可怎么辦呢?他后悔當初不應讓劉俊去。等來等去,天黑了,可劉俊還沒回來,童林就坐不住了。他偷偷跟貝勒請了個假,“爺,我出去溜達溜達,一會兒就回來。”貝勒猜到童林的心事了,便說:“海川,你是不是惦記劉俊呀?”“對,這孩子不懂事,我得出去看看。”“快去快回,別讓我再掛念你!”“唉唉!”
童林出了飛龍鏢局,在街上站了一會兒,還不見劉俊的影子,就往前溜達,溜達來溜達去,就溜達到了金龍鏢局的近前。童林一看怎么還不出來,干脆,我到里邊看看去,十有八九是出事了。就這樣,他進胡同,飛檐走壁,躥房越脊來到了里邊,俯視院內,眾人打得正熱鬧。因為大伙兒的注意力都在劉俊身上,所以誰也沒往房上看。童林就乘這個機會,跳下去打倒眾人,救出了劉俊。
書按前文,劉俊見是師父,撲通往地下一跪道:“謝恩師救命之恩!”童林把臉一沉,道:“孩子,你怎么這么不聽話?告訴你不能惹事,你還要意事!”劉俊把事情起因經過講了一遍。童林一聽是這么回事,心說;這樣還情有可原,要是我碰上這種事也有可能伸手,想到這兒,童林道:“跟我回去,往后要多加注意!”“好!”
童林師徒二人一進屋,眾人都站了起來。大俠道:“喲,回來了?”“回來了。”劉俊答道。“你怎么滿身是血?”大俠驚訝道。“各位,我惹禍了。”劉俊又向大家把事情的起因經過講了一遍。
眾人聞聽,大驚失色。東俠問:“情況如何?有多少人?”劉俊答:“我看足有三四百號,不過我一個也不認識。”東俠點點頭,讓劉俊下去更衣休息不提。
又過了幾天,東俠一掐算日子,開擂之日很快就要到了。他去各屋走了一趟,告訴大家好好休息,準備戰(zhàn)斗。
一日兩,兩日三,這天正好是六月初三——杭州立擂的日子。
兩位俠客爺早早就起來,命令伙計調開桌案,四人一桌,今天要改善生活。
老少英雄陸續(xù)到齊,紛紛落座之后,東俠拿起酒壺,侯二俠端了個酒杯,挨桌挨個給大伙兒滿酒。滿完了酒,二位俠客爺重新歸座,東俠又滿了一杯,挺身站起對大家道:“各位兄弟、朋友,侯廷不才,如今應約參加杭州擂。我一人人單事孤,蒙各位捧場,老朽非常之高興!現備下水酒一桌,略表寸心。大家吃好,喝好,一會兒要在擂臺上幫侯某的忙。多謝各位!”
話音剛落,鐵掌李元就站起來了,道:“哥哥,您不必客氣,說句不好聽的話,上擂臺就是玩兒命,您就是手托萬兩黃金請別人來,人家能來嗎?話又說回來,凡來的這些人都跟您是過命之交,我們不在乎這個!一會兒在擂臺上,我有多大的能耐,就使多大的能耐,為朋友兩肋插刀,萬死不辭!”眾人連連道好,掌聲不絕。
緊接著鐵扇仙張子美也站起說話:“侯大哥,您就把心放下,法禪也沒什么了不起的,雖說我沒會過他,也聽別人說過,這個人有勇而無謀。我不相信在座的這么多高人,就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即便說有個馬高鐙短,缺了胳膊少了腿,甚至把命也搭上,我們也在所不惜!誰讓我們是好朋友呢!假如我張子美攤上這個事,我請侯大哥,你們不也照樣幫忙嗎!我提議,既然大家都來了,就是您手下的戰(zhàn)將,您就是領兵帶隊的官員,您就隨便吩咐,該叫誰干什么,就叫誰干什么,我想大伙兒也不會挑理。”又是一陣掌聲。
東俠頻頻舉杯,向大家致謝。
又吃喝了一會兒,眾人酒足飯飽,殘席撤下。
東俠吩咐一聲:“各位,起身吧!”大伙兒來到院外各拉一匹馬,刷洗飲遛,鞍韂嚼繯锃明閃亮。
一切準備就緒之后,眾人紛紛蹬上馬,揚鞭而行。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輪明月照九州侯杰侯敬山,后邊緊跟著的是五小;在五小的后邊有三匹馬,上垂手是震東俠侯廷侯振遠,下垂手是童林童海川,中間一匹白馬上騎的是雍親王雍正;在他們的后邊也是三匹馬,中間一匹青馬上騎的是鐵掌李元,上垂手是鐵扇仙風流使張子美,下垂手是鼓上飛仙丁瑞龍;余者眾人在后相隨,隊伍足有半里地長。百十名伙計,開道的開道,吆喝的吆喝,個個精神煥發(fā),斗志昂揚。
單說童林,騎在馬上放眼左右,天竺街的街邊巷口擠滿了百姓。人們得知今日開擂,百年不遇,誰都想開開眼,四鄉(xiāng)八鎮(zhèn)的男女老少早就在這兒等上了,想看看飛龍鏢局的老少英雄究竟是個什么模樣。人們議論紛紛,說長道短。
書說簡短,眾人策馬揚鞭,時間不長,就來到了北高峰。
再看這里,人山人海,聲震遐邇。伙計們在頭前開道,老百姓呼啦往兩旁一閃,童林等騎馬從人群中穿過。來到擂臺前,童林閃目觀看:北面青山疊峰,奇峰突起,巍峨的北高峰高聳云端。在北高峰前面是一片開闊地,擂臺就坐落在這片空地中問。因為這個擂臺搭在斜坡上,所以顯得非常高大,擂臺的柱子,兩個人都抱不住,上面刷的紅漆。其實,這擂臺和戲臺差不了多少,所不同的就是比普通戲臺寬廣,尤其是腳下踩的板子,都是用一尺見方的方木一根根鋪成的,長有五丈,寬有四丈七八,轉圈圍著一尺半高的小欄桿,上面涂著各種顏色;再看大紅慢帳用銅鉤倒掛,蘆席搭的擂頂,翻檐翹脊,和廟蓋差不多,幾個角上全掛著紅燈;再看在擂臺的左右,還掛有一副對聯,字跡蒼勁有力,上聯寫:拳打南山山崩地裂,下聯配:腳踢北海攪海翻江,橫批三個醒目的大字:杭州擂。在擂臺的前邊攔著一條黃繩。為什么?這是界線,不準老百姓靠近,以免發(fā)生危險。有人系著帶子,戴著紅花,手拎鞭子在這兒維持秩序。
在擂臺的左右,有兩座看臺,一東一西,樣式和擂臺差不多,只是比擂臺稍微大了點,在每個看臺的兩邊,都搭有一個梯子,供人上下出入。
童林眾人剛到擂臺下,就見迎面走來九個戴紅花的人,其中為首的一位沖侯二俠一抱拳,道:“各位是不是飛龍鏢局的?”“不錯,正是。”侯二俠答。“您老是不是二俠?”“是我。”“老俠客,奉我們鏢主所差,在這兒侍候著各位。潘鏢主有話,凡是飛龍鏢局的客人都請到東看臺就座。”
二俠點點頭,把馬頭一撥,趕奔東看臺。來到看臺前,老少英雄甩鐙離鞍,伙計們把馬牽走刷洗飲遛。東俠先把貝勒讓上看臺,眾人隨后相從。
在看臺的緊前面,擺著一溜桌子,上面鋪著白臺布,放著茶壺茶碗,桌子后邊有一溜椅子,再往后便是高凳,一層比一層高。貝勒居中而坐,上垂手是東俠,下垂手是童林,余者老少英雄分別按身份年齡一一就座。剛才在下面瞅這看臺顯得很大,現在等大伙兒往下一坐,就覺著很擁擠。
工夫不大,伙計們端來茶送來水,忙上忙下。貝勒往西看臺上一瞅,除了幾個仆人之外,別無他人,心說:金龍鏢局的人還沒來。他興致勃勃地喝著茶,兩只眼珠子不停地轉來轉去,好像在踅摸著什么,其實是出于好奇。他貴為雍親王,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參加這種事。過去看戲、聽故事,常聽人們談論擂臺,那只是聽說,可今天他親眼看見了,心中能不高興嗎?就見他臉上的笑紋全都樂開了。他一扭臉,對童林低聲道:“海川,這回你可得在臺上大顯身手啊!有道是:好鋼得使在刀刃上,創(chuàng)創(chuàng)咱爺們兒的牌子!”童林一笑,沒言語,心說:爺您也真有意思,這是創(chuàng)牌子的地方嗎?這是玩兒命的戰(zhàn)場!您這會兒高興,等伸手打開,還不一定出多少條人命呢!
這時候二俠開始查點人數,并指揮伙計們往上端吃喝,大家邊吃邊談。也就剛過半個多時辰,忽然間就聽見人群外邊一陣大亂。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15
第十九回 潘龍嘴斗侯二俠 阮合掌戰(zhàn)袁德亮 且說童林眾人正在看臺上喝茶恭候,就聽人群外邊一陣大亂:“閃——哪!躲開——”
眾人閃目觀瞧,就見那邊塵土大起,人喊馬叫,來了有十幾匹戰(zhàn)馬。甭問,是金龍鏢局的人來了。
時間不長,就見潘龍騎一匹銀白色的大馬,后邊帶著十來個伙計,一個個揚眉吐氣,挺胸疊肚,手揮馬鞭趕打堵路的觀眾;再往后看,緊接著又上來一支馬隊,馬背上男女老少,佩刀的、懸劍的、背鞭的,足有四五百號。眨眼間,就到了西看臺前。
東俠定眼一看,不由得打一冷戰(zhàn)!
原來,在潘龍的身后有三匹馬,上邊坐著三個老頭,這三個老頭好像是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花白剪子骨小辮,身穿黃布衣服,單叫出一個都分不出誰是誰。就這三位,你就惹不起。誰呀?他們是從邊北遼東來的,號稱遼東三老:于老壽、邊老成、馬老奎。這三個人各懷絕藝,是北派武術的代表,他們講究粗獷有力,跳出了八十一門之外。沒想到遼東三老居然幫金龍鏢局的忙。
再往后看,更惹不起了。云南八卦山的、鐵肩寺的、玲瓏島的、遮天山的,左一撥右一撥,不下四五百人。
最引人注目的,還在后邊。就見四個年輕的伙計抬著一把特號大椅子,這椅子是用繩子綁在兩根木桿子上的,唿扇唿扇地往前走,不時發(fā)出吱吱咯咯地響聲,在椅子上端坐著一個僧人,肩寬背厚,肚大腰圓,就見他雙手合十,連眼皮子都不撩。
東俠拽了童林一下,道:“兄弟,看見沒?”“哥哥,我看見了。”“這就是云市八卦山四莊主鐵背羅漢法禪?”“噢,就是他?”童林問了東俠一句。東俠又道:“只要我們把他贏了,那就等于贏了一半。”“為何這么說?”童林又問道。“因為北俠秋田沒來,如果他來了,就更難對付!”東俠解釋道。
書說簡短,人們看著,不住地指手畫腳,議論紛紛。這時候金龍鏢局的人也全都上了西看臺。東西看臺之間相距不超過二十五丈,雙方都看得清清楚楚。西看臺的人坐定后,就往東看臺瞅。就見第一排當間坐著個白臉,二目放光,新剃的腦瓜皮,很多人都圍護著他,像眾星捧月一般。這是誰呢?他們不認識。這人正是貝勒。往旁邊一看,大家就覺著奇怪,怎么還請來個大老趕?二目如電,坐在那兒挺威風。怎么莊稼人也來比武?這跟種地可不一樣啊!你瞧這些人有多俗氣。
的確,除了貝勒、侯氏兄弟、五小和李元之外,沒有一個人能把童林放在眼里,因為他既無名氣,又不喜歡張牙舞爪處處顯示自己。這些人怎么看童林,咱不細說。總而言之,仇人相對而坐,氣氛也越來越緊張。
再看西看臺上,法禪在頭一排居中而坐,身后站著金銀銅鐵四個徒弟。潘龍忙上忙下。這會兒天也不早了,按現在的時間來說,就是上午九點鐘左右。老百姓越聚越多。
正在這時候,就見從西看臺走下一個人,穿人群就來到了東看臺。“請問你們哪位管事?”來人問道。侯二俠起身問道:“什么事?有話跟我說吧!”“噢,二俠客,方才奉縹主所差前來詢問一下,你們的人都到齊了嗎?如果要到齊了,現在就準備開擂!”侯二俠道:“我們恭候多時了!告訴你們嫖主,你們什么時候開擂,我們什么時候奉陪!”“好啦!”這位應聲而去。
他上了西看臺和潘龍耳語了一陣,潘龍點點頭,又和法禪說了會兒話,法禪點點頭。潘龍起身走下西看臺,又登上了擂臺。
他繞著擂臺轉了兩圈,然后沖左右一抱拳,扯著嗓子就喊:“喂,父老鄉(xiāng)親們!凡是打一拳、踢一腳的老師和弟子們!各位朋友!今兒個是六月初三,也就是大清皇帝五十四年六月初三!咱們立下一座擂臺,叫杭州擂。為什么要立擂呢?有的人知道內情,也有不知道的,不管怎么說,我還要向諸位交待一下。不久前,金龍鏢局和飛龍鏢局兩家發(fā)生了點沖突,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怎么辦呢?后經高人指點,我們決定在這兒立擂,通過這個擂臺賭斗輸贏,讓天下的老百姓給見證!無論哪家輸了,從此就滾出杭州!最后,我再聲明一點,這座擂臺是官準立案的,經過本地文武衙門的照準。我代表金龍鏢局表態(tài)了,不知飛龍鏢局有何打算?我想請一位上臺來講講,哪一位上來呢?”說著話,他沖東看臺指手畫腳。
潘龍這一番話,早氣壞了東看臺上的老少英雄。東俠不能過去,這樣做有失身份,他就讓二弟去,道:“二弟,眾目睽睽,你我都這般年紀了,要注意分寸,千萬壓著點火!”“哥哥放心!”侯二俠下東看臺穿人群,順梯子就上了擂臺。
侯二俠用手一指潘龍道:“潘龍,老朽在此!”潘龍一看是侯杰上來了,便道:“二叔您好啊!”侯二俠看了看他,又問:“你把我請上來有什么事?”“二叔,您看我不是在跟您解釋嗎?您說我方才說的那些話怎么樣?您要樂意通過這個擂臺賭輸贏,咱就這么辦;您要不同意,也行,那您劃個道,我跟著走,您看如何呢?”
侯二俠心說:你跟我扯什么淡呢?你把道劃好了我們跟著走,現在你又在大庭廣眾之下問我們樂不樂意,我們能說不樂意嗎?想到這兒,侯二俠便道:“潘龍,你說的話我們都聽見了,我同意。”潘龍一笑:“好啦,您說話當然算數了。各位聽見沒有?這才叫快人快語!二叔,空口無憑,咱立個字據吧!”“好!”侯二俠果斷地答道。
桌子擺好,紙墨筆拿上,倆人簽字畫押,然后交換。手續(xù)辦好了,侯二俠氣呼呼下擂臺回歸東看臺。
單說潘龍,就像已經勝利了似的,比剛才還高興:“哈哈哈哈!諸位,我們已簽字畫押,下面就要開擂比武!無論是誰,都可以登臺比武;再進一步說,你向哪一方都可以,任憑自選。不過我也得講清楚,擂臺就是戰(zhàn)場,萬一有個傷著的或死了的,那怨他活該倒霉!如果誰想訛擂臺,那咱也不允許!請諸位在上臺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別找不痛快。現在就開擂了!有道是:頭三出沒好戲,在下姓潘名龍,我的老師是震北俠秋田秋佩雨,我學藝十二年,武功甚差,開擂之前我先給墊墊場,望大家多多包涵!”
說完,潘龍把長大的衣服閃掉,辮子往頭上一盤,緊帶子,蹬靴子,往下一塌腰,就練了一趟三十六路螳螂拳。
童林從不放過任何學習的機會,就見他手扶桌案,全神貫注,目不轉睛地盯著潘龍的一招一式,心中暗豎大指:這小子伸手發(fā)招、抬腿都有獨到之處,可惜他走上了邪道。
潘龍剛一收招,掌聲四起,贊聲不絕。他一高興,沖眾人抱拳道:“各位,現丑了,現丑了!我練得不好,請各位包涵!既然大家如此捧場,那講不了,說不起,我再練趟兵刃!”說著話,他沖手下的人一點手。再看幾個伙計從后臺把兵刃抬出來了,十八般兵刃樣樣俱全: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銳、鐮、槊、棒、鞭、銅、錘、抓、拐子、流星等,帶尖兒的、帶刃的、帶鉤的、帶刺兒的;麻花的、擰勁的;長的、短的、圓的、扁的,什么形狀的都有。
潘龍一伸手操起一把大鐵刀。就看這刀,刀頭三尺三,刀桿三尺三,刀轉三尺三,這叫三亭大刀,此刀未開刃,是專門給獻藝人準備的。就見潘龍操起三事大刀圍臺口轉了兩圈,平平氣,定定神,往下一撤身,口中道“走”字,把大刀就舞動開了。一開始,他是一招一式,什么力劈華山、二郎擔山、推窗望月,練的是春秋八法。可后來越練越快,大刀呼呼掛風,人隨刀轉,刀隨人走,整個臺上一片白光。臺下掌聲不絕。
書中代言,大刀這東西可不好練。你看一般人都使刀,使是使,好不好又是另一回事。練武術講的是,單刀看手,雙刀看肘,大刀看手腕,手腕子上要是沒勁,那大刀就練不好。
書接前文,潘龍把八八六十四路大刀練完了,把刀往那兒一戳,一定勢,氣不長出,面不更色。他把大刀輕輕放到兵刃架上,穿好衣服,沖臺下左右一抱拳道:“各位,我可不是比武的,我是來墊場子的。現在咱們正式開擂!”
說完他順梯子下了擂臺,回到了看臺。他坐在那兒挺胸拔肚,洋洋自得地品著茶。這個時候,就見有一個人起身來到潘龍的耳邊說了些什么后,潘龍點點頭,這人順梯子下了西看臺,來到了擂臺上,往那兒一戳,抖丹田高聲喊喝:“呔!各位師父,聽著哪!在下蒙金龍鏢局所約,前來參加這個武術盛會。方才潘鏢主說了,頭三出沒好戲,我就沒好戲,我打算請一位上來跟我搭搭手、過過招。我說飛龍鏢局的各位,誰賞臉賜教,與某家比試高低?”
童林定睛一看:嗬!這主長得太兇了,平頂身高六尺掛零,一張長長的大馬臉,寬腦門子,翹下巴頦兒,兩眼往外鼓鼓著,塌鼻子,大翻鼻子頭兒,一張站魚嘴,滿嘴的大板牙,稍微有些焦黃的胡須,一條黃色的小辮在頭上盤著,短衣襟小打扮,腰扎犀牛皮的板帶,下邊三彩的裙子,蹲襠滾褲,蹬一雙鹿皮底的快靴,伸手像個菩薩,骨節(jié)挺大,滿臉騷皮疙瘩,年齡約有三十五六,一說話悶聲悶氣,兩眼賊光四射。
書中代言,這人是誰呀?是潘龍的好朋友。離杭州不遠,有個太湖,太湖上有個賊窩子,里邊住著一伙水寇,他們之中有三個寨主,大寨主叫金頭獅子孟恩,二寨主叫雙頭蛇吳大兵,三寨主叫金毛海馬袁德亮。擂臺上站的這位,就是三寨主金毛海馬袁德亮。按理說,袁德亮是水賊,專干打家劫舍的事情,跟鏢局子是水火不相容;鏢局子干的是正當買賣,給人家保鏢,而袁德亮他們卻專門搶鏢。但是,這玩藝兒也得看交情,凡是鏢局里的人,都跟這些占山為王、落草為寇的盜賊有交情,年節(jié)送點禮,拉攏拉攏,這樣保鏢可以平安無事。保鏢的最怕的就是這些賊,他一搶,你的買賣就砸;買賣一砸,飯碗子也就碎了。因此,兩家鏢局都跟這幫賊打交道,表面上關系都不錯。潘龍這小子多可惡,他為了讓飛龍鏢局和這些賊敵對起來,不惜重金把三寨主金毛海馬袁德亮請來。他是這么想的:我花點錢無所謂,我給你們攏對,誰把誰摻了也完不了,我讓你們作上對,好從中取利。就為這事,他除了給金頭獅子孟恩和兩頭蛇吳大兵送重禮之外,給這位三寨主白銀一萬兩。袁德亮見錢眼開,當時對潘龍說下大話:遠親不如近鄰,親戚不如對門,咱們都離得不遠,你放心,我不白花你的錢,一定在擂臺上為你出力,頭一場就是我的!
書接前文,金毛海馬袁德亮在擂臺之上口出狂言,大喊大叫,引起了侯氏兄弟的不滿。東俠他們哥兒倆都認識他,東俠心說:姓袁的,你可不應該呀!金磚不厚,玉瓦非薄,咱們處得都不錯,年節(jié)我們也沒少拜望,也請過客,也送過禮。我們和金龍鏢局發(fā)生不睦,你們要真是江湖上的綠林人,就應該從中調解;現在你們非但不調解,還往火上潑油!東俠有涵養(yǎng),可侯二俠一看袁德亮也來了,不由得氣攻兩肋,噌一聲他就站起來了,道:“哥哥,我去對付他!”說著話,他就要走,東俠用手一按他,道:“慢著,二弟要沉穩(wěn)!”為什么東俠要欄二弟呢?他怕二弟上臺一旦把對方打壞,這可就麻煩了,今后沒法調解。但是,他雖然伸手攔二弟,可心里還沒拿定主意,叫誰去呢?
東俠正在犯愁,燈前無影阮合過來道:“師伯、師父,頭三出沒好戲,何必您老出頭!您老是俠客,怎能輕易露面呢?這種貨只有我們這樣的去對付才合適!”東俠點頭答應:“阮合,多加謹慎!”“是,知道了!”真是英雄出少年。今年二十歲的阮合,血氣方剛,也想在人前顯一下武藝,再看他把長大的衣服閃掉,把辮子往脖子上一盤,緊帶子,提靴子,就下了臺。“借光借光!大家閃閃!”老百姓往左右一閃,阮合從人群中穿過,來到擂臺下,往上看看,這擂臺有一丈二尺高,他沒走梯子,故意玩兒了個飄,身子輕輕往下一撤,腳尖點地,腦瓜一晃,“嗨!”噌一個旱地拔蔥,上擂臺雙腳落地,聲息皆無。眾人鼓掌喝彩。
阮合晃著肩膀走到袁德亮的面前,道:“袁寨主,認得我嗎?”阮合經常押鏢走太湖,他當然認識了。“喲,這不是少鏢師阮合嗎?”“對,是我!”阮合答罷一陣冷笑,“哈哈哈哈!三寨主,您今兒可真高興啊!怎么,還想跟我們飛龍鏢局的比試比試嗎?”“那當然了!不比試上這兒來干什么!阮合,這么說,你登臺是打算和我接接手嘍?”袁德亮用藐視的口氣反問道。“對!你叫號,我就得應戰(zhàn)。三寨主,聽說你的功夫不含糊,今兒我打算借此機會請教請教!”“哈哈哈哈!少鏢師,我看您最好找個涼快的地方歇歇!我也不是小瞧你,趁現在年輕,你趕緊再跟你師父好好學幾招,然后再登臺,就你現在這兩下子,還拿不出手!你看臺下千萬只眼睛怎么瞅你呢?你真栽個跟頭,不但自己臉上無光,連你師父也跟著你少色。本寨主不愿和你伸手,快回去另請高人!”袁德亮這一套不軟不硬的話,可把阮合刺痛了。“呸!袁德亮,你賣什么狂啊?!咱甭用屁熏人,你就接招吧!”話音未落,阮合左手一晃袁德亮的面門,右手使了個推窗望月,朝袁德亮的花蓋穴就是一掌。
袁德亮一看阮合真的動手了,閃身讓步,就抓阮合的手腕子,阮合。曾一聲把手往回一撤,一搶另一只手,使了鳳凰單展翅,奔袁德亮的耳根就是一掌。這叫切掌,一旦砍上,人就廢了。袁德亮一看來勢甚猛,不敢怠慢,趕緊使了個縮頸藏頭,往下一哈腰,阮合一掌走空。倆人插招過式就戰(zhàn)在一處。
欲知阮合勝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15
第二十回 泥腿僧智勝兇神 白玉虎力抵強敵
且說燈前無影阮合和金毛海馬袁德亮插招過式就戰(zhàn)在一處。實質上阮合也并不軟,他受侯杰的真?zhèn)鳌D銊e看五小鬧府的時候讓童林給打趴下了,童林的能耐夠多大呀!就見阮合兩臂齊搖,身形轉動,一招緊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跟袁德亮打了個難解難分。
臺下聲息皆無,人們都看直了眼。但時間一長了,阮合就有點抵不住了,這與經驗有關系。袁德亮是水賊,經常上戰(zhàn)場打斗,因此他的實戰(zhàn)經驗十分豐富,他心里有底,閉住氣,沉下心,玩兒開了持久戰(zhàn)。
阮合年輕,好勝心強,有多大的勁就使多大的勁,一口氣把勁全使出來了,打到三十個回合,阮合累得吁吁待喘,鼻子、鬢角都見了汗,拳腳也顯得遲鈍了。
袁德亮一看,心說:怎么樣,小毛孩子,我勸你你不聽,干脆我給你來一下子吧!想到這兒,他雙掌一晃,就向阮合發(fā)起了進攻,把阮合逼得是滴溜溜身形亂轉,一下就沒了主意。嗖——啪兩聲,讓袁德亮一腳蹬下了擂臺。
雖然他雙腳落地沒摔著,但叫人家給打下來了,臉唰就紅了,趕緊分人群回歸東看臺。
阮合來到侯二俠的面前,道:“師父,我大敗而歸!”侯二俠氣得把禿腦瓜一晃,道:“我早看著了!平日讓你好好練功,你總覺著自己行了,怎么樣?人前丟丑!回去!”阮合打了敗仗,當然也沒說的,一頭扎入人群,到后邊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瞇起來了。
俗話說,打仗親兄弟。阮合一栽跟頭,他兄弟阮壁掛不住了,起身來到師父跟前,道:“師父,我過去吧?”“嗯,上去吧。”阮壁分人群來到擂臺前,和他哥哥一樣,也使了個旱地拔蔥上了擂臺。
阮壁雙腳站穩(wěn)之后,用手一指袁德亮,道:“姓袁的,來,我跟你接接招!”袁德亮認識阮壁,“喲,打了哥哥,兄弟上來!阮壁,你哥都不行,你不更白給嗎?找個別人吧!”“廢話,你接拳吧!”阮壁使了個通天炮,朝袁德亮就打去。袁德亮一閃身,此拳走空,倆人就戰(zhàn)在一處。
實際上,阮合和阮壁的功夫相差無幾,只是阮壁比阮合的勁大了些,發(fā)招也快了點,一上臺,一拳緊似一拳,恨不能把袁德亮打倒在地,給哥哥爭臉報仇。比武要真正的功夫,光憑熱氣不行。阮壁畢竟不是袁德亮的對手,剛打了二十幾個回合,他就覺著手腕、腳遲鈍了。袁德亮也不客氣,乘虛而入,朝阮壁的后背就一掌。就見阮壁噔噔噔——嗖就栽下了擂臺,幸虧他會輕功,沒有摔著,往前跑了幾步才停身站穩(wěn),他臉一紅,邁大步趕回東看臺。
侯二俠把鼻子都氣歪了,看著徒弟一個一個都讓人家給踢回來了,剛開擂就輸了兩陣,多晦氣!他有點坐不住了。正這個時候,泥腿僧張旺過來道:“阿彌陀佛!老師,弟子我去!”
要說侯二俠的幾個徒弟,還數這泥腿僧張旺。那位說怎么叫泥腿僧呢?原來,這張旺是浙江人,自幼父母雙亡,無家無業(yè),流落街頭,后來被龍王廟的和尚收養(yǎng)起來,當了小和尚。在廟里,張旺是個勞動僧,敢情那廟表面上是佛門禁地,大慈大悲;實際那里邊黑暗得要命,和尚也分出等級,勞動僧是最下層的。張旺整天跑東跑西,忙里忙外,受了不少罪,還經常挨大和尚們的打。有一次,侯二俠保鏢經過此地,正好住在了龍王廟里頭,他看這小孩兒不錯,常常哭天抹淚,身上到處是傷,就動了惻隱之心,仔細問尋一番后,侯二俠就說:“你看你渾身盡泥,跟個泥腿僧似的。”這綽號就是這么來的。后來侯二俠花十兩紋銀,把張旺贖了出來,帶回山東巢父林,并收他為二弟于,開始傳授他本領。雖然從那時起張旺已不是和尚了,但他總不愿改換裝束,侯二俠也不反對。張旺這人聰明過人,因此侯二俠特別喜歡他,師父一偏愛,傳授的功夫也就多了點,所以張旺比他們哥兒幾個的武藝都高了點。
書接前文,看兩位師兄都吃了虧,張旺也有點掛不住了,再一瞅師父的胡子都掀起來了,所以他趕緊起身請戰(zhàn)。
侯二俠看看張旺,道:“我就看你的啦!”張旺應聲點頭,分人群下了東看臺,順梯子又上了擂臺。
張旺停身站在袁德亮的對面,兩手并齊,雙腳靠攏,規(guī)規(guī)矩矩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袁施主請了,小僧這廂有禮!”袁德亮一看面前這個骨瘦如柴、大腦門、尖下巴頦兒、身穿灰布僧衣、肥襪云鞋的小和尚,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是泥腿僧張旺吧?”“不錯,正是小僧。”“我說張旺,你早還俗了,還穿這僧衣干什么?假裝和尚?你也登臺比武?我不是說大話,你的兩個師兄都不行,你不更自給嗎?別耽誤時間,快回去請高人登臺!”袁德亮根本就瞧不起張旺。“阿彌陀佛,三寨主言之有理!但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您說我的兩個師兄都栽了跟頭,我這個當師弟的能不露面嗎?我明知吃虧也得上來伸伸手,明知挨打,也得上來陪陪招,不然在師父面前我無法交待呀!三寨主,您可得手下留情啊!”張旺裝出一副可憐相。
金毛海馬袁德亮一瞅他這窩囊勁,就放松了警惕,哪知他中了張旺一計。“放心,張旺,我絕不下死手,打你兩下,你趕緊回去,把你師父喚來!”“唉唉!小僧多謝了!”說完,張旺亮了個童子拜佛:“三寨主您請!”“哎,你先伸手吧。咱倆打,我能先伸手嗎?”袁德亮挺客氣。他客氣,張旺可不客氣。“晚我可要得罪啦!頭一撇我打您的面門,這一掌叫單掌開碑。著!”他還告訴人家。就見張旺伸出來的手,軟似面條,動作遲緩,袁德亮撇著嘴把這一掌門開。緊接著張旺又把腿抬起來:“寨主爺,我可要踢您了,這一招叫象子踢欄。”袁德亮使了張飛騙馬,這一腳走空,緊跟著又來了一掌。“寨主爺,這招叫老君關門,您小心點!”袁德亮心說:這倒好,哪招都告訴我,這仗打得個什么意思?他一躲身,此掌走空。
左躲右閃,打來打去,袁德亮就放松了警惕。張旺一看時機已到,壞水就冒上來了。就見他突然使了個閃電進攻,招數加緊,這下可夠厲害的,袁德亮本來沒把張旺當回事,現在張旺一個突然襲擊,弄得他是手忙腳亂,措手不及,一個不注意,被張旺一腳蹬下了擂臺。這一腳正好蹬在小肚子上。
觀眾都樂了。貝勒樂得雙手捂著肚子笑,心說:罷了,罷了,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歲。這孩子有出息,足智多謀!侯二快樂得笑容滿面,嘴角直顫。
他們在這兒高興,袁德亮可受不了了,面紅耳赤,臉比剛才又長了一倍,就見他從地下爬起來,噔噔噔又上了擂臺,手指張旺道:“呔!泥腿僧,你小子損透了!我沒打你,你倒先下了手!本寨主今天跟你完不了!”說著話,他使了個餓虎撲食,奔張旺就來了。張旺往旁邊一閃:“阿彌陀佛!袁德亮,您這人的臉皮有多厚哇?擂臺上有這個規(guī)矩嗎?叫人家打下去又上來,沒完沒了!我說您趕緊請回吧,另換一位!您看這多丟人,連我都為您臉紅!”
嘩,臺下左右又是一陣大笑。
“我沒真打!”袁德亮爭辯道。“沒真打?不真打您上這兒來干什么?小孩子過家家能上杭州擂嗎?您這不強詞奪理嗎!就像您這種沒皮沒臉的人,不配跟我伸手!阿彌陀佛,貧僧告退了!”張旺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對手,萬一袁德亮一發(fā)火,那就不好收拾了,所以他趕緊就下臺階。就見他滿面發(fā)光,大搖大擺地走下擂臺,又回到了東看臺。
張旺來到師父的面前:“阿彌陀佛,弟子回來了!”侯二俠拍拍張旺的肩頭:“好!旁邊坐著歇歇。”按下張旺不說。
咱單表袁德亮,他一瞧張旺把自己扔了個跟頭回去了,不由得火往上撞,用手指著侯二俠,道:“侯杰,我說你就收這樣的徒弟呀?真應了那句話了:有什么師父,就有什么徒弟。我看你也不是個好柄!你上來,有本領就上臺來!”袁德亮此時是野性發(fā)作。
侯二俠能聽他這套話嗎?心說:你算個什么東西!不就是個賊嗎?你看你干得那個行當,損陰喪德!我們?yōu)榱顺钥陧槷旓垼员M力和你們搞好關系;真要是把臉皮撕破了,我們到官府一告,官兵就得去捉拿你們。你現在竟然也站到大庭廣眾之下張牙舞爪,我今天非好好教訓教訓你不成!想到這兒,侯二俠起身就要上擂臺。正這時候,就見劉俊走了過來道:“二伯父,您壓壓火,殺雞焉用宰牛刀?這種貨就得我們哥兒幾個對付!我去!”東俠聞聽心里十分高興:“劉俊,這可是戰(zhàn)場,非同兒戲,要多加謹慎!”“師伯放心!”劉俊又和童林打了個招呼,這才走下看臺,分人群登上了擂臺。
劉俊走到袁德亮的面前,停身站住。袁德亮一看,這不是投書那小子嗎?李七猴就死在他的手下,他還揍了潘鏢師一個嘴巴子,這小子可不好意,我要多加謹慎!想到這兒,袁德亮一陣冷笑:“如果我沒認錯的話,你就叫劉俊。”“不錯,是我。請問您是哪位?”劉俊挺胸問道。等袁德亮把自己的名姓大號都報完了,劉俊說話了:“您這個外號可真不錯,恰如其分!金毛、海馬。是呀,您看您滿頭的黃發(fā),可不是金毛嗎?再看您那張臉,簡直是大海馬!”“廢話!”袁德亮一聽,怒氣沖沖,“廢話少說,你想跟本寨主伸伸手不成?”劉俊點頭答道:“有這個意思,又沒這個意思。”“此話怎講?”袁德亮用非常生硬的口氣問道。劉俊微微一笑:“我說袁德亮,我不是自夸其德,你那兩下子我方才都看見了,老實說,不怎么樣,我好有一比。”“比什么?”“你好比壓馬的肉墩——酒囊飯袋,倆者錢買碗兔子血——貴賤不是玩藝兒!”劉俊剛一說完,臺下眾人嘩然。
大伙兒一樂不要緊,袁德亮可掛不住了。“好哇!小子,這是比武的戰(zhàn)場,不是斗口的地方。休走,著拳!”劉俊往旁邊一閃:“且慢,我的話還沒說完呢,您先甭上火,您這兩下子不配與我動手。為什么呢?我打的是真英雄,會的是好漢,您說您這兩下子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算個啥?少俠客跟您伸手臉上無光,您還是去找個涼快的地方歇著吧。您把那有能耐的請過一兩個,就當間兒那個和尚,臉蛋子像豬肚子似的,您把他拎過來,那少俠客才能奉陪!”
還沒等劉俊說完,袁德亮的一拳就打過來了。劉俊閃身躲過,又道:“這可不怨我,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大概您的肉皮子有點發(fā)緊了吧?既然如此,少俠客就給你熟熟皮了!”袁德亮聞聽氣攻兩肋,就見他晃動雙拳,朝劉俊就下了絕情。
那位說劉俊為什么說這些話呢?一方面小伙兒有點驕傲,是在發(fā)狂;另一方面他是要壞,故意氣袁德亮。練武講究心平氣和,只有這樣,發(fā)招動式才能穩(wěn)健;相反,則容易手忙腳亂。袁德亮哪知這是劉俊的一計,火果然就被劉俊給點起來了。兩人一伸手,大伙兒就看出來了:袁德亮雖勇,但不如劉俊巧。前文書咱說過,劉俊的父親劉忠,花重金請來上百名老師,那些人也不是飯桶,你想,一個人教一招,劉俊就能學多少招,別看他年紀不大,根基卻非常深,經過幾年的闖蕩,他的武藝果不尋常。
接前文書,劉俊和袁德亮倆人戰(zhàn)了三十幾個回合,未分輸贏。就見劉俊上面使了一個白云獻日,下邊抬腿直點袁德亮的心門,袁德亮一看情況不好,吐氣吸胸,屁股往后一撅就躲劉俊這一腳,劉俊往前一跟步,又抬起另一條腿,這一腳可厲害,這招叫環(huán)花底貫襠,奔袁德亮的襠內踢去。書中代占,男子的襠是寶貝,即使碰一下也了不得,無論什么樣的高人,對這兒都特別注意。
書接前文,袁德亮見此腳來勢甚猛,急忙把雙腿一并,身子一擰,騰一聲腳尖正點到他的大腿根兒上。多懸哪,幸虧袁德亮躲得快,否則非一命嗚呼!
就見袁德亮雙腿站立不穩(wěn),一個跟頭就從臺上摔了下去,差點沒摔死,他雙手捂著小肚子和大腿嗷嗷直叫,在地上翻來滾去,豆大的汗珠順兩頰直淌。金龍鏢局的伙計一看自己人受了傷,趕緊跑過去架上了西看臺。潘龍等人此時也迎了過來:“怎么樣?寨主爺傷癥如何?”“哎喲——”袁德亮疼痛難忍,連話都說不上來了。“快找大夫!”潘龍高聲叫道。工夫不大,大夫來了。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大夫吩咐伙計把袁德亮的衣服全扒光了,他定睛一瞅大腿根兒:“哎喲,這傷可不輕呀!”就見大腿根兒被踢起個大紫包,大夫用手指量了一下,這一腳如果再往里挪二寸,袁德亮的命就沒了。大夫給他按摩了一會兒,讓他喝了止痛藥,在傷處抹了點消腫藥,等包扎完了,袁德亮才稍微恢復了一些。眾人把他攙扶在座位上,伙計又端來一杯熱茶,袁德亮瞅著擂臺上的劉俊,心說:擱著你的,放著我的,我跟你完不了!
書中代言,就因為這一腳,袁德亮懷恨在心,和劉俊結下了切骨之仇。到了后文書,太湖水賊要劫飛龍鏢局的鏢,才引出一段童林掌震太湖、血濺分贓坪。這是后文書,咱暫且不提。
單說劉俊,把袁德亮踢到臺下,心中沾沾自喜,他往臺中央一站。挺胸抬頭,沖四外一抱拳,道:“呔!打一拳踢一腳的子弟老師們,戳桿子、立場子的朋友們,各位鄉(xiāng)親們!小可姓劉叫劉俊,外人送號穿云白玉虎。我是福建廈門人,提起我各位當然不知,要提起我老師,那可了不得,就是那位!”劉俊說著用手一指童林,又道:“他是我受藝的老師。方才諸位也看著了,跟我伸手的那位叫袁德亮,他的能耐挺大,但得分跟誰打,臨伸手之前,我就對他說別打別打,可他不聽,結果弄了個自討沒趣。我現在還想請一位!金龍鏢局那兒坐了六七百人,誰打算學袁德亮,上臺跟少俠客伸伸手?我請一位!”
童林聽罷,臉唰就沉了下來,心說:這個孩子嘴太壞,哪能說這種過分的話呢?完了我非好好教訓教訓他不可!
貝勒和童林的想法卻大不同,他樂得直拍巴掌:“好!好漢出的嘴上,好馬出的腿上,劉俊這番話真解氣!”他手摸下巴,自言自語。按下他們不說。
單表西看臺上的人,袁德亮挨了打,潘龍也掛不住了,他對眾人道:“各位,我請哪位老師上臺?”話音未落,就看從潘龍旁邊站起一個出家的僧人。“阿彌陀佛!潘施主,不要擔心,輸贏勝敗兵家之常,剛打了一陣子算得了什么?貧僧不才,去會劉俊!”潘龍一看說話者,心中十分高興,點頭答應。
這人下西看臺,分人群登上擂臺,往劉俊面前一站。大家一瞅,來者高劉俊一頭半,身體魁偉,面賽鑌鐵,黑中透亮,亮中透明,兩道大刷子眉,一對大環(huán)眼,獅子鼻子,方海口,滿嘴整齊的白牙,兩片扇風耳朵,看上去有五十掛零。就見他挺胸昂頭,雙掌合十,口涌法號:“阿彌陀佛!劉俊,可認識貧僧?”
劉俊怎么能認識他呢?劉俊一笑道:“請問老師怎么稱呼?哪座寶剎名山的?”僧人答:“貧僧是鐵扇寺的,我的法號叫法雷,人送外號冷面佛。”書中代言,這冷面佛法雷是鐵扇寺老方丈紫面伽藍佛的掌門弟子。他們的武藝全是硬功夫,那真是擊石如粉。
書接前文,劉俊抬頭細看,心說:這臉是夠冷的。“哎喲,是鐵扇寺的,我算開了眼啦!那么說出家人也要比武不成?”劉俊又問了一句。“對,正是此意。劉俊,你方才打了勝仗,看來你手底下還真有兩下子,貧僧不才,要陪你過過招!”法雷答道。“好哇,我能跟出家人伸手,真是三生有幸!老師父您請吧!”
劉俊初出茅廬,他哪知道鐵扇寺的人是惹不起的,人家那是八十一門戶之中的佼佼者,凡動硬功夫者,一般都比不了,他們講的是里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
倆人打了沒七個回合,劉俊心里就一動,心說:我碰到釘子上頭了!
欲知劉俊勝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16
第二十一回 四高人輸羅漢上陣 一俠客敗英雄請戰(zhàn)
話說劉俊開始的時候根本沒把法雷放在眼里。等倆人一伸手,劉俊才知道自己碰上了硬的。法雷身上的肉像鐵塊一般,一般人的手碰上去非折了不可。
就在劉俊全神貫注地大戰(zhàn)法雷的時候,東俠在看臺上坐不住了。為什么?東俠看出他倆的差距了,心說:不行,這孩子不是法雷的對手!他是童林新收的徒弟,又是棵好苗子,前途無量,萬一吃個暴虧怎么辦呢?想到這兒,東俠就問大伙兒:“各位,誰去把劉俊換回來?”
話音未落,鐵掌李元站起來道:“侯大哥,我去吧。”“賢弟,有勞大駕!”
李元分人群來到擂臺下,沖臺上高聲喊喝:“劉俊,你且收招讓步,把他交給我!”劉俊打得正高興,忽聽有人喚自己的名字,心里一陣不快。他虛晃一招跳出圈外,探頭一看是李元,急忙下臺來到李元的面前,問道:“老俠客,您叫我?”“嗯,大俠侯廷叫我來替換你。”劉俊一聽是東俠的命令,不敢不聽,趕緊回到東看臺,往童林身后一站。童林有心教訓他,又一想現在不是時候,得換個場合。
再說李元,順梯子登上擂臺,沖法雷一抱拳道:“老師父您好,老朽禮過去了!”冷面佛法雷一看,便道:“這不是李老俠客嗎?”“正是。老師父,剛才我看見你大駕光臨,心中非常高興,見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我打算和老師父過兩招。”“哈哈哈哈!我說李老俠客,您太客氣了。您貴為俠客,可我算個什么呢?不過,既然您如此高抬貧僧,我就現丑了;另外,我也想借這個機會跟李老俠客學兩招。請!”
說是說,做是做,當場不讓步,舉手不留情。就見冷面佛法雷晃動雙掌,啪就是一個單掌開碑,奔李元打去。李元心說:都說鐵扇寺練的是硬功夫,今兒我就接他一掌試試。想到這兒,老俠客甩動胡須,搖右臂就朝冷面佛法雷這一掌迎去。大伙兒一看,這一招可真新鮮,不躲,而是硬往上撞。
兩個巴掌往一塊兒一碰,耳輪中就聽見啪的一聲,再看法雷,身子向后一栽,噔噔噔倒退了五步,頓時就覺得虎口發(fā)酸,掌心發(fā)熱,膀臂發(fā)麻,兩助發(fā)脹;與此同時,李元也倒退了三步,也覺著手腕子不得勁,膀臂酸麻,胸口發(fā)熱,倆人一伸手就來了個鐵砂掌對鐵砂掌。李元心想:罷了,鐵扇寺的硬功夫果真名不虛傳,不能硬碰硬了,干脆我用軟招贏他。法雷心中暗道:不愧叫鐵掌李元,果然厲害!我要多加謹慎,不能再硬碰硬了。
就見這倆人斜身轉步,戰(zhàn)在一處。
看熱鬧的人不一定都是門外漢,俗話說:行家看門道,力巴看熱鬧,其實,在這人群當中也有很多世外的高人,人家不露面、不登臺,并不等于沒能耐。行家一看,無不對李元產生一種欽佩之感:不愧是成了名的俠客!你看他身如蛇形,眼如閃電,拳似流星,腿如鐵鉆,發(fā)招動作都恰到好處。冷面佛法雷也不含糊,別看身軀高大,伸起手來恰似猿猴,兩臂搖開跟風車相似,呼呼掌上掛風。
這才叫上山虎遇上下山虎,云中龍遇上霧中龍,針尖對了麥芒。
他倆在臺上打著,下面觀眾的掌聲如雷鳴海嘯,一撥過去,一撥又起。
單說童林,雙手扶桌子,腰板挺得筆直,眼睛睜得一般大,在東看臺上屏息觀瞧。他既是在學習,同時又為李元擔心,心說:法雷的掌法如此厲害,萬一李元挨上一掌,那可不好交待呀!你看,比武的人還沒怎么樣呢,他的鼻子尖卻冒了汗,這就是事不關心,關心則亂。童林看著看著,身子不出得左右搖晃起來。他真有點沉不住氣了。
再看貝勒,雙眉緊皺,二目圓睜,神情不安,雙拳緊攥,你別看他伸手不行,但他對武藝的鑒賞能力卻很強,經驗也十分豐富。他一看李元仍未有取勝的跡像,心中頓時忐忑不安,轉臉便問童林:“海川,你看李老英雄能抵得住嗎?”“爺,您放心,他倆現在不分上下。”童林用穩(wěn)重的口氣安慰道。貝勒又道:“可別讓老頭兒栽了跟頭,人家是為了咱們呀!”“爺,您放心,實在不行我就上。”童林胸有成竹地答道。“對,你做好準備!”貝勒一聽童林這話,不由得心中暗喜。
他們主仆二人著急,侯氏兄弟更著急。就見東俠凝目而視,呼吸緊張。你想,李元是來幫他們的忙,真要一個跟頭栽到這兒,那怎么交待呢?此時此刻,臺上臺下聲息皆無,一片肅靜。
倆人打了六十幾個回合之后,涇渭分明,勝敗可辨。那位說誰不行了?冷面佛法雷不行了。別看他一沖一撞頗有氣勢,時間一長了,氣脈就有點打不上了,招數也顯得遲鈍、緩慢。
再看李元,兩臂搖開,越戰(zhàn)越勇,啪啪啪不斷地向前進攻,把法雷逼得圍擂臺滴溜滴溜亂轉,打著打著,就見李元虛晃一招,噌跳出圈外,沖法雷一抱拳道:“老師父,果然名不虛傳,李某領教了!”
法雷收招定式,吁吁直喘,心說:罷了,李元夠意思,對我手下留情,不然我非栽跟頭不可,見好就收吧。想到這兒,法雷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多謝老俠客手下留情,貧僧有禮了,告退!”說完,法雷轉身下擂臺,回歸西看臺,對潘龍道:“老朽大敗而歸!”潘龍客氣了幾句,轉臉對大伙兒道:“哪位上?”
話音未落,就見邊北遼東的于老壽站起來道:“總鏢主,不才老朽愿往!”潘龍一樂道:“哎喲,老人家,您要上臺可太好了!請多加小心!”
于老壽登上擂臺,來到李元面前一拱手道:“請問您就是清河油坊鎮(zhèn)的老英雄李老俠客嗎?”李元一看,嗬,又升了一格,這不是邊北遼東的于老壽嗎?但聞其名,不知其藝何精,便答道:“不錯,正是在下。”于老壽又道:“三生有幸,想不到我們哥兒仨在此能結識中原的高人,能跟李俠客伸手動招,這是我們的榮幸!不知老人家可賞臉否?”李元一笑道:“我李元無非是個無名的小卒,蒙江湖抬愛,送了我這個小小的綽號,老朽有名無實。既然老人家愿意跟我伸手,我是求之不得!也打算學學邊北遼東的武藝。”“您太客氣了!請!”倆人互道了個“請”字,就見于老壽身形轉動,兩臂搖開,向鐵掌李元啪啪啪不住地進攻。李元接架相還,身形閃動,雙掌齊晃,倆人就戰(zhàn)在了一處。
這回倒好,急茬兒對急茬兒:李元性如烈火,于老壽沾火就著,就見倆人發(fā)招飛快,如同閃電,四臂齊搖,打了個難解難分。
書說簡短,倆人打了也就是三十多個回合,李元身形一轉就到了于老壽的背后,單掌往空中一立,“嗨!”朝于老壽的后心便打。等此掌快碰背的時候,李元心說:且慢,冤仇宜解不宜結,我不能下這么狠的手,無故得罪遼東的人,犯不上。所以,李元只用了三分的力量,耳輪中就聽啪的一聲,于老壽噔噔噔往前跑了幾步,身子一晃,使了個騎馬蹲襠式,這才站住。再看他臉一紅,回身抱拳道:“李老英雄果然名不虛傳。我認輸了!”話罷,于老壽轉身回歸西看臺。他表面上嘻嘻哈哈無所謂,實質上,他覺著胸中一陣陣悶熱,五臟直翻跟頭,嗓子里往外冒熱氣,兩臂發(fā)麻。
邊老成一看兄弟大敗而歸,心說:這樣回了遼東能說得過去嗎?緊接著邊老成登臺同李元又大戰(zhàn)了一場。書說簡短,邊老成和李元打了不到二十個回合,也大敗而歸。總之邊北遼東三老個個皆輸。
李元連勝四陣,不禁暗喜。按理說,鐵掌李元應見好就收,可老頭兒一高興就說了幾句過頭話:“各位英雄,剛才與我伸手的三老,都很厲害,別看他們下臺了,人家那是容讓我,他們要拿出真能耐,我不是對手。不過我李元今天登臺不是沖著他們三位,也不是沖著冷面佛,我是沖著那位而來的!”說著話,他用手一指西看臺上的法禪又道:“請上來吧!”他這么指名點姓地在臺上一嚷嚷,法禪可就掛不住了。法禪本不準備這么早就露相,唱主角的得壓大陣,可他這個人生性好斗,再一看李元又連勝四陣,金龍鏢局的威風大減,要是再輸兩陣,士氣越發(fā)低落,這仗就沒法再打了。法禪久經沙場,實踐經驗十分豐富,他明白,打仗憑的是士氣,如果大伙兒一鼓掌,也許就能勝,反則大家一松氣也許就敗。他一想自己不出面不行了,非得把這個局面扭轉過來,把大伙兒的精神提起來不可。
想到這兒,法禪咯吱一聲站起身來道:“阿彌陀佛,潘龍!”“弟子在!”潘龍起身答道。“準備準備,貧僧登臺!”法禪吩咐道。潘龍一聽法禪要上陣,就有點急了,道:“哎喲,老羅漢,現在用得著您嗎?早呢!大將壓后陣,您再等一會兒吧?”“不,難道你沒看見嗎?這李元口出狂言,指名點姓叫貧僧出頭,我不去,豈不怕他了?閃退一旁,貧僧登臺!”
就看法禪晃著高大的身軀,邁開方步,撒著嘴,目不斜視,旁若無人地走下西看臺。金銀銅鐵四僧扶著老師上了擂臺,然后往兩旁一站。
法禪邁大步來到李元的面前,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李元,貧僧來了!我要跟你大戰(zhàn)三百合!”李元心說:這倒好,真把他給激上來了。打就得打這樣的,打他一拳頂別人一百拳,如果把他贏了,就等如勝了這四五百人。想到這兒,李元沖法禪抱拳道:“老師父,謝您賞臉,李某不才,學過幾招粗拳笨腳,本打算前往云南八卦山拜訪各位莊主,沒想到今兒個在這兒與四莊主相遇!機不可失!來來來,我李元可要得罪了!”
李元剛要伸手,法禪擺手道:“且慢,李老俠客!貧僧登臺非是沖你而來。為什么?你這兩下子不行,不行哪!快請回去歇息歇息,你連勝四陣也夠瞧的了!把震東俠侯廷侯振遠給我喚上來,我要戰(zhàn)一戰(zhàn)馳名天下的東昆侖!等你緩過了勁,如愿與我比試,貧僧奉陪!”法禪根本沒把李元當回事。李元活了六十多歲,還沒聽見過這種話,心中不由得陣陣發(fā)燒,心說:你的口氣也太大了吧?你把我當什么人?瞧你說的這番話,比罵我老祖宗還厲害。想到這兒,李元又道:“法禪,你不必口吐狂言!你是有名氣,可那是你自己的感覺。我李元要捧你,怎么說都行;要不捧你,你算個什么東西呢?想讓侯大俠登臺不難,但你得先把我贏了!”“阿彌陀佛!李施主,這可是你說的!既然不聽貧僧良言相勸,來來來,貧僧得罪了!”說著話,法禪把僧衣卷了卷,把底襟掖到帶子上,周身上下收拾了個緊湊利溶,亮了個二郎擔山式。
別看李元嘴上那么說,心里卻夾著一百二十分小心。就見他身形往后倒退了幾步,晃雙掌也亮出了門戶:這一招叫沖天一炷香。倆人互道了個“請”字,李元噌往法禪的面前一縱,雙掌合十往前一推:這一招叫老君關門,朝法禪的花蓋穴打去,李元這回連壓箱底的功夫都拿出來了。
法禪心說:你不是鐵掌嗎?今兒個讓你碰碰我身上的筋骨。想到這兒,法禪把胸脯往前一挺,騎馬蹲襠式,把肚子一鼓,雙手叉腰,“嗯!”在這兒等著挨打,耳輪中就聽得嘣的一聲,李元的雙掌正砸到法禪的花蓋穴上。要換個別人,這一掌下去,那胳膊、手就全廢了。法禪的筋骨硬如金剛,李元這一掌落上去,震得他雙臂發(fā)麻,兩個手腕子好懸沒折了,掌如火燒似地那么難受。再看法禪紋絲不動,面色泰然。
李元急忙倒退幾步,右手一捋胡須道:“好硬啊!”法禪咧大嘴一樂:“阿彌陀佛,李元,怎么樣?見好就收吧,你差的多呢!”這可不是大話,前文書咱說過,劉俊打算拾個便宜,拿雞蛋那么粗的鐵拐拍到法禪的頭上,法禪紋絲沒動。可見他的硬功練到何等程度。
李元一合計:既然我一次沒打動人家,再伸手也是白來,反而人家要伸手打我一下,我可受不了,干脆,見好就收吧。想到這兒,李元身形后退,滿臉賠笑道:“法禪師父,我領教了!高!”老頭說完轉身下臺,分人群回歸東看臺。
大伙兒見李元回來了,紛紛上前問陣。東俠道:“賢弟,你連勝四陣,仍不含糊,如果這些弟兄們都能像你一樣,咱飛龍鏢局是必勝無疑啊!”“哥哥,您甭捧我了,我根本不是法禪的對手,這是見好就收。您派人去吧。”
就在他們說話的功夫,壞了,侯二俠上臺了。
再看侯二俠來到臺上,禿腦袋一晃,啪啪啪把胸脯拍了三響,道:“法禪,認得我嗎?”法禪睜怪眼看看侯杰,便問:“你是何人?”侯二俠一報名姓,法禪連連點頭道:“喲,您就是侯二俠?失敬失敬!久聞大名,如雷貫耳,聞而未見。沒想到二俠客賞臉登臺,貧僧非常榮幸!來來來,貧僧陪您走幾趟!”侯二俠并未答話,轉動身形,使出三十六路白元拳,縱身往前就是一拳。
再看東俠,坐在東看臺上二目圓睜,觀望著臺上二位的一招一式,心急如火,他暗暗為二弟侯杰擔心。他心說:二弟呀二弟,你這么大歲數了,怎么一點也沉不住氣?你就沒想想自己是不是法禪的對手?連李元都大敗而歸,何況是你呢?你這不是找著栽跟頭嗎?
東俠有心去換兄弟,但又一想:不行!讓人看著我們太不值錢了,哥兒倆打一個,可不過去吧,又怕二弟吃虧。
你看東俠憂心沖忡,童林又如何安然得了?他心中暗道:二哥,您這不是找著丟人嗎?您那兩下子我又不是不知道,未必高于李元。童林有心上去把侯二俠換下來,一看人家正打得不亦樂乎,自己不好插手,急得他手心都冒了汗。按下他不說。
單表臺上,雖說侯二俠的三十六路白元拳也不含糊,但一跟法禪比就顯得遜色多了。
沒出二十個回合,侯二俠打了法禪三拳:頭一拳打到后背上,第二拳打到法禪的小腹上,第三拳打到腦袋上。再看法禪紋絲不動,若無其事。這下可把侯二俠給急壞了,他心里一急,手足無措,朝法禪當胸就是一拳。法禪一閃身,噌一把抓住侯二俠的手腕子,只見法禪單臂叫力,往外一甩:“你給我出去吧!”就像大人扔小孩兒似的,嗖的一聲就把侯二俠從擂臺上撇下去五六已遠。
大伙兒一看,嚇了一跳,呼啦往兩旁一閃,亮出一片空地,侯二俠腦袋朝地就栽了下去,眼看腦袋就要挨地的一剎那間,他丹田叫勁,腰里一使力,啪一個倒毛跟頭,雙足落地。幸虧他的功夫過硬,否則非摔個腦漿迸裂不可。
雖說沒有摔著,但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人家從臺上扔下來,侯二俠臉上發(fā)燙,唰一下就紅到了脖根兒。他回到東看臺,唉聲嘆氣地往那兒一坐,道:“唉,這跟頭栽得好暴哇!”
東俠道:“二弟,這是你自找的。四兩棉花紡一紡,你看看自己是不是人家的對手?貿然上臺,輕舉妄動,你說你能不當眾現丑嗎?”
侯二俠心中本來就窩著一團火,聽大哥這么一說,臉上就有點掛不住了,他埋怨道:“大哥,您說的這叫什么話?您也不伸手,我也不伸手,咱還打得哪份擂?我不就是輸了嗎?我沒人家的武藝高,您叫我怎么辦?難道說因武藝不高就臨陣畏縮不成?”
貝勒一聽,覺得侯二俠說的也不無道理,便解釋道:“二位老俠客,不要相互埋怨啦,登臺比武勝敗難料。既然老俠客吃了點虧,咱就再派別人去!”
侯氏兄弟聽罷此言,誰也不言語了。
正這個時候,旁邊站起一位道:“二位老哥哥何必爭吵,不就是法禪嗎?小弟不才,愿與他比試比試!”
欲知此人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17
第二十二回 擂上二主將爭雌雄 臺下一老翁動俠心
再說東俠扭臉一看,正是鐵扇仙風流俠張鼎張子美,便叮囑道:“賢弟,要多加謹慎!這個兇僧甚是厲害!”“老哥哥請放心,贏了他我也不算光彩,輸了他我也不覺得丟人,只當上這兒來學習學習。諸位少陪了!”張子美這人瀟灑大方,平易近人。話罷他轉身下東看臺,上擂臺走近法禪,拱手道:“法禪師父請了!老朽這廂有禮!”法禪圓眼怪翻,定睛瞧看:“阿彌陀佛,這不是張老俠客嗎?”“不錯,正是老朽。法禪師父,您今日大駕光臨,能到杭州擂來,真給咱武林界大大增色啊。您看這成千上萬的觀眾,只看著您的發(fā)招定式,就能長不少知識,學習很多能耐,張某也不例外,別看我沒登臺,我也向您學習了不少能耐。您的硬功,堪稱一絕,天下武林弟子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老朽是望塵莫及呀!說我既然不行,為何還要登臺呢?常言道:見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張某想借這個機會和大和尚學幾招,不知您能否賞臉?”張子美這一番話,謙虛、柔和、中聽。
法禪聞聽,點點頭道:“阿彌陀佛,老俠客過謙虛嘍!既然您已登臺,貧僧非常歡迎。我這兩下子也不怎么樣,望求張老俠客多多指教!”話罷,兩個人互道了個“請”字,各亮門戶,就戰(zhàn)在一處。
就見張子美兩臂齊搖,身形轉動,顯而易見,他比侯二俠的功夫要高一籌,但若想勝法禪,似比登天。法禪是硬功,張子美是軟功;法禪講的是以力相撕毀,張子美講的是以巧破千斤。
倆人大戰(zhàn)了三十五個回合,未分輸贏。
再看張子美的鼻洼子和兩鬢都冒了汗,招數也越來越緩慢。
東俠在東看臺上瞅得清楚,心說:子美是來幫忙的,我能叫人家吃虧嗎?非得讓法禪打倒了才算完了嗎?想到這兒,老英雄把衣服收拾收拾,低聲向貝勒道:“爺,您先坐著,我上臺去看看,把張老俠客換回來。”貝勒早為張子美坐立不安了,一聽東俠要求上陣,心中不由得高興,就聽他道:“好吧,老俠客,看來非您不可了,注意啊!”“唉,我知道。”東俠應道。
童林一看東俠要親自上陣,急忙起身相攔道:“大哥,用不著您去,殺雞焉用牛刀?再說在家千口,主事一人,您哪能親自登臺呢?小弟我去得了!”“大將督后陣,有你的仗打,你先在這兒養(yǎng)神吧!”東俠笑著對童林道。別看他嘴上這么說,其實他根本不相信童林能勝法禪。東俠心想:萬一童林讓法禪給打了,他現在還沒有外號,將來怎么給他起呢?今后他還闖不闖江湖?東俠既愛護童林,又不相信他,因此婉言謝絕。
童林一看大哥不愿意讓自己去,也不好勉強,就退回原位而坐。
單說震東俠,轉臉對二弟侯杰道:“我不在,由你料理一切。”“大哥可要留神!”侯二俠為大哥捏著一把汗。“我知道。”東俠應畢,沖大伙兒抱拳告辭,轉身下了東看臺。
且說臺上,法禪和張子美打得正難解難分,就聽有人大喊一聲:“呔!老羅漢果然武藝高強,張老俠客的能耐也不含糊。你們兩位且住手,老朽在此!”二人聞聽,各虛晃一招,跳出圈外。張子美回頭一看,是大哥東俠,他頓時就明白了,心說:我老哥哥真聰明,他來的正是時候,再打幾個回合我就招架不住了。
張子美用手帕擦擦頭上的汗,道:“大哥,這么說您要親自登臺跟法禪比試嘍?”“正是。賢弟,夠意思,你到下邊去休息休息,把他就交給我吧!”張子美應聲回歸東看臺。按下他不說。
單說震東俠,穩(wěn)穩(wěn)當當來到法禪的面前,拱于道:“老羅漢,可認識老朽?”法禪怪眼圓翻,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對方不像是個練武的,倒像是個學館里的教書先生,便問道:“阿彌陀佛,施主您可是東昆侖侯廷侯老俠客?”“不錯,正是老朽。”東俠應道。“哎喲,久聞大名!別看我遠在云南八卦山,早就聽說您這一號了,東南西北四大俠之一嘛!沒想到今天在此與東昆侖相遇,真是貧僧的造化!”法禪故作驚訝道。
東俠一擺手道:“老羅漢,您謬說了。不錯,侯某是學過幾招,可那都是些粗拳笨腳,再則說如今年過古稀,老而無力,實則空有其名,無有其實。老羅漢,在未動手之前,我有幾句話要講在當面。”“彌陀佛,大俠客有話您就只管說,老僧洗耳恭聽!”法禪應道。
東俠問道:“老羅漢,我不明白您是以什么身份來參加杭州擂的?”法禪沉吟片刻答道:“我是應約而來。”“噢,誰約您來的?”東俠追問道。“金龍鏢局的潘龍啊!”法禪應道。東俠繼續(xù)問道:“他怎么跟您說的?”“他——震東俠,您甭往下問了,無論他是怎么說的,反正我已被請來了。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我就得給人家?guī)兔πЯΓ@還有什么可問的?”法禪反問道。“不,您說錯了,咱們得把事情交待清楚,要換個別人,我絕不說這些廢話,可現在是您呀,堂堂云南八卦山四莊主,又是出家的羅漢,比別人的身份要高得多,因此不得不把這些事情跟您講在當面。”東俠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最后道:“您聽聽這講理嗎?大帽子壓人,無理取鬧。他們約我們上插比武,我們有心不答應,但好像是怕他們;答應了也并非我們的心愿,這叫強人所難。這事要換到您頭上,您怎么辦?這名義上是擂臺,以武會友,實質上就是戰(zhàn)場。方才您也看著了,打了多少人,傷了多少人,我恐怕您不明白內情,助紂為虐,幫虎吃食。憑您這個身份,合算嗎?事情說明白了,我希望您不要參與這個事。既然已來了,您就在旁邊坐陣,看個熱鬧,何必幫潘龍與我為仇做對呢?當然,我們這些人未必是您的對手,難道您手大能捂得住天嗎?萬一有個人比您的武藝高,把您給打了,您說您怎么回云南八卦山?依我看,您犯不著。老羅漢,我的話說完了,請您馬上回去換個別人。不知意下如何?”
其實法禪什么都清楚。他聽罷東俠的話,嘿嘿一笑道:“老俠客,算了吧,依我說你們都是同行,潘龍領人打砸,大概也有原因,您就別糾纏此事了。他提出立擂比武,您不也領人來了嗎?手腳都上了擂臺,您怎么還能說不樂意呢?這叫自欺欺人哪!如果我法禪還沒上來,您把我叫到旁邊,講這番道理,我要再登臺,就沒吃過人飯。可我現在都打了好幾陣了,您又勸我回去,這不是強人所難嗎?你們兩家誰是誰非與貧僧毫無關系。老僧的意思就是以武會友,您這不也來了嗎?別光顧說話,咱們也伸伸手,我也會一會著名的東昆侖,瞅瞅東俠有何本領,我好學上幾招,帶回云南八卦山,見著我大哥混元俠李昆,也有個交待。不然見了這么高的高人,沒交上手,我要后悔一輩子!東俠您看如何?”
東俠聽罷,心說:這仗非打不可了!法禪他不往正題上說,硬往旁邊扯。很明顯,他是在袒護潘龍。
想到這兒,東俠點了點頭道:“好吧,既然老羅漢執(zhí)意要動手,侯廷也應該遵命了!那可就講不起了,我要得罪大羅漢啦!”
“阿彌陀佛,無所謂得罪,咱們倆人比試比試!”
再看東俠,往后一撤身,把袖面挽了挽,緊緊帶子,周身上下緊湊利落,抬胳膊、抬腿,沒有半點繃掛之處,晃動肩頭,運用原功。那位說這是干什么?東俠知道法禪的厲害,因此他要動用真功夫。東俠一生謹慎,尤其這一次,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再說法禪,也做好了準備,心說:我已連勝三陣,消耗了不少體力,現在面臨強敵,不得不防。
就見他騎馬蹲襠式往臺上一站,晃著禿腦袋。這才叫搖頭晃屁股,惹得眾人都樂了,心說:這是什么毛病?是不是后背有虱子了?
錯了,外行。法禪這是在運用氣功,如果把他的衣服脫了,你可以看到:胸脯能鼓起一寸厚,后背能鼓起一寸厚,法禪運足了氣。就見兩人滴溜溜身形亂轉,四只眼睛盯在一起,光轉不發(fā)招。
書中代言,在敵我雙方勢均力敵的情況下,誰沉得穩(wěn),誰取勝的可能性就大,反則很容易吃虧。
書接前文,再看整個場內鴉雀無聲。人們直脖、瞪眼、屏息,仔細觀瞧。究竟誰勝誰負,難以預料。
單表童林,此時手扶桌案,腰板直挺挺,兩眼瞪得一般大,眼毛一眨不眨,他暗自替侯廷捏著一把汗。這些人都怎么想,咱不一一細表。
且說擂臺上,兩人轉了十幾圈,法禪終于沉不住氣了,就見他身形一轉,噌往前一縱身,就跳到了東俠的面前,而后雙掌一分,喊了一聲:“阿彌陀佛!老俠客,貧僧得罪了!”噗的一聲,一個單掌開碑,奔東俠的面前劈去。
東俠一看,此掌來勢甚猛,掌上掛風,往旁邊一閃身,法禪此掌走空。東俠揚手,啪一架法禪的胳膊,身形往下一矬,豎右掌奔法禪當胸便打。法禪一看,掌奔心門而來。那位說,法禪把肚子挺起,接一掌唄,不敢。法禪知道東俠的厲害。
就見法禪晃身軀、搖雙臂,與東俠戰(zhàn)在一處。六七個回合之后,仍不分高低。就這個時候,只聽得人群中有一位,抖丹田大喊一聲:“二位,暫且住手!我來了!”本來場內挺肅靜的,被這一喊喝聲馬上就給攪亂了。
眾人回頭一看,就見從人群中走出一位,飛身登上擂臺。
東俠和法禪見此情況,各虛晃一招,跳出圈外。倆人平身站穩(wěn),定晴觀瞧,就見來者平頂身高五尺八寸,長得細腰寬膀,扇子面的身材,面如冠玉;寬腦門兒,尖下巴頦兒,眉分八彩,一對大豹子眼,通貫鼻梁,方海口,三綹短墨髯,一條大辮飄于背后;身穿寶藍色長衫,腰系一根涼帶,左肋下還佩帶一口寶刀,足有三尺六寸長;黃锃锃的刀牌,大黃的玩手,金八鉤、金什件兒、白鯊魚皮刀鞘,一看就是寶家伙;再看來者二目如燈,太陽穴鼓鼓著。
東俠和法禪都不認識,大伙兒也都愣了。
就見這位沖東俠一抱拳道:“老俠客,您就是東昆侖侯廷侯振遠嗎?”“不錯,正是老朽。”東俠笑罷,又問道:“敢問您是哪位?”來者哈哈一笑道:“我是個無名的小輩,姓智叫智亮,河南洛陽人。”
東俠聞聽不甚驚訝,鬧了半天,此人正是威震江湖的太平俠。
書說至此,咱得交待一下。這套書的名字叫《童林傳》,又叫《雍正劍使圖志》。在這套書中,有俠客二十位,劍客三十二位。把他們組合到一起,構成一幅圖畫即劍俠圖。那位說這些劍俠客都是些誰呢?劍客有:
鎮(zhèn)古俠董化一
碧目金睛佛姜本初
珍珠佛董瑞
八卦太極庶士張洪鈞
今古俠關九公
云龍九現周尋
英雄得鹿陸民瞻
江南第一劍李晚村
九圣魔母呂娩娘
賽南極昆侖子孫茂昌
滄海變桑田王陰
陰陽居士白大官
老灑海金元
西域劍客馬回來
八卦昆侖子何道源
八卦無極子尚道明
太虛上人莊道勤
九宮上人李道通
頭頂八卦腳踏太極王十古
瞽目尋針巴彥良
橫推太極張明志
冷眼觀潮趙明真
云臺劍客燕普
無形劍客萬俟羽休
蓋天第一手陶洞天
羽士清風俠杜清風
賽南極諸葛建
泥小鬼陸恒
惡面佛石頭僧
水晶長老亞然
大喇嘛佛馬寶善
絕命怪叟上官青
俠客為:
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
震東俠侯振遠
一輪明月照九州侯敬山
西方俠長臂飄然叟于成
北俠秋佩雨
南俠司馬空
大判飛行俠苗潤雨
鐵扇仙風流俠張子美
鐵掌李元
鼓上飛仙丁瑞龍
混元俠李昆
歷膽俠慧斌
赤膽俠譚桂林
追風俠于斗
獨行俠趙坤
獨棍神佛鐵木真
無雙女俠于秀娘
太平俠智亮
天靈俠王鳳
地行俠于飛
余者也有能趕上劍客,也有類似俠客的,一共是三十二位,咱不必一一細表。
單說太平俠智亮,他是正宗正派,二十個俠客之一,家住洛陽。要說起智亮這個人,他能活至今日,那真是不容易啊!一生之中坎坷不平,乃至險于非命!
智亮究竟有何兇險,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17
第二十三回 智亮得刀喜游廟會 少年聞訊恭候酒樓 話說智亮,幼年喪父,侍母至孝,娘兒倆的日子過得不錯,他父親留下的財產,就是他娘兒倆坐著吃也用不完。智亮自幼酷愛武術,每逢街上來了馬戲班子、練武術的、摔跤的,他就出來觀看。洛陽是個大地方,山南海北哪兒的人都有,一年四季練把式的數以千計,智亮光這一筆開銷,那數目可就不小啊,后來,他又請了不少有名的武術教師,在家里頭教自己能耐。智亮十幾歲的時候,拳腳就不錯,十八般兵刃樣樣精通。簡短捷說,暫且無話。
單說這一年,正值智亮二十歲。一天,他上街去溜達。書中代言,智亮這個人有個癖好,他專愛上雜貨攤兒去溜達。他溜達來溜達去,在一個破爛攤上買了個鼻煙壺,然后又往前走了一段。
就見路北有個擺攤兒的老頭兒,地下鋪著塊毯子,上面擺著壇子、罐子、鉗子、斧子、扳子等亂七八糟的鐵器。他來到近前再一看,旁邊還放著一口破刀,三尺多長,沒有穗頭。智亮在十八般兵刃當中,最喜愛的就是單刀,所以這把破刀一下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蹲下身,雙手把刀拿起來掂了掂,還真有分量;他輕輕把刀從鞘中拽出來,就見這刀霧蒙蒙,上頭似乎還生著一層銹,智亮不由得就喜歡上了。他問擺攤的老頭兒:“這刀賣嗎?”“賣。”“多少錢?”“您看著給吧,我也不知它能值多少錢。怎么也比菜刀值錢吧?”老頭兒有氣無力地答道。智亮一樂:“你這賣東西的還不知道自己的貨的價錢。好吧,我給你五兩銀子!”“哎喲,哪能值那么多錢呢?!”老頭兒吃驚道。“不多!你要賣,我樂買,這叫愿打愿挨。”智亮風趣道。“我不該問這個,您買把破刀有什么用?”老頭兒不解地問道。“我是練武的,喜歡這玩藝兒,拿回去磨一磨,再拴上個刀鞘,不照樣用嗎?我說老頭兒,你這把刀是從哪兒弄來的?”老頭兒長嘆一聲道:“別提了,是修房挖地基挖出來的。我擺到這兒有一個多月了,都沒人問。今兒個碰上您了,該我發(fā)個小財!”智亮點點頭,轉身離開破爛攤,往家走去。
回到家里,智亮摸了摸刀刃,覺著還挺快,再看看上面還有幾個篆字,他不認識,心想:明兒個找個兵器鋪,花上倆錢收拾收拾,開開光。
第二天,智亮早早就起來了,梳洗已畢,伺候娘吃過了早飯,他對娘道:“娘,我出去辦點事,一會兒就回來。”“快去快回啊!”老太太囑咐道。智亮找了個破包袱皮把刀包好,雙手抱著就上了街。
洛陽是座古都,別看到了清朝不是都城,但這地方文化根基很深,三教九流,人煙稠密,就說兵器鋪,數不勝數,一家挨一家。智亮連問了幾家,都不收小活兒;后來他又打聽到,前邊有個兵刃鋪可能收這類活兒,掌柜的也姓智。
智亮按別人指的路就來到了這家兵刃鋪。他一進屋,果然有位老者,腰里系著圍裙,正在那兒專心致志地干著活兒。這屋子不大,擺滿了刀槍斧鏟等鐵器,旁邊有一個鐵匠爐,幾個小伙子叮叮當當地在爐臺上捶打著什么。
老頭兒聽見有人進來了,趕忙放下手里的活兒,抬頭問道:“客爺,您需要選什么兵刃嗎?”“不不。老先生,我打聽打聽您還收活兒不?”智亮問道。“什么活兒?”老頭兒反問道。“我花五兩銀子買了把刀,打算收拾收拾。”智亮賠笑道。“我看看。”老頭兒說著話伸手就把刀接了過去。他戴上老花鏡,仔細地看了一會兒,然后又輕輕拽出刀來,在手里掂了掂,瞅瞅刀刃,看看刀把,又瞧瞧吞口和簧,道:“這刀是哪兒弄來的?”“在破爛攤上買的。”智亮答。“備不住這是個寶家伙呢!”老頭兒得意道。“是嗎?”智亮眼睛一亮,又道:“這可好,您好好給看看,真是寶家伙嗎?”“嗯,等開光后再看看。這么辦吧,您把刀留在這兒。”“我什么時候取?”智亮忙問道。“十五天以后吧。”老頭兒答。“您能不能提前幾天?”智亮試問道。“不行,我手里的活兒太多,怎么也得十天。”老頭兒解釋道。“那好吧,您費心了。好好給我修一修,再打個刀鞘,需要換什么您就給換吧,我不在乎錢,要是修得好,我就多賞您點銀子!”智亮囑咐道。“唉,好嘍。您貴姓?”老頭兒喜道。“免貴姓智,我就是本街的人,叫智亮。”“哎喲,我們還是一家子呢!好啦,五百年前是一家!您放心,包您滿意!”智亮興沖沖離開兵刃鋪,回到了家里。書說簡短,中間無話。
單說這一天,智亮掐指一算,取兵刃的日子到了,吃完了早飯,他和娘告了會兒假,就到了那家兵刃鋪。
智亮擔心沒修出來,進屋就要問,還沒等他開口,老頭兒先說話了:“哎喲,您來了!”“來了。我那刀——”智亮剛說了半句話,就被老頭兒打斷了:“昨天就完了,您看看吧。”老頭兒說著話,把刀拿出來,雙手往前一遞。智亮看罷就愣了,怎么回事?他不認識了,簡直是一把新刀,白鯊魚皮刀鞘,合金的吞口,合金的什件兒,刀把黃锃锃,上面掛著一根二尺半長的穗頭,顯得古香古色,典雅純正。智亮看罷,連眼睫毛都樂開了花。
他伸手往出一拽,就聽鏘鋃鋃一聲,如龍吟虎嘯,就見小小的兵刃鋪內,打了一道厲閃;再一看,藍汪汪的刀身,青黢黢的刀刃,還微微散發(fā)著涼氣。智亮半信半疑地問:“老先生,這是我那把刀嗎?”“正是。我可沒少費勁哪。這真是一把寶刀!”老頭兒道。“是嗎,叫什么名字?”智亮追問道。“您看這四個字!”老頭兒說著話用手一指刀,又道,“回去我還查了半天字典,又請高人進行了鑒定,最后才弄清楚,這把刀的名字叫‘龍麟寶刀’!”老頭兒這一句話,差點兒把智亮樂得沒喘上氣來。
智亮早就聽說過這個名字。過去,在老師們談論兵器譜的時候,有人講過,說當今世界上有很多寶刀和寶劍,知道的和出名的,在刀里有龍麟寶刀、金絲大環(huán)、金絲龍麟閃電劈、龜靈七寶等等。這些刀都是古代有名的兵器。
智亮心說:龍麟是稀世的珍寶,真能落到我手中嗎?想到這兒,他就問老頭兒:“老先生,這玩藝兒當真是龍麟寶刀?”“這還能假嗎?您看這四個字。”老頭兒說著用手指一指刀上那四個篆字。智亮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在屋里連蹦三下,大叫了三聲,心說:這是天賜的,該我走運!擺在街上一個月沒人問,偏讓我給碰上了!別說五兩銀子,你就是手托五千兩銀子,上哪兒去買?
想到這兒,智亮把寶刀往涼帶上一掛,問道:“老先生,要多少錢?”“五兩銀子吧。”“五兩?不多,我給你十兩!”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哎喲,那可太多了!”“不多,這我也感恩不盡!”倆人推讓了半天,老頭兒樂呵呵收下銀子,智亮才轉身離開兵刃鋪,回家去了。
一進屋,智亮高興得又伸胳膊,又蹬腿,像個孩子似地翻來履去地瞅這把刀。他一想:寶刀不是能切金斷玉嗎?對,我得試試。他從外邊找回兩根比筷子粗的鐵條,開始他怕把刀刃錛了,就慢慢地試驗,把鐵條往刀刃上一挨,鏘鋃鋃一聲,鐵條斷為四根。他又一想:光試硬的不行,再試試軟的,他把手帕拿出來,往空中一扔,揮刀一劈,手帕破分兩半兒。再一想:人家不是說寶刀能吹毛立刃嗎?我還得試一試。他把自己的大辯兒拿過來,將發(fā)梢兒放到刀刃上,輕輕一吹,噗的一聲,毛發(fā)脫落,再看辮梢兒齊刷刷像刀切了一樣。
智亮一看,果真是把寶刀,趕緊抱刀去見母親。一見娘,便大喜道:“娘,您得給我祝賀,我得了把寶刀!”“什么叫寶刀哇?”娘不解地問,智亮和娘把得刀的經過講了一遍。老太太聞聽,也樂壞了,道:“這玩藝兒值多少錢?”“唉,這是無價之寶,要它值多少錢,就能賣多少錢,可咱能賣嗎?!我就落歡刀,您看還得了這么把寶刀,看來咱娘倆都有造化呀!”老太太樂道:“那好,你去割點肉,咱燉肉吃!”
智亮上街買了幾斤肉,娘兒倆吃了燉肉,又吃了兩頓餃子。街坊鄰居聞聽此事,也紛紛趕來祝賀,智亮一看大家都知道了,干脆就操辦操辦。當天在家里就舉行了一個寶刀盛會,把他們這一趟街的人都請來了。在這些人當中也有會武術的。大伙兒頻頻舉杯,給智大爺賀喜,智亮也喝了個一醉方休。
書中代言,得了寶物,這的確是個喜事,也難怪智亮大張旗鼓地大慶一番;但是,人見利而不見害,魚見食而不見鉤。智亮就因得了這把寶刀,才引來了殺身之禍。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單說智亮,寶刀得手以后,他又請了幾位老師,天天在家里教他刀法。日子一長,他的刀法也練得非常出眾了,整個洛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慕名來訪者幾乎天天都有。
且說這一年,正好是智亮母親的六十大壽。智亮為母親操辦了三天喜事。正趕上四月十八娘娘廟的廟會,左鄰右舍都來找智亮逛廟會。智亮是個孝子,他打算套一輛馬車,把母親帶上一起逛廟會。母親因幾天的操勞,身體恐怕吃不消,就告訴智亮:“兒呀,娘的體力甚弱,我就不去了。你在菩薩面前替娘燒炷香。”智亮一聽娘不愿去了,心說也好,便對母親道:“娘,我給菩薩燒燒香,保佑您老人家高壽!”老太太聽罷也樂了:“好好好,兒呀,早去早回!”智亮應聲回屋更換衣服去了。
智亮穿好了新衣服,又把寶刀挎上,這才跟這些好朋友趕奔廟會。
一路之上,幾個人說說笑笑。他們幾個把智亮當做圣人,認為他的武藝是天下第一高,他們請教智亮,智亮也不保守,就告訴他們刀怎么練,槍怎么使。對間不長,就到了娘娘廟。
洛陽的娘娘廟可大了,前后五層大殿,香火極甚。廟周圍人山人海,川流不息,擺攤兒做買賣的排出幾里地外。很多善男信女,都想來燒燒香,求個順當。
智亮和大家穿人群來到廟里,先燒了香,然后又到了正殿。智亮恭恭敬敬地請了香,插到香爐里頭,又磕了幾個頭,心中默默禱告,求菩薩保佑母親壽高百歲。閑話休提。
智亮從正殿出來,溜達溜達廟會,嗬,說書的、唱戲的、打把勢的、賣藝的、耍狗熊的、賣大力丸的、唱野臺子戲的、賣吃喝的、賣布匹的,數不勝數,琳瑯滿目。智亮對這些都不太感興趣,他在一個攤架上,花一兩銀子給母親買了些吃喝,再一看天也不早了,擔心母親掛念,就打算動身回家。
正這個時候,就聽見前面響起一陣陣鼓掌聲和叫喊聲,簡直像開了鍋似的。智亮聞聽,就是一愣,身不由己,兩條腿就朝那個方向走去。
到近前一看,是個練把勢的,這下可把智亮給吸引住了。他們幾個人分人群來到里邊。
再一看,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臉曬得黢黑,皺紋堆積,干巴巴一團胡須,小辮兒在頭上盤著,衣服上打滿了補釘。地上放著個笸籮,里邊有幾個銅錢,在笸籮的旁邊還放著一支木頭槍和一把大鐵刀;還有兩個小孩兒愁眉苦臉地蹲在地上,好像沒吃飯的樣子。就見老頭兒在這里邊又折跟頭,又打把勢,一趟拳腳練完,累得吁吁直喘。
智亮看罷,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老頭喘了半天,沖四外一抱拳道:“鄉(xiāng)親們,小老兒是從山東來的,初次到貴寶地。我?guī)е鴥蓚小孫兒,來這兒找我的侄兒,結果他死于非命,侄兒媳婦也改嫁他人。我們爺仨現在欠下店飯錢,懷中分文皆無,只可向大家求幫。我要是手心朝上向大伙兒要錢,覺著于心不忍,誰掙錢也不容易,怎么辦呢?我就得拿把勢換錢花。我這兩下子根本也拿不出手,你們大家就當我耍狗馱子,不必沖我的把勢,就沖我這把歲數,能賞我個一文兩文,我絕不忘大恩大德!這兩個孩子還沒吃飯。好啦,閑話少說,現在我再練一趟。”老頭說著話,一哈腰,從地上拿起木槍,還不敢使勁抖,生怕把槍頭抖掉了,走行門,邁過步,就練了一趟槍。
智亮一看老頭兒這架勢,心說:他還真有兩下子。看來他并非經常撂地換錢花,可見剛才他說的全是真的。這老頭兒是干什么的呢?山東可真是出英雄的地方啊!再看老頭兒練完了槍,又把刀撿起來練了一趟。
這下智亮可開了眼,就見老頭身形滴溜溜亂轉,一把大刀上下翻飛,呼呼掛風。一共練了六十四路,老頭收招定式,把刀往地下一拄,呼哧呼哧直喘粗氣,汗珠子順兩鬢直往下滴答。老頭兒把刀放下,沖四周一抱拳道:“鄉(xiāng)親們,大家賞我兩個錢吧!我求求各位了!”停了好半天,才見有幾位向笸籮里扔了幾個銅錢。你說這人群里面三六九等,什么人沒有?有的惜老憐貧,不管自己愛不愛武術,反正碰上這樣的事情了,伸手掏出幾個錢,扔進笸籮里頭;有的人真是鐵公雞——一毛不拔,無論你說多少好話,練得怎么好,他也不動惻隱之心。
智亮一看,地上也就是三五十個錢,心說:這夠干什么?想到這兒,他伸手從自己兜里掏出一塊銀子,掂了掂足有三四兩重,沖老頭兒喊了一聲:“哎,老人家,我身邊帶的銀子不多,這塊給你吧!”話音未落,啪的一聲,他把銀子扔到了地上。老頭兒一看是塊銀子,高興得沖智亮就作揖道:“恩公,我謝謝您,謝謝您呀!您算救了我們爺仨的命了!我這把老骨頭死不死算個什么?主要有這兩個孩子呀!我這點武術哪能值這么多錢?您破費了,我再給您作個揖!”智亮見此,急忙上前扶勸道:“別客氣,別客氣。把銀子收起來吧。”
老頭兒一只手抹眼淚,另一只手把銀子揣起來。智亮這人有時嘴長愛問,就聽他問老頭兒道:“老朋友貴姓?”“免貴姓魯。”“噢,魯老先生,那您這投親不遇,訪友不著,怎么辦呢?”魯老頭兒長嘆一聲:“唉,回家唄!”“這兒離山東萬水千山,你們爺兒仨就這么點錢能夠嗎?”智亮關切道。“誰說不是呢!我們只好走一程說一程啦!”魯老頭兒無奈地搖搖頭。“那萬一要遇上個天陰下雨可怎么辦呢?最好還是多湊點錢,以防萬一。”智亮提醒道。魯老頭兒苦笑一下,道:“這樣當然好啦,可我上哪兒去湊這兩錢呢?”
這時候智亮的鄰居小沈子在旁邊說話了:“大哥,您光給他錢也解決不了他的困難,因為您囊中的錢是有數的呀!干脆,您練兩下子吧!他練沒人給錢,您練肯定少不了,這樣幫他不是更好嗎?”“對呀!”智亮恍然大悟,道:“魯老朋友,您別難過,我替您練一趟,幫您幾個錢。”“我怎么好意思!”老頭兒趕忙拒絕。智亮欣然一笑:“沒關系,我是本地人,比您好辦事。”
小沈子一看智亮真要伸手,心里這個高興勁就甭提了,平日他很少有機會看智亮練功,今天百年不遇,真是機不可失呀!他心里說:我今兒個可得解解饞,以飽眼福。想到這兒,他大步來到場子中央,沖四周喊道:“喂,大家靜一靜。諸位,我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你們認識這位嗎?”說著話他用手一指智亮:“他是咱們洛陽本地的人,家住西關里,姓智,叫智亮,他是成了名的劍俠,有真功夫。今天在娘娘廟會上,他要大顯身手,幫這位老朋友的忙,望大伙兒助威!”
他這一咋呼不要緊,馬上又招引過來四五百號人。
再看智亮,收拾收拾衣服,沖四周一抱拳道:“各位鄉(xiāng)親,在你們當中,有認識我的,也有不認識的,剛才我兄弟已向大家作了介紹,所以我也不再自我介紹了。這位老先生出門在外,困在我們這個地方,大家身上也許沒帶錢,我不能強人所難。這位老先生年齡已大,精力有限。所以我打算幫幫場子,練兩套拳腳,各位隨便賞,賞多少錢我一文不要,全給這位老先生!”
魯老頭兒激動得在旁邊直替智亮解釋。
就見智亮把刀放在地下,轉動身形晃雙掌,就練了一趟拳。這趟拳練得可真漂亮,眾人掌聲如雷,久久不得平息。在人群之中,有內行,也有外行,內行看了真動情,外行看不懂也跟著起哄。再看人們,大把大把地往場子里邊扔錢,眨眼的功夫地上就鋪了一層。
智亮沖四周抱拳道:“各位,我謝謝,謝謝了!”然后他一轉臉對魯老頭兒道:“老先生,您快把錢撿起來吧。”魯老頭兒樂得手直哆嗦,他趕緊把兩個小孫子喚過來一起拾錢。把錢都撿光了,智亮一看,要變銀子,也就是五兩左右,心說:不夠,還得求點。想到這兒,他轉身沖大伙兒又一抱拳道:“鄉(xiāng)親們,蒙大家抬愛,賞了不少錢!咱也不光練拳腳,還得練一趟刀,讓大伙兒看看。”
前文書咱說過,在洛陽之內,人人皆知智亮有一把寶刀。現在大家伙兒一聽智亮要練刀,個個都喜出望外:“好哇,讓我們開開眼,給我們練趟刀吧!”人們呼聲四起,氣氛轟然。
智亮一高興,從地上撿起刀,用大褂擦了擦,輕輕按動繃簧,把刀亮了出來,將刀鞘放在地下,欻拉一晃刀,在人群中打了一道厲閃。嘩一陣聲響,人群中像開了鍋似的,紛紛贊刀。智亮把刀往懷中一抱道:“各位,刀是不錯,可惜我練得不好,咱們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各位也不能責怪,我有多大的力就使多大的勁。請諸位上眼!”
話音未落,智亮欻的一聲,就亮了個夜戰(zhàn)八方藏刀式,緊跟著又練了個迎步坐盤式,欻欻欻,又練了一趟六合刀。要說智亮這刀,練得可真有獨到之處,人隨刀轉,刀帶人旋,就像刀山一樣,尤其這把刀又亮,練著練著,連智亮的影子也看不見了,只見一團白霧在空中飛旋;再聽口外,連一個叫好的都沒有。為什么?大伙兒都看傻了,忘了叫好啦。
智亮接練數趟后,收招定式。過了好半天,人們才叫出好來。小沈子趁熱打鐵道:“諸位,光叫好還不夠味兒,大伙兒得動點真的,快賞錢呀!”
這回求得的錢可太多了,連銅錢帶銀子,把地皮蓋上有半寸多厚。魯老頭兒感動得熱淚盈眶,心說:還是我這兩下子不行呀,看人家練得多好哇!老魯頭兒又千恩萬謝,爺孫仨哈腰撿錢,撿了滿滿一笸籮。
智亮把刀還鞘,問魯老頭兒:“這些錢夠了嗎?”“夠了,夠了!用不了,用不了!我不能全拿走,這是您費了半天勁才掙來的,咱得二一添作五!”老魯頭兒認真地推讓道。“哈哈哈,笑話!我分文不要。我要想用武術交錢花,天天上這兒來練就得了,怎能從您的身上刮油呢?別客氣,您全帶走吧!”智亮慨然拒絕。
老魯頭兒千恩萬謝,帶著兩個孫兒走了不說。
單表智亮,他一看天也不早了,趕緊同幾個朋友起身往家走去。離開娘娘廟,往西一拐,剛走了十幾步,就聽得背后有人叫道:“智爺留步!”
欲知來者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19
第二十五回 得死訊母親喪命 聞罪因老者救生 且說智亮在公堂之上,偷眼觀瞧來人:頭發(fā)如叢生的亂草,連鬢胡,渾身是傷,體無完膚,跟鐵拐李差不多。智亮心說:這是人嗎?要在半路上遇見,跟那活鬼差不了多少。
就聽張書鞘厲聲問道:“馮四!”“罪人在!”“你都做了哪些壞事,還不如實招來?”張書鞘追問道。
馮四應聲道:“小人姓馮,叫馮四,家住洛陽南關村,馮家窯人,自幼父母雙亡,流落街頭,以討吃要飯為生。后來交了幾個朋友,其中有一個叫陳仨的與我最好,我倆看著靠討飯維持不了生活,就開始偷盜行竊。先開頭是小偷小摸,抓個切糕,搶個餡兒餅,后來膽子越來越大,就開始打窗戶、扒門進行偷盜。說這話,也就在三年前一個晚上,我和陳仨行搶時遇上一個人,這人姓智叫智亮,他對我們說:‘你們干這樣的活兒有什么出息?走吧,先跟我到家吧。’他把我們領到家里,好酒好菜招待了一頓,我們倆人感恩不盡。他就說:‘我也沒職業(yè),將來咱們一起干些事情,我正缺左膀右臂,干脆咱們哥兒仁合為一伙兒吧,我給你們坐東。’聽了他的話,我倆千恩萬謝,又磕了幾個頭。從此他就傳授我們武藝。不久以后,他就帶我們作案,所得的東西,全都放在他家。我們是坐地分贓,二八下賬。去年三月初,德勝水燒鍋被搶一案,就是我們干的,智亮是主謀,砍死燒鍋的東家,也是他之所為。小人所供事實,絕無虛假,求大人明斷!”
聽罷此言,智亮氣得差點沒把眼珠子掉出來,心說:狗娘養(yǎng)的,爺跟你馮四素不相識,犯罪之事從何談起?而且你還說得有鼻子有眼,這不成心陷害無辜,血口噴人嗎?想到這兒,智亮忍無可忍,往前爬了兩下,把頭磕得嘣嘣直響,道:“大人,小人冤枉啊!他滿口胡言,小人絕無此事!望大人明斷!”
張書鞘把桌案一拍,厲聲道:“休得無理!智亮,你膽大妄為,惡性難改!本官并未問你,你因何咆哮公堂!這還了得!來呀,打二十個嘴巴子!”這就叫找茬兒。
就看幾個當差的上前將智亮按倒在地,啪啪啪連打了二十個嘴巴子,這可不是肉嘴巴子呀,是用木板子抽的。再看智亮,滿嘴是血,剎那間雙唇腫起有二寸多厚。他不敢再言語了,心恨得都縮成了一個鐵球。
張書鞘繼續(xù)問:“馮四,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大人在上,小人身犯不赦之罪,豈敢胡言亂語?以上所講,全是真情!”馮四果斷地答道。“畫供!”張書鞘喊喝一聲,馮四畫了供,被差人帶將下去。
“來呀,帶陳仨!”緊接著,張書鞘傳下指令。
工夫不大,陳仨又被帶了上來,就看這小子長得個餅子臉,小耗子眼,一個肩高一個肩低,一瞅就不是個好種。他來到公堂之上,雙膝下跪,道:“給大爺磕頭了!”
“陳仨,把你所犯的罪行,如實招來!”張書鞘厲聲喝道。陳仨把事情講了一遍,智亮一聽,這小子跟馮四講得一模一樣。“畫供!”張書鞘高聲命令。陳仁畫了供,也被帶了下去。
張書鞘翻賊眼看看智亮,冷笑一聲道:“這回你還有什么說的?講吧!你可是主謀呀。本官自到任以來,連續(xù)破獲了數十起大案要案,唯獨你們這個案子至今未破!不過,現在已經破了一多半!智亮,鐵證如山,你還有何解釋?快快招來,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智亮心說:好一個馮四、陳仨,我與你們無冤無仇,因何如此狠毒,害得我有口難辯?顯然你們是蓄謀已久的了。莫非是哪個人花錢買通你們故意加害于我?有道是:賊咬一口入骨三分呀!想到這兒,智亮往上施禮:“大人,智亮冤枉!方才倆人所說,純屬胡言,小人絕無此事!更何況小人與他倆人素不相識,怎能狼狽為奸呢?您若不信,可派人前去搜查,我家根本也沒有什么贓物!再則,您還可以讓他們去街坊鄰居處打聽打聽,我有生以來做沒做過壞事。求大爺一輩為官,輩輩為官,兩袖清風,明鏡高懸,為小民做主哇!”
“哼!”張書鞘冷笑一聲道,“智亮,我身為知府,升堂問案乃是日常之事,類似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給你做主?我給你做的什么主?你是賊匪,讓我為一個殺人的罪犯做主?哈哈哈!今天你要如實招來,一切都好說,否則,我可要以法辦事!”
智亮能招嗎?招什么呢?犯罪之事,子虛烏有。他又堅持道:“大人,小人冤枉!無有此事啊!”
張書鞘大怒道:“來呀,動大刑!”
大刑是給人命犯動的,那要給智亮上上,受得了嗎?就見幾個當差的把智亮拉下去,扒掉了褲子,把一根胳膊粗的杠子壓在腿肚子上,兩個大漢站上去,像搟面似地在智亮的腿肚子上來回骨碌。
智亮慘叫一聲,暈死了過去,當差的用冷水潑醒來。張書鞘繼續(xù)問:“招不招?”“小人冤枉!”“壓!”總而言之,智亮在這一天之中,死了有六七次,被打得遍體鱗傷,慘不忍睹,整個人都脫相了,但他始終無供。
最后,張書鞘也累了,便吩咐一聲:“來呀,把他押入死回牢!”智亮就這樣被投入牢中,按下智亮不提。
單表張書鞘,提筆揮毫,命李頭兒領人去抄智亮的家。
十幾個當差的到了智亮的家,破門而入,把上房、配房、前后院子、倉房、廁所都翻了個底朝天,該砸的砸,能裝的裝,眨眼之間就洗劫一空。
老太太在院子里哭喊著:“你們干什么呀?還我的兒子啊!”李頭兒樂呵呵地沖老太太道:“還你的兒子?告訴你老太太,走一條道能找著你兒子,那就是西方大道!你準備給他燒紙接尸吧!”老太太聞聽,一頭暈倒在地。這幫人把該拿的東西都拿上了,最后又抄出了那把寶刀。他們把老太太趕出家門,把大門鎖上,貼上十字花的封條:財產充公。
老太太坐在門前連哭帶叫,把左鄰右舍的人也都驚動出來了。眾人圍在門口,誰也不敢言語,有的人直抹眼淚。小沈子真不錯,分人群來到老太太近前道:“老伯母,別傷心,走,先到我家去。”
小沈子一家都挺熱心,回到屋里大家紛紛安慰老太太。就聽小沈子娘道:“老嬸子,這事早晚能弄清,您放心。咱一起想辦法,托人情把智亮救出來。您就住在我家,好吃賴吃,咱在一塊兒活!”
老太太一想:我不能死,我得等兒子出來。話分兩頭。
單說李頭兒,回到王府把刀往上一獻,張書鞘立即照準這刀是兇器,當下沒收。當天晚上,龍麟寶刀就挎在他兒子張繼磁的腰上了。鬧了半天,這條毒計是張繼磁求知府孫師爺出的。
一個月以前,張繼磁要買智亮的寶刀,被智亮當場拒絕。張繼磁惱羞成怒,回到府里茶不思,飯不想,心想:我怎么才能把寶刀弄到手呢?后來,張繼磁就去求計于孫師爺。這個孫師爺,是張書鞘手下的紅人。孫師爺聽罷張繼磁的敘述,立生一計。書中代言,這個孫師爺殺人不眨眼,在他的筆下不知有多少好人含冤而死,無論誰打官司,有理沒理不要緊,只要有錢準能贏。
接前文書,孫師爺就想起牢里的兩個死囚,心說:如果能用他倆的嘴把智亮叨住,豈不萬事大吉?!經過一番精心策劃,才定出這條毒計。現在他們的目的也達到了,幾個人對杯暢飲,高興得不亦樂乎!按下他們不說。
單表智亮,自從被投入牢房之后,受盡了種種折磨,心中如揣一鍋燒開的油,掐手指一算,已入牢二十多天,不由得心中思念起年邁的老母:誰伺候她呢?身體怎么樣呢?他殊不知家已被抄,房已充公,娘已被驅。他恨不能肋生雙翅飛回家里,看看母親,連日來,噩夢頻頻,飲食不香,在牢中獨自一人,度日如年。
到了八月,官府已定智亮為死罪,準備秋后處決。
這一天,牢頭在監(jiān)房的過道中溜達,來到智亮的牢房前停住了腳步,看了看智亮,微微一笑道:“智爺,我給您道喜來啦,再有一個月您就有出頭之日了!”智亮聞聽,不明何意,便問:“您這話是什么意思?莫非要放我回家不成?”“唉,您說得太多了,要送您回您姥姥家!”聽罷此言,智亮就知話里有話,心說:是不是已把我定成死罪?又一想:不能。我又沒招供,難道人命關天的大事,竟當兒戲處之?后來再一琢磨:人家嘴大,自己嘴小,如果沒這個信兒,牢頭為何又這樣說呢?一連幾天,輾轉反側,飲食不思,幾乎都要瘋了。按下他不說。
單表小沈子,得知定智亮為死罪之事,嚇得魂不附體,心說:這可怎么辦呢?跟老太太說不說?說吧,又怕把她驚嚇著;不說吧,這么大的事情,也許她還有什么辦法。小沈子一下就沒了主意,回到家里,抱頭痛哭。老太太一看,就知沒有好事,再三追問后,小沈子才如實地講了一遍。老太太聞聽“哎喲”一聲,暈死在地上。小沈子一家急忙搶救,等老太太醒過來后,兩眼發(fā)直,起身就往外跑。小沈子在后就追。你看老太太跑得有多快,小沈子追了半天都沒追上。
她上哪兒去了?老太太要趕奔監(jiān)獄。可她又不知監(jiān)獄在何處,一直跑到知府衙門的門口,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就見她甩手拍著地哭,最后哭得嗓子也啞了,眼中出血,終于在黎明之前,死在了衙門的門口。
第二天早晨,人們發(fā)現了她的尸體,紛紛圍過來觀看。有的人認識,便道:“這不是智亮他娘嗎?怎么死到這兒了?”官府為了不把這個事情鬧大,派當差的用一張?zhí)J席把尸體卷起來,買了一口薄皮棺材,葬在東荒郊外。
這個事當天就傳遍了洛陽。小沈子一聽,泣不成聲,心說:好人沒活路,老天爺連眼都不睜!當今世界,惡人當道,虎狼橫行,要這樣下去,哪有好人的活路哇?!他越想越窩火,越想越生氣,就從家里拿了一吊錢,上街找了個酒樓,買了二斤酒,要了兩個菜,邊喝邊說,自言自語,簡直像瘋了似的,東一句,西一句,頭上一句,腳下一句。知道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根本聽不懂。他怎么說,暫先不理。
且說在靠窗戶臺的一張桌子旁邊,坐著一個人,桌上放著兩壺酒,擺著四個菜,還放著一個長條包袱。再看這人是一位老者,平頂身高九尺掛零,稍微有點馬蜂腰,禿頭頂,白小辮兒,身穿藍色長衫,挽著袖面,扎著帶子,看穿著打扮,是個外鄉(xiāng)人。此人兩道蒼眉,頦下一絡山羊胡須,挺大的眼皮,眼睛瞇縫著。老頭兒邊喝酒,邊看小沈子。開始他還沒太注意,后來越聽越覺著有事,他便起身來到小沈子的近前,一拍他的肩膀道:“老弟,你喝多了吧?”“嗯——”小沈子回頭看了看道,“老爺子,這酒可喝到人肚子里了,沒喝進狗肚子里去。您別看我喝多了點,可我講的全是實話呀!”“噢,這么辦吧,你跟我講一講。”“行啊!您有工夫嗎?”“有。走,請你到我那邊去說,今兒個我請客。你也甭著急,一五一十地跟我說一說,你也好消消氣。”“唉!”小沈子答應一聲,就把事情的全部經過以及智亮的能為都講了一遍。當然,有些事情的內情他也不明白,他只講了自己的所見所聞。
再看老頭兒手捋胡須,瞇縫著眼,默默地聽著。最后他又問小沈子:“這智亮就被押在死囚牢里?”“可不是嗎,押了一個多月了。”老者聽罷,心中暗道:這姓智的攤了不白的官司,眼看就要送命,我不能不管!老者拿定了主意,又對小伙子說:“老弟,看來你這個人的心腸很好,你喝完了回家好好休息休息,你相信這世上還有好人,也許你這個朋友還能活著出來!”“是嗎?!老爺子,借您的吉言,但愿如此!不過沒那個希望了!”小沈子又喝了幾杯。老者把錢付了,轉身離開了酒樓。按下小沈子不說。
單表老者,從酒樓出來,就奔監(jiān)獄而去。
到了監(jiān)獄門口,跟眾人一打招呼:“借光,借光,借光!”門上的差人一看:“喂,你有事嗎?”“我打算探監(jiān)。”老者答道。“探監(jiān)?探誰呀?”其中一個看守問道。“智亮。”這倆當差的看了看老者,心說:你的膽子可不小,竟敢來看智亮!又問老者:“你跟他什么關系?”“他是我侄兒。”“老爺子,對不起,他是要犯,不準接見。走走走!”倆當差的說著話就轟老頭兒。老者一樂:“唉,二位,可別把話說死了。事情雖然是死的,一旦辦起來也就活了,這就叫事在人為嘛!二位高高手,我不就見著了嗎?再則一說,我要不托人情也不能來呀。”“噢,你托人情了?誰讓你來的?”“它!”老頭兒用手指指腰。當差的心說:怎么這人跑到你的腰里頭去了?
就見老者一伸手,從腰間拽出白花花紋銀二十兩,雙手往前一遞道:“二位,買包茶葉喝吧。我就到里頭看一眼,給個方便吧!”“不——哎喲!”當差的一看這老頭兒真大方,見一面就給這么多的銀子,我們掙一年也掙不來,這可是發(fā)財的機會呀。倆小子靈機一動:“老爺子,這跟您說實話,知府大人,當堂有諭,任何人不得接見智亮。您這么大歲數了,來一趟也不容易,既然求到名下了,我們這些人的心腸也軟,那好吧,不過要快去快出,見面說上兩句話就趕緊出來,千萬別捅出婁子來!”“好好好,多謝各位!”這二位把牢門打開道:“老爺子,往里請,走到盡頭就是。”
老者點頭進里邊,下了四道臺階,就見地面全是用青石條鋪成的,顯得潮濕陰暗。一拉溜十六個號子,外邊是判了徒刑的,里邊是死牢。老者借昏暗的燈光,走到了緊里頭,往號子里一瞅:地下鋪的是草,有一個人蜷縮著躺在草上,身戴三大件。老者輕咳一聲道:“喂,你姓智嗎?”
單說智亮,這些日子,似瘋似傻,精神失常,天天哭哇、叫哇、笑哇,自己折磨著自己。昨夜晚他又作了個夢:夢見母親來把自己領回家,娘倆又說又笑,突然,一陣狂風閃電過后,母親不翼而飛,他喊呀,叫哇,也沒把母親找回來。后來從夢中驚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就沒往好處想:甭問,我娘是兇多吉少哇!怎么辦呢?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應。一個人哭了一陣子,就睡著了。
正這個時候,他迷迷糊糊聽見有什么響聲,睜開眼往外一看,門外站著一個人,他還以為是牢頭。又一看,不對,這人也沒穿官衣,不像是衙門里的人,便問:“你找準?”“請問你就是智亮嗎?”“不錯,正是在下。你有事嗎?”智亮邊回答邊往起坐。
老者沖過道門口看了一下,牢頭離得遠,聽不見,便蹲下身子道:“智亮,你不必焦急,做好準備,今夜晚間我救你離開此處!”老者話不多,說得十分干脆,智亮也聽得清清楚楚。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把眼睛睜得老大道:“這——您是——”“甭問,將來你自然清楚。記住,做好準備,今晚三更。”老者說完,轉身就走了。
智亮坐在地上,一邊眨著眼,一邊想著這幾句話,心說。這是誰呢?二目如電,氣度不凡,一定是個世外的高人。那他怎么知道我攤了不白之冤呢?他怎么想,咱不細表。
單說老者,出牢房走到獄門口,沖兩個當差的一抱拳道:“多謝二位!多謝!”兩個當差的高高興興把老者送出大門。
老者在離監(jiān)獄不遠的地方,找了一個店房住下,在屋里把門插上,躺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腦子里就琢磨監(jiān)獄的大門,窗戶在哪兒,從哪兒進,從哪兒出,工夫不大,一條進去的路線印入腦際。等到二更天一過,其他客人都熟睡了,老者才拎包袱,周身上下緊湊利落,輕輕把房門打開,來到院里。此時天色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老者飛身上房,施展飛檐走壁的本領,像一只大雁似的,欻欻欻,三晃兩晃,蹤跡皆無。
欲知智亮能否得救,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20
且說智亮在公堂之上,偷眼觀瞧來人:頭發(fā)如叢生的亂草,連鬢胡,渾身是傷,體無完膚,跟鐵拐李差不多。智亮心說:這是人嗎?要在半路上遇見,跟那活鬼差不了多少。
就聽張書鞘厲聲問道:“馮四!”“罪人在!”“你都做了哪些壞事,還不如實招來?”張書鞘追問道。
馮四應聲道:“小人姓馮,叫馮四,家住洛陽南關村,馮家窯人,自幼父母雙亡,流落街頭,以討吃要飯為生。后來交了幾個朋友,其中有一個叫陳仨的與我最好,我倆看著靠討飯維持不了生活,就開始偷盜行竊。先開頭是小偷小摸,抓個切糕,搶個餡兒餅,后來膽子越來越大,就開始打窗戶、扒門進行偷盜。說這話,也就在三年前一個晚上,我和陳仨行搶時遇上一個人,這人姓智叫智亮,他對我們說:‘你們干這樣的活兒有什么出息?走吧,先跟我到家吧。’他把我們領到家里,好酒好菜招待了一頓,我們倆人感恩不盡。他就說:‘我也沒職業(yè),將來咱們一起干些事情,我正缺左膀右臂,干脆咱們哥兒仁合為一伙兒吧,我給你們坐東。’聽了他的話,我倆千恩萬謝,又磕了幾個頭。從此他就傳授我們武藝。不久以后,他就帶我們作案,所得的東西,全都放在他家。我們是坐地分贓,二八下賬。去年三月初,德勝水燒鍋被搶一案,就是我們干的,智亮是主謀,砍死燒鍋的東家,也是他之所為。小人所供事實,絕無虛假,求大人明斷!”
聽罷此言,智亮氣得差點沒把眼珠子掉出來,心說:狗娘養(yǎng)的,爺跟你馮四素不相識,犯罪之事從何談起?而且你還說得有鼻子有眼,這不成心陷害無辜,血口噴人嗎?想到這兒,智亮忍無可忍,往前爬了兩下,把頭磕得嘣嘣直響,道:“大人,小人冤枉啊!他滿口胡言,小人絕無此事!望大人明斷!”
張書鞘把桌案一拍,厲聲道:“休得無理!智亮,你膽大妄為,惡性難改!本官并未問你,你因何咆哮公堂!這還了得!來呀,打二十個嘴巴子!”這就叫找茬兒。
就看幾個當差的上前將智亮按倒在地,啪啪啪連打了二十個嘴巴子,這可不是肉嘴巴子呀,是用木板子抽的。再看智亮,滿嘴是血,剎那間雙唇腫起有二寸多厚。他不敢再言語了,心恨得都縮成了一個鐵球。
張書鞘繼續(xù)問:“馮四,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大人在上,小人身犯不赦之罪,豈敢胡言亂語?以上所講,全是真情!”馮四果斷地答道。“畫供!”張書鞘喊喝一聲,馮四畫了供,被差人帶將下去。
“來呀,帶陳仨!”緊接著,張書鞘傳下指令。
工夫不大,陳仨又被帶了上來,就看這小子長得個餅子臉,小耗子眼,一個肩高一個肩低,一瞅就不是個好種。他來到公堂之上,雙膝下跪,道:“給大爺磕頭了!”
“陳仨,把你所犯的罪行,如實招來!”張書鞘厲聲喝道。陳仨把事情講了一遍,智亮一聽,這小子跟馮四講得一模一樣。“畫供!”張書鞘高聲命令。陳仁畫了供,也被帶了下去。
張書鞘翻賊眼看看智亮,冷笑一聲道:“這回你還有什么說的?講吧!你可是主謀呀。本官自到任以來,連續(xù)破獲了數十起大案要案,唯獨你們這個案子至今未破!不過,現在已經破了一多半!智亮,鐵證如山,你還有何解釋?快快招來,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智亮心說:好一個馮四、陳仨,我與你們無冤無仇,因何如此狠毒,害得我有口難辯?顯然你們是蓄謀已久的了。莫非是哪個人花錢買通你們故意加害于我?有道是:賊咬一口入骨三分呀!想到這兒,智亮往上施禮:“大人,智亮冤枉!方才倆人所說,純屬胡言,小人絕無此事!更何況小人與他倆人素不相識,怎能狼狽為奸呢?您若不信,可派人前去搜查,我家根本也沒有什么贓物!再則,您還可以讓他們去街坊鄰居處打聽打聽,我有生以來做沒做過壞事。求大爺一輩為官,輩輩為官,兩袖清風,明鏡高懸,為小民做主哇!”
“哼!”張書鞘冷笑一聲道,“智亮,我身為知府,升堂問案乃是日常之事,類似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給你做主?我給你做的什么主?你是賊匪,讓我為一個殺人的罪犯做主?哈哈哈!今天你要如實招來,一切都好說,否則,我可要以法辦事!”
智亮能招嗎?招什么呢?犯罪之事,子虛烏有。他又堅持道:“大人,小人冤枉!無有此事啊!”
張書鞘大怒道:“來呀,動大刑!”
大刑是給人命犯動的,那要給智亮上上,受得了嗎?就見幾個當差的把智亮拉下去,扒掉了褲子,把一根胳膊粗的杠子壓在腿肚子上,兩個大漢站上去,像搟面似地在智亮的腿肚子上來回骨碌。
智亮慘叫一聲,暈死了過去,當差的用冷水潑醒來。張書鞘繼續(xù)問:“招不招?”“小人冤枉!”“壓!”總而言之,智亮在這一天之中,死了有六七次,被打得遍體鱗傷,慘不忍睹,整個人都脫相了,但他始終無供。
最后,張書鞘也累了,便吩咐一聲:“來呀,把他押入死回牢!”智亮就這樣被投入牢中,按下智亮不提。
單表張書鞘,提筆揮毫,命李頭兒領人去抄智亮的家。
十幾個當差的到了智亮的家,破門而入,把上房、配房、前后院子、倉房、廁所都翻了個底朝天,該砸的砸,能裝的裝,眨眼之間就洗劫一空。
老太太在院子里哭喊著:“你們干什么呀?還我的兒子啊!”李頭兒樂呵呵地沖老太太道:“還你的兒子?告訴你老太太,走一條道能找著你兒子,那就是西方大道!你準備給他燒紙接尸吧!”老太太聞聽,一頭暈倒在地。這幫人把該拿的東西都拿上了,最后又抄出了那把寶刀。他們把老太太趕出家門,把大門鎖上,貼上十字花的封條:財產充公。
老太太坐在門前連哭帶叫,把左鄰右舍的人也都驚動出來了。眾人圍在門口,誰也不敢言語,有的人直抹眼淚。小沈子真不錯,分人群來到老太太近前道:“老伯母,別傷心,走,先到我家去。”
小沈子一家都挺熱心,回到屋里大家紛紛安慰老太太。就聽小沈子娘道:“老嬸子,這事早晚能弄清,您放心。咱一起想辦法,托人情把智亮救出來。您就住在我家,好吃賴吃,咱在一塊兒活!”
老太太一想:我不能死,我得等兒子出來。話分兩頭。
單說李頭兒,回到王府把刀往上一獻,張書鞘立即照準這刀是兇器,當下沒收。當天晚上,龍麟寶刀就挎在他兒子張繼磁的腰上了。鬧了半天,這條毒計是張繼磁求知府孫師爺出的。
一個月以前,張繼磁要買智亮的寶刀,被智亮當場拒絕。張繼磁惱羞成怒,回到府里茶不思,飯不想,心想:我怎么才能把寶刀弄到手呢?后來,張繼磁就去求計于孫師爺。這個孫師爺,是張書鞘手下的紅人。孫師爺聽罷張繼磁的敘述,立生一計。書中代言,這個孫師爺殺人不眨眼,在他的筆下不知有多少好人含冤而死,無論誰打官司,有理沒理不要緊,只要有錢準能贏。
接前文書,孫師爺就想起牢里的兩個死囚,心說:如果能用他倆的嘴把智亮叨住,豈不萬事大吉?!經過一番精心策劃,才定出這條毒計。現在他們的目的也達到了,幾個人對杯暢飲,高興得不亦樂乎!按下他們不說。
單表智亮,自從被投入牢房之后,受盡了種種折磨,心中如揣一鍋燒開的油,掐手指一算,已入牢二十多天,不由得心中思念起年邁的老母:誰伺候她呢?身體怎么樣呢?他殊不知家已被抄,房已充公,娘已被驅。他恨不能肋生雙翅飛回家里,看看母親,連日來,噩夢頻頻,飲食不香,在牢中獨自一人,度日如年。
到了八月,官府已定智亮為死罪,準備秋后處決。
這一天,牢頭在監(jiān)房的過道中溜達,來到智亮的牢房前停住了腳步,看了看智亮,微微一笑道:“智爺,我給您道喜來啦,再有一個月您就有出頭之日了!”智亮聞聽,不明何意,便問:“您這話是什么意思?莫非要放我回家不成?”“唉,您說得太多了,要送您回您姥姥家!”聽罷此言,智亮就知話里有話,心說:是不是已把我定成死罪?又一想:不能。我又沒招供,難道人命關天的大事,竟當兒戲處之?后來再一琢磨:人家嘴大,自己嘴小,如果沒這個信兒,牢頭為何又這樣說呢?一連幾天,輾轉反側,飲食不思,幾乎都要瘋了。按下他不說。
單表小沈子,得知定智亮為死罪之事,嚇得魂不附體,心說:這可怎么辦呢?跟老太太說不說?說吧,又怕把她驚嚇著;不說吧,這么大的事情,也許她還有什么辦法。小沈子一下就沒了主意,回到家里,抱頭痛哭。老太太一看,就知沒有好事,再三追問后,小沈子才如實地講了一遍。老太太聞聽“哎喲”一聲,暈死在地上。小沈子一家急忙搶救,等老太太醒過來后,兩眼發(fā)直,起身就往外跑。小沈子在后就追。你看老太太跑得有多快,小沈子追了半天都沒追上。
她上哪兒去了?老太太要趕奔監(jiān)獄。可她又不知監(jiān)獄在何處,一直跑到知府衙門的門口,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就見她甩手拍著地哭,最后哭得嗓子也啞了,眼中出血,終于在黎明之前,死在了衙門的門口。
第二天早晨,人們發(fā)現了她的尸體,紛紛圍過來觀看。有的人認識,便道:“這不是智亮他娘嗎?怎么死到這兒了?”官府為了不把這個事情鬧大,派當差的用一張?zhí)J席把尸體卷起來,買了一口薄皮棺材,葬在東荒郊外。
這個事當天就傳遍了洛陽。小沈子一聽,泣不成聲,心說:好人沒活路,老天爺連眼都不睜!當今世界,惡人當道,虎狼橫行,要這樣下去,哪有好人的活路哇?!他越想越窩火,越想越生氣,就從家里拿了一吊錢,上街找了個酒樓,買了二斤酒,要了兩個菜,邊喝邊說,自言自語,簡直像瘋了似的,東一句,西一句,頭上一句,腳下一句。知道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根本聽不懂。他怎么說,暫先不理。
且說在靠窗戶臺的一張桌子旁邊,坐著一個人,桌上放著兩壺酒,擺著四個菜,還放著一個長條包袱。再看這人是一位老者,平頂身高九尺掛零,稍微有點馬蜂腰,禿頭頂,白小辮兒,身穿藍色長衫,挽著袖面,扎著帶子,看穿著打扮,是個外鄉(xiāng)人。此人兩道蒼眉,頦下一絡山羊胡須,挺大的眼皮,眼睛瞇縫著。老頭兒邊喝酒,邊看小沈子。開始他還沒太注意,后來越聽越覺著有事,他便起身來到小沈子的近前,一拍他的肩膀道:“老弟,你喝多了吧?”“嗯——”小沈子回頭看了看道,“老爺子,這酒可喝到人肚子里了,沒喝進狗肚子里去。您別看我喝多了點,可我講的全是實話呀!”“噢,這么辦吧,你跟我講一講。”“行啊!您有工夫嗎?”“有。走,請你到我那邊去說,今兒個我請客。你也甭著急,一五一十地跟我說一說,你也好消消氣。”“唉!”小沈子答應一聲,就把事情的全部經過以及智亮的能為都講了一遍。當然,有些事情的內情他也不明白,他只講了自己的所見所聞。
再看老頭兒手捋胡須,瞇縫著眼,默默地聽著。最后他又問小沈子:“這智亮就被押在死囚牢里?”“可不是嗎,押了一個多月了。”老者聽罷,心中暗道:這姓智的攤了不白的官司,眼看就要送命,我不能不管!老者拿定了主意,又對小伙子說:“老弟,看來你這個人的心腸很好,你喝完了回家好好休息休息,你相信這世上還有好人,也許你這個朋友還能活著出來!”“是嗎?!老爺子,借您的吉言,但愿如此!不過沒那個希望了!”小沈子又喝了幾杯。老者把錢付了,轉身離開了酒樓。按下小沈子不說。
單表老者,從酒樓出來,就奔監(jiān)獄而去。
到了監(jiān)獄門口,跟眾人一打招呼:“借光,借光,借光!”門上的差人一看:“喂,你有事嗎?”“我打算探監(jiān)。”老者答道。“探監(jiān)?探誰呀?”其中一個看守問道。“智亮。”這倆當差的看了看老者,心說:你的膽子可不小,竟敢來看智亮!又問老者:“你跟他什么關系?”“他是我侄兒。”“老爺子,對不起,他是要犯,不準接見。走走走!”倆當差的說著話就轟老頭兒。老者一樂:“唉,二位,可別把話說死了。事情雖然是死的,一旦辦起來也就活了,這就叫事在人為嘛!二位高高手,我不就見著了嗎?再則一說,我要不托人情也不能來呀。”“噢,你托人情了?誰讓你來的?”“它!”老頭兒用手指指腰。當差的心說:怎么這人跑到你的腰里頭去了?
就見老者一伸手,從腰間拽出白花花紋銀二十兩,雙手往前一遞道:“二位,買包茶葉喝吧。我就到里頭看一眼,給個方便吧!”“不——哎喲!”當差的一看這老頭兒真大方,見一面就給這么多的銀子,我們掙一年也掙不來,這可是發(fā)財的機會呀。倆小子靈機一動:“老爺子,這跟您說實話,知府大人,當堂有諭,任何人不得接見智亮。您這么大歲數了,來一趟也不容易,既然求到名下了,我們這些人的心腸也軟,那好吧,不過要快去快出,見面說上兩句話就趕緊出來,千萬別捅出婁子來!”“好好好,多謝各位!”這二位把牢門打開道:“老爺子,往里請,走到盡頭就是。”
老者點頭進里邊,下了四道臺階,就見地面全是用青石條鋪成的,顯得潮濕陰暗。一拉溜十六個號子,外邊是判了徒刑的,里邊是死牢。老者借昏暗的燈光,走到了緊里頭,往號子里一瞅:地下鋪的是草,有一個人蜷縮著躺在草上,身戴三大件。老者輕咳一聲道:“喂,你姓智嗎?”
單說智亮,這些日子,似瘋似傻,精神失常,天天哭哇、叫哇、笑哇,自己折磨著自己。昨夜晚他又作了個夢:夢見母親來把自己領回家,娘倆又說又笑,突然,一陣狂風閃電過后,母親不翼而飛,他喊呀,叫哇,也沒把母親找回來。后來從夢中驚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就沒往好處想:甭問,我娘是兇多吉少哇!怎么辦呢?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應。一個人哭了一陣子,就睡著了。
正這個時候,他迷迷糊糊聽見有什么響聲,睜開眼往外一看,門外站著一個人,他還以為是牢頭。又一看,不對,這人也沒穿官衣,不像是衙門里的人,便問:“你找準?”“請問你就是智亮嗎?”“不錯,正是在下。你有事嗎?”智亮邊回答邊往起坐。
老者沖過道門口看了一下,牢頭離得遠,聽不見,便蹲下身子道:“智亮,你不必焦急,做好準備,今夜晚間我救你離開此處!”老者話不多,說得十分干脆,智亮也聽得清清楚楚。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把眼睛睜得老大道:“這——您是——”“甭問,將來你自然清楚。記住,做好準備,今晚三更。”老者說完,轉身就走了。
智亮坐在地上,一邊眨著眼,一邊想著這幾句話,心說。這是誰呢?二目如電,氣度不凡,一定是個世外的高人。那他怎么知道我攤了不白之冤呢?他怎么想,咱不細表。
單說老者,出牢房走到獄門口,沖兩個當差的一抱拳道:“多謝二位!多謝!”兩個當差的高高興興把老者送出大門。
老者在離監(jiān)獄不遠的地方,找了一個店房住下,在屋里把門插上,躺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腦子里就琢磨監(jiān)獄的大門,窗戶在哪兒,從哪兒進,從哪兒出,工夫不大,一條進去的路線印入腦際。等到二更天一過,其他客人都熟睡了,老者才拎包袱,周身上下緊湊利落,輕輕把房門打開,來到院里。此時天色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老者飛身上房,施展飛檐走壁的本領,像一只大雁似的,欻欻欻,三晃兩晃,蹤跡皆無。
欲知智亮能否得救,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20
第二十六回 太平俠逢高人脫險 童海川遇強敵臨危話說老者出店房,飛檐走壁奔監(jiān)獄。來到監(jiān)獄的高墻下,老者飛身形,縱上墻頭,騙腿跳到院里,一直趕奔智亮呆著的那個號子。
來到窗戶下,老者抬頭觀瞧,只見窗戶都用鍬把粗的鐵篳子攔著。再看老者飛身躍上窗臺,手抓鐵篳子,兩膀叫力,舌尖一頂上牙膛,嗨的一聲,把鐵條掰彎,彎著身子進了里邊。
智亮早就等上了,心急如焚。正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發(fā)現從窗戶里鉆進一個人來,知道是老者,便道:“老人家——”“別吵!”老頭來到門前,往過道上看看,空無一人,又回到智亮的身邊,先看了看他的刑具,然后從白布囊中掏出一把萬能鑰匙,插進刑具的鎖子里,三晃兩晃,把千斤掛住,輕輕一拽,格嘣一聲,鎖開了。老者伸手幫智亮把三大件取下,又攙扶他在地上走了幾圈,智亮覺著胳膊腿兒活多了。再看老者一哈腰,把智亮背在背上,又從窗戶出去了。
智亮本來不好意思讓老頭兒背,怕累著人家,但發(fā)現這老頭背著他邁步如飛,不費吹灰之力。眨眼之間,二人就回到了店房。
老者把燈掌上,讓智亮上床躺著,他轉身又來到院里,假裝小便,聽聽沒有什么動靜,這才又回到屋里,把窗簾掩好,拿了個凳子坐到智亮身邊,就問:“這陣兒感覺怎么樣?”智亮翻身下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老人家,救命之恩,恩同再造,真好比重生父母,再造爹娘!請受遇難人一拜!”話音未落,趴在地上就磕頭。老者急忙上前相攙,道:“孩子,用不著謝!誰讓我趕上這個事呢?”“請問恩公尊姓大名、仙鄉(xiāng)何處?”“嗯——這會兒不是談論這個的時候,你先甭問我,我先問問你,下一步打算如何走?”
智亮沉思片刻道:“我先回家走一趟,看看我娘。”老者聞聽此言,長嘆一聲:“唉!實話對你說了吧,你投監(jiān)之后,家也被官府抄了,房產也充了公,你娘無法,只好住在小沈子家。當她老人家聽到你被定為死罪的噩耗,就奔監(jiān)獄來看你,結果她也不知道監(jiān)獄在哪兒,就到了知府衙門,因打擊過重,死在了衙門之前!”智亮聞聽,慘叫一聲,暈倒在地。
書說簡短,智亮哭罷多時,老者又問:“你現在連家也沒了,怎么辦呢?”“老人家,真是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之恨啊!我現在才明白,陷害我的正是張繼磁這個狗崽子,他們利用權力買通死囚,加害于我,弄得我家破人亡,我豈能與他們善罷甘休!老爺子,我打算趕奔知府衙門,將他們刀刀斬盡,刃刃誅絕,方消我恨!另外,我還要奪回那把寶刀!”智亮憤慨以答。老者連連點頭道:“好,好,我贊成,但可不能亂殺無辜,我愿助你一臂之力!”“老人家,何時動手合適?”智亮急促地問道。“今晚。明天他們發(fā)現你被人劫走,必然要加強戒備,那時就來不及了。”老者提醒道。
倆人商量已定,離開店房,奔知府衙門而去。
智亮報仇心切,早把傷痛拋之腦后,像離弦的箭一樣在前頭引路,老者相隨而行,穿宅過院,就到了衙門。別看這么晚了,知府院內仍燈光明亮。
智亮側耳傾聽,屋里有人說話。老者飛身上房,尋風放哨。智亮趴到窗戶臺上,點破窗欞紙,往里一看:屋子的正中央放著一張圓桌,圍桌子坐著三個人,正興致勃勃地高談闊論。智亮定睛細看:坐在中間的是張書鞘;上垂手坐著一個老人,三綹胡須,水蛇腰,說話時搖頭晃腦,咬文嚼字,正是老孫頭兒;下垂手是張書鞘的狗子張繼磁,再看他腰里正挎著那把龍麟寶刀。
智亮在外面瞅著,就見狗官張書鞘端起一杯水酒遞到老孫頭的面前道:“師爺,我謝謝你了,果真是好計謀!別的不說,等事情完了之后,我賞你五百兩紋銀!”“哎喲,大人,說的哪里話!這是卑職應盡之責呀,這算個什么!請大人不要掛齒!”老孫頭兒自謙道。“先生,要沒您,我怎么能得到這把寶刀呢?我現在不惦記別的,就盼著時間快過,到了秋后咔嚓一聲把他的腦袋剁下來,我們就萬事大吉了!”狗子張繼磁指手畫腳地大笑起來。老孫頭兒又道:“少爺,現在大局已定,你還怕什么?萬無變化之理。誰能替他這樣的賤種去申冤打官司呢?即使他告到京城,也晚了,我們這塊兒腦袋落地,諭批來了也趕不上了。您就放心吧!”“不過我這兩天老做噩夢。”他們在屋里談論著。
智亮在窗外點頭暗道:可不是嗎,你他媽的心里有鬼,爺正是來抓鬼的!想到這兒,他推門進了外屋。
張繼磁一聽外屋有腳步聲,甩臉便問:“誰呀?”“我!”“你是誰?”“智亮!”話音未落,簾子一掀,智亮進來了。這仨人一看果真是智亮,一個個嚇得魂不附體,面如土色,當時就癱了。
再看智亮,一個箭步躥到桌前,手指他們道:“爾等好心黑手毒哇!你們想把我置于死地而后快,錯打了主意!爺我出來了!今兒個我統(tǒng)統(tǒng)把你們剁死,砸碎為泥!”說著話,他直撲張書鞘,張書鞘轉身想跑,可腿不聽使喚,撲通一聲就摔了個趴虎。智亮乘勢上去就是一腳。再看這小子手刨腳蹬就不動了。
孫師爺嚇得連門也找不著了,他錯把智亮當門,正好撞了個滿懷。智亮掄起一拳,正砸到他的太陽穴上。這孫師爺還真聽話,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臥在了地上。
張繼磁見勢不好,趕緊拽刀奔智亮的前心刺來。智亮一閃身,此刀走空。智亮一個金獅纏腕,把張繼磁的手腕子抓住,輕輕往懷里一拽,底下一腳,正好踢在這小子的肚子上。張繼磁慘叫一聲,在地上摔了個仰面朝天、刀落地。智亮伸手撿起寶刀,對準狗子的前心,撲哧一聲,就結果了他的性命。智亮轉身又把孫師爺劈成兩段。他還不解恨,又把三死尸摞起來,晃臂掄刀,猛劈一陣,簡直像瘋了似的。再看三具死尸,已分不出誰是誰,胳膊腿兒四零五散,耳朵鼻子化為肉泥。
智亮這才覺著舒服了點,哈腰把刀鞘撿起來,背在身上,然后又在屋里劃拉了點川資路費,心說:這筆賬算清了,我走吧。又一想:不行,我不能讓他們的尸骨留于人間,干脆放一把火得了。
他正這么想著,就見下屋火光四起,智亮知道是誰干的,心說:姜還是老的辣呀!
智亮出屋,飛身上房,和老者二人攜手而去。
出洛陽府,在一片樹林子里,倆人停身站住。智亮重謝老者。老者道:“此地不可久留,快走!上我的家鄉(xiāng)去吧。”智亮問:“您的家鄉(xiāng)在何處?”“你走吧,去了就知道了。”
就這樣,智亮隨老者離開家鄉(xiāng),一口氣就來到了雷州半島的望海鄉(xiāng)。
這個地方遠離中原,真可謂山高皇帝遠。但見老者的家鄉(xiāng)群山環(huán)抱,綠樹成蔭,真好似世外桃源。老者的家十分闊氣,十幾間房,寬宅大院,上下都是仆人。老者無親無故。仆人們一看老爺子回來了,趕緊讓進上屋,又是沏茶,又是端點心、水果,屋里屋外,十幾個仆人頓時忙作一團。老者把仆人都喚到眼前,對他們說:“這是我新交的朋友,他需在這兒住些日子,你們要好生侍奉。”眾人點頭稱是。
書說簡短,從這天開始,智亮重新開始了生活。過了一段時間,他才得知,此恩人并非旁人,乃是大清國成了名的劍客英雄得鹿陸民瞻。書中代言,這劍客也分三六九等,陸老劍客屬頭一排號的人物,要提起他來,武林高手無有不知,無有不曉。智亮也早有所聞,也曾幻想過有朝一日能成為陸老劍客的弟子,沒想到昔日之夢幻,如今已成為現實。智亮拜陸老劍客為師。打這兒開始,他就跟老人家學習武藝。
一晃三年過去了。智亮的心里始終不踏實,為什么?現在他是“黑”人,隨時隨地官府都可能通緝他。陸老劍客也看出了他的心事,便道:“孩子,你給我看家,我到中原去一趟,看看你的官司能否了結。”“師父,那我就拜托您啦!”
英雄得鹿又二返中原。走了不到半年,就回來了。一進門,老英雄滿面春風道:“孩子,我給你道喜了,你的官司完了!”智亮不明白,就問:“師父,難道這是兒戲不成?”老英雄把事情的緣由講述了一遍。
原來,康熙皇帝有個皇貴妃叫德妃,在前些日子生了一個大胖小子。皇上得貴子,一高興傳下圣旨,大赦天下,不管是殺人犯、盜竊犯等,一律釋放,因此智亮一案才得了結。
智亮聽罷,可樂壞了,心說:這個康熙皇帝真是個明君。于是他面沖北方,給皇帝磕了三個響頭。從此以后,智亮就成了合法的人,他大搖大擺回到洛陽,先去太平巷看了看自己的故居,又看了看街坊鄰居。他來到小沈子家,小沈子一看是智亮,撲過去抱住智亮放聲痛哭。沒呆幾天,大家你請我請,把智亮忙得是不可開交。臨行前,智亮又在大飯莊子上要了八桌酒席,宴請了這些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吃喝了一頓,又給眾人散發(fā)了些銀子,特別對小沈子是大大地優(yōu)待。
吃罷了飯,智亮讓小沈子領著看了看母親的墳。智亮放聲痛哭了一場,又雇人重新培土立碑。就這樣,他二次離家鄉(xiāng),重返雷州。
回到望海鄉(xiāng),把情況向師父講述一番,老英雄聽罷連連點頭。從這以后,智亮才真正安下心來,向師父陸民瞻學武藝。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眨眼的工夫,三十年過去了。
單說這一年,智亮年近五十,跟老師學了滿身的武藝。十八般武藝,每種兵刃的招數,智亮是無所不通,無所不精,但他最喜愛、最拿手的乃是三十六路太平拳和七十二越太平刀。
英雄得鹿告訴他:“為什么叫太平刀?將來在江湖上,無論遇上什么樣的高人和強敵,你要看自己不行了,就練這趟刀或這套拳,保你平安無事。它們可幫你化險為夷,所以取名為太平拳和太平刀。”
后來,英雄得鹿又領著智亮到江湖上闖蕩了幾年,什么廣東、廣西、云南、貴州以至黃河流域,他們都走了一趟,會了不少的高人。人們送了智亮一個綽號,叫太平俠。從此以后,智亮的名聲是波及四海,遍及八方。
單說這一年,英雄得鹿把智亮喚到面前道:“常言道: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今后的路全靠你自己走,為師年事已高,不能與你相隨,也不愿離開家鄉(xiāng),你自己出去闖蕩闖蕩,再會一些高人,鞏固已有的武藝,提高自己的本領。”就這樣,智亮遠離師父,三返中原。
這一天,他正好來到杭州,登記了店房,就上街溜達去了。在街上聽人說在杭州北高峰下,立了一座擂臺,兩家鏢局要在擂臺上決一雌雄;另外還聽說,兩家鏢局請來了不少高人。智亮心說: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闖蕩就是為了多遇高人,讓人家指點,自己能開闊眼界。就這樣,他才來到杭州擂,從開始一直觀看到東俠與法禪對戰(zhàn)。
書中代言,智亮與兩家鏢局可不相識,他是站在第三者的立場上看問題,分析是非,他總覺著飛龍鏢局有理。從東俠與法禪交上手的時候起,他一直暗自為東俠使勁,希望飛龍鏢局勝于金龍鏢局。同時對法禪是大大地不滿,心說:你是個出家的僧人,出家人講的是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慈悲為本,善念為懷,早晚三叩首,佛前一炷香,你不干這個,卻跑到這兒來殺生害命,貪戀紅塵,打這個,踢那個,你根本就不是個好和尚。看意思,侯廷未必是法禪的對手,我不能袖手旁觀。老師常道:見義勇為,拔刀相助,我得管管這個閑事,想到這兒,他才大喊一聲,登上了擂臺。這就是太平俠智亮以往的經歷。
那位說為什么把他交待得這么詳細?就因為他是本套書中的主要人物之一,對待主人公咱不能一掃而過。閑言少敘。
單表太平俠智亮,讓過東俠,和法禪見面,報過自己的名姓。法禪不禁一愣:“阿彌陀佛!”他早就聽說過智亮的大名,沒想到今兒個在這兒遇上了。法禪心中是大大地不悅。他一看智亮怎么公開站到飛龍鏢局那一邊去了?就見老羅漢把臉一沉道:“智爺,要這么說,你是想給飛龍鏢局出力啦?是否還有與貧僧動手之意?”“哈哈哈,老羅漢,非也!您想錯了。他們兩家鏢局金磚不厚,玉瓦非薄,誰跟我也沒有交情。他們兩家沾事皆迷,惟獨我旁觀者清。我從頭看到現在,你們每個人的一言一行,我智某皆銘記在心;誰是誰非,我看得清清楚楚。另外,我在外面的時候就已經打問過了,大家均說金龍鏢局無理,潘龍是個是非模子,禍打根頭起,都從他身上引出來的。您聽了他的壞話,因此前來動武。您看您這大歲數了,出家人修行拜佛,多肅靜,何必貪戀紅塵,妄開殺戒呢?您說您在這兒張牙舞爪,天下之人豈不笑話嗎?希望老羅漢聽我良言相勸,盡早離開是非之地。他們的事情由他們自己去解決,實在不行還有官府,何必咱們多管閑事呢?如果老羅漢樂意,我二人攜手下臺,離開此地。不知尊意如何?”
法禪聞聽此言,氣得把臉蛋子一甩道:“太平俠,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得倒輕巧。你怎么知道金龍鏢局不對呢?你怎么就斷定侯氏兄弟有理呢?分明你是在袒護他們!你呀,甭勸了,老僧既已登臺,絕無半途而廢之理!這兒不是講理的地方,是比武的場所。既然你智亮來了,你干脆就伸伸手,與老僧過過招,誰贏了誰有理!”
智亮聞聽,搖頭嘆息,心說:真是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他無奈何,慨嘆而問:“大和尚,這么說,我這話都白說了?”“嗯,差不多!”法排憤憤以答。“好,那就算我沒說。這兒不是比武的場所嗎?今天我就會一會怎么樣厲害的鐵背羅漢!”太平俠智亮火也上來了,把龍麟寶刀摘下來交給東俠道:“東俠,拜托您給我看一會兒,我要與他比武較量!”東俠也不好攔擋,接過寶刀退在一旁。
再看智亮,周身上下收拾個緊湊利落,把小辮兒一甩,晃雙拳大戰(zhàn)法禪。敢情伸上手了,太平俠智亮才覺著法禪的確厲害,心說:我剛才在旁邊看他的招法,好像還沒發(fā)現什么,這一伸手,才知道這小子的掌法超群出眾啊!我也未必能贏了他。想到這兒,他就把師父教給他的絕藝拿出來了。
倆人戰(zhàn)到四十多個回合,未分輸贏。法禪暗挑大指稱贊智亮的武功,心說:想要傷他似比登天。他倆正打著,就聽頭頂上轟隆隆響起一陣雷聲,緊接著就下起大雨。六月三伏的天氣變化無常呀,一陣兒陰,一陣兒晴。人們光顧看臺上,誰也沒注意天上。
這下人們可亂了,臺下的觀眾東奔西跑,各找地方避雨。比武的人也心慌了,智亮虛晃一招,跳出圈外,法禪也虛晃一招跳出圈外。倆人當場講好:等雨過天晴接著比。
人不想休,天叫休。法禪回到西看臺,東俠和太平俠上了東看臺。老少英雄起身把太平俠迎上來,紛紛讓座,侯二俠趕緊命人謝茶。大家互相寒暄,東俠又特意把童林和太平俠介紹了一下,太平俠也沒聽說過這么個人,無非也就是點頭而已。大家落座閑談。
別人都說說笑笑,唯有童林的心中十分沉重。他想什么呢?他想擂臺上的事,心說:法禪連勝五人,毫無怯意。看來太平俠這兩下子也未必能贏,一會兒開擂的時候可怎么辦呢?
正這個時候,貝勒說話了:“海川,你在想什么?”“爺,我想擂臺上的事。”“我也想這個事。真發(fā)愁,你說誰能勝了這個大和尚呢?”“爺,您看呢?”“我看呀,非你不可!”“喲!”童林往兩旁看看,沖貝勒一擺手道:“您這話可犯眾怒啊!我怎么能行?成了名的俠客都贏不了他,何況我呢?”“不不,海川,你別客氣。你別看他們是成了名的俠客,也是空有其名,無有其實。海川,我總覺得你行。你看這么辦行不行,呆一會兒比武時,你就上去,干脆一巴掌把他削倒在那兒不就完了嗎?!”貝勒力促道。童林心說:您說得多痛快,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因此,他笑而不答。
工夫不大,雨過天晴,太陽也出來了,眾人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稍過片刻,云牌三聲響,潘龍又上臺了。他沖眾人一抱拳道:“各位鄉(xiāng)親,方才天公不作美,下了一陣暴雨,現在云散日出了,咱繼續(xù)接茬兒比武!”
潘龍回到西看臺請法禪登臺。法禪休息了一會兒,體力大大恢復,他讓徒弟把小葫蘆拿過來,從里邊倒出七粒丹藥,吃了下去。這藥是他親手炮制的,叫強筋壯骨大力丹,能補神補氣。法禪吃完了丹藥,就覺著渾身的骨節(jié)咯巴巴直響。再看他雄赳赳二次登上擂臺,點手指喚智亮。
太平俠也休息過來了,他一看法禪在臺上喚自己,甩衣起身就往下走。“且慢,老俠客!您好好休息休息,這我們就感恩不盡了。我去戰(zhàn)他!”東俠把太平快給攔住了。太平俠一愣:“東俠,您是不是瞧不起我,看著我不行?”“不不不,我絕無此意,老朽要不行,再請您出頭露面。”東俠這么一說,智亮也不好勉強了。
東俠轉身剛要走,“東俠,等等!”他回頭一看,是貝勒叫他,趕緊又轉回來道:“您有何事?”貝勒道:“我說你這個人怎么沉不住氣呀?你是一家之主,焉能輕舉妄動?我看還是讓海川上吧。海川哪,你去!”童林急忙起身應是。東俠拉住童林的手左叮嚀右囑咐。說罷多時,童林這才邁大步走下東看臺,分人群就往擂臺上走。人們一看,怎么上來個大老趕子?剎那間議論紛紛,說長道短。童林也顧不上這些了,順梯子上了擂臺,來到法禪的近前一拱手道:“大和尚請了!”“阿彌陀佛!”法禪看罷,就是一愣,心說:怎么來了個莊稼小伙子?看樣子倒是有一團子精神。
看罷多時,法禪用手一指童林道:“什么人?”“京南霸州童家莊人,在下姓童名林字海川!”“你待怎講?”“童林童海川。”“這這這——哎喲!”法禪不聽則可,一聽不由得激靈靈打一冷戰(zhàn)!他想起來了,這就是拳打他徒弟雷春和賀豹的童林!想到這兒,法禪怪眼圓翻,看了看童林道:“你就是那個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的童林吧?”“不錯,正是在下。”法禪冷笑一聲,又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尋來全不費工夫。小輩呀,貧僧與你何仇何恨?我的徒兒鐵背龜雷春、賀豹他們怎么你啦?你因何下此毒手,將他們打成重傷?”
童林聞聽不禁一愣,心說:鬧了半天他就是雷春和賀豹的師父!這就對茬兒了,那幾個強盜說不準與他也有關系。想到這兒,童林就注了意,便答道:“因他們無理取鬧,欺人太甚!”“好,酒家正要找你報仇,沒想到今兒個你來了!講不了,說不起,恕老僧得罪!”
法禪忍無可忍,伸出大手使了個烏龍獻掌,奔童林的面門砸來。童林滴溜溜一轉身,躲過此掌道:“且慢,大和尚!我有下情回稟!”“講!”
童林也不是不能說的人,就見他丁字步往臺上一站,沖法禪抱拳道:“大和尚,您徒兒所說不實啊!您聽我說說經過。”童林把他打雷春和賀豹的原由詳細地講了一遍。
“阿彌陀佛!姓童的你真能巧言狡辯!不管怎么說,你打了他們,再則,我們現在本身各代表一方,已是敵人。廢話少說,著拳!”法禪根本不信童林的話,反而更加憤怒。說著話,奔童林便是一拳。
童林一想:這種人不講理,自己何必費口舌?干脆動手得了!想到這兒,便道:“大和尚,您是非打不成?”“當然!”“非戰(zhàn)不可?”“正是!”“好,既然如此,在下不才,愿奉陪!這么辦,咱們亮開門戶,心平氣和地比試,不知大和尚意下如何?”“可以。”話音未落,法禪欻的一聲,轉身晃掌就亮了個童子拜佛。
再看童林,雙腳并齊,兩臂下垂,眼觀鼻,鼻問口,口問心,也亮出了門戶。
究竟此招有何妙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21
第二十七回 童海川掌落擂臺散 司馬空步起茶樓空
且說童林和法禪各自都亮出了門戶。眾人一看,童林胳膊也不抬,腿也不伸,簡直是一根大蠟。這是什么門戶?
他們哪知這其中的奧妙。
再看童林,沖法禪道了個“請”字,法禪一笑道:“哎,小輩你先伸手吧!”童林也一笑道:“我打仗從不先動手,大師父您請!”
“嗬,口氣還不小!酒家可要得罪了!”法禪話罷,往前一縱身,左掌往空中一立,奔童林使了個泰山壓頂,扇子大的巴掌朝童林的頭頂砸卜來。童林翻眼一看,此掌來勢甚猛,甩頭一閃,掌擊空。童林伸手叨法禪的腕子,法禪往下一撤胳膊,還沒等他換招,童林的掌順底下就穿過去,直奔法禪的軟肋,只聽高喊一聲“著”,掌就到了。
你說童林的掌有多大的力量,離法禪還有一尺多遠,風先到了,把法禪的衣服吹得一動。法禪趕緊吐氣吸胸,屁股往下一墜,童林此掌走空。緊接著法禪雙掌合十,往下就砸,童林滴溜一轉身,晃雙掌,又轉到法禪的背后,發(fā)單掌砸法禪的后背。老和尚一轉身,此掌走空。倆人插招換式,就戰(zhàn)在一處。
他倆這么一打,眾人都驚呆了。為什么?原來大伙兒都看不起童林,現在一看他的招法如此出眾,身形滴溜溜亂轉,恰似猿猴。
單表法禪,跟童林伸手打了十幾個回合,心中暗道:難怪我的兩個徒兒挨打呢,他們差多了!這莊稼小伙子可非同小可呀,他一定受過高人的傳授、名人的指點,我可得多加小心!想到這兒,法禪提高警惕,認真對待,攢足了力量,猛攻童林。一招緊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恨不能一掌把童林打翻在地。
童林的心里也穩(wěn)當。為什么?因為他已觀看了法禪五仗,對法禪的招數并不陌生,所以童林發(fā)招穩(wěn)健,輕易不發(fā)虛招,只要發(fā)一招就夠法禪的嗆。二十幾個回合過后,童林是越戰(zhàn)越猛,越打越占上風,最后他又施展出八卦柳葉綿絲掌,這種掌法是開天辟地誰也沒見過。法禪越看越納悶兒,越看心中越無底,心里一沒底就要發(fā)慌。
童林看罷,心中暗道:干脆我把你當大樹轉轉。想到這兒,他轉動身形,欻欻欻旋風似的,把法禪轉了個蒙頭轉向,再一看,四面八方全是童林,分不出真假來。打到四十幾個回合,童林虛晃一招,使了個黃龍轉身,正轉到法禪的身后,還沒等法禪轉過身呢,童林探右臂,獻單掌,奔法禪的后背就打去。
童林打人看不出厲害,那手軟得像棉花球似的,手心還往里摳著,但只要挨上,誰也受不了。
再看童林,一掌過去,正摸到法禪的后背。這事也怪法禪,他要是硬躲也能躲開,但他一想自己是鐵背,童林能打得動嗎?因此,他就要接這一掌,想把童林的手腕子剉折。
再看法禪,舌尖一頂上牙膛,一叫丹田力混元氣。“嗯!”后背一下鼓起有二寸多厚。童林這一掌正摸到上頭,耳輪中就聽啪的一聲,再看法禪,身形左右一晃,站立不穩(wěn),噎噎噎往前跑了十幾步,一個跟頭摔倒在臺板之上,頓時就覺著兩肋發(fā)脹,胸脯里非常難受,腦袋發(fā)沉,腳發(fā)輕,天旋地轉,鼻子眼、嗓子眼一熱,雙手扶臺板,哇的一聲,滿嘴噴血,吐了大概有兩盆子鮮血。
把眾人都嚇壞了,就聽臺下嘩嘩一陣陣大亂。
西看臺上金龍鏢局的人紛紛飛奔上擂臺,潘龍叫伙計用軟床把法禪抬下去。再看法禪二目緊閉,人事不省。潘龍都快哭了:“快快,拿止血丹!止血丹!”法禪的幾個徒弟帶的藥還挺全,拿來止血丹,給法禪灌下去,把血止住了。但法禪仍然昏迷不醒。潘龍把大夫喚來,將法禪的衣服扒掉,一看后背上有一個巴掌印,腫起有二寸多高,青紫色的,看來非動手術不行,不然就中毒,可這兒又不能動,經研究,決定暫時休擂,陪法禪回城治病。
臨行時,潘龍手指東俠和童林道:“喂,姓侯的,姓童的,你們聽我的信兒,我先回去給老羅漢治病,然后咱們再算賬!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童林這一巴掌,把擂臺也打散了。金龍鏢局的人都狼狽而逃。
單表東看臺上的人,大家高聲歡呼雀躍,一擁而上,把童林圍在中間,這個給祝賀,那個給慶賀。有道是:錢壓奴婢手,藝壓當行人。以前看不起童林的人,現在也改變了目光;以前不了解童林的人,現在也了解了。眾人心說:可真是英雄背后有好漢,好漢背后有豪杰呀!
大伙兒高興多時,東俠吩咐一聲:“咱們也回去休息!”老少英雄興高采烈,騎馬而歸。
回到飛龍鏢局,侯二俠吩咐排擺酒宴。在酒席宴前,大伙兒頻頻舉杯,這個也敬酒,那個也敬酒,童林是應接不暇。貝勒樂呵呵對童林道:“我出的這個主意怎么樣?你早應登臺,可你卻像個屬黃花魚的——直溜邊。你看你這一巴掌打得一舉三得:一,你自己揚名露了臉;二,給東俠大伙兒出了氣;三,扭轉了乾坤!”童林點頭稱是,心中美不可言。
再看穿云白玉虎劉俊,在人群當中轉來轉去,給這個滿酒,給那個添菜,他覺著自己能有這么一個師父,真是莫大的喜事!
侯氏兄弟一商議:干脆咱們來個趁熱打鐵,把匾掛起來,從今天開始營業(yè)。眾人一致贊同,侯二俠派人買了些鞭炮,又請了一班子吹鼓手,頓時飛龍鏢局里里外外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再看飛龍鏢局門口,人山人海,笑鬧聲如陣陣海嘯,人們紛紛前來祝賀。人啊,就是這么回事: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你看飛龍鏢局被砸了的那幾天,門口空無一人,誰走到這兒都繞著走,生怕沾著什么;可現在一勝金龍鏢局,馬上又朋友哥兒們遍天下。閑話少表。
第二天,東俠就接了一撥買賣。杭州府太原綢緞莊的東家讓他們保鏢去北京辦貨,船上是五十萬兩銀子。按理說,現在比武之事來了,怎能分心去掙錢呢?可東俠一看:匾也掛起來了,送上門的買賣能推出去嗎?這樣就承攬下這個買賣。東俠又一想:讓誰去呢?他把童林、貝勒和二弟找來商議,童林說:“實在不行我去。”“不行!”東俠一聽,心說:你哪能去呢?現在最需要你的是比武;說讓二弟去吧,這兒還不能沒他;自己去吧,更不行。想來想去,他就想到劉俊和張旺了。
劉俊和張旺接受任務后,十分高興。他們準備好了東西,就要起身。東俠又囑咐了一番,哥兒倆齊聲應是。這時阮合他們哥兒四個聞訊也來找東俠,要求同往。東俠照準。小哥兒六個押鏢起身去北京,咱先不提。
單說東俠,連日來,相繼做了幾撥買賣,又忙著招待客人們,忙得是不亦樂乎。他派人去打聽金龍鏢局的消息,工夫不大,伙計回來稟報,說潘龍把他老師秋佩雨搬來了,據說業(yè)已到達金龍鏢局,與他同來的還有幾十位,聲言要給法禪報仇,找童林算賬。
東俠聞聽,心中不悅,心說:秋田你也不是那種人呀,怎么今日都不分青紅皂白,專程來杭州與我比武?你來也可以,我不反對,但也應和我打個招呼,咱老哥兒倆好好把這個事情議一議,我好讓你明白是非。既然你不來找我,我也不能去找你。東俠這么想,大伙兒也沒注意。
東俠扭臉一看,鐵扇仙風流俠張子美一個人坐在那兒沉默不語,便走過去問:“賢弟,你在想什么?”“老哥哥,我有幾句話不知該講不該講?”“兄弟,有話就說,都是自己兄弟,無須顧忌。”“哥哥,我看你們兩家鏢局要是這么打下去,可真是有始無終呀!誰打了誰,誰也不服。方才我想了個主意,咱是不是找個合適的人,讓他來從中調解,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東俠口打咳聲:“唉,賢弟,我是什么人你還不清楚嗎?我早就想和平了結,可找不到個調解人呀!你說誰能調解這個事?”張子美想了想,道:“人是不愁找,最合適的是百歲老翁西方俠長臂飄然叟于成于洞海,他要能來,一只手托兩家沒問題!不過道太遠,怕來不及。哎,還有兩位,這兩位都在近處而居:一個是揚州人氏,叫大判飛行俠苗澤苗潤雨,聽說苗老俠客和北俠秋田交情甚深,如果把他請來從中調解,也不成問題。為了保險起見,還有個人,就是南昆侖司馬空,他就是本街人,住在南關外王頂蓮花觀。要是把他請出來進行調解,也很合適。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東俠點頭稱道:“太好了!不過我跟人家沒交情呀!”“一回生,二回熟。你不認識,我認識。乘此機會,我去請他。”
大伙兒商量已定,派侯二俠帶重禮奔揚州請苗老俠客,張子美和童林去請南俠司馬空。按下他們不說。
單表張子美和童林,帶重禮出南門,趕奔蓮花觀。
到了蓮花觀一看,這廟可真夠大的,金頂朱戶,門都關著。倆人來到廟門,啪啪啪叩打門環(huán),時間不長,出來個小老道。小老道看看張子美和童林,便問道:“無量天尊!施主找誰?”張子美答:“我們前來求見司馬空。”“你們來得不湊巧,我?guī)煾赋鋈チ恕!毙±系来稹!澳阒浪夏膬喝チ藛幔俊睆堊用烙謫枴!罢f不準。”“幾時能回來?”“歸期不定,有時他老人家一高興,三五天都不回來。”張子美又問:“你看他可能上哪兒去了?”“可能……離這兒二里地,有個西湖茶樓,他常上那兒去喝茶下棋,你們不妨去找找。”張子美聽罷,趕緊把禮物獻上,道:“這是我們送他老人家的一點小禮,請你代收一下吧!”“不不不,師父有話,他不在家,不準我們接任何人的禮物!”小老道連忙擺手拒絕。張子美又道:“我們例外。我跟你師父是過命之交,收下吧!”小老道無奈將禮物收下。張子美和童林謝罷,轉身奔西湖茶樓。
倆人趕到茶樓一看,這地方可真不錯,茶樓也十分漂亮,一半在水中,一半在陸地。坐在這茶樓上喝茶,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他倆人一前一后進到茶樓里邊,挨桌子找了一遍,沒有。張子美就犯了愁,他急忙把伙計喚過來問:“伙計,司馬空可來過?”“沒來。他每天都來,可今天偏沒來。這不是他昨天下的半盤棋,還用罩罩著,他說今天來接茬兒下,可至現在也沒來。”
究竟找著南俠與否,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21
第二十八回 請南俠童林險喪命 尋齋飯海川遇仇敵
童林和鐵扇仙風流俠張鼎張子美到玉頂蓮花觀聘請南俠司馬空,結果沒找著,后來到了西湖茶樓,仍然撲了空。哥兒兩個一商議,怎么辦呢?今天無論如何也得見著南俠,不然哪,回去沒法兒交代。后來兩個人一商議,就按照玉頂蓮花觀那個小老道提供的幾個線索去找。找一處沒有,找一處沒有,這日頭就往西邊轉了。
這陣兒離城也有十里之遙。哥兒兩個正往回轉悠著,突然聽見轟隆隆一個悶雷,又下開雨了。他們身上都沒帶防雨的東西,冒雨急行,一看前邊有座廟,兩個人就到了山門這兒避雨。這雨下得還真挺大,都冒了煙兒了,嘩……看這意思,一半時晴不了。張子美回頭看看這廟上的匾,三個字:上園觀。這地方挺僻靜,兩個人坐在廟臺上,左等也不晴,右等也不晴,心里頭覺著十分煩悶。這陣兒張子美還覺著腹中饑餓,問童林:“賢弟,你餓沒?”童林也樂了:“嘿嘿,實不相瞞,我連早飯都沒吃,咳!光顧找人了,咱都沒吃飯。哎哎,有了,干脆咱進廟里去得了!看看有什么飯,有什么酒,咱們吃點兒,臨走多給他錢唄。”在那個時代呀,一般的廟宇都賣飯,您別看他不掛幌子,凡是來的食主想吃喝他都給準備,臨走能掙雙倍的錢。
張子美跟童林商議已定,轉回身來叩打門環(huán),啪啪啪,啪啪!時間不大聽見里邊有人說話:“誰呀?”“啊,我呀,你開開門吧。”小門開了,有個小老道打著雨傘從里邊探出頭來,看看童林,瞅瞅張子美:“無量天尊!二位施主有事啊?”“小道士,你看看,天降大雨,我們打算借寶觀避避雨,歇歇腿兒,行嗎?另外討口飯吃。你放心,臨走多給餉子。”“啊,那好,請進來吧。”就這樣他把兩個人讓進去。這廟雖不太大,可也不小,轉過頭層院兒,順著月亮門洞來到跨院兒。小老道推開門:“二位施主請。”這哥兒兩進了屋,到屋之后,小老道把雨傘放下,擦抹桌案,調擺桌椅:“二位請坐。”哥兒倆個坐下了,一瞅這屋,還挺干凈,靠著山墻那兒有一張床,山墻上掛著幾張古畫,地上方桌太師椅,好像個客室。這時候小老道把桌子擦干凈,給端來壺水:“二位請用茶。啊呀,我到廚下看看有什么吃的,請二位稍候片刻。”“好好,您忙著您的。”小老道走了。
這兩個人一邊喝著水,一邊談論南俠司馬空的事。童林就問:“大哥,您說要是把南俠司馬空給請出來,他能夠調解這個事嗎?”“差不多。賢弟呀,司馬空道爺,那是有威望的人哪!你想想,他要順說北俠秋田,北俠秋田要敢駁他的面子,那就等于把他得罪了,南俠跟東俠再摽成把子,兩人對付他,他能吃罪得起嗎?他權衡輕重,就得答應。”童林聽了,也有道理。怎么這小老道還不回來?等啊,等啊,等了又很長時間,聽見腳步聲,小老道進來了:“二位久等了,剛才我到廚下看了看,哎呀,沒什么東西,我剛到街上給打的酒,給二位施主還買了點兒菜,哎,另外呢,這塊兒有小米兒粥、花卷兒。您看看是不是就將就吃一頓?”“哎,挺好,有吃的就行,你快準備吧。”“唉唉。”小老道出去了,拿個方盤把東西托進來了。童林一瞅:一壺酒、兩個酒杯、兩雙筷子、兩個吃碟、十個花卷、四個鴨蛋、兩盤豆腐干兒,這都是素的。哎,海川一看還真不錯,這些吃著清淡。小老道趕緊把酒杯擦干凈,給童林滿了一杯,給張子美滿了一杯,酒壺放下,往旁邊一退:“二位請用飯。”童林哪,一見著吃的,饑腸轆轆,肚里咕嚕哈嚕響,恨不能把這東西整個都吞進去,伸手端起酒杯就想喝。哪知道張子美拿這腳蹬了童林一下。海川一嘀咕,抬頭看張大哥,就見張子美的眼珠左右轉了轉,告訴他別喝,童林多聰明,把酒杯放下了,正好這陣兒小老道有事出去了,沒在屋。童林就問:“哥哥,怎么回事?”“賢弟,你注意看看這酒。”童林一聽,這什么意思?便把酒杯端起來仔細定睛瞧看。哎喲,真看出毛病來了!一,這酒發(fā)渾;二,童林就發(fā)現這酒有點兒轉個兒。你要不注意,你是看不出來的。
海川知道,有一種黑店,專賣蒙汗藥酒,聽老師講過,就類似這個意思。能嗎?這“上園觀”是出家人呆的地方,又不是賊店,怎么能賣蒙汗藥酒呢?童林半信半疑。張子美說:“賢弟,人生在世,什么事兒都可能遇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瞅著沒?這事兒我也沒想到。你等著看看熱鬧吧。”兩個人正在這兒坐著,時間不大,小老道進來了,先探頭往屋里看看,然后笑呵呵地往旁邊一站。“哎,小道士,廟上香火盛不盛?”“回施主的話,不盛。因為我們這兒離杭州十里,地方偏僻,燒香的人不多。”“噢,一共多少位道士啊?”“嗯,算上我七個人。”“都誰呀?”“嗯,我老師,還有我?guī)讉師兄,剩下就是我了。”“你老師貴姓啊?”“我老師姓喬。”“啊,喬道爺。在廟上嗎?”“嗯,在后屋陪著客人說話呢。”“好好!來來來,小道士,閑著也沒事兒,你搬把椅子坐在這兒,咱們一塊兒喝兩杯,怎么樣?”“噢……不不不,我可不敢喝,這是我們廟里的規(guī)矩。我怎么敢陪施主喝酒?讓我?guī)煾钢婪秦焸湮也豢桑旌劝伞!薄鞍Γ迫獠环旨已健T僬哒f,你看外邊兒下著雨,閑著沒事兒,咱們邊喝邊談,我最尊敬出家人,有不少不明白的事兒想向你打聽。來來來……”
小道士就不喝,張子美非叫他喝,過去一把把他拽過來,擺到桌子旁。“不不不,我不能喝。”這回張子美把酒杯拿起來對準他的嘴往里就灌,那個意思你不喝也得喝。童林心說話:這多不好!有這么讓酒的嗎?“不不……”咕咚,小道士喝了一口,喝完之后,就見這小道士站起身來,腦瓜搖晃搖晃;“這這……我不能喝,你非叫我喝,我一喝……”眼睛一翻,撲通就摔倒在地。童林一看,小道士手刨腳蹬,嘴角吐出了白沫。
“賢弟,看見沒?蒙汗藥酒。肯定不是好人呆的地方,賊窩子。跟我來。”童林也就忘了餓了。哥兒兩個出了這屋就往后走找其他人。正往前走著走著,迎面碰著一個老道,這個老道還沒弄清是怎么回事呢,就被童林和張子美拿獲,一捅胳肢窩底下,一個絆兒,剛想喊,把嘴給堵上了,解下褲腰帶把這個道士給綁上了,撂到空房。又往后走,又遇上兩個,用同樣的方法給捆上。
這時候,他們來到了后院兒。童林在前,張子美在后,高抬腿,輕落足,躡足潛蹤。雨嘩嘩嘩下著,就是有點兒聲也被這雨聲遮蓋了。童林聽了聽,屋里有人說話,沖后頭的張子美搖手,告訴他屋里有人。然后童海川轉到了后窗戶,用舌尖點破窗欞紙,往屋里觀瞧,不看則可,童林一看,喲,意外收獲。
他為什么吃驚?屋里頭坐著三個人:一個道人,兩個俗家。
這個老道長得身材高大,又細又高,是長蟲戴草帽,細高頂,長得像骷髏似的,高顴骨,縮腮幫,深眼窩子,挺大的下巴,黃焦焦的眼眉,鷹鉤鼻子,薄嘴片,一雙圓眼珠閃著鬼火,看歲數六十歲左右,頭戴柳木道冠,身穿灰布道袍,腰系絲絳,手拿斧刃在當中坐著。
這兩個俗家都是二十來歲長得俊品人物;一個黃臉兒,一個紅臉兒,穿綢裹緞,背后背著刀。
這倆人兒是誰呀?正是盜寶的賊寇,童林要抓的那個韓寶、吳智廣。
童林正為這事兒犯難呢。皇上讓百日破案,請國寶還朝,如今呢,兩個月了,音空信渺啊。童林不著急嗎?自己的正事兒沒辦完,還跑到這兒給朋友幫忙來了,上杭州擂,那是幫忙,跟自己本身的事情無關。童林著急,急得滿嘴都是泡啊,認為這兩個小子帶著國寶,早已隱遁他鄉(xiāng)了。童海川想等著杭州擂結束跟大哥商議商議,怎么幫幫忙抓這兩個小子,你看,沒想到這倆東西膽子有多大,就在杭州沒走;也就是說,就圍著童林轉悠呢。所以童海川一看是韓寶、吳智廣,又高興,又緊張。高興的是事情有了希望,緊張的是怕他倆跑掉。
書中代言,這倆小子怎么跑到杭州上園觀來了?這老道是誰?前文書咱說過,韓寶、吳智廣在清河油坊鎮(zhèn)行刺童林,讓童林給打敗,海川伸手剛要抓他們的時候,貝勒爺追來了,童林恐怕這倆賊心狠手辣把貝勒傷著,這一保護貝勒,耽誤了功夫,這倆小子逃走了。打那以后,他們倆這一頭就扎到了杭州上園觀,就投奔了這個老道。
這個老道姓喬,叫喬玄齡,有個綽號叫金鉤蝎子。他是哪的?要說起他的總根,他是四川劍山蓬萊島的。這劍山有一個反王叫富昌富保臣,占據蓬萊島自立為王,反對當今圣上,招兵買馬,積草屯糧,修了招賢樓,立了招賢閣,聘請?zhí)煜碌暮澜埽瑢嵙π酆癜。∵@個付昌呢,還修了宮,立了官職。在他手下,有軍師,有大帥,有站殿將軍,有五虎上將二十八巡,倒挺全啊。這個喬玄齡金鉤蝎子就屬于劍山蓬萊島二十八巡之中的。
要說這個喬玄齡,功夫是不錯,但這個人的人品不怎么樣。八十一門武術當中,他屬于下五門的下三等。那這個門是怎么分的呢?同樣都是賊,也分三六九等。他的特技,專門制造熏香蒙汗藥,他專干這個,損陰喪德呀。什么制造排花餅、排花藥啊,偷小孩兒換錢花呀,拐騙婦女呀,拐賣人口呀,奸淫婦女呀,專門干這個的。他配制的這種藥能使人神魂顛倒,也能使人人事不省,也能要你的命。他不是憑真能耐,所以在下五門當中他屬于下三等。富昌把他收了不為別的,一個是為了壯大自己的力量,二就是為了利用他這一點。現在劍山蓬萊島實力雖然雄厚,但是跟清朝比,九牛一毛,人手也不那么足,錢也不充沛。現在呀,富昌是想方設法擴大自己的財源,有錢才能辦事兒,所以呢,他挖空心思想那掙錢的道兒,喬玄齡制造的這種壞東西就是一大筆收入。富昌委任給他,專門賣這熏香蒙汗藥,你看這玩兒不缺德嗎?有很多人需用,天下開黑店的、做壞事兒的都要這玩兒。喬玄齡做這玩兒還真拿手,他在劍山賣給誰去呀?所以奉旨離開劍山蓬萊島,上外頭推銷這種藥。
說這話,在兩年前,喬玄齡到了云南八卦山,見著混元俠李昆李太極,那意思是:您能賞個臉兒,我在這兒設一個點兒推銷我那熏香蒙汗藥,掙了錢我不獨吞,咱二八下賬,給云南八卦山這兒二,我個人收入八,好送回劍山。他認為李昆李太極肯定能答應,你這憑地掙錢,我這玩兒可掙錢啦。哪知道李昆李太極把眼一瞪,大聲叱責說:“喬玄齡你錯翻了眼皮了!你這個錢臟不臟,缺德不缺德呀?我能要嗎?你慢說給我二八下賬,你就全給我我也不能要!你趕緊給我走,不準在云南呆著!凡是在我的治下你發(fā)賣熏香蒙汗藥,叫我知道我要你的命!”把喬玄齡趕出云南。
啊呀,這妖道碰了一鼻子灰,無精打采。等他離開八卦山的時候,后頭有人喊他:“道長,等等!道長,等等!”他回頭一看,是韓寶、吳智廣,他認得,說:“二位賢弟,你看我來了一趟白來了,讓你們大莊主把我罵了一頓,這怎么辦?”兩人說:“這么辦:我們大莊主不敢干,我們哥兒倆敢干,現在背著他,我們給你找個地方,保你掙錢。不過,掙了錢可不能虧待我們,咱們分賬啊!”“行!給我找個地方就可以。”韓寶、吳智廣說:“找個地方也不能在這兒,要在八卦山治下找地方,倘若讓大莊主知道了,咱仨的命都沒了。唉唉,這么辦吧,咱去遠點兒,我給你介紹到杭州去,杭州西湖邊兒上南門外有個上園觀,上園觀有我個朋友,這個人姓李,名叫李子明,當初也在八卦山呆過,因為犯了莊規(guī),讓我們大莊主給攆跑了,現在就在那兒。你就找李子明,就說我們哥兒倆打發(fā)去的。你放心,在那兒一呆,有吃有喝有住處,你賣你的熏香蒙汗藥,讓李子明給你幫忙,少掙不了錢!”
韓寶、吳智廣寫了封舉薦信,就這樣打發(fā)喬玄齡來到杭州。喬玄齡來這兒見著李子明,李子明看了信后熱情款待。兩個人合伙兒做買賣。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李子明突然死去了。這一死,這廟歸他了,喬玄齡成了觀主了。他賣這種藥掙的錢多了,把下面的小老道也都買通了,所以也沒人追究李子明死的事了。究竟那個老道怎么死的,其說不一,有的說,他和喬玄齡同時看上一個女人,因為爭風吃醋喬玄齡下毒手把他殺了。唉,總而言之,他死也就死了。
再說韓寶、吳智廣,后來通過聯系知道喬玄齡有了安身之處,從書信上他們不斷聯系。唉,喬玄齡掙了錢,派人送到云南八卦山入了他倆的腰包,他們的關系十分密切。這次呢,韓寶、吳智廣夜入皇宮盜取皇上的國寶翡翠鴛鴦鐲,不敢回八卦山了,心說:這事兒要叫我們莊主混元俠知道了,非把我們倆打死不可。你說不回八卦山,童林還到處抓我們,上哪兒呆著去呢?兩個人也犯難了,后來就想起來上上園觀找喬玄齡。他們倆是這么來的。
見著喬玄齡,喬玄齡熱情款待。這叫人有人言,獸有獸語,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仨人脾氣真是相投啊。喬玄齡說:“你們這么辦,你們就住在這廟上。這地方才保險呢,要錢有錢,要東西咱有東西,你們怕什么?誰知道你們住在這兒?這地方又背靜啊。呆著吧,等將來到了一百天童林辦不成這事兒,皇上震怒把他殺了,咱們這口氣也出了!”韓寶、吳智廣一想也好,打那以后在這兒扎了根。
哪知道無巧不成書,也是冤家路窄,偏趕上杭州立擂,童林等各個俠客也來了。今兒這些事兒多湊巧,一場雨把張子美和童林趕到了上園觀。
那個小老道把他們倆讓到跨院兒,不敢隱瞞,到里頭跟喬玄齡說,來了兩個避雨的,還要吃點兒東西。這個沒引起他們的注意,喬玄齡就隨便問了一句:“什么樣的人?”“嗯,一個上年紀的,一個中年人。上年紀那個長得挺漂亮,別著把鐵扇子。那個中年人是個種地的,紫微微的臉龐,像個大老趕,一說話好像是河北北京一帶的。”喬玄齡沒覺著怎么的。韓寶、吳智廣一聽嚇一跳,心說:這不是童林嗎?這么說,這模樣跟童海川一樣,難道他知道我們哥兒倆住到這兒了?臉露驚慌。喬玄齡一問怎么回事兒,韓寶、吳智廣說了。喬玄齡說:“你們倆不必吃驚,他肯定不知道你們在這兒,也許避雨走到這兒來的,要真是這么回事兒,活該著賢弟你們出氣兒呀。我略施小計,這兩個人就會死無葬身之地。”韓寶、吳智廣點頭。
為什么說那小老道半天沒回去,鬧了半天這仁人偷偷地在跨院兒后窗戶往屋里看呢。確認是童林、張子美之后,仨人又回來,韓寶、吳智廣說:“你看那老趕就是童林,那就是我們的冤家對頭。”喬玄齡說:“是,那就好辦了。”把小葫蘆拿出來取出蒙汗藥酒,告訴小老道撒到酒里讓他們倆一喝,多大能耐也不省人事,等他倆摔倒了回來送信兒,然后咱們再想法兒收拾他們。
這算盤打得多好啊,童林一時粗心,沒想到張子美的心細如發(fā),識破了迷魂藥酒。這時候,這仨人在屋里聽信兒呢,就等著那小老道來了報喜信兒,然后他們奔前院收拾童林和張子美。哪料想事情翻個兒了。沒等收拾人家,童林和張子美老俠客來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21
童林和鐵扇仙風流俠張鼎張子美到玉頂蓮花觀聘請南俠司馬空,結果沒找著,后來到了西湖茶樓,仍然撲了空。哥兒兩個一商議,怎么辦呢?今天無論如何也得見著南俠,不然哪,回去沒法兒交代。后來兩個人一商議,就按照玉頂蓮花觀那個小老道提供的幾個線索去找。找一處沒有,找一處沒有,這日頭就往西邊轉了。
這陣兒離城也有十里之遙。哥兒兩個正往回轉悠著,突然聽見轟隆隆一個悶雷,又下開雨了。他們身上都沒帶防雨的東西,冒雨急行,一看前邊有座廟,兩個人就到了山門這兒避雨。這雨下得還真挺大,都冒了煙兒了,嘩……看這意思,一半時晴不了。張子美回頭看看這廟上的匾,三個字:上園觀。這地方挺僻靜,兩個人坐在廟臺上,左等也不晴,右等也不晴,心里頭覺著十分煩悶。這陣兒張子美還覺著腹中饑餓,問童林:“賢弟,你餓沒?”童林也樂了:“嘿嘿,實不相瞞,我連早飯都沒吃,咳!光顧找人了,咱都沒吃飯。哎哎,有了,干脆咱進廟里去得了!看看有什么飯,有什么酒,咱們吃點兒,臨走多給他錢唄。”在那個時代呀,一般的廟宇都賣飯,您別看他不掛幌子,凡是來的食主想吃喝他都給準備,臨走能掙雙倍的錢。
張子美跟童林商議已定,轉回身來叩打門環(huán),啪啪啪,啪啪!時間不大聽見里邊有人說話:“誰呀?”“啊,我呀,你開開門吧。”小門開了,有個小老道打著雨傘從里邊探出頭來,看看童林,瞅瞅張子美:“無量天尊!二位施主有事啊?”“小道士,你看看,天降大雨,我們打算借寶觀避避雨,歇歇腿兒,行嗎?另外討口飯吃。你放心,臨走多給餉子。”“啊,那好,請進來吧。”就這樣他把兩個人讓進去。這廟雖不太大,可也不小,轉過頭層院兒,順著月亮門洞來到跨院兒。小老道推開門:“二位施主請。”這哥兒兩進了屋,到屋之后,小老道把雨傘放下,擦抹桌案,調擺桌椅:“二位請坐。”哥兒倆個坐下了,一瞅這屋,還挺干凈,靠著山墻那兒有一張床,山墻上掛著幾張古畫,地上方桌太師椅,好像個客室。這時候小老道把桌子擦干凈,給端來壺水:“二位請用茶。啊呀,我到廚下看看有什么吃的,請二位稍候片刻。”“好好,您忙著您的。”小老道走了。
這兩個人一邊喝著水,一邊談論南俠司馬空的事。童林就問:“大哥,您說要是把南俠司馬空給請出來,他能夠調解這個事嗎?”“差不多。賢弟呀,司馬空道爺,那是有威望的人哪!你想想,他要順說北俠秋田,北俠秋田要敢駁他的面子,那就等于把他得罪了,南俠跟東俠再摽成把子,兩人對付他,他能吃罪得起嗎?他權衡輕重,就得答應。”童林聽了,也有道理。怎么這小老道還不回來?等啊,等啊,等了又很長時間,聽見腳步聲,小老道進來了:“二位久等了,剛才我到廚下看了看,哎呀,沒什么東西,我剛到街上給打的酒,給二位施主還買了點兒菜,哎,另外呢,這塊兒有小米兒粥、花卷兒。您看看是不是就將就吃一頓?”“哎,挺好,有吃的就行,你快準備吧。”“唉唉。”小老道出去了,拿個方盤把東西托進來了。童林一瞅:一壺酒、兩個酒杯、兩雙筷子、兩個吃碟、十個花卷、四個鴨蛋、兩盤豆腐干兒,這都是素的。哎,海川一看還真不錯,這些吃著清淡。小老道趕緊把酒杯擦干凈,給童林滿了一杯,給張子美滿了一杯,酒壺放下,往旁邊一退:“二位請用飯。”童林哪,一見著吃的,饑腸轆轆,肚里咕嚕哈嚕響,恨不能把這東西整個都吞進去,伸手端起酒杯就想喝。哪知道張子美拿這腳蹬了童林一下。海川一嘀咕,抬頭看張大哥,就見張子美的眼珠左右轉了轉,告訴他別喝,童林多聰明,把酒杯放下了,正好這陣兒小老道有事出去了,沒在屋。童林就問:“哥哥,怎么回事?”“賢弟,你注意看看這酒。”童林一聽,這什么意思?便把酒杯端起來仔細定睛瞧看。哎喲,真看出毛病來了!一,這酒發(fā)渾;二,童林就發(fā)現這酒有點兒轉個兒。你要不注意,你是看不出來的。
海川知道,有一種黑店,專賣蒙汗藥酒,聽老師講過,就類似這個意思。能嗎?這“上園觀”是出家人呆的地方,又不是賊店,怎么能賣蒙汗藥酒呢?童林半信半疑。張子美說:“賢弟,人生在世,什么事兒都可能遇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瞅著沒?這事兒我也沒想到。你等著看看熱鬧吧。”兩個人正在這兒坐著,時間不大,小老道進來了,先探頭往屋里看看,然后笑呵呵地往旁邊一站。“哎,小道士,廟上香火盛不盛?”“回施主的話,不盛。因為我們這兒離杭州十里,地方偏僻,燒香的人不多。”“噢,一共多少位道士啊?”“嗯,算上我七個人。”“都誰呀?”“嗯,我老師,還有我?guī)讉師兄,剩下就是我了。”“你老師貴姓啊?”“我老師姓喬。”“啊,喬道爺。在廟上嗎?”“嗯,在后屋陪著客人說話呢。”“好好!來來來,小道士,閑著也沒事兒,你搬把椅子坐在這兒,咱們一塊兒喝兩杯,怎么樣?”“噢……不不不,我可不敢喝,這是我們廟里的規(guī)矩。我怎么敢陪施主喝酒?讓我?guī)煾钢婪秦焸湮也豢桑旌劝伞!薄鞍Γ迫獠环旨已健T僬哒f,你看外邊兒下著雨,閑著沒事兒,咱們邊喝邊談,我最尊敬出家人,有不少不明白的事兒想向你打聽。來來來……”
小道士就不喝,張子美非叫他喝,過去一把把他拽過來,擺到桌子旁。“不不不,我不能喝。”這回張子美把酒杯拿起來對準他的嘴往里就灌,那個意思你不喝也得喝。童林心說話:這多不好!有這么讓酒的嗎?“不不……”咕咚,小道士喝了一口,喝完之后,就見這小道士站起身來,腦瓜搖晃搖晃;“這這……我不能喝,你非叫我喝,我一喝……”眼睛一翻,撲通就摔倒在地。童林一看,小道士手刨腳蹬,嘴角吐出了白沫。
“賢弟,看見沒?蒙汗藥酒。肯定不是好人呆的地方,賊窩子。跟我來。”童林也就忘了餓了。哥兒兩個出了這屋就往后走找其他人。正往前走著走著,迎面碰著一個老道,這個老道還沒弄清是怎么回事呢,就被童林和張子美拿獲,一捅胳肢窩底下,一個絆兒,剛想喊,把嘴給堵上了,解下褲腰帶把這個道士給綁上了,撂到空房。又往后走,又遇上兩個,用同樣的方法給捆上。
這時候,他們來到了后院兒。童林在前,張子美在后,高抬腿,輕落足,躡足潛蹤。雨嘩嘩嘩下著,就是有點兒聲也被這雨聲遮蓋了。童林聽了聽,屋里有人說話,沖后頭的張子美搖手,告訴他屋里有人。然后童海川轉到了后窗戶,用舌尖點破窗欞紙,往屋里觀瞧,不看則可,童林一看,喲,意外收獲。
他為什么吃驚?屋里頭坐著三個人:一個道人,兩個俗家。
這個老道長得身材高大,又細又高,是長蟲戴草帽,細高頂,長得像骷髏似的,高顴骨,縮腮幫,深眼窩子,挺大的下巴,黃焦焦的眼眉,鷹鉤鼻子,薄嘴片,一雙圓眼珠閃著鬼火,看歲數六十歲左右,頭戴柳木道冠,身穿灰布道袍,腰系絲絳,手拿斧刃在當中坐著。
這兩個俗家都是二十來歲長得俊品人物;一個黃臉兒,一個紅臉兒,穿綢裹緞,背后背著刀。
這倆人兒是誰呀?正是盜寶的賊寇,童林要抓的那個韓寶、吳智廣。
童林正為這事兒犯難呢。皇上讓百日破案,請國寶還朝,如今呢,兩個月了,音空信渺啊。童林不著急嗎?自己的正事兒沒辦完,還跑到這兒給朋友幫忙來了,上杭州擂,那是幫忙,跟自己本身的事情無關。童林著急,急得滿嘴都是泡啊,認為這兩個小子帶著國寶,早已隱遁他鄉(xiāng)了。童海川想等著杭州擂結束跟大哥商議商議,怎么幫幫忙抓這兩個小子,你看,沒想到這倆東西膽子有多大,就在杭州沒走;也就是說,就圍著童林轉悠呢。所以童海川一看是韓寶、吳智廣,又高興,又緊張。高興的是事情有了希望,緊張的是怕他倆跑掉。
書中代言,這倆小子怎么跑到杭州上園觀來了?這老道是誰?前文書咱說過,韓寶、吳智廣在清河油坊鎮(zhèn)行刺童林,讓童林給打敗,海川伸手剛要抓他們的時候,貝勒爺追來了,童林恐怕這倆賊心狠手辣把貝勒傷著,這一保護貝勒,耽誤了功夫,這倆小子逃走了。打那以后,他們倆這一頭就扎到了杭州上園觀,就投奔了這個老道。
這個老道姓喬,叫喬玄齡,有個綽號叫金鉤蝎子。他是哪的?要說起他的總根,他是四川劍山蓬萊島的。這劍山有一個反王叫富昌富保臣,占據蓬萊島自立為王,反對當今圣上,招兵買馬,積草屯糧,修了招賢樓,立了招賢閣,聘請?zhí)煜碌暮澜埽瑢嵙π酆癜。∵@個付昌呢,還修了宮,立了官職。在他手下,有軍師,有大帥,有站殿將軍,有五虎上將二十八巡,倒挺全啊。這個喬玄齡金鉤蝎子就屬于劍山蓬萊島二十八巡之中的。
要說這個喬玄齡,功夫是不錯,但這個人的人品不怎么樣。八十一門武術當中,他屬于下五門的下三等。那這個門是怎么分的呢?同樣都是賊,也分三六九等。他的特技,專門制造熏香蒙汗藥,他專干這個,損陰喪德呀。什么制造排花餅、排花藥啊,偷小孩兒換錢花呀,拐騙婦女呀,拐賣人口呀,奸淫婦女呀,專門干這個的。他配制的這種藥能使人神魂顛倒,也能使人人事不省,也能要你的命。他不是憑真能耐,所以在下五門當中他屬于下三等。富昌把他收了不為別的,一個是為了壯大自己的力量,二就是為了利用他這一點。現在劍山蓬萊島實力雖然雄厚,但是跟清朝比,九牛一毛,人手也不那么足,錢也不充沛。現在呀,富昌是想方設法擴大自己的財源,有錢才能辦事兒,所以呢,他挖空心思想那掙錢的道兒,喬玄齡制造的這種壞東西就是一大筆收入。富昌委任給他,專門賣這熏香蒙汗藥,你看這玩兒不缺德嗎?有很多人需用,天下開黑店的、做壞事兒的都要這玩兒。喬玄齡做這玩兒還真拿手,他在劍山賣給誰去呀?所以奉旨離開劍山蓬萊島,上外頭推銷這種藥。
說這話,在兩年前,喬玄齡到了云南八卦山,見著混元俠李昆李太極,那意思是:您能賞個臉兒,我在這兒設一個點兒推銷我那熏香蒙汗藥,掙了錢我不獨吞,咱二八下賬,給云南八卦山這兒二,我個人收入八,好送回劍山。他認為李昆李太極肯定能答應,你這憑地掙錢,我這玩兒可掙錢啦。哪知道李昆李太極把眼一瞪,大聲叱責說:“喬玄齡你錯翻了眼皮了!你這個錢臟不臟,缺德不缺德呀?我能要嗎?你慢說給我二八下賬,你就全給我我也不能要!你趕緊給我走,不準在云南呆著!凡是在我的治下你發(fā)賣熏香蒙汗藥,叫我知道我要你的命!”把喬玄齡趕出云南。
啊呀,這妖道碰了一鼻子灰,無精打采。等他離開八卦山的時候,后頭有人喊他:“道長,等等!道長,等等!”他回頭一看,是韓寶、吳智廣,他認得,說:“二位賢弟,你看我來了一趟白來了,讓你們大莊主把我罵了一頓,這怎么辦?”兩人說:“這么辦:我們大莊主不敢干,我們哥兒倆敢干,現在背著他,我們給你找個地方,保你掙錢。不過,掙了錢可不能虧待我們,咱們分賬啊!”“行!給我找個地方就可以。”韓寶、吳智廣說:“找個地方也不能在這兒,要在八卦山治下找地方,倘若讓大莊主知道了,咱仨的命都沒了。唉唉,這么辦吧,咱去遠點兒,我給你介紹到杭州去,杭州西湖邊兒上南門外有個上園觀,上園觀有我個朋友,這個人姓李,名叫李子明,當初也在八卦山呆過,因為犯了莊規(guī),讓我們大莊主給攆跑了,現在就在那兒。你就找李子明,就說我們哥兒倆打發(fā)去的。你放心,在那兒一呆,有吃有喝有住處,你賣你的熏香蒙汗藥,讓李子明給你幫忙,少掙不了錢!”
韓寶、吳智廣寫了封舉薦信,就這樣打發(fā)喬玄齡來到杭州。喬玄齡來這兒見著李子明,李子明看了信后熱情款待。兩個人合伙兒做買賣。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李子明突然死去了。這一死,這廟歸他了,喬玄齡成了觀主了。他賣這種藥掙的錢多了,把下面的小老道也都買通了,所以也沒人追究李子明死的事了。究竟那個老道怎么死的,其說不一,有的說,他和喬玄齡同時看上一個女人,因為爭風吃醋喬玄齡下毒手把他殺了。唉,總而言之,他死也就死了。
再說韓寶、吳智廣,后來通過聯系知道喬玄齡有了安身之處,從書信上他們不斷聯系。唉,喬玄齡掙了錢,派人送到云南八卦山入了他倆的腰包,他們的關系十分密切。這次呢,韓寶、吳智廣夜入皇宮盜取皇上的國寶翡翠鴛鴦鐲,不敢回八卦山了,心說:這事兒要叫我們莊主混元俠知道了,非把我們倆打死不可。你說不回八卦山,童林還到處抓我們,上哪兒呆著去呢?兩個人也犯難了,后來就想起來上上園觀找喬玄齡。他們倆是這么來的。
見著喬玄齡,喬玄齡熱情款待。這叫人有人言,獸有獸語,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仨人脾氣真是相投啊。喬玄齡說:“你們這么辦,你們就住在這廟上。這地方才保險呢,要錢有錢,要東西咱有東西,你們怕什么?誰知道你們住在這兒?這地方又背靜啊。呆著吧,等將來到了一百天童林辦不成這事兒,皇上震怒把他殺了,咱們這口氣也出了!”韓寶、吳智廣一想也好,打那以后在這兒扎了根。
哪知道無巧不成書,也是冤家路窄,偏趕上杭州立擂,童林等各個俠客也來了。今兒這些事兒多湊巧,一場雨把張子美和童林趕到了上園觀。
那個小老道把他們倆讓到跨院兒,不敢隱瞞,到里頭跟喬玄齡說,來了兩個避雨的,還要吃點兒東西。這個沒引起他們的注意,喬玄齡就隨便問了一句:“什么樣的人?”“嗯,一個上年紀的,一個中年人。上年紀那個長得挺漂亮,別著把鐵扇子。那個中年人是個種地的,紫微微的臉龐,像個大老趕,一說話好像是河北北京一帶的。”喬玄齡沒覺著怎么的。韓寶、吳智廣一聽嚇一跳,心說:這不是童林嗎?這么說,這模樣跟童海川一樣,難道他知道我們哥兒倆住到這兒了?臉露驚慌。喬玄齡一問怎么回事兒,韓寶、吳智廣說了。喬玄齡說:“你們倆不必吃驚,他肯定不知道你們在這兒,也許避雨走到這兒來的,要真是這么回事兒,活該著賢弟你們出氣兒呀。我略施小計,這兩個人就會死無葬身之地。”韓寶、吳智廣點頭。
為什么說那小老道半天沒回去,鬧了半天這仁人偷偷地在跨院兒后窗戶往屋里看呢。確認是童林、張子美之后,仨人又回來,韓寶、吳智廣說:“你看那老趕就是童林,那就是我們的冤家對頭。”喬玄齡說:“是,那就好辦了。”把小葫蘆拿出來取出蒙汗藥酒,告訴小老道撒到酒里讓他們倆一喝,多大能耐也不省人事,等他倆摔倒了回來送信兒,然后咱們再想法兒收拾他們。
這算盤打得多好啊,童林一時粗心,沒想到張子美的心細如發(fā),識破了迷魂藥酒。這時候,這仨人在屋里聽信兒呢,就等著那小老道來了報喜信兒,然后他們奔前院收拾童林和張子美。哪料想事情翻個兒了。沒等收拾人家,童林和張子美老俠客來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23
第二十九回 童林追打盜寶賊寇 海川愿收得力弟子
上回書咱說到童林和張子美來到后院兒,準備收拾兩個賊寇。那才叫仇人見面兒,分外眼紅啊!一見著這兩個家伙,童海川忍無可忍,抬起腿來,咔把后窗戶給踢飛了,抖丹田喊喝一聲:“呔!韓寶、吳智廣!我看你們往哪里走!童林在此!”就這一嗓子,跟晴天霹靂一樣,把韓寶、吳智廣嚇得膽裂魂飛,喬玄齡“嗷”一聲蹦起來多高。噌!三個賊把家伙拽出來了,躲到套間兒。這陣兒童林就進屋了。張老俠客廳童林這么一喊:“賢弟留神!”童林剛進了屋,就見從套間叭叭叭扔出三支毒藥鏢。童林往下一哈腰,三只鏢打空,全釘在墻肩上了,把墻扇打了仁眼兒啊。這陣兒童林眼睛都紅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出子母鴛鴦鉞挑簾就進了套間兒了。因為這屋里太小,三個賊不敢久留,給窗戶蹬開蹦院兒里去了。童林一閃身也跳到院里去了。張子美一看打起來了,趕緊從這屋里鉆出去,前去接應童林。
單說童海川追到院里頭,這三個賊啪啪啪站了三個角兒,在這兒等著童林。童海川剛到,韓寶把掌中刀一晃:“姓童的!這真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天堂有路爾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爺跟著你到杭州來的,就圍著你轉悠,想要你這條狗命!沒想到你送上門兒了!方才蒙汗藥沒好使,讓你撿個便宜!爾往哪里走!著刀!”蹦起來就一刀。童林用單鉞剛往上一架,吳智廣捧刀就跳過來了:“這還有一刀!”奔童林助下便刺。童林用單手的鉞往外嘡啷一招架,老道喬玄齡拔劍就過來了,晃寶劍奔海川面門便劈。童林撤雙鉞往上一招架,四個人就戰(zhàn)在一處。
正在這個時候,風流俠張子美也到了,從腰里抽出鐵扇子,嘩一聲打開,大喊一聲:“賢弟,愚兄在此!”飛身形跳過去加入戰(zhàn)群。你想想,童林一個人,他們仨都不行,何況再加上個風流俠呢。韓寶、吳智廣那是最滑的賊呀,見勢不好,沖喬玄齡喊了一聲:“道兄,風緊!撤!”就是跑。喬玄齡聞聽此言,虛晃一劍,欻!往懷里一伸手,拽出個口袋來,他捏著口袋嘴兒往童林和張子美面前一抖,噗就是一聲,什么東西?就好像一小口袋白灰似的。張子美眼尖:“賢弟!堵鼻子!”童海川飛身形跳出圈外,用手一捂鼻子,張子美也把鼻子堵住了。就在這一剎那,三寇一低腰進了一間配殿,反手把門關上,咔噠一聲,在里頭插上了。
你看這喬玄齡,別的能耐沒有,專門扔零碎兒,剛才這股白粉也是一種熏香,人聞上就會倒在地上。幸虧張子美及時提醒,哥兒倆才沒受傷害。等著把這股毒煙吹凈了,兩個人到了配殿前頭,童林一腳把配殿的門踢開,哥兒兩個撞進屋去,再三找,三寇是蹤跡不見。
童林拎著雙鉞圍著店轉了幾圈,連影子也沒找著,把腳一跺:“唉,又讓賊寇逃走了!”張子美非常同情童林:“賢弟呀,這叫該報未報,時候不到,你不必著急,要這么看,賊寇走不了多遠,早晚有一天會把他們抓住,你這官司就完了。賢弟呀,別往心里去。”張子美也沒法兒解釋別的。童林是口打咳聲,只好把雙鉞帶起來,哥兒倆離開上園觀。至于上圍觀被捆的那些小老道怎么辦?怎么處理?那都由本地官府負責,童林和張子美就不管了。
兩個人離開上園觀,天晴了,雨不下了,哥兒倆一商議,還得請南俠呀。哪也沒有,干脆咱們回廟上看看去吧,看看南俠回來沒回來。商議一定,兩個人就趕到玉頂蓮花觀。等砸開門,小老道一看:“無量天尊!啊,二位回來了。”“你們師父回來沒?”“唉,剛進屋。”嘿,童林和張老俠客這心跟開了兩扇門一樣,跟小老道說:“煩老弟通稟一聲,就說張子美、童海川拜見。”“是!略等片刻。”小老道去送信兒。
時間不長,就聽見里面有人口誦道號:“無量天尊!善哉!善哉!哪陣香風把高人吹到我這里來了!”嘿,童林和張子美定睛觀瞧,就見里面出來一位出家的道人。此人平頂身高六尺掛零,細腰梁兒,寬膀扇兒,往臉上看,面如冠玉、兩道利劍眉飛通鬢角,一對丹鳳眼,皂白分明,鼻似玉柱,方海口,頦下飄擺花白須髯,頭上戴柳木道冠,金簪別頂,身穿朱紅色道袍,圓領大袖飄飄,如神仙降世一般。
可見此人是個俊品人物,別看六七十歲了,仍然瀟灑俊美。童林看罷多時,心中暗想;這一定是南俠司馬空了。
在這南俠的身后還站著一對年輕人。啊呀,童林一看,這倆小年輕人兒長得怎么這么帶勁兒!他冷眼看,就好像穿云白玉虎劉俊,實質比劉俊還小幾歲。上垂手這個:面如冠玉,圓臉膛兒,彎彎的細眉,一對突靨兒,他就是不笑,你看著也像笑似的,小臉蛋兒一邊長著個酒窩兒,黝黑的大辯兒在身后耷拉著,身穿藍色長衫,挽著白袖邊兒,下邊兒白襪子,開口鞋,腰裹扎根帶子,長得這個透亮勁兒就甭提了。下垂手那個也挺俊,那個是長方臉兒,尖下頦兒,寬腦門兒,長得像個大姑娘似的,臉膛兒微微有點兒紅色。他們是誰家的孩子,這就不清楚了。
張子美一看老道,趕緊搶步過來,躬身施禮:“道兄一向可好?小弟張子美禮過去了。”“無量天尊!老俠客不必客氣,貧道迎接來遲,當面贖罪。”張子美樂著,一回手把童林叫過來:“道兄,認得這位嗎?”“哦,不認識,”“這是我新交的朋友啊。此人姓童名林,字海川。賢弟呀,這就是咱要聘請的南俠司馬空道爺。”童林趕緊過去施禮:“道爺在上,小客童林有禮了。”“噢,不敢當,不敢當。二位大駕光臨敝觀,真使我高興。此地并非講話之地,里面談話。”說著把兩個人讓進去。小老道獻茶。那兩個年輕人背著手站在老道身后。司馬道爺這才說:“剛才我一進觀,小道士就跟我說了,二位早就來了,還帶來了禮品,怎奈今天我出門兒看望個朋友,日沒返回,又勞二位還來了,又來了一次。”張子美說:“就為了您啊,我們跑斷了腿也沒關系啊!道兄知道我們?yōu)槭裁磥韱幔俊薄肮∧钦f請我出頭趕奔飛龍鏢局前去助戰(zhàn)不成?哈……”“也對也不對。道兄啊,干脆實話跟您講吧,您能不知道嗎?就杭州發(fā)生的事兒,如今侯氏弟兄和北俠秋佩雨雙方發(fā)生誤會,打算以擂臺賭斗輸贏。現在分不出誰勝誰敗了,在頭一輪的戰(zhàn)斗中,我兄弟童林掌打鐵背羅漢法禪,威震杭州擂。就是這位,把法禪打得大口吐血。潘龍這小子不完,又想方設法把北俠給請出來了。北俠聲言要給法禪報仇,找我童賢弟和侯大哥決一雌雄。道兄你想,這樣打下去何日終了啊?難道非鬧出人命不可嗎?還是小弟我出的主意,打算找個中間人,出面調停。找誰呢?非道兄不可啊!您是著名的南俠客,德高望重,可以一手托兩家,給鏢局子解和兒。道兄啊,這個事兒您可不能推辭,您想想,您一是出家人,大慈大悲,普度眾生;再一個您是武林中著名的俠客,能說那塊兒拼命,您在旁邊兒袖手旁觀嗎?后來我兩位哥哥也答應了,這才跟童賢弟前來聘請道兄,無論如何跟我們走一趟吧。”“無量天尊!”南俠司馬空合計了一會兒,“二位呀,不是我駁你們的面子,我有什么了不得的!要論你們哪位的身份也不比我低。但是我先把丑話說在前邊,請我出頭,給兩頭兒調停,如果調停不了又怎么辦呢?”“道兄,您放心,調停不了,您盡到心意了,與您沒關系。”南快點點頭。“恭敬不如從命,那我就跟著二位去一趟。至于辦得了,辦不了,我現在心里沒底兒呀。我僅是五年前在山西太原跟北俠秋田見過一面,實質上我二人并無深交。那么我準備準備,然后咱再起身。”道爺說著,回頭對兩個小年輕的說:“去,把我的寶劍、兜囊、所用之物都拿來。”“是!”兩個青年就去了。
張子美問:“道兄,這倆孩子是誰呀?這倆兒小孩長得可夠漂亮的啊!是您徒弟?”“唉,賢弟你猜錯了。這孩子并非是我徒弟,乃是我抱養(yǎng)長大的。”“是嗎?那我怎么不清楚?”“賢弟,你幾年才來一趟,怎么能清楚?你看著沒,那個圓臉兒有酒坑兒的叫司馬良,長得像姑娘似的那個叫夏九齡。這兩個孩子聰明伶俐,都是咱杭州本地無父無母的孤兒。這兩個孩子都是人家送到廟上,我請人給撫養(yǎng)成人的,他們沒在廟里呆著,我花銀子求人在別人家養(yǎng)大的,只是長大成人,這二年才來的。”“噢,倆孩子夠苦的,這么說家里什么人都沒有?”“沒有。我現在還在尋找他們的父母,打算找著之后把他們送回家去,無奈我這兒事也多,抽不開身子,這不又得跟你們上飛龍鏢局!”童林聽完了也挺同情。你看這倆孩子歡天喜地,可無父無母啊。
童海川說:“道爺,那么您的意思打算讓他們挽起頭發(fā)也出家嗎?”“不,沒有這個意思。這倆孩子樂意,被我拒絕了。我發(fā)現他們聰明伶俐,應當學點兒能耐,為國家出力,要當了道人,不就廢了嗎?啊唉,你們二位來求我,我有個事兒還要求你們。我打算給這兩個孩子找一位名師,栽培他們,早晚有出息,比跟著我強得多,但不知你們二位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位?”張子美一笑道:“道見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要找老師,就有一個。”“誰?”“我賢弟童林,你看怎么樣?”童林聞聽臉一紅:“哥哥,你開玩笑了,我怎么擔當得起!不不不,此事辦不到。”司馬空聞聽此言,一笑道:“海川慣弟,你別客氣,別看我在玉頂蓮花觀,我耳朵可不聾,什么事兒我都知道。至于你的根基我也略知一二,你奉師之命下山,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誰不知道啊?一出師掌打鐵背龜雷春,給雍親王當了教師,地壇會二俠,后來又攤了官司,如今到了杭州,幫著震東俠威震杭州擂,掌打鐵背羅漢法禪,你是一舉成名啊!不但說你的本領高強,而且人品極正,咱說心里話,我就是不好意思張嘴,張老賢弟一句話正好給我說穿了。賢弟,你可不能駁我的面子,怎么樣?我把這兩個孩子可就交給你了!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正好讓他們跟著你闖蕩闖蕩,你看如何?”童林一看,南俠張嘴了,自己沒法兒駁了:“是!既然道爺相信我,弟子敢不遵命?”正說著,兩個小孩兒回來了,把寶劍往上一遞,包裹往桌上一放:“老人家,全準備齊了。”“嗯,過來。”“是!”倆小青年過來,垂手站在面前。“九齡、司馬良,我給你們倆找了個老師,你們猜是誰?”倆小孩一樂,眼光全落到童林身上了。哎,童林一看,真聰明,他們倆怎么知道這個事兒的?實質上倆小孩兒在外偷聽來著。“你們樂意嗎?”“樂意!”“還不過去給師父磕頭?”司馬良、夏九齡趕緊把衣服收拾收拾,雙雙跪在海川面前,磕頭道:“老師在上,受弟子一拜!”童林從心里頭喜歡這倆孩子,用手相攙。“夏九齡、司馬良,等過了杭州擂,我再盛排宴筵舉行正式收徒典禮,大家高興啊,到那時候,咱得好好熱鬧熱鬧。這事兒就這么定下來了。”
再看夏九齡、司馬良往童林后頭一站,張子美樂了:“啊,當時就分出厚薄來了!到底還是老師親!”眾人又說笑了一陣,司馬道爺把寶劍掛好,包裹交給夏九齡、司馬良,大家這才離開玉頂蓮花觀。
臨行之時司馬空把管事兒的道人叫過來,叫他好好照料門戶,有事到飛龍鏢局去找他。三老二少起身便走,一直到了飛龍鏢局。張子美先到里頭送信兒,老少英雄一聽把南俠請來了,眾人非常高興,全都出來了。南俠司馬空一看,哎喲,這有多少人,好幾百號啊!震東俠走到最前頭躬身施禮:“道爺,您大駕光臨,真使我等三生有幸啊!您可來了。”司馬道爺一笑:“老俠客,貧道敢不從命乎?”眾人過來見禮,攜手攬腕到了院里,進廳房,分賓主落座。
這會兒,震東俠分配一聲,排擺酒宴,得慶賀一番哪。那塊兒酒宴擺下,大家落座,童林挨著貝勒爺用低低的聲音把請南俠的經過講述了一遍,講來講去,說韓寶、吳智廣叫他遇上了,雍親王就一愣:“抓住沒?”“又跑了!”“唉,怎么叫他跑了?”“唉。別提了。”童林把經過講說一遍最后是唉聲嘆氣,雍親王也口打咳聲:“海川哪,看來是該報未報,時候不到啊!別著急,有賬不怕算,擱著他的,放下咱的,早晚有一天,這倆小子非得落網不可!”童林說:“也只好如此了。”
另外童林把夏九齡、司馬良叫過來:“爺,您看看,我又給您收了兩個徒弟。你瞅瞅這倆孩子,怎么樣?”“是嗎?來!過來我看看。”貝勒爺也喜歡孩子,左手拉著夏九齡,右手拉著司馬良,從頭看到腳,從腳看到頭,贊不絕口,跟一對銀娃娃相似啊。“你們叫什么?”“夏九齡、司馬良”“多大了?”“我十六。”“我十七。”“呵,正好歲數啊。我說你們兩個孩子福分不淺呀,拜了個好師父。我可不是夸你們的老師,將來是大有可為,你們跟著老師,是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格高啊!早晚飛黃騰達,無可限量!”貝勒爺這么一說,兩個孩子更高興了。貝勒爺說:“現在為杭州擂的事兒忙乎,等將來這事兒完了,我掏錢咱們好好請請客,熱鬧熱鬧。”眾人聞聽,鼓掌稱贊:“應該!應該!應該!”可這大伙兒都過來給這掌柜的敬酒,把夏九齡、司馬良也鬧愣了,心說:掌柜的?是什么掌柜的?鏢局子的?看老師童林對他十分尊敬,也弄不清怎么回事兒;當然童林也不能向他們交底兒。不但他倆不知道,有很多人也不知道貝勒爺的身份。
咱們單說震東俠,擎懷在手,跟南俠說:“老哥哥,這次把您請來,您可得大力幫忙啊!您看看這個事兒,怎么解決好?”司馬道爺沉思片刻:“方才我跟張老俠客和童賢弟說過,我跟北俠秋佩雨只有一面之識,并無深交,是否這個事兒我能擔得起來,我心里頭可沒底啊;秋佩雨能不能聽我的,我心里頭更沒底了。反正這么辦吧,我是盡力而為,等見著北俠之后憑著我三寸不爛之舌去說服,他要答應還則罷了,一天云彩驅散;他若是不答應,那就是忠言逆耳。貧道我也無能為力了。”大家一聽啊,南俠說得不是沒有道理。事到如今,只能死馬當活馬論,誰敢保險北俠就聽南俠的呢?
大家正談論之時,有人進來送信兒了,二俠侯杰回來了。還沒等派人去接,簾一挑,二俠進來了,晃著個禿腦袋,是神采奕奕。大俠侯廷就問:“二弟,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難道你沒去揚州?”“唉,大哥,別提了,小弟奉命去請大判飛行俠苗澤苗潤雨,我剛離開杭州不到三十里地,正好遇上他的心腹家人梁喜兒,梁喜兒牽著匹馬帶著包裹正好奔這兒來。我問他:‘你家主人哪里去了?’他說就奔咱們飛龍鏢局來了,在前邊走著不遠之處遇上個老熟人兒,現在到熟人兒家串個門兒,說隨后就到。看樣子是一半天兒準到咱們鏢局子。哥哥你想想,我還用去嗎?”“噢,梁喜兒何在?”“我給領來了,安排他到下處吃飯去了。”大伙一聽,也只好如此了。
二俠侯杰到里頭跟大家彼此見過,一瞅南俠來了,高興得不得了:“道爺,您也給幫忙來了!”“啊呀,二俠,我是盡力而為吧。”說完了眾人一笑。仆人搬子把椅子,二俠侯杰入座。大家是高談闊論。
咱們書說簡短,殘席撤下,仆人把茶水沏上來,大家接著茬兒嘮,話題都離不開杭州擂的事兒,無非猜測北俠秋佩雨是能完還是不完,能完怎么說,不能完怎么說,能發(fā)展到哪一步。真是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到了很晚了,大家才各自休息。震東俠一想:我得盡心哪,別在這節(jié)骨眼兒再出了事兒。他命令探子手放哨,加緊巡邏,特別是要保護雍親王的安全。
一夜晚間無話,到了次日天剛見亮,大家起來,梳洗已畢,又到了廳房落座。還沒等到開早飯的時候,可了不得了,就見外面慌慌張張跑進一個人來,進屋就喊;“師伯!師伯!大事不好了!”震東俠回頭一看,誰呀?正是泥腿僧張旺。
后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24
第三十回 泥腿僧護鏢遇水寇 白玉虎挺身戰(zhàn)頑敵上回書咱說到大家正等著吃早飯,突然跑進一個人,此人正是泥腿僧張旺。就見他腦門子也破了,胳膊也包著,一瘸一拐,簡直是慘不可言啊!震東俠不看則可,一瞅,腦袋瓜子嗡的一聲,就知道事情有點兒不妙。
怎么的呢?在前文書咱說了,童林掌打鐵背羅漢法禪,聲威大震。侯大俠、侯二俠一商議,趁熱打鐵,鏢局子重新開張,又掛起了匾額。這一開張可不得了,顧客盈門,應接不暇。兩位俠客為了坐鎮(zhèn)鏢局子,開始接收買賣了,把杭州最大的綢緞莊“裕源德”一份買賣合同給接收過來了,一共是五十萬兩白銀,護送到北京,這個事兒,他派六小去干。這六小是穿云白玉虎劉俊、泥腿僧張旺、燈前無影阮合、月下無蹤阮壁、徐云、邵甫,帶著十二名探子手、八十名伙計,從杭州起身奔北京。你看剛這么兩天的功夫,泥腿僧張旺跑回來了,而且落得如此狼狽。
這不是出事兒是怎么回事兒?二俠侯杰氣得把禿腦袋一晃,過來照泥腿僧張旺啪就是一巴掌,說:“究竟出什么事了?”“啊呀,師父,別著急,聽弟子慢慢講來。”師伯跟老師長吁短嘆,聽他把經過講述一遍,那位講了這鏢是怎么丟的,發(fā)生了什么事兒。說書的一張嘴,表不了兩家的事情。
原來阮合、阮壁、徐云、邵甫、泥腿僧張旺、穿云白玉虎劉俊,這小哥兒六個護著這只鏢趕奔北京,一共押著五十萬兩白銀,這么多的銀子分別裝在大車上,跟他們同行的還有杭州大綢緞莊的那個少掌柜的。哥兒幾個都騎著馬,前頭探子手抱著鏢旗,喊著鏢,威風凜凜出離杭州,趕奔北京城。一邊兒走著,哥兒幾個是高談闊論。穿云白玉虎劉俊長這么大沒保過鏢,這玩兒一看,嗬,前呼后擁,真有意思啊!他就問張旺:“師兄,這個保鏢都有什么規(guī)矩?”“喲,兄弟呀,這規(guī)矩可多得很吶,將來有機會呀,我慢慢跟你說。表面上看起來,這保鏢護院是個危險的事兒,腦袋瓜掖到褲腰帶上,就不定哪會兒就得搬家。本來嗎,人家花錢顧上咱啦,鏢丟了,咱就得賠。要有人搶,咱能干嗎?就得兵戎相見。實質上也不完全是這樣,事在人為,這玩兒都在處。就拿這占山為王、落草為寇的山大王來說,他也是人,也懂得人情,對待這些人你既要不怕,還要恭敬,因為人心都是肉長的,只有恭敬怕的,沒有打怕的,平日啊,就得跟他們聯系感情,比如說逢年過節(jié)也給他們送禮。到了人家這一畝三分地兒上把鏢旗子一卷,別喊鏢,別擺威風,顯得對人家尊敬。如果相反,這就算你不明白這規(guī)矩。捧著鏢旗子一喊縹,在這塊兒趾高氣揚一過,這是蔑視人家,遇上愛挑理兒的,就跟你完不了。”“噢,還有這么多講究。”“可不是嗎,事兒多啦。沒說嗎,等有空兒的時候,我詳細地告訴你。”另外呢,泥腿僧張旺瞅著那三角鏢旗一陣得意:“賢弟呀,看著沒,你看那鏢旗上印的些什么?”劉俊一看,左面印的是一口“小庭鋒”寶劍,右面印的是一對雙拐。“看見沒,這是師父和師伯的兩件兵刃,就憑著這玩兒,走遍天下,通行無阻,凡是綠林人,一看這鏢旗子,就知道是杭州飛龍鏢局的,就知道是我?guī)煾负蛶煵溺S,不管是誰,他都得閃開一面。”劉俊一聽,羨慕得不得了。但是張旺接茬兒說:“兄弟呀,你可知道就創(chuàng)這個鏢,談何容易呀!想當初,那也是鉆刀山飲血灑,在龍?zhí)痘⒀ɡ餇幊鰜淼难剑 眲⒖÷犕炅朔浅7浅Y澇桑南搿氨抡f別人,就拿我來說吧,我剛出師才幾天啊,就創(chuàng)了個小小的外號穿云白玉虎,那都不容易,何況吃這碗飯呢。看來人哪,得長到老,學到老,吃一塹,長一智啊。嗯,往后我得跟著他們多學著。”眾人一邊走,一邊說笑。這時候離太湖就不遠了。
突然探子手李五把馬頭一撥就回來了,來到張旺跟前,壓低聲音:“少俠客,可屬太湖的管轄地界了,是不是得意思了?”“嗯嗯,告訴伙計們多加小心,停止喊鏢,把鏢旗子全卷起來,按規(guī)矩辦事兒。”“是!”李五騎這匹馬從前到后通知下去。這只鏢還接茬兒往前走。
年輕人兒見著面無話不談,幾匹馬嗒嗒往前走著,鏢車咕轆咕轆在后頭跟著,一路之上還真沒出事兒。可轉過天來,這車正往前走著,就到了太湖的邊兒上了。探子手在頭前喊著,告訴別人鏢探子來了。
泥腿僧張旺在馬上長身軀一看,到了太湖管轄地界了,心里就一動,他知道太湖這兒有賊,是一群水寇啊。大寨主叫金頭獅子孟恩,二寨主叫雙頭蛇吳大兵,三寨主叫金毛海馬袁德亮,四寨主叫分水獸馬彪馬云龍,五寨主叫浪里飛鯊何建。這五個人號稱五霸,盤踞在太湖打家劫舍,連官府都不能奈何于他們。
往常保鏢走到這兒鏢探子不喊,哎,為什么呢?表示對山寨的恭敬,這回咱也別捅婁子,別沒事兒找事兒。因此泥腿僧張旺在馬上喊了一聲:“探子手,別喊鏢!把鏢旗子都卷起來,悄悄地通過!”“是!”鏢旗兒卷上,也不喊鏢了。那個意思就是,對太湖這幫人兒表示尊敬。
就這樣又默默地往前走了二里之遙,在眼前發(fā)現一片蘆葦,中央是大道,旁邊還有一片樹林。穿云白玉虎劉俊就發(fā)現在這個大道上落著不少石頭,還放倒了好幾棵樹,正好把這條道攔腰擋斷,要想通過,這玩兒難呢,就得清除障礙。還沒等他弄清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誰在這道上放這些玩兒,耳輪中就聽見啪,一只響箭騰空而起,而后發(fā)出刺耳的奸笑聲,響箭剛響完了,樹林、葦塘軍串鑼響亮,當啷當啷。本來這地方就挺靜,鑼聲這一響,真是驚人魂魄呀。劉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張旺、阮合、阮壁他們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壞了,出事兒了,遇上劫道的了!
張旺趕緊把馬匹拽注,站住!鏢車全停注了。與此同時就見從樹林、葦塘呼啦蹦出來二三百人把去路攔住。為首的兩個,嗬,長得這個損勁就別提了。
頭一個主兒光著膀子,露著一寸多長的護心毛,腱子肉翻翻著,胳膊上疙里疙瘩全是塊兒肉,下邊兒穿著個大半截褲衩兒,露著毛茸茸的腿肚子,高挽著發(fā)髻,大辮兒在上面盤著。這家伙帶著護腕,手里邊拎著劈水電光刀,往臉上看,青黢黢一張面孔,像一面銅鑼似的,怪眼圓翻,連鬢絡腮的胡子茬兒,滿臉橫向,眼露兇光,看意思三十歲掛零兒。在他旁邊還有一個主兒,這位地蓋天的大下巴,也是高如蟹蓋,三十掛零的年紀,穿青褂兒,罩紗,著板帶,手里擎著一對分水峨眉刺。
在他們身后這些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黑的白的,丑的俊的,什么模樣的都有,手里邊兒拿著各式各樣的家伙。劉俊問張旺:“喲,有劫道的了?”“嗯。你別管,先退后。”劉俊是外行,當然不便插言,把馬一撥退到后面去了。再看泥腿僧張旺,把手晃三晃,搖三搖,向自己的伙計發(fā)出信號,那意思遇到不好的事兒了,你們快做準備。再看對方的這些伙計,各拽刀槍把鏢車給攔住了。
張旺一偏腿從馬上跳下來,穩(wěn)穩(wěn)當當來到這伙人面前,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你看這位,他本來不是和尚,愣裝和尚。“啊呀,辛苦,辛苦。我說各位,兄弟們都挺好啊?”咱們單說前面這倆主兒是誰呀?就是太湖的四寨主和五寨主。這分水獸馬彪看了看張旺,把掌中劈水電光刀一晃:“哎,我說你們是不是飛龍鏢局來的?嗯?”“啊,不錯,不錯,正是我們!”“你們叫什么名兒?”“泥腿僧張旺。我老師一輪明月照九州侯杰,師伯就是震東俠侯廷。”分水獸聞聽一陣冷笑:“哈……好啊!請問你們這只鏢護送的是什么呢?”“護送的白銀。”“一共多少?”“啊,具體數目不詳。”“好啦,張旺,要這么說,這只鏢你說了算吧?”“啊,我?guī)煵畮煾赣惺聝海形已哼@只鏢,當然我說了算。”
“要這么的.你聽話,把這只鏢給我們送到太湖大寨,我們現在手頭有點緊,留下做零花錢。另外,你們趕緊把兵刃扔掉,拿繩把你們捆上,都押往太湖。迸半個不字兒,嘿嘿,看見沒有,你們連一個也走不了!”
泥腿僧張旺聽完之后把腦瓜一晃:“阿彌陀佛!閣下,您是馬彪馬云龍嗎?五寨主是哪位?噢,那位是浪里飛鯊何建。我說二位寨主,我?guī)煵規(guī)煾父鷰孜欢疾诲e呀,雖然說咱們沒見過面兒,聽他二位老人家說過,跟太湖的交情不薄。我說二位這是干什么呢,低頭不見抬頭見,一筆寫不出兩綠林來;你們怎么說翻臉就翻臉,劫開自己的人了?二位寨主,能不能高高手讓我們過去?等我們從北京回來稟明師伯和我老師,必定攜帶禮物到太湖來看望各位寨主爺。真的,我們小哥兒幾個剛押這只鏢就出事兒了,回去沒法兒交代。寨主爺,能不能賞個臉呢?”
“呸!少他娘的費吐沫星子!賞給你什么臉?張旺,你頂不是東西!你還記得嗎?我三哥金毛海馬袁德亮在擂臺上是不是叫你們揍了?還有個姓劉的小子,叫穿云白玉虎劉俊。你們兩個人把我三哥給打得好慘哪!既然有交情,為什么讓我三哥當眾受辱?噢,現在求到我的名下了?那陣兒你何曾想到這些事兒呢?老實講,不錯,跟你師伯、老師是有交情,但是時過境遷哪,那是過去的事兒了,咱們現在說現在的。我們不管你是誰,當山大王的就是伸手五指令,拳手就要命!缺錢花了,就得搶!少說廢話,把銀子留下!”
張旺挺能白話,軟的、硬的,怎么說也不行。張旺一看沒有辦法了,只好把禿腦袋一晃,把眼珠一瞪:“阿彌陀佛,二位寨主,這么說你們是不給情面了?”
“沒有話可說!”“非搶不可?”“對!”“那么我要不叫你搶呢?”“哎呀,小輩!你要不叫爺搶,你就拿命來!”
“啊!”“保鏢的就是玩兒命,還沒見過這個,今兒可遇上吃生米的了。你講話了,既許你不仁,就許我不義!”“你亮家伙吧,要把爺們兒給贏了,慢說要鏢,要腦袋都現成;要是贏不了,嘿嘿,我們就平了你們的賊窩子,拔干凈你們的賊毛!”
“哇!呀!”把馬彪馬云龍氣得噌往前一蹦,晃掌中劈水電光刀是直奔張旺。張旺也豁出去了,一想:師伯和老師把這差事交給我了,我要是把五十萬兩銀子給丟了,回去沒法兒交代,我就得一腦袋碰死,想到這兒,張旺也急了,一伸手,噌一聲拽出單拐,是直奔馬彪。
馬彪這小子真厲害呀,這口刀又厚又沉,掛著風砍起來。泥腿僧使了個十字插花,用單拐往上一架,當啷啷……火星子四冒啊。緊跟著張旺撤回單拐,使了個雙風貫耳,打馬彪的左右耳根。馬彪弓身,縮頸藏頭往下一低頭,單拐走空。馬彪手腕子一翻刀奔下盤掃張旺的雙腿。泥腿僧雙腳點地飛身往上一縱,大刀走空,他雙腳剛一落地,馬彪手腕子一翻刀又回來了。張旺用單拐往外一撩,二人就戰(zhàn)在一處。
書中代言,馬彪跟何建怎么知道這只鏢這時候在這兒過呢?為什么要劫呢?里邊有原因。前文書咱說了,太湖的三寨主金毛海馬袁德亮趕奔金龍鏢局前去幫兵助陣,花了人家潘龍不少錢,袁德亮在擂臺上哪,被泥腿僧張旺給羞臊得夠嗆,還被穿云白玉虎給打得夠嗆。當眾丟丑,這小子懷恨在心,曾經發(fā)誓要報這個仇恨,就這樣他回到鏢局子給他大哥、二哥、四弟、五弟寫了封信,詳細稟報了杭州擂的經過,他也沒隱瞞,把自己怎樣受辱,怎樣挨打,誰打的他都說了。金頭獅子孟恩,雙頭蛇吳大兵見著老三的信是十分地不悅,就恨上侯氏兄弟,心說老三栽了,就等于我們栽了,打一個和尚滿寺羞啊。我們要不給老三出氣,太湖這些人全不光彩,往后就難以在這兒立腳。所以呢,他們經過研究之后,就決定要報復。上杭州?不行,家里頭離不開人。他們就派出不少探子,探聽杭州的動靜。你想想,保縹這種事能瞞得住人嗎?童海川掌打鐵背羅漢法禪,飛龍鏢局氣勢大增,趁熱打鐵,重新開張,又懸匾,又放炮,又祝賀,驚動了整個杭州。綢緞莊的請飛龍鏢局給保這只鏢送往北京,這也不是什么秘密,都叫那探子探聽出來了。這只鏢多大的數目,誰押送,走哪條路線,什么時候起身,把這些情況刺探清楚了,回來稟報孟恩。孟恩早就做了準備,心說:侯家哥兒倆不是不好惹嗎?還有姓童的嗎,這回咱就試試。我們哥兒幾個要到杭州不行,但是到了太湖,我們這一畝三分地兒就不能允你們猖狂了。就這樣,他叫四寨主、五寨主就在半道兒上埋伏著,無論如何要把這只鏢劫了,把人給扣留了,非要跟侯氏弟兄干到底不可。要不,怎么四寨主馬彪一伸手就下了死手,恨不能一刀把泥腿僧劈為兩半兒呢。但是泥腿僧張旺不是好惹的,他受過老師的真?zhèn)鳎蚕逻^苦功,這獨龍單拐上下翻飛,他還真撥拉不倒。兩個人打了三十多個回合,沒分輸贏。
咱們再說燈前無影阮合,有點兒沉不住氣了。阮合是二俠的頂門大弟子,按理說,這只鏢應當由他來負責,為什么二俠和大俠沒讓他負責呢?就因為阮合這個人腦瓜反應遲鈍,不是那么太聰明,所以沒讓他管。這阮合心里頭不太痛快,但又說不出,他一想:我兄弟負責押這只鏢,我是助手,可一旦出了事兒,回去責怪時還是我頭一個兒,誰讓我是大師兄哪!能在后面光看熱鬧不管嗎?所以阮合一騙腿從馬上跳下來,押單刀就蹦上去了,喊了一嗓子:“張旺!不必擔驚,師兄在此!咱們哥兒兩個戰(zhàn)他一個!”掄刀就剁,馬彪用刀往外一招架,一個人力戰(zhàn)兩個人。這仨人兒就戰(zhàn)在一處。
浪里飛鯊何建一看,你們想以多取勝那怎么行哪!這家伙是晃動分水蛾眉刺就想過來幫忙兒。可這個時候,月下無蹤阮壁、徐云、邵甫哥仨兒從馬上跳下來了,三個人三把刀直接奔何建,就把他圍困在正中。戰(zhàn)場上打得這個激烈呀,又打了半天仍然沒分出輸贏來。
單表穿云白玉虎劉俊,他沒過來,為什么呢?有自己的想法。劉俊這個人很狂傲,他認為打狼就得單打獨斗,那才能分出能耐大小哪。以多取勝,攢雞毛湊撣子,這么亂打,那有什么意思!可有心攔這幫兄弟,又怕弟兄們多心。有人要這么想:就你能耐,數你本領大,那都是你的吧,怕落這個埋怨,所以劉俊沒動,心里說話:多咱不行了,我收攤兒包圓幾!可這陣兒劉俊在馬上騎著,瞪眼往戰(zhàn)場看著,他一看,徐云、邵甫、阮合、阮壁、泥腿僧張旺這哥兒五個萬難取勝,這兩寨主果然是厲害。穿云白玉虎一琢磨,差不多了,這才一偏腿,噌從馬上跳下來,把大辮一盤,長大的衣服上吊緊板兒帶,蹬靴子,晃掌中單刀鐵拐邁著方步他過來了:“弟兄們,大家的本領果然不錯呀,行啊,活動活動筋骨就可以了。大家閃下來,讓給我劉俊!”這哥兒五個確實也取不了勝,聞聽此言,各晃一招跳出圈兒外。啊呀,張旺這些人累得呼呼直喘,一看劉俊過來了,心中自然高興,知道他本領大。“劉俊哪,可多加謹慎!”“嗨,你就到后邊兒呆著吧,瞧好,把那繩子準備兩條,等我把他們倆捉住了好挨個給捆上。”馬彪跟何建一聽,這小子夠狂的,還沒伸手呢,要捆我們哥兒倆,豈能容饒于他?“哇!小輩你是何人?”劉俊把胸脯一拍:“我,穿云白玉虎劉俊!我老師就是掌打法禪的童林童海川!”馬彪想起來了:我三哥袁德亮寫信就提到過這小子,鬧了半天他也送到門兒上來了。這才叫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啊。
分水獸把掌中劈水電光刀一晃是直奔劉俊。劉俊哪,您別看他年輕,真有能耐,一不慌,二不忙,穩(wěn)穩(wěn)當當,丁字步往這兒一站,翻眼睛看著,一瞅,刀離著腦門子不遠了,用左手的拐冷不丁兒往上一架,“嗨!”當啷一聲,這一拐把電光刀就崩開了,右手一晃單刀就過來了。這一招叫撥云見月,欻!奔分水獸的脖子。馬彪一看來勢兇猛,不敢怠慢,操劈水電光刀往外招架,剛把刀給崩開,唰!拐又到了,他往下一戳身,單拐走空。就見穿云白玉虎把單刀鐵拐并在一處,馬彪說聲“不好!”飛身形往旁邊一縱,單刀鐵拐走空。哪知道劉俊使了個順風搖旗,這拐平著又到了,馬彪真沒想到,劉俊小小年紀,手底下這么干凈利索,他是躲閃不及呀,這一拐啪砸在肩頭上,把分水獸砸得蹦出去有十幾步遠,身子一栽,摔倒在地,膀子抬不起來了。仗這小子肉厚,骨頭沒傷,把肩頭給打了個大紫包,有鵝蛋大小啊,痛得他汗珠子順著腦門子就嘀嗒下來了。
浪里飛鯊何建一看,四哥受傷了,不由這火往上撞,晃分水蛾眉刺直撲穿云白玉虎。兩個人戰(zhàn)在一處。其實何健這能耐未必能趕上馬彪,那就更不是穿云白玉虎的對手了。十幾個回合,就見穿云白玉虎劉俊單刀一晃,拐走下盤打他的雙腿,五寨主躲得不是那么利索,這一拐正砸到右腿的腿肚子上,一個跟頭摔倒在地,蛾眉刺也撒手了。劉俊丁字步一站,把招數收住,看看他們倆:“怎么樣?服不服?按理說應當拿繩把你們倆捆住送交官府,按律治罪。但是我聽見泥腿僧張旺說了,一筆寫不出兩綠林來,算了,人不親,義親,義不親,祖師爺還親,祖師爺不親,刀把子還親,所以小太爺高抬貴手,饒你們二人不死!趕緊把道路閃開!弟兄們,走!”
他想得多順利呀!就想這樣通過去,談何容易!分水獸馬彪、浪里飛鯊何建忍痛撫傷,高聲喊喝:“小子,你走不了啦!”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24
第三十一回 六小哥被俘險喪命 泥腿僧出逃求援兵
上回書說到馬彪跟何建都敗在穿云白玉虎的手下。劉俊留他們二人兩條活命,打算就這樣過去,可事情還真沒那么容易。就聽著分水獸馬彪、浪里飛鯊何建喊道:“弟兄們!沖!”人家手下二三百人哪!再看眾嘍羅兵,呼啦往上一闖,仗著人多勢眾把劉俊困在當中。泥腿僧張旺一看不行,怕劉俊受了傷,哥兒幾個又重新過來了,就這樣展開了一場混戰(zhàn)。何建和馬彪站在樹林旁邊兒指揮著,高聲喊喝:“弟兄們!大家賣把力氣,可不能讓他們幾個小輩跑了!全抓住!把鏢車給我劫下來!”另一部分人呼啦沖過去,把車老板兒全給抓住,把二十四輛大車,還有那個少東家,都給逮住了。不但如此,馬彪一看這六個小子難對付,吩咐一聲:“傳鉤桿手!”鉤桿手是什么?這玩兒可討厭,是專門受過訓練的特種嘍羅兵,每人手中捏個大桿子,兩丈多長。這桿子前邊都有繩套兒,這繩套啊,可不是麻的,全是用馬皮和牛皮做的,這桿子上還有鉤,專門套人和鈞人的。可你打它,你夠不著它,因為它這家伙長。它要收拾你,可容易。
一百名鉤桿手呼啦啦往上一闖,套腦袋的,套大腿的,連鉤帶拽呀,而且他們是經過嚴格訓練的,不是瞎套的。頭一個是泥腿僧張旺,一個不注意,叫人家用鉤把后背給抓住了,連衣服帶皮肉往懷里一帶。“啊喲!”張旺疼痛難忍,摔倒在地,被人家生擒活拿。
緊跟著,阮合、阮壁叫人家繩套給脖子套住了,不勒死,也叫人家抓住。徐云、邵南也被鉤抓住,也叫人抓住了。就剩下穿云白玉虎劉俊,說劉俊能耐再大,架不住人家人多呀。人家上邊兒套,底下鉤,把劉俊累得渾身是汗,最后終于叫人家把腿肚子給掛住了,往懷里一拽,劉俊站立不穩(wěn),摔倒在地,幾十把鉤桿子把他摁住,拿繩子過來把他給捆上了。小哥兒六個一個也沒跑了啊。
馬彪、何建在旁看著,一瞅大獲全勝,這才過來用手指著劉俊:“小子!你服不服?這回你還有什么說的?”“呸!賊寇,你們不是憑真能耐,你們攢雞毛湊撣子以人多勢眾。你就把少太爺抓住,我也不服!”“嘿,不服?好,你有服的時候,一會兒咱進了大寨,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摳你的眼,我看你服不服!押走!”“是!”這回可倒好,讓人家一窩子端,連一個都沒剩下。
在進山的時候,人家把那黑布拿來了,把眼睛、腦袋都蒙上了。為什么呢?為了保密,怕你瞎看,一旦你活著出來。再給山上漏了底兒怎么辦?
劉俊等人就覺著一腳高一腳低,頭重腳輕,迷迷糊糊跟著往里走,當然啦,免不了拳打腳踢呀。他們覺著走了很長一段時間,腳底下坑洼不平,就聽見水聲嘩嘩,啊,他們心里明白,大概到了湖邊兒了。就聽見有人說:“來來來,押上船去!”把他們推到一只船上,有人接押著,蕩槳搖櫓趕奔太湖寨。至于這水面上有什么情況,誰也看不見哪。
過了約有一頓飯那么長的時間,小船兒靠了岸。“下船!下船!下船!”把眾人在船上架起來,高一腳,淺一腳又往前走,這才來到大寨。“站住!”幾個人停身站住了。又過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就聽見有腳步聲,有人過來把他們腦袋上蒙的黑布全都給撤掉。劉俊他們過了好半天眼睛才睜開,一開始眼前金星亂冒,什么也看不清楚,后來逐漸復原,這才看明白,抬頭一看,哥兒幾個都在院里頭押著呢。
這個院子四四方方,非常敞亮,地下是沙土地,周圍是石頭墻,這大墻有一丈多高。再看墻上、院兒里、大門口站著很多嘍羅兵,一個個橫眉立目,手持刀槍,都瞪著眼睛盯著哥兒幾個。院子里坐北向南有十間大高房子,別問,這就是聚義分贓廳了。大門敞著,窗戶開著,在廊檐下頭一拉溜擺著幾把椅子,前頭放著茶幾,在椅子上坐著四個人。
為首正中央的這位能有五十多歲吧,長得細條條的身材,寬肩膀,細腰梁,身上穿著米色長衫,挽著袖面兒,腰裹扎著根絨繩兒,懸著寶劍。往臉上看,此人一張長臉,多少有點兒地蓋天的下巴,寬腦門兒,兩道濃濃的黑眉,一對大眼睛,獅子鼻,嘴角往下耷拉著,小辮兒飄于腦后,額下一把花白須髯。這人兒最特殊的,腦門子上長了一塊黃癬,像燒餅那么大,而且這頭發(fā)都打著卷兒。眾人心里明白了:甭問,這位就是太湖寨的大寨主金頭獅子孟恩。
在他旁邊坐著一個人,哎喲,這位長的這兇勁就別提了;平頂身高能有八尺掛零兒啊,肩寬背厚,膀大腰粗,就好像一尊天神一樣,高人一頭,大人一倍,短胳膊根兒,大粗腿,面部顏色似鐵,黑中透亮,亮中透紅,闊口大腮,那胡子長得就像鐵絲似的,用手一撥拉,當啷當啷都帶響。這個人的脖子后邊兒還長出個小腦袋來,比拳頭還大三圈的那么一個大肉包。不用問,這個人就是雙頭蛇吳大兵。
哎,劉俊他們都猜對了,在大、二寨主旁邊兒是分水獸馬彪馬云龍、浪里飛鯊何建,在這四個主的身后頭還站著幾個偏副寨主。劉俊等人看罷,一語不發(fā),把腦袋一撲棱。金頭獅子孟思手拈須髯,盯著這小哥六個看了半天,輕輕把茶幾一拍:“下面你們可是飛龍鏢局的嗎?”泥腿僧張旺說話了:“彌陀佛!不錯,正是你家少俠客。我說你是不是大寨主金頭獅子孟恩?”“不錯,正是本寨主。我說爾等今天被我抓住還有何說呀?嗯,聽我?guī)讉兄弟叨咕,你們還有點兒不服氣?小輩,我不是拿大話嚇你們,也慢說你們小小的年紀,胎毛未退,乳臭未干之輩,就是把你們的老師、師伯,甚至再高的高人找來,他也得栽到這兒!”泥腿僧張旺一聽把腦袋一撲棱:“哎,我說孟恩,別說別的,今兒個你劫了我們的鏢,把我們哥兒幾個全抓來,你打算干什么?”“干什么?打算給我們老三金毛海馬袁德亮出氣。”“你想怎么出氣?”“扒你們的皮!宰了你們幾個。”張旺聞聽把脖子一揚:“你敢?你動少俠客一根汗毛,將來讓你賠一根金旗桿。”“哎呀!嗯……”金頭獅子孟恩氣得哇哇直叫:“小輩,你口出狂言,好大的膽子!你就忘了本寨是干什么的,小名叫賊,連王法都看不在眼里頭,殺個人算什么哪?天是王大,我是王二!我出口就是法律,我張嘴就是命令。來人哪!”“有!”“把他們幾個給我剁了!”“是!”過來十幾個,拿著鬼頭刀,把哥兒幾個摁倒在地就要下手。
泥腿僧張旺這家伙鬼點子特別多,心里一琢磨:完了!難道我們幾個人就交代到這兒了?家里頭連信兒都不知道啊!啊呀,你說死得多冤!跟他們說好話不行,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間,生而何歡,死又何懼呢?嗯,哎……眼睛一轉就有主意了。“彌陀佛!等一等,我還有話要說!”“住手!”金頭獅子一擺手,嘍羅兵退下。“張旺!有話你就說吧!”張旺一陣冷笑:“我說大寨主,咱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我看犯不著動這個。你剛才張嘴說,給你的老三金毛海馬袁德亮報仇,袁德亮怎么啦?是死了?是打官司了?不就是在擂臺上比武較量吃了點兒虧嗎,那他怪誰?就怨他平日經師不到,學藝不高啊。打仗沒好手,罵人沒好口,有勝就有敗,這不奇怪。你是堂堂的大寨主,抓住這點兒不放未免有點兒婦人之見,叫人可笑。再者說了,你是當山大王的,我們是保鏢的,咱們都是吃綠林這碗飯的,人不親,義親,義不親,祖師爺還親哪,只是干的行當不同罷了。你也沒把我孩子扔井里去,我也沒燒你的大寨,用的著玩兒命嗎?我可不是威脅你,你把我們哥兒幾個殺了,完的了?完不了!我有師伯,我有老師,我有三親六故,現在都在杭州哪,只要我們人頭一落地,那邊兒馬上就得開鍋,不得找你來報仇?你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在這兒坐著嗎?即使這些人都不是你的對手,你剛才講了,天是王大,你是王二。這幫人兒來了都栽了,有沒有官軍哪?有沒有法律呢?倘若發(fā)來大隊的人馬攻打你的這太湖,我想你這彈丸之地何堪一擊?你呀,辦了一件糊涂事。可我決不是向你求饒,也不是服軟兒,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小哥兒幾個保鏢是受了我老師和師伯的委托,你們有什么事跟他們二位去說,跟我們小哥兒幾個說不著。可你們搶鏢,我們就要護鏢,雙方之間就要發(fā)生爭斗,這也是人之常情,無所謂誰得罪了誰。孟恩,你是英雄還是狗熊呢?”“嗯,英雄怎么說?狗熊怎么說?”“你要是狗熊婦人之見,你就動手把我們殺了。再過二十多年,爺們兒還是這么大個兒。死,沒什么可怕的,要怕死,就不吃這碗飯,就不干這行。你要是個英雄,你會那些有能耐的,你別在我們身上撒氣,你講話了,我們胎毛未退,乳臭未干,是小孩子,你就是把我們搬倒了,把我們殺了,你能立什么功呢?你又算得了什么英雄呢?你要真是個英雄,你把我們哥兒六個之中放掉一個,這可以吧,回到杭州飛龍鏢局去送信兒,讓二位老俠客來,你要跟他們交涉,再把他們搬倒了,你那才叫英雄。不然的話,你就是狗熊!”
張旺可夠厲害的,這張利嘴啪啪啪這么一說,把金頭獅子說得沒詞兒了,二拇指亂轉哪。這家伙合計起來了。
穿云白玉虎劉俊一聽,張旺真能說,干脆我也幫幫腔。劉俊把頭一抬:“對了,方才我?guī)熜终f的一點兒也不假。孟恩哪,你敢嗎?你有那個膽子嗎?你敢放掉我們一個人兒回去送信兒去嗎?”這明明白白的是激將法呀。孟恩思索片刻,一陣冷笑;“哈哈哈!好!好一招激將法!佩服!佩服!但明知道你們說的是激將法,這個當,本寨還要上。不錯,我會的就是老匹夫侯廷和侯杰,跟你們這些年輕人兒沒多大關系。這樣吧,暫時讓你們幾位委屈委屈,在我這兒呆兩天,我把其中一個放掉回去送信兒。我看張旺啊,把這事兒就交給你得了,我也不怕你跑,你回去把這信兒給我捎到,你回去告訴侯廷和侯杰,本寨就給兩天兩夜的時間。哎,他要來了,一筆勾銷,沒有話說;他要不敢上我的太湖寨,講不了,我可要下手,把這些人質一個不剩,全把人頭砍掉,扔到太湖喂王八!你聽清了嗎?”“彌陀佛,我全記住了!”“把他放開!”就這樣把別人給留下,把泥腿僧給放了。
張旺活動活動四肢一揮手:“哎,我說,我的兵刃得給我呀!你們留著家伙有點兒不仗義。”“把兵刃給他!”獨龍鐵拐交給他,給別到身上,回頭沖那哥兒幾個一抱拳:“各位,你們先受點兒委屈吧,用不了兩天,什么事兒都沒有了,滿天云彩驅散,咱們回頭見啊!”說完了又轉過身來對著孟恩:“麻煩麻煩送我出山吧。”孟恩點頭叫過嘍羅兵,照樣兒先拿繩子把他捆上,眼睛給他蒙上,拿只小船送出太湖。
等他腳沾了地,眼上那蒙眼罩撤掉,繩子取掉,就剩下他一個人了,人家那只船就回太湖了。你看在大寨里頭,敵人面前,泥腿僧搖頭晃腦,滿不在乎,而今剩下自己了,頓感萬分凄涼啊!眼淚圍著眼圈一轉,心如刀絞一般:曾幾何時我們哥兒幾個押著鏢車,說說笑笑,那多高興;頃刻之間落到這步田地!我得快送信兒去。
這回馬沒了,就憑著他兩條腿的功夫了。泥腿僧施展陸地飛騰法,用十二個字的跑字功,拼命往杭州跑。按理說這種功夫不樂意叫人看:夜行術,這得夜深人靜沒人看見的時候才施展這種方法,現在情況特殊,也管不了這么多了。
你看他,往下一塌腰,膝蓋撞前胸,腳后跟兒打屁股蛋兒,鹿躍犬行,穿莊過寨。老百姓一看,過去一個人兒,這是怎么回事兒?誰知道呢!是瘋和尚?老百姓是議論紛紛。
他是一口氣進了杭州,回到飛龍鏢局,可把他累壞了,要再有一段路不到,他就得吐血。進了鏢局,正趕老少英雄都在,見著侯氏兄弟說明經過。泥腿僧剛把話說完,二俠侯杰氣得啪一巴掌,把八仙桌那桌子腿兒都震折了,壺碗兒亂蹦啊。“好啊!金頭獅子孟恩欺我太甚!哥哥,我跟他完不了!”二俠這一叫,飛龍鏢局的探子手、伙計們嘩就亂了,各挽袖面兒,拉家伙,“跟他完不了!”“跟他拼了!”“踏平太湖寨!”“把他的賊窩子給端了!”
大俠侯廷也生氣,但跟二俠侯杰還不一樣。他這人越生氣,腦瓜里頭越冷靜。他不發(fā)話,別人瞎吵吵,這就叫樹根不動,樹梢白搖。大俠手拈須髯,二拇指亂轉,思索片刻,他感覺到這問題相當嚴重:看見沒,太湖寨跟金龍鏢局的勾上了,左右呼應,這塊兒立擂,跟我們決一雌雄;那邊兒扯我們的后腿,分散我們的精力。真夠歹毒的呀!明知道進太湖是一場血戰(zhàn),但是,是非去不可呀。但是他想去,不想讓二弟去,他知道侯杰這人性如烈火,辦不了大事兒。“二弟!”“哥哥!”“老少的弟兄們都在這兒,沒人在這兒打招呼照應不行,你留到鏢局替我照看各位兄弟,我去一趟。”“哥哥,你?”“我去,不用說別的了。來呀!給我備馬!”大俠侯廷往外一走,童林童海川跟出來了。童林是熱心腸人哪,能叫他哥哥自己去嗎?況且被抓的五小當中還有他徒弟穿云白玉虎劉俊。從哪方面說,自己也得去。
童林一抱拳:“哥哥,我跟您去得了。”“賢弟呀,我看不方便。你去爺怎么辦?”“這……”童林回頭瞅瞅雍親王,雍親王也出來了。“大俠,你別管我,我有胳膊有腿兒,我怕什么的!跟老少英雄在這兒。我看你把童林帶上吧,有個馬高蹬短,海川能給你助一臂之力。”“好了……爺,我謝謝您了。賢弟,上馬。”
童林要去,新收的兩個徒弟夏九齡、司馬良也要跟著。海川一想,這不是杭州擂呀,這是玩兒命的戰(zhàn)場,十成占著九成到那兒得鬧翻了,那就兵戎相見,腦袋也許掉了!這兩孩子年紀輕輕,帶著不方便。所以童林決定不帶,讓這小哥兒倆留下,跟掌柜的在一起,小哥倆嘴撅得多高。別的人也想去,震東俠總覺得帶的人多了不方便,因此都謝絕了,就帶了四名伙計,讓泥腿僧張旺給引路。余者眾人全留在鏢局聽信兒。
按下別人不提,單表東俠、童林和眾人為了爭取時間,全騎的是快馬,一溜煙兒出了杭州趕奔太湖。這一邊兒走,張旺一邊兒介紹詳細經過,震東俠氣得真是氣攻兩肋呀!
咱書說簡短,也就是一天的時間,震東俠他們就來到太湖了。來到太湖邊兒,然后翹首向湖上觀看,因為騎馬進不了大寨,他們得找一只船。眾人正立馬在湖邊兒看著,耳輪中就聽見啪一聲,響箭騰空而起,嘡啷啷啷響起了串鑼聲,緊跟著在水邊兒出現幾只小船兒,船上的人都是太湖水寨的。為首的有個頭目,分蘆葦往岸上看:“嘿喲,我說這不是泥腿僧張少俠嗎?你回來得夠快的!”張旺一看,還認得我呢。“彌陀佛!不錯,回來了!我借你口中舌,傳我心腹話:我把救兵搬來了!看見沒,震東俠,我?guī)熓逋秩珌砹耍≌埬惴A明寨主,早做準備!我們要進山!”“好!各位略等片刻,我馬上就去。走了,伙計!”小船一調頭直奔大寨。大家在這兒等著吧。
欲知進寨后情況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25
第三十二回 救鏢車侯廷巧相勸 挑是非孟恩胡糾纏 震東俠和童林童海川等了足有一頓飯那么長的時間,忽然聽到蕩槳搖櫓的聲音,那只小船,又回來了。船頭上站立的那個小頭目見著震東俠和童林,躬身施禮:“老俠客,讓二位久等了!方才我已稟明寨主,寨主爺們聽說二位來了,非常高興,正在聚義廳前恭候大駕,讓我接二位進島。老俠客,請上船吧!”“多謝!多謝!”
這時候船只靠岸,拋錨搭跳,震東俠和童林、泥腿僧張旺陸續(xù)上了船,伙計們把馬也牽到船上。那位說不是小船嗎?這是比較而言,其實這只船也不太小,裝幾十個人、幾匹馬那是不成問題的。等他們都上了船,嘍羅兵們撤跳提錨,船只一調頭往里走去。
穿過河漢子,穿出蘆葦塘,就來到了太湖的湖面上。童海川站立船頭定睛瞧看,太湖碧波蕩漾,一望無際,這八百里的太湖水天一色,風景格外秀美。再看太湖的水面上無風二尺浪,嘩嘩嘩浪花拍打著船幫,晃悠悠蕩飄飄直奔大寨進發(fā)。
離著挺遠的,童林就看見了在太湖的中心有一座孤島,看樣子占地足有幾百畝大小。在島子的周圍,設有水寨渚城,有船塢,有水閘,氣派雄偉壯觀,再見山尖上飄著三角旗,被風一吹,嘩啦啦響,不多的嘍羅兵各拿著標槍向水面上了望。
正在這時候,船只從水閘進去就來到了岸邊。小頭目吩咐一聲,拋錨搭跳,然后先下去,沖著東俠一抱拳:“俠客爺,到地方了,請您登岸。”眾人下了船,把馬匹也牽下來,由小頭目領路直接往里走。
這都是盤山道,但是修得非常整齊平滑。走了很長一段時間,眼前閃出一道寨墻,這都是石頭和磚砌的。雄偉高大的寨門左右敞開著,門上有八名精兵守著。小頭目把他們領進院里,童林閃目觀賞,四四方方一座大院子,一色用青條石鑲著邊兒,白沙子鋪著地;兩旁邊擺著兵刃架子;迎著面坐北向南是十間房子,由于六月的天氣十分炎熱,窗戶門都開著;在廊檐之下,站定四位寨主,頭一個就是金頭獅子孟恩。咱們前文書介紹過,孟恩這外表長得不錯呀,細高大個兒,寬寬的腦門,四方的下巴,五十掛零的年紀,在腦門上有巴掌大一片黃癬,故此叫金頭獅子,另外他這頭發(fā)都帶著卷兒。
在他的旁邊站著一個黑臉大漢,平頂身高一丈左右,膀大腰粗,肚大腰圓,真好像煙熏的太歲、火燎的金剛,圓睜怪眼,連鬢絡腮的黑胡子茬兒,一條又黑又粗的大辮子耷拉在身后,腰系皮條板兒帶。這位特殊的是脖子后面有拳頭那么大個肉包,顫顫悠悠就好像長著雙頭的蛇,此人正是吳大兵。在他們的左右還有兩人,一個分水獸馬彪馬云龍;一個是浪里飛鯊何建;在第四個人身后還有十幾個偏副寨主,黑白五俊高矮胖瘦等等不一。震東俠一看,趕緊搶步施禮,一抱拳:“各位寨主一向可好?小老兒侯廷禮過去了。”
這就是侯廷的長處,從來不擺俠客爺的架子。你看他這一施禮,金頭獅子孟恩慌得不得了,提大衫下臺階,趕忙還禮:“哎喲,真叫小的吃罪不起!今天大駕光臨,敝寨真是三生有幸!哈……哎喲,各位好,趕緊往里請。”就像多年沒見的老熟人一樣,問寒問暖,實質上,各懷心腹事,盡在不言中。
雙頭蛇吳大兵也過來說了幾句客氣話;分水獸馬彪和浪里飛鯊何建上來只是齜齜牙。童林一句話也沒說,他身后是泥腿僧張旺,魚貫而行,進了大廳。往正中央一看,五張桌子,五把椅子,后面是八扇屏風,兩旁邊都是合抱粗的大柱子。再往廳的周圍觀看,擺著刀槍架子,墻上掛著弓,地上蹲著石墩子、石鎖;有幾十名彪形大漢站立左右。金頭獅子孟思用手相讓:“老俠客,請來上座。”侯廷一笑:“大寨主,您這是什么意思?嚇死老朽也不敢居中而坐呀!有道是帥不離位。我怎敢違愿呀?”“哈……老人家,你說得太客氣了!如此,咱們就隨便吧。擺座!”
另外又設了桌子椅子,分賓主落座。侯廷坐了首位,挨著是童林,身后站著泥腿僧張旺,幾名伙計都站在門口。金頭獅子孟恩吩咐一聲:“上茶!”
時間不長,香茶沏上。幾個人說了幾句閑話,然后,喀噔一聲,都沒詞了。什么原因呢?誰也不愿意介入正題。怎么說呢?得動動腦筋,所以臉上都顯得很不自然。大廳里是一片沉靜。
震東俠一想:你不言語,我不能不言語呀。時間寶貴,我在這兒耽誤得起嗎?而且我那幾個徒侄都在你們這兒押著呢。老英雄腦筋一轉,首先說話:“寨主爺請了!”“喲,老俠客有話請講。”
“哎,小老兒侯廷正在杭州天竺街飛龍鏢局主持杭州擂的事情,由于分不開身嗎,讓我?guī)酌街端椭恢荤S趕奔北京。行走路過太湖邊界,可能這幾個年輕人不懂保鏢的規(guī)矩,激怒了寨主,因此,寨主爺把鏢給扣留,把人也留在山上,把泥腿僧張旺派下去給老朽送信兒。老朽得知這一消息之后,十分生氣,我不是氣別的,氣我這幾個孩子不聽話,如果按照老朽的話辦事,決不會激怒寨主爺,也不會發(fā)生這種不愉快的事情。”
“今天老朽特到寶寨,向各位寨主爺賠禮道歉,請寨主爺息怒。看在老朽的面子上,高抬貴手,把鏢還與我,把幾個人放了,將來必有重報。”
您看,震東俠說的這話,軟中帶硬,硬中帶軟,聽起來,入情入理,不傷人。話的含義嗎,我要鏢要人,不給還不行。金頭獅子孟恩臉一紅:“哎,冷……老俠客,您說得太客氣了,我把這事給您解釋解釋。的確是這么回事,您說咱們太湖跟你們飛龍鏢局一無仇,二無恨,相反咱們還以友情為重。老俠客對我們哥兒幾個不錯,逢年過節(jié),派人送禮。人不親,義還親,義不親,祖師爺還親呢。我們指著什么吃飯呢?還不是指著各位俠客爺賞險嗎?反過來俠客爺也想交朋友,行個方便。咱們彼此之間都有好處,何必撕破了臉,雙方發(fā)生不快呢?可就是這幾個少俠客,路過我的太湖有點不禮貌,他們扯嗓子喊鏢,公開破壞綠林規(guī)矩。這一來,我手下的弟兄十分不滿,總認為他們拿老俠客的身份壓人。壓而不服嘛!所以大伙這才把鏢給扣留,把人呢也扣留。但是,您放心,決沒有難為他們,好吃好喝好招待。就打算借這個理由呢,把老俠客請到太湖大寨,咱們見見面,把這個事說道說道,避免今后再發(fā)生類似事件。因此呢,您還真來了!他這個……這個……這……這,哈……”
那位說得吞吞吐吐,是啊,他沒理呀。剛才這套叫強詞奪理,沒話找話。泥腿僧張旺在后邊站著,聽孟恩說完這個,搶步起身過來:“師伯,我把這事說道說道。”“啊,有話你就說吧。”
“回師伯的話,我們奉命離開杭州,一路上趕奔北京。行走路過太湖邊界,我們決沒有越軌的事。您剛才說錯了,還沒有到太湖的邊界,我就告給探子手,把鏢旗卷起來,停止喊鏢,我們悄悄地從太湖邊兒通過。方才大寨主說那意思,我們在這兒示威喊鏢,此言不實,沒這么回事兒,平白無故就被劫了,而且,說的那些十分難聽的話,我就不一一細說了。”
泥腿僧張旺還想往下說,震東俠把臉往下一沉:“哎,混賬!就是你們找事兒!大寨主跟我交情不錯,剛才他說的你都聽見了嗎?無論從身份,無論從友情,無論從年紀和經驗,金頭獅子孟恩和雙頭蛇吳大兵決不是那種人。他能劫咱的鏢嗎?他怎么不劫別人的?一定是你們這幾個冤家做了越軌的事情,還在我面前強詞奪理。還不退了下去!滾!”
泥腿僧張旺心里不痛快,心說:我?guī)煵@是干什么呢?你這不是討好這幾個山大王嗎?明明是咱的理兒,沒往上說。張旺往旁邊一退,再也不言語了。
實質上他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震東俠他何嘗不知道誰是誰非呢?你不這么說,這事怎么和平了結呢?那面擺著個杭州擂還沒打出頭來,這塊兒又得罪一大堆仇人。樹敵太多,有什么好處?這就是策略問題。所以震東俠做得不是不對。他把泥腿僧張旺斥退到一邊去了,這才說:“大寨主,要這么說,我這幾個孩子真的不懂事。老朽親自前來賠罪。寨主爺,那么你看這只鏢怎么辦呢?”“嗯……啊……老俠客,我沒說嗎,咱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只是把他們留下,請您老兒來。這不您來了嘛!滿天云彩也就散了!來人哪!請幾位少俠!”
搭了個“請”字。時間不大,把穿云白玉虎劉俊、燈前無影阮合、月下無蹤阮壁、徐云、邵甫全給押上來了,繩早給解開了。
這小哥兒五個等來到聚義分贓廳,邁步進來,喲呵,震東俠在這兒呢,童師叔也在這兒呢,心里可有底兒了。哎喲,就像小孩兒見了娘似的,趕緊過來施禮:“師伯、師叔,你們來了!他們不講理……”
還沒等往下說,震東俠一沉臉:“哎,休要胡言!還不謝過大寨主!快去!”
哥兒幾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強壓怒火,來到金頭獅子孟恩、雙頭蛇吳大兵眾人面前,賭氣一作揖:“各位寨主,多謝了。”
金頭獅子孟恩還沒說別的,雙頭蛇吳大兵這小子可不樂意了。方才呀,他就埋怨大哥了,你別看他嘴沒說,心里可不痛快。心說哥你這是怎么了?你瞅瞅你又是風,又是雨,人家往這一坐,你就沒詞兒了!一張嘴巴就把人放了!給老三出不出氣?給老三報不報仇?你都忘了。可這陣兒,五個年輕人過來施禮,那種態(tài)度,二寨主一看是勃然大怒:“老俠客,我說兩句行不行?”震東俠知道這小子是一個刺兒頭,從態(tài)度上就表露出來了。“二寨主,請講。”“老俠客,人,我們放了。就像我大哥說的那樣,無仇無恨,我們留著他們也沒用。但是有一樣,這鏢可不能給你!”“二寨主,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因為什么不給我退鏢呢?”“很明顯,你看我大哥孟恩忠厚過人,一臉抹不開肉,他不愿意說。我直說了吧,過去是不錯,咱們也不會發(fā)生這不睦的事,但是我們老三金毛海馬袁德亮趕奔杭州去幫著潘龍鎮(zhèn)擂,聽說在擂臺上被穿云白玉虎劉俊、泥腿僧張旺給羞臊得夠嗆啊,還把人給打傷了,給罵了。有沒有這個事?那陣兒你們怎么就沒想起太湖的交情?要看到我大哥和我的分兒上,怎么說老三年輕,你們也得高抬貴手,你們不但不原諒,相反羞臊于他。打一個和尚滿寺羞,他栽了跟頭,就等于我們太湖栽了跟頭。現在老三在杭州臥床不起,給我們家里來了信兒。老俠客,你說我們心里有火沒?打開窗子說亮話,扣你們的鏢,扣你們的人,就是因為這個,給我們老三出氣!人呢,暫時給你放了。鏢暫時不給,多咱我們老三回來,他認為這個事滿意了,愿意和平了結,我們多咱把鏢給你;老三要不樂意的話,對不起,我鏢暫時先扣在我們這兒。”
震東俠一聽,這家伙真不講理呀。老頭兒久臨大敵,根本就不上火,瞇縫眼聽著。等他把話說完了,震東俠才開言:“二寨主,你這一說,我全明白了。不過我有一事不明啊,那么太湖既然張嘴說跟我有交情,閉嘴說跟飛龍鏢局不錯,可是為什么讓你們老三袁德亮幫著金龍鏢局呢?金龍鏢局跟我們做對,你們是知道的,為什么還派人打我們的朋友?為什么暗中下絆子?這又作何解釋呢?是劉俊和張旺在臺上打了三寨主。你可知道當場不讓步,舉手不留情。那三寨主公開站在金龍鏢局的立場上,口出狂言和飛龍鏢局的叫號,那我們怎么辦?那就得應戰(zhàn)。打仗沒好手,罵人沒好口,比武就得有勝負之分。三寨主是因為這受的傷。如果三寨主就在太湖,或者換另外一個場合,我們無緣無故地把他打傷,那怨老朽不對,怨我們鏢局不對,怨我們不講交情,不夠意思。可不是那么回事兒!二寨主,你是明白人,就是說輪到你的頭上,你作何解釋呢?”
震東俠多能說!這一擺理,雙頭蛇也沒詞兒了。
“這……嗯……哎呀,老俠客,你不用往下說了。總而言之,我們老三挨了打,這事我們完不了,所以,這只鏢暫時先不能給。什么時候給,等研究好了再說。”
震東俠一笑:“二寨主啊,我還有個要求:因為這只鏢我們已經簽字畫押了,必須在指定的日期內再返回。錢我們都接了,你說我們這言而無信,往后我們這鏢局還怎么開?不能取信于人,我們這買賣就得關閉,而且經過我們跟金龍鏢局的不幸,我們鏢局得重新掛匾開張。這頭一鍋買賣就是五十萬兩銀子,如果這只鏢我們保得失敗了,往后,我們幾百人就得把脖子系起來,這鏢局子就無法維持了。二寨主,你這么做,就跟砸我們的飯碗、戳我們的脖子沒有什么區(qū)別呀!”
“咱這么的行不行?你把鏢賞給我,等我讓他們把鏢保回來,決不能虧待三寨主。三寨主這不是挨了打了嗎,我領著幾個小徒,見著三寨主,賠禮認錯,一定把情給補上。二寨主,你看怎么樣?”“不行!”
雙頭蛇把這大腦袋一撲棱,后面的肉包子突突地直顫悠,怪眼圓翻,生死叵耐。
“老俠客,您不要往下說了,這個事兒,我就做主了。起碼這只鏢不能給你,等多咱我們老三點了頭,多咱你們就來提鏢。”“那么,三寨主要是不點頭呢?”“不點頭啊,這只鏢就死了!不給,你們自己想招去。”
就這句話,把震東俠給激火了。震東俠一聽,這玩兒太不講理了,心里有火,臉上還沒露出來,拈須大笑:“哈哈哈!請問二寨主,你說話能不能代表大寨主?代表太湖大寨?”“能!當然能了!”“你方才說的不是玩笑吧?”“當然不是玩笑!”
“好!那么我今天非要這只鏢,今兒個不給不行!二寨主,你說怎么辦呢?”“震東俠,難道說你要玩兒狠的嗎?今天我就不給!”
“不!這今天非要!”“我就不給!”“我非要!”
這下吵吵起來了,針鋒相對呀。二寨主啪啪把桌子拍得直響。震東俠也站了起來。“給晚了都不行,我非要把這只鏢帶走不可!”
小年輕一看,呼啦一下這就拽大衣拿家具,摟胳膊,挽袖子,這就要玩兒命。太湖那些偏副寨主各抽刀劍,也要準備玩兒命。
現在是針鋒相對,已經到了白熱化程度。
大寨主金頭獅子孟恩一看火點起來了,壓也壓不下去了,當然他得向著他這些弟兄了,能胳膊往外拐向著震東俠嗎?金頭獅子孟恩站起來:“老俠客,息怒。您看看,我們這個太湖大寨五位寨主誰說了也都算。我想把東西給您,弟兄們不服,也偶然。”
東俠一笑:“大寨主的意思應該怎么辦?”
“這個……嗯……老俠客,咱們都到院里頭,您那練練您的能耐,如果把我們全給服了,那講不了,說不起,我們敗了,就把鏢給你,這事算完;如果說您不是我們的對手,這事就麻煩了,這只鏢就得按老二說的意思辦。”
“哈!大寨主,難道咱還要過這個關嗎?難道還要伸伸手不成嗎?”“那你說怎么辦呢?”
童林一直沒說話,但是童林那氣是咕咕地往上冒。童海川的脾氣多暴啊,一聽這話實在壓不住了,呼地站起來:“大哥,話說到這兒了,告一段落,沒必要再往下說了!各位寨主,不是要伸伸手嗎?以武定輸贏,姓童的我奉陪!請!”
童林一提大衫,跳到院子里去了,可把這小哥兒幾個樂壞了,心說還是我?guī)熓遛k事情滴水不漏!
穿云白玉虎劉俊、燈前無影阮合、月下無蹤阮壁、徐云、邵前全跳到院里去了。
震東俠一看,再壓也壓不下去了,看來非伸手不行了。老俠客點點頭:“寨主爺,恭敬不如從命!老朽得罪了!”
最后東俠也到了院子里頭。
金頭獅子孟恩一看臉抓破了,沒有什么話可說了,這才帶著偏副寨主也到了院子里頭。
震東俠這伙人在東邊,他們山上的人在西邊。這就拉開了戰(zhàn)場。
震東俠不樂意童林伸手,知道童林火氣壯,手還重,把鐵背羅漢法禪打得吐血,萬一把山上人打得那么重,就麻煩了。所以東俠暗中告訴童林:“海川啊,不用你!旁邊給哥哥觀陣就是了!”“你……”“我讓你怎么辦,就怎么辦!”
童林一看,震東俠不讓自己伸手,沒有辦法,這才跟著那小哥兒五個在后頭觀戰(zhàn)。這震東俠就要大戰(zhàn)四位寨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8:25
第三十三回 戰(zhàn)水賊童林顯身手 得鏢車老俠遏難題上回書咱說到震東俠要大戰(zhàn)四位寨主,把其他的人都讓到后面觀戰(zhàn)。
只見震東俠把袖子一挽,大衫提起來,系在腰帶上。東俠把袖面一挽,周身上下緊湊利落,穩(wěn)穩(wěn)當當,往東方一站:“各位寨主,既然要伸手過招兒,我請一位吧!哪位先賞臉?”
四個寨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先伸手,原因是什么呢?第一,震東俠的身份在那兒擺著呢,那是大名鼎鼎的東昆侖啊,赫赫有名的人物,哪個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第二,四個人還挺謙讓,是大寨主過去好,還是二寨主過去好,這玩兒先后還有別。
金頭獅子孟恩心眼比較多,他對東俠既佩服又不服,佩服東俠有名氣,是有兩下子;不佩服的,他跟東俠沒伸過手,無論從年紀上講和從武藝上論,他有點不服氣,但是,一旦輸了,這跟頭算栽到底了,所以他沒敢冒險。等他看了看五寨主浪里飛鯊何建,有主意了,沖著浪里飛鯊何建一努嘴,那意思是你過去。盂恩為什么這么做呢?他知道老五這人不含糊,他跟東俠一伸手,自己從旁邊看著,就能有點底兒,能不能贏得了東俠,他心里好說有數。何建一看大哥沖自己努嘴,明白是怎么個意思,不敢抗令不遵。再看他飛身形往前一縱,跳到東俠面前拱手施禮:“老俠客,在下何建自不量力,打算請老俠客指教指教。”
震東俠認識他,哈哈一笑:“五寨主,您太客氣了!老朽空有其名,無有其實,既然寨主爺肯于賞臉,老朽感到高興,不必客氣,您就請進招吧!”“請!”
浪里飛鯊唰唰唰亮開門戶,兩個人二次道聲:“請。”何建往前一縱,左手晃晃老俠客的面門,右手一掌奔老俠客當胸打來。震東俠往旁邊一閃身,把掌躲開,伸左手,找他的右掌,探右手奔他的心門,嘴里喊一聲:“何寨主,您接掌!”
何建趕緊把雙臂撤回,使了個推窗望月,往外頭一開,緊跟著邁步跟身,使了一個單風貫耳,奔東俠的面門。震東俠使了個左弓藏身,往下一沉,何建一掌走空,緊跟著下邊跳起來就是一腳,這一腳來得挺厲害,奔老俠客的小腹踢來。震東俠使了個老虎大坐坡,把他的一腳躲過去,往里一跟步,又是一掌。就這樣兩個人戰(zhàn)在一處。震東俠七十掛零的年紀了,銀髯飄灑,談笑自若。五寨主浪里飛鯊,正在五十來歲,血氣方剛,以猛為武,頻頻發(fā)起進攻,兩個人打了個難解難分。六小和童林都在旁邊看著,這六小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他們知道,東俠一敗等于大旗倒了,今兒這事麻煩了,但是又覺得不可能,師伯那是赫赫的東俠,怎能敗在一個山大王手里呢?童林跟他們的想法不一樣,他對于武術太有研究了,見其外,觀其內,見其面,知其心,一瞅就能看出誰高誰低了。他一看東俠打得太穩(wěn)了,老哥哥身手不凡,那可以說是穩(wěn)如泰山一般,他跟何建身手不成比例,就好像老朽戲嬰兒。你別看何建仗著有把子力氣,東俠微微一施展能耐,他就得敗北。為什么打了這么半天呢?童林明白,老哥故意謙讓他,別給他來個不好瞧。所以童林臉上帶著笑容,暗自稱贊:老哥哥果然是個俠客的身份!
震東俠雖然容讓,那么得有個頭緒,能一味老讓嗎?打到二十五六個回合,就見震東俠拉了個敗陣,抽身便走,何建不舍,在后緊緊相隨。震東俠一轉身,把手一拍:“五寨主果然厲害,老朽領教了!”
東俠那意思:我心里有數了,干脆你見好就收,另換一個得了。這何建怎能明白!他認為震東俠怕他,何建哈哈一笑:“老俠客,你這是什么意思?打仗得分高低、論勝敗呀!你我打得勢均力敵,未分出輸贏,你怎么就不打了呢?來來來!休走,接掌!”
你說這位臉皮有多厚啊!往上一縱,又是一掌。東俠沒辦法,勉強應戰(zhàn),十幾個回合之后,抽身跳出圈外。
“五寨主,這回夠巧得了。”“哎,震東俠,你這是什么意思?這怎么打著打著又住手不打了?原來我沒說嗎,打仗得分勝負。咱倆連個頭緒都沒分出來,又怎么不打呢?著拳!”又是一拳,東俠忍無可忍,一瞅,這位狗屁不是,不給他點兒厲害,還真不行,因此兩個人第三次伸手。震東俠可不容讓了。何建使了個黑虎掏心,拳奔心口。東俠哧溜一轉身,讓他一拳就走空了。震東俠揚起右手來,輕輕向何建的肩上按了一下,可沒使力量啊。東俠知道,把他們哥兒幾個任何一個打傷都不好辦,就是點到而已吧,也就使了二成勁兒,但是浪里飛鯊何建就覺得這肩上頭就像泰山壓頂一樣,咔啦這小子身子一歪,好險沒趴在地上,五官挪位,用手一捂肩頭:“喲喲!”這才知道自己不行。震東俠趁此機會,拱手施禮:“五寨主,多謝容讓,老朽失手了。”還得給客氣話。何建臉一紅,二話沒說,回歸本隊。
金頭獅子孟恩一看,震東俠果然厲害,不行,我還不能過去,得多看一會兒。他又沖著老四馬彪馬云龍說話:“老四,該你的了吧!”“遵命。”
馬彪可比何建厲害,緊大帶子抹帽子,提鞭子,蹦到東俠面前,嘭就是一拳,這一招叫通天炮。東俠閃身躲過這一拳,也不搭話,跟四寨主戰(zhàn)在一起。童林在旁邊看得清楚,這四寨主是比何建強一些,也強得不太多,干脆不是震東俠的對手。果不出童林所料,老俠客又讓他兩回,馬彪根本不理這一套,繼續(xù)向前進攻。老俠客不耐煩了,仍然用打何建那一掌拍在四寨主的肩頭上,不過有點兒區(qū)別,打的是他右肩頭,馬彪馬云龍一咧嘴,退回本隊。
大寨主一看,震東俠連勝兩個人呢,我光指嘴了,也不伸手,叫弟兄們看著也不好辦,想到這兒,金頭獅子孟恩一緊大帶,收拾好了,來到東俠面前:“老俠客,果然名不虛傳!孟恩見高人!”“大寨主,您太客氣了!既然肯賞臉,老朽奉陪!”“哎哎,這兩下子可行啊!老俠客,您可留情啊!著拳!”
劈過一掌,東俠一抄他的腕子,把掌撤回。東俠往空中一縱,他這一腳走空了。東俠人往下落,掌也發(fā)出來,奔孟恩的面門。金頭獅子孟恩使了個地滾十八跳,緊跟著使了個鯉魚打挺,跳起來,二次往里進攻。兩個人插招換式,打在一處。童林在旁邊一看,這大寨主比那兩個可強得不是一點半點兒啊。為什么說呢?大寨主伸手似蛟龍,身如行蛇,腿似鉆,拳似流星,眼似電,不但發(fā)招穩(wěn)健,而且掌上掛風,出手不凡,受過名人的傳授。震東俠也有感覺,因此加著一百二十分的小心,還得把他贏了,還不能把他打傷了,這個仗不好打呀!三十多個回合,兩人并未分出輸贏勝敗來。
童林一想:我別老不言語,我不是看戲的,我來是幫忙的,讓我大哥一個人伸手。雖然哥哥怕我莽撞,也不能因為這個,我一手不伸哪。童林想到這兒,把辮子盤好,袖子挽了挽,掖到帶子上,往前大跨了一步:“大寨主,二位先住手!”
兩人打著打著,一聽這聲各虛晃一招,跳出圈外。東俠一愣,一看是童林;“賢弟,什么事?”“您連勝兩陣,累了,在旁邊也喘口氣,小弟我替您。”震東俠明白童林的用意,壓低了聲音囑咐他:“賢弟,因事而異,不可魯莽。”那個意思,你手下留情,別打出事來。童林對這個還是明白的:“哥哥放心,小弟心里有數。”震東俠這才下去。再說童林來到大寨主金頭獅子孟恩面前,也學著東俠那樣:“大寨主,童某不才,愿領教一二,請大寨主賞臉!”
金頭獅子瞅瞅童林,心中暗想:聽說這小子威震杭州擂,掌打鐵背羅漢法禪,我以為這個人多闊呢,鬧了半天是個土頭土腦的老趕啊!你說他怎么能贏得了法禪呢,老三來信說把法禪打得大口吐血。又一琢磨:這里頭可能有原因,鐵背羅漢連續(xù)勝了幾陣,氣血衰敗,大概沒瞧起這個老趕,讓他鉆了空子,占了便宜,當然也不能否認這小子有一定的本領。嗯,今天哪,不如拿你做個實驗品,我金頭獅子孟恩今天要能把你打了,我這名望可出來了,另外我也替鐵背羅漢法禪出了氣了。雖然我沒到杭州擂,我也算出了名了。
金頭獅子孟恩打定主意,沖著童林一笑:“哎呀,壯士,聽說你有兩下子,能跟我伸伸手,我也感到挺高興。既然如此,你就不必客氣,你先出招吧!”童林一笑:“我這人打仗有毛病,向來不先伸手。”大寨主道:“哎,你來到我山上,我是主人,你是客人,客人先請。”“不,我這人就是有個毛病,我不先動手。”金頭獅子孟恩一看他不伸手,就壓不住了,往前一縱,跟身晃掌:“姓童的,我可得罪了!”
一掌奔童林的面門,童林丁字步往那一站,瞪眼瞅著,掌離著面門不遠了,童林連手都沒伸,金頭獅子孟恩有點納悶兒,心說:你這是傻子,這眼看都打上去了,你怎么不躲呀!你要不躲,我可不客氣了,今兒打你個腦漿迸裂。
其實童林不是不躲,這叫做看火候。童海川心想:我早躲你,換招了;晚躲,打上我了,那能行嗎?所以童林看到掌似換上似沒換上、眼看打上了還沒打上的時候,往下一閃身,探右臂,往外一掛他的掌,伸出右手來,直奔金頭獅子的華蓋穴就來了。
金頭獅子做夢也沒想到姓童的掌來得這么突然,這么厲害,啊,吐氣吸胸,屁股往后一坐。童海川這一掌沒打著他,可是沒等他站穩(wěn),童林的第二掌又到了,這叫抽側連環(huán)掌,揚左掌,打他的肋骨,打上肋骨就死了。大寨主還沒有站穩(wěn),人家的一掌又遞來了,說聲不好,晃頭跳出圈外,腳還沒有站穩(wěn)呢,童林就跟上來了,兩手合在一起,使了個童子拜佛,奔大寨主腦袋就砸。金頭獅子往外一撲棱腦袋,又一躲,這下可沒躲利索。童林那掌啊,正挨在他的肩膀上了。
童海川一想:我大哥剛才囑咐我了,言外之意,但能容人且容人,打傷了,今兒這事不好辦了;再說無仇無恨,我手下可得留情啊。童林想到這兒,就使了一成勁。這一成勁呢,比沒使勁差不多少,可是落在大寨主肩頭上就重如泰山了,啊,把金頭獅子孟恩疼得兩腿一曲,好懸跪在這兒。童林趁勢跳出圈外,回手一抱拳:“大寨主,對不起,我失手了。”金頭獅子臉一紅,齜牙咧嘴,左右晃了晃,不錯,骨頭還沒壞。哎喲,要這么說,這姓童的可夠厲害的,這肯定是他對我手下留情,不然這肩膀就壞了。從這一點上看,大寨主金頭獅子就比馬彪、何建高得不是一點半點。大寨主一抱拳:“童壯士,多謝你手下留情!我謝謝了。”紅著臉回歸本隊。
四個寨主敗了仨,就剩二寨主了。雙頭蛇吳大兵氣得哇哇暴叫,心說:我大哥敗在震東俠手下,這還有說的,卻敗在一個老趕手下,實在有點不服啊!“大哥,在旁邊也給我觀敵,我會斗于他!”這家伙緊板兒帶,奔童林來,連句話都沒說,過來就是一掌。童林一閃身,一躲,他又是一掌,童海川連讓他三掌。雙頭蛇一愣:“姓童的,你怕敵不成?為什么我連打你三次掌,你不還手?”童林一笑:“二寨主,你要問我,就跟你說,咱們無冤無仇,今天是以武會友。我說得對不?”“對。”“好,既然以武會友,為的是什么呢?前題得交待清楚。你們?yōu)槿鞒鰵猓覀兪钦姨S,這對嗎?”“對呀!”“那既然這樣,咱得把丑話說在前頭。二寨主,假如童某不是你的對手,你放心,五十萬兩的鏢銀我們分文不要,打我這說話,雙手奉送,你買包茶葉喝。鏢不要了,我哥那面怎么辦?我想辦法給湊這銀子去,與太湖大寨沒關系。你看行不?”“可以呀!”“那么二寨主,我再問你一句:假如說,我把你贏了,你怎么辦呢?”“嗯……”雙頭蛇想了想,“姓童的,如果說你把我贏了,我甭跟某寨主商量,也不給老三出氣了,五十萬兩鏢銀如數奉還……把你們送出太湖。姓童的,你看怎么樣?”“二寨主,說話算數?”“喲,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話不輕談啊,我說出來就算數,掉地下有響。”童林說:“來來來,咱們在每人面前打賭擊掌。”啪啪啪,兩人打賭擊掌了。童林一回身,對震東俠、六小說:“老哥哥,你們都聽見了吧?二寨主夠朋友,我們兩人打賭擊掌了,他敗在我手下,捶三通打三通,綁上鏢銀,把咱們送出太湖。我要不是二寨主的對手,諸位,這五十萬兩銀子咱可不要了!哥哥你再不樂意,你這銀子管我要,跟太湖寨的沒關系。”
震東俠心說:你看著沒,我兄弟童林也長能耐了。哎呀,雙頭蛇吳大兵你上當不淺哪!就你那兩下子,怎么能是我兄弟的對手呢?這回你是定輸無疑了。東俠心中好像在說:這個戲還演得跟真事一樣。“童林賢弟,那你真要敗了,這五十萬兩銀子可無地方找啊,鏢局子可徹底黃了,賣鐵都包賠不完哪!”童林說:“那怎么辦?我話說出去了,那得算數!”
東俠假意嘆息:“好,既然如此,咱們給話做主,我也就認了。”六小心里也有數,因為他們都知道童林的能耐。“師叔,那既然你已經打了賭,擊了掌了,咱輸了,就得認命了。”童林點頭。
雙頭蛇回頭跟金頭獅子孟恩、馬彪馬云龍以及偏副寨主們說:“諸位,我可代表太湖大寨把大話說出去了!今天我要敗在姓童的手下,你們就準備鼓樂手,返還銀子,有什么事.沖我說!我得對我的話負責。”因為他呀,是山上頭一員猛將,論能耐,比金頭獅子還高得多。這個大寨主,不一定就能力是最大的,也許本領高,也許他能料理開,人們都服他,所以坐頭把交椅;二寨主不一定沒大寨主能力大,也許是他因為某某缺陷,也許他是后來的等等原因,坐二把交椅,因此不能用能力來確定名次。就拿這吳大兵來說,能耐、武藝壓太湖,誰也不是他的對手,那可以說是一員猛將啊。他說了話了,各位寨主能不聽嗎?金頭獅子孟恩就得站在他的一邊,給他做主啊。孟恩說:“二弟,你只管放心比武,哥哥我聽得清清楚楚的,咱們一定說話算數。”“好,有大哥捧場,我這心就放下了!”雙頭蛇吳大兵說完了,轉身奔童林:“童壯士,這回可以伸手了吧?”童林點頭:“那自然,請二寨主你進招吧。”
這小子使了個鳥籠探爪,奔童林面門便抓。童海川看出來了,他使的是鐵砂掌。童林往旁邊一甩臉,他一掌走空。海川伸左手,一抓他的脈門,二寨主急忙抽梁換柱,把左手撤回,探右手奔童林的心門,童海川用胳膊往外一撲棱,滴溜一轉身,他躲在童林身后,蹦起來就是一拳,使了十足的力量。海川往旁邊一轉身,他一拳砸空。童林轉過身,跟他動手,二人打了個難解難分。
可究竟他們倆人誰的武藝高呢?你還用問嗎?你別看他叫雙頭蛇,他覺著自己不含糊,跟童林比他差得遠著呢。要說童林的能耐,打他毫不費勁,三招就能叫他趴下。剛才一看大哥侯廷一再容讓,知道這里頭的利害關系,心說:我呀,也跟你窮對付,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再給你來一下,先叫你多美一會兒。這二寨主雙頭蛇根本不理這一套,哎喲,越打越來勁,覺得自己這兩下不含糊,所以跟童林打了三十個回合。后來童林一看這小子沒完了,心說:我給你來一下吧,嗖一轉身,使出轉大樹的功夫,童林一使這招,誰都得懵,別說吳大兵了。這小子一愣,眼花緣亂。童海川借著這機會,在他后背上輕輕拍了一掌,厲聲說:“二寨主,對不起!”啪,童林也就使了一成勁,就一成勁,打到吳大兵身上他受不了。別看這小子長得五大三粗的,“哎喲”一聲,噔噔噔往前搶了幾步,撲味摔了個狗啃屎,這下可把這小子摔著了。吳大兵雙手撐地站起身來,當時是惱羞成怒啊:“姓童的,不算!”“二寨主,不算,你說應該怎么辦?”“光動拳腳沒意思,我還要領教領教你的兵刃!拿我的狼牙川!”嘍羅兵答應一聲,把他那狼牙川給拿過來了。
再看吳大兵周身上下重新收拾收拾,一拿狼牙川,抽起來奔童林就是一下。童林一看這小子怎么這么不講理,講的是比拳腳,怎么動開家伙了?童林一想:制人得制個服,不動家伙他不讓步。童海川微微一陣冷笑,探手從背后哧哧亮出子母雞爪鴛鴦鉞。童林把雙鉞往左右手一分:“二寨主,希望你言而有信,動家伙吧!”
二寨主并不答話,往前一縱,晃動分水狼牙川照童林的心口就是一下,童林用左手的鉞往外一開,把狼牙川就給壓住了,穩(wěn)穩(wěn)當當一聲冷笑:“二寨主,我的話還沒說完呢。我是問你,假如說動兵器你還不是我的對手,你方才說過的話算不算數?”雙頭蛇哇哇暴叫:“姓童的,你怎么絮絮叨叨的!男子漢大丈夫,一言出口,駟馬難追,吐口唾沫你就有千釘呢!你還說什么呢!如我不是你的對手,話是前言。”“好樣的!”童林點點頭。“我就贊成這樣的人物!諸位都聽明白了吧?那就請你進招吧。”雙頭蛇吳大兵手持狼牙川沖童林的太陽穴便砸,童海川一撲棱腦袋閃開了。兩個人各擺兵刃。要說這個吳大兵,真夠一員猛將,這條兵刃重有百斤掛零,抱起來,一兩等于一斤,這一百多斤得多大的分量!吳大兵把狼牙川舞動如飛,呼呼掛風,碰上就得完。童林的兵器顯得有點吃虧,因為什么呢?童林這對子母雞爪鴛鴦鉞屬于二十四路外的家伙,尺寸短,分量輕,這樣跟狼牙川對在一塊兒就顯得有點不利。打仗講的是兵刃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軟,童林憑的不是力氣,憑的是縮、小、綿、軟、巧,使用的是技巧的功夫。童海川施展開雙鉞的功夫,吳大兵那就相形見絀啦,你看有力氣不假,跟童林比在一塊兒,差得太多了。
兩個人戰(zhàn)了有二十幾個回合,童海川左鉞奔他的胸口,鉞口奔他的肚子,嚇得他用狼牙川往外一分。嗨,其實童林這招是虛的,故意引逗他。他往外一開,來個大敞門,童林正手的鉞就到了。明晃晃冷森森大鉞是直奔吳大兵的嗓子眼,吳大兵再想躲可就躲不開了。這家伙心里一翻個,暗叫一聲:完了,我命休矣!他把眼睛一閉,在這兒等著死。童林這只鉞似挨著他、似挨不著他的時候,他手腕一動,又收回來了,打墊步擰身跳出圈外,雙鉞交于單手,沖著吳大兵一抱拳:“二寨主,多多擔待。”
等雙頭蛇把眼睜開一看,童林沒下手,喲,臉當時就紅了,他明白,童林給他手下留情了,不然那一條小命就交待了。他既然明白,一撤梯子,說兩句客氣話,滿天云彩不就散了嗎?不,這雙頭蛇真有個不要臉的勁,他總覺著他這條狼牙川不含糊,剛才是他一時的失手,不行,還得打。
這個東西并不搭話,往前縱,嗚又是一川,童林一看,吳大兵這小子太不講理了,不由得心中不悅呀,這小子得寸進尺,給臉不要臉呀,既然要這樣不識抬舉,那姓童的就要給你放點血了。童林想到這兒,合雙鉞又跟他戰(zhàn)在一起。戰(zhàn)了六七個回合,海川一閃身,站在他背后,把單鉞一壓,奔他的脖子,其實往里頭一推,他腦袋就掉了。童林怕引出不好的后果來,強壓怒火,把這手腕子一歪,用那鉞牙子那尖,正好挑在雙頭蛇脖子后邊那大肉包上頭。那雙鉞鋒芒利刃的那個快勁就別提了,往他那肉瘤子上一挨,噗,就這一下,鮮血噴出有三尺多高,給他劃了個口子,把雙頭蛇疼得“哎喲”一聲,往前緊搶幾步,用單手一按這包,好呀,順著手縫往外淌血。童海川抬鞋底,把血擦了擦,把雙鉞往肋下一別:“二寨主,童某失手!”這還怎么打呀?見血了!金頭獅子孟恩趕緊過來打圓場:“童壯士果然武藝高強。二弟呀,算了算了,快上藥!”其實金頭獅子孟恩看見雖然出血了,傷并不重,趕緊把大夫找來,上了止血藥、止痛藥,拿布給他包上。二寨主再用手一摸,這包可小多了,從今以后啊,別叫雙頭蛇了,因為這幾乎沒了腦袋,氣得他圓睜二目,怒視童林,一語不發(fā)。這時震東俠大伙兒也過來了:“大寨主,打仗沒好手,罵人沒好口,怨我兄弟一時失禮,請兩位寨主海涵,怎么樣?傷重不重?”大寨主說:“這沒什么!你講話了,打仗嗎,總得有個上下,有個輸贏,練成的人出點血,這不足為奇。快到屋里坐。”眾人重新進入廳房里,給獻上茶。震東俠一看,得趁熱打鐵呀,夜長了夢多,遲則生變,抓緊這個機會,問金頭獅子:“大寨主還記得嗎?”“哎,記得,記得。可您不必計較剛才的事,那是個誤會,現在開始完了,好不好?鏢,我如數返還。我還年輕,有不足之處,望老俠客多多諒解!”這一說可能就完了嗎?東俠說了幾句客氣話,童海川也說了幾句。大寨主吩咐擺酒,想款待款待。震東俠再三不從,老俠客心想:得了,你快把鏢給我,我離開這是非之地!再喝酒,再出了事呢?大寨主見東俠執(zhí)意不肯,也勉強吩咐一聲:“來,把那些車老板和五十萬兩銀子如數退還。”十幾名車老板都在關著呢,一個個都嚇得半死啊,家里頭算見不著了,沒想到僅隔了兩天光景,絕處逢生。大家出來看東俠、各位少俠都在,心才落地呀。“東俠客,這是怎么回事呀?”“這是個誤會,沒事了。咱們馬上就上路了。”“哎喲,那可好!謝天謝地!”這時候,銀子如數搬運出來了。金頭獅子孟恩還讓東俠過過數,東俠自然不能馬虎,一五一十過,分文不欠,分別裝在各個車上。“大寨主,要這么說,時間緊迫,我可要告辭了。”“好,歡迎老俠客往后多來。”說著率領眾人相送,一直送到碼頭邊上。金頭獅子孟思特意派了三只船給人家護送過太湖,大家分別上了船。東俠轉身一抱拳:“青山不倒,綠水常流。今后定有見面的機會,后會有期。”“老俠客,恕不遠送,您一路保重,歡迎再來。”說著這三只船蕩飄飄離碼頭,直接趕奔水寨渚城。當出了水寨渚城,就到了太湖的湖面上,童林長出了一口氣,回頭看看太湖的水寨,又看看老哥哥東俠手捻銀須,哥兒倆是相視而笑啊。你別看沒說話,心卻想到一塊兒了:多懸哪,好險出了人命,好險把這只鏢丟了!除非這哥倆來了,軟的硬的,軟硬兼施,把主事完滿解決了,鏢銀總算沒丟,把臉也找回來了。可是呢,震東俠覺得跟太湖算有了裂痕了,別看他們嘴上說得好,心里一定是不滿意。怎么辦呢?等杭州擂結束之后,我和我二弟還得來一趟,拜望拜望,這樣就把仇疙瘩解開了。
老頭兒是這么想的。這船直奔東北方向,準備靠岸呢,正走到湖心,冷不丁就聽見呼嗖、吱嘍嘍一響,四面八方發(fā)現數十只小船,每只船上配備八名水手,頭前有個當頭目的,還有六名長槍手,這幾十只船上,就不下數百名人哪。為首的一只大船,船頭上站著三個人:中間這個正是雙頭蛇吳大兵,在吳大兵的左右還有兩個光膀子的,穿著分水褲,手中拿著分水蛾眉刺,震東俠不認得是誰。一看吳大兵手拿兩只分水狼牙川,在船頭上站著,東俠就知道事情有變。
到底又出什么事兒了,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9:01
第035回 寶元湖中勇擒水寇 童林岸上幸會師伯上回書咱說到傻小子牛兒被捉住打了一頓之后,莊道爺準備收留他。道爺心想:我不留下他,將來他還是繼續(xù)搶,可惜了!哎,正好我閑暇無事,真不如收他做徒弟。這種人教出來,能頂門立戶。我既得了徒弟,也給本地除了一害,這何樂而不為呢?道爺有這種想法之后,問他:“牛兒小子,你往后不搶行不行?”“爺,不搶肚子餓。”“噢,那我就永遠管你吃飯,你還搶不?”“爺,管吃飯就不搶了。”“好樣的!這么著,我就把你留在九和宮,就住在我的廟上,一日三餐,隨便你吃。你看怎么樣?”“那行啊,你管我飯,我就不走了。”“你帶來的那些人可不能留下,行不行,啊?我給他們些銀子,讓他們趕緊走。你就在我的廟上。”
道爺說著話,讓小老道到賬房支了點兒銀子和銅錢兒,給那些小要飯的一份。小要飯的一看,牛兒小子不走了,大家一哄而散。打這以后,牛兒小子就住在九和宮。道爺命人按著他的身體給他做了一套衣裳,做了一雙鞋,讓他洗了個澡。你看看,人配衣服,馬配鞍哪。這牛兒小子什么模樣?等洗完了臉,見了光澤,辮子梳好了再穿上這套新衣服,在道爺面前一站,判若兩人。道爺一瞅,這張大黑臉蛋子,濃眉毛,大眼睛,五官端正,跟個天王似的,哎呀,從心里往外那么喜歡。“牛兒小子呀!從今往后住在我這兒,不許給我惹禍,明白嗎?惹禍,我可不答應。聽見了沒有?”“嗯,管飯吃就不惹禍。”
你別看他說得倒挺好,到時候他就犯野性子。把他關到廟里頭,他不舒服,他在外面流浪慣了,吃飽了他就睡覺,睡醒了他開門就走,在外面他溜達夠了,他才回來。有時候他夜不歸宿,又找他那些難友,不定幾天才回來。日久天長還是個禍害嘛!莊道爺一看,不行,得管束管束他。這天,抽了個時間,把牛兒小子叫在眼前。“我說你這兩天沒回來,上哪去了?”“玩去了。”“上哪玩去了?”“找我那些好朋友外面淘氣去了。”“你又在外面惹禍了?”“哪惹禍了?就搶了六家。”“你看,怎么樣?牛兒小子,當初我跟你怎么說的?我這管你飽吃,你得聽我的,你怎么還到外面惹禍呢?哼!往后再有這么一次,貧道決不答應,我可給你點兒厲害嘗嘗!”哎呀,牛兒小子瞪著眼睛瞅瞅莊道爺,一臉的看不起,你有什么厲害的?我也不怕打。道爺一看,一瞅這位,這位屬野獸的,不給他點厲害嘗嘗,他一輩子也不怕你。想到這兒,道爺過來了,用兩個手指頭一掐他的肩膀:“牛兒小子這滋味怎么樣?”哎呀,可壞了,莊道爺那是劍客,掐的是穴位,沒有使勁,兩指頭一拈牛兒小子就覺得觸電一樣,渾身一哆嗦,半身癱瘓,撲通就坐到地下了,哎呀,這滋味不好受啊!“你覺著疼不疼?”“哎喲,我實在太難受了,快撒手吧!”“你記住,往后不聽話,我就這么掐,比這厲害的還有,別說我手下不客氣,聽見沒聽見?”“哎喲,快撒手吧,往后我再也不敢了。”道爺把手一撒,牛兒小子站起來了,瞪著眼睛瞅莊道爺,又犯了野性子了,這就挽袖子往前湊。道爺一瞅,犯驢性了,那就來吧,這回干脆我就把你制服了。道爺說:“屋里小,到院里頭。”“到院就到院!”
剛到院子還沒有等道爺站穩(wěn)了,牛兒小子使了個虎撲子,往上一縱,奔道爺就撲來了。莊道爺一閃身,牛兒小子撲空了。道爺轉身到背后把手抬起來,啪一掌把牛兒小子打個狗啃屎,揪住他的帶子和脖頸領子,道爺喊了一聲“起”把他舉到頭頂。這下可把牛兒小子嚇著了,長這么大還沒有遇上這么厲害的人哪,心說:這老道的勁夠大的,拎我就像拎個包似的。道爺把他舉起來,問他:“往后你聽話不?不聽,我就把你摔死!”“哎呀,我聽話!我聽話!”莊道爺這才把他放下。
打這以后牛兒小子這才怕莊道爺,只要道爺在眼前,嚇得他規(guī)規(guī)矩矩,戰(zhàn)戰(zhàn)兢兢。人就是這么回事。要是沒有個怕字,那不得反嗎?道爺一敗,要及早給他頭上套上夾板就得教給他能耐,再這么浪蕩下去,不行啊。
第二天,把他叫到眼前,跟他說:“牛兒小子,我打算教給你能耐,你樂意不樂意?”“嗯,什么能耐?什么能耐?”“我教給你武藝。”“武藝是什么?”“武藝就是武術。學會了武術,你就有飯吃了。”
“往上說可以保家衛(wèi)國,往下說,可以強筋壯骨,糊弄一碗飯吃。”“那好,那你就教給我吧。”“教可是教,這玩兒可不容易啊,你得付些辛苦。從今開始,晚上二更天,你就跟我來,我就開始教你,如若來晚了,小心我還掐你!”
回去,他就告訴小老道,記著,二更天叫我啊,晚了話,道爺他會掐我,掐我我就掐你。小老道一聽,我能受得了嗎?“好好好,我到時候叫你。”
當天,把他叫起,他擦把臉,到了后院,正好老道爺在這等著他呢。道爺一瞅,傻家伙準時來了,心中高興,這才開始教他能耐:蹲小樣兒、跨虎登山式。不教啊道爺挺高興,一教可發(fā)愁了。教一招,會一招,教兩招,忘一招,熊瞎子掰包米,學會一招扔掉一樣。眨眼之間,過去一個多月,再叫他從頭練,嗯,全忘沒了。道爺一看,世界上還有這么笨的人呢,這可怎么整!還得耐心教他,比教那小孩兒都費勁。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五個年頭過去了。
牛兒小子的武術會多少?連一趟拳都打不下來,最簡單的燕云十八式他記住八式,那十招他全都就飯吃了。嘿,道爺一笑:得了,這位,仗二爺頭方領,頂到這了。我也別白費勁了,看來一力降十會,他有這把子力氣就可以了,我也就從硬功上著手,就在硬功上傳授他能耐,里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教得大口天罡氣,鷹爪刀的掌法。
因為這牛兒小子天生臂力過人啊,一傳授,他對這玩兒喜歡,所以說,這三年的功夫,把他傳授得差不多少,尤其是莊道爺給他打造一把特殊的兵刃,叫獨腳娃娃槊,重一百零六斤,一教他練這娃娃槊他就樂壞了。
這娃娃槊身長有三尺三,一條腿單筋獨立,另一條腿盤著,另兩只手是童子拜佛式,混鐵明鋼制造,外頭用金水走了十六遍,锃明刷亮。這東西要拿到世上去,一般的武藝哪能抵得住!所以說牛兒小子對他這兵刃喜歡,就愛學,學會了翻天一百廿八路啊,練得呼呼掛風。
光陰似箭,八年的功夫,他算武藝學成。莊道爺一琢磨,我這老在屋教他也不行,這孩子傻呀,應當領他出去闖蕩闖蕩,經經風雨,見見世面,跟世上的人接觸接觸,廣開視野。這樣,他這傻氣還能小點。
這天,打定主意,把管事的家人叫來,把家里的事安排好了。道爺身背寶劍,手拿釜斧,帶了足夠的銀兩,帶著牛兒小子出去闖蕩。這于和于寶元的名呢,是道爺了解得知的。孩子本身姓于,名是莊道爺給起的,因為他像個似的,就管他叫牛兒小子。
頭一站,就到了二仙山。二仙山的二仙觀是童林童海川學藝的地方。到了何道源、尚道明這兒,莊道爺這一叩門,小道士開開門一瞅:“哎喲,師伯來了!哎喲,師伯來了!”到里頭送信兒。何道源、尚道明兩位道爺聽說師兄來了,趕緊迎接。師兄弟三人攜手攬腕往里走,見著親近得不得了。等二位道爺往莊道爺身后一瞅,站著個彪形大漢,虎頭虎腦的,挺討人喜歡,就問這是誰,“這是我新收的徒弟,叫牛兒小子,名叫于和于寶元。”
“八年了,你怎么沒跟我們打招呼。”“哎,因為這孩子是傻子,不一定學的出來,學不出來我也就沒有把他打入正經的徒弟之列,所以,也沒告訴你們。我那意思不行,就讓他半道滾蛋了,哪知道這孩子還行,就這么我一直傳授他武藝。”
“現在八年滿徒了,領他出來闖蕩闖蕩。讓你們哥倆看看,咱們門戶之中也有了后代了,你看看他這能耐怎么樣。”“是嗎?”何道源、尚道明把牛兒小子叫到眼前看了看:“牛兒小子,會武藝?”“會,會。”“什么武藝?”“什么都會。”“哈!”兩道爺也樂了。
“那老師教給你的能耐你叫我們看看。”“嗯,我會的太多了,你看哪一套?”“你先練練拳腳吧。”哎喲,這一練拳腳,把兩位道爺樂得前仰后合,肚子都要爆了。一瞅,這家伙哪國拳腳?頭上兩下,屁股上一下,哼,糊弄了一趟。
弄完了,傻小子把大嘴一咧:“怎么樣,天下第一吧?”“第一,第一,真不錯!再練你的兵刃,我看看。”
當時,他把獨腳娃娃槊拽出來,呼呼呼,這一練,兩邊道爺感覺到驚奇呀,什么驚奇呢?看了半天不明白,干脆就是糊弄。
偷著問師兄:“我說,這你教的?”道爺說;“甭提了,我教的不假,他在這里摻糠使水了。這個小子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三位道爺哈哈大笑,等傻英雄練完了,那娃娃槊往身后一背,咧大嘴一樂:“練大半天,肚子早餓了,管飯吃不?”啊,要吃的好說,把他領到廚房吃了個飽。等傻英雄吃飽了把嘴一抹,倒頭便睡,正經人哪有這樣的?別看他這樣,傻得天真,傻得可愛。
三位道爺都挺有興致,就在后面擺酒,師兄弟仨人也吃了,邊吃邊談。何道源,尚道明就說:“我們哥倆也收了個徒弟,叫童林童海川,以前寫信跟您都說了。童海川現在也滿了徒,從現在算哪,下山也有一年掛零了。我們哥倆呢,按老恩師的意思,讓童林別開天地,另行一家武術,道兄您都知道這些事吧?”莊道爺點點頭:“我知道,因為師伯和師父確實有這么個意思,打算找一個接班人,這童林正稱此職啊。”
“不過有一樣,童海川人單勢孤,恐怕被人害。這個門戶,人是越多越好。”“哎,這么辦行不,能不能讓牛兒小子也下山去找童林去?他們師兄弟兩人闖蕩門戶,豈不比一個人強得多嗎?”對呀,何道源、尚道明鼓掌稱贊:“那海川有了幫手了。”
“道兄,不知道童林現在在不在北京,這玩兒咱們還得辛苦一趟,把這孩子給送去。”莊道爺說:“這您放心,既然咱哥兒仨碰了一面,作了決定了,我把這孩子送到北京,一直交到童林手里就得了。我跟童林呢,我們倆也見見面。據你們倆說海川這孩子有出息,我倒沒見過,我讓他練練武藝,做得心里有數。”兩位道爺高興:“師兄,希望你見著童林之后多加指點,畢竟我們哥倆的功夫有限。”
三位道爺把話說完了,次日天光見亮,吃完飯,莊道勤告辭,領著午兒小子趕到北京。
好不容易到了北京,找座店房住下。莊道爺怕他惹禍,知道童林在雍親王府當教師頭,一個人趕奔雍親王府,結果到那一打聽,雍親王不在,后來一問就明白,跟童林兩個人下山東了。什么事下山東呢?經過明察暗訪才把事情摸清了。
道爺一聽,嚇了一跳,哎喲,童林攤官司了:不知什么人四月初三夜入皇宮院,盜走康熙皇上的翡翠鴛鴦鐲,臨行之時留下字箋一封,陷害童林,童林打了官司,后來經雍親王再三保本,皇帝這才開恩把童林釋放出獄,限期百天捉拿盜寶的賊寇,爭取國寶還朝。
童林負罪出京,上山東請朋友去了。雍親王不放心,跟著一塊兒去了。哎喲,出了這么多的事情,道爺一想,干脆,我也奔山東去一趟吧。
回到店房,跟牛兒小子一說:“找你的飯東去。”一路上道爺告訴他:“說呀,我給你交這么個人,這人叫童林。”“我不去。”“為什么不去?”“我不認識童林。”“哎,見面就認得了。童林是你師兄,記住沒,你要見著面就尊敬他,就像尊敬為師我一樣。不聽他的話,他也掐你,你也受不了。”“那么厲害?”“哎,另外他還管飯吃,管飯吃他就是飯東,你餓了就沖他說,想吃什么他就給買,不聽他的話,他就把你餓死!”
“哎,那行,飯東在哪呢?”“我領你走,你就跟我去,到那就找著了。”“哎,快點吧。”
這傻小子挺聽話,一直到山東,到了山東又打聽出來立杭州擂之事,道爺馬不停蹄把于和領到杭州,行走正好經過太湖。噫,這不巧不成書啊!這于和于寶元哪,天生的水量,見水就邁不動步了,從小他就練扎猛子浮水。這一瞅,太湖水這么寬,六月的天氣又熱,他和道爺商量:“嗯,師父我洗個澡。”道爺也乏了,往樹根下一坐,“那你就洗吧,快去快回。”“嗯,哎,好了。”
傻英雄就這么換好水式衣,把其他東西包到綢子包里,往腰里一纏,一個猛子他就下去了,由于他這一洗澡才遇上童林童海川大鬧太湖寨。
牛兒小子,于和于寶元到太湖洗澡,到了水里頭啊,他就把老師告訴的話忘了,越洗越高興,越玩越來勁。分水,踩水,乘風破浪,他就奔湖心游去。等游一陣兒,他把腦袋探出水面,往四外看看,你看水怎么這么寬闊呀!然后縮進去繼續(xù)往前游,他是沒有目的地在水里瞎玩兒。有一次把腦袋探出水面,他一看,喲,怎么這么多的船?再往船上一看,打仗呢,真刀真槍連躥帶蹦,“爹呀!媽呀!”直叫。這傻英雄就愛打仗,見著這個他拿不動腿啊,離達他看不真,他又往前游了一段,這才看清楚,發(fā)現有幾十只船把三只船搭在中間,一邊打,還一邊吵吵:“童林,你往哪里跑?小子,你走不了啦,我叫你葬身湖底喂王八。侯廷,你跑不了啦,投降吧!”叮當、哎呀、噗噗、咔嚓……
你看于和呀對別的事不注意,唯獨對“童林”這兩字他印像挺深,因為老師走這一道,盡向他灌輸這個了。他一想,童林不是我的飯東嗎?我老師說了,他是我?guī)熜职。瑥慕褚院蠼形腋芪绎埑浴N依蠋熯說,這是領我去找他呀!怎么在這遇上了?原來這小子傻是傻,實心眼兒,有時候傻著傻著還冒出一股奸勁兒來,這叫傻中奸,明在心里。備不住我?guī)熜值米锪巳耍谶@被人家給包圍了。啊!我來得正合適。讓我?guī)熜忠部匆豢次遗盒∽右膊皇枪獍壮燥垼麕煹芤灿袃上伦印?br />
因此,這才大喊一聲,來在船上,跟童林見面,這就是以往的經過。單說于和跳到水里,把嘍羅兵殺散,直接就奔雙頭蛇吳大兵來了。吳大兵一看,不由得火往上冒,心說:“看你,挺好的事,半道殺出個程咬金!他媽的!這小子是誰呀?仨鼻子眼兒多出這一口氣,跑到這里來管閑事來了,我把你整死就得了。”
偏趕上牛兒小子奔他來了,在水里剛往上一露面,吳大兵這小子夠狠的,后把一立,前把一送,奔牛兒小子就是一下,他恨不能把牛兒小子扎個透心涼。其實于和這家伙傻中奸,他一看兵刃奔面門來了,一撲棱腦袋,狼牙川走空,他一伸手把狼牙川的桿兒抓住了。“哎!下來吧!”他往水里一扽,這一下的勁有多大啊。吳大兵站立不穩(wěn),拿著兵刃掉在水里了。當然嘍,吳大兵的水性也夠好的,等到水里頭跟于和一伸手,當然他傻了,他發(fā)現對面這人不是人,這位純粹是天神,那手跟鐵鉗似的,一下子把他的后背抓住,吳大兵想擺也擺脫不了。兩個人在水中大戰(zhàn)了兩個回合,吳大兵是落荒逃走啊,干脆招架不住。他這一跑,旗倒兵散,嘍羅兵四散奔逃,有的跳水,有的搖船。牛兒小子還想要追,童海川在船上喊話:“壯士,不必追了!趕緊回來,不必追了!”牛兒小子才喊了一聲:“便宜了他媽的你們!飯東不說話,我把你們黃子擠出來。”一調頭這才回來爬到童林這只船上。童海川一伸手,把他拉上來,重新問他是誰,他這才報告:“我叫于和于寶元。”童林對他非常喜歡呀。“那你怎么管我叫師兄呢?”“我?guī)煾刚f的。”“你師父是誰?”“我?guī)煾竼幔肯胍幌耄規(guī)煾甘钦l來的?”
震東俠差點兒樂了,這位連師父都不知道是誰:“你好好想一想,別著急。”“我?guī)煾福牛ィ瑢α耍規(guī)煾福瑥R里的老道,姓莊叫莊道勤。”童林一聽,“哎呀!那不是我?guī)煵畣幔俊彼∮诤偷氖謫査骸百t弟,要這么說,師伯現在何處?”“嗯,就在那邊上等著呢,我上這兒洗澡來了,咱們才碰上。”“哎呀!賢弟,快領我去拜見師伯。”
震東俠也早聽說過莊道勤的名望,沒見過也知道,那是老前輩。
三只船這才趕奔岸邊進發(fā)。簡短捷說,船靠了岸,拋錨搭跳,把車、馬匹全都弄下去,心這才放下,打發(fā)三只船回太湖暫不提。單表震東俠到了岸上,查點鏢銀,分文不少,看看人,一個沒傷。讓大伙在這兒休息,他陪童林、于和來找莊道爺。這于和找了半天才看見:“哎呀!飯東看見沒有,樹底下坐的那老道就是我老師。”
童海川第一次跟師伯見面啊,一看莊道爺比自己的師父高著一拳,面如姜黃,兩道紅眉,花白胡須,頂道冠,灰布道袍,背寶劍拿斧刃,背后背著個包袱,五官慈祥,飄飄如神降世一般。
那童林趕緊搶步躬身過去施禮,撩衣服跪倒在地,口中說道:“師伯在上,徒侄童林這里有禮了。”
莊道爺一看就知道了,他還沒見過童林。童林莊稼人打扮,土黃土布長衣,左大襟古銅衣扣,紫微微的面孔,腦袋里早有深刻的印像,趕緊站起來,用手相攙:“海川,免禮,一旁站下。”“是。”
童林在旁邊一站,于和樂呵呵地過來:“老師啊,您沒趕上,剛才可有意思了,打了個熱鬧的仗,遇上一幫小子正打飯東,飯東叫我伸手,我稀里嘩啦三下五除二都他媽給打跑了,后來飯東不讓我追,不然,我把他們腸子都擠出來了。”
“哎,行了,少說兩句,少說兩句吧。海川啊,這是怎么回事兒?”一個莊道爺,一個傻小子,大家全都愣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書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9 09:02
第036回 收新徒童林返鏢局 顯威風眾俠上擂臺
上回書咱說到大家對莊道爺、牛兒小子的來歷不明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大家急著問海川,讓他快快把事情說明白。童林把以往的經過講敘一遍,后來就把震東俠叫過來介紹。東俠撩衣服要磕頭,莊道爺沒讓。莊道爺知道震東俠是東昆侖,別看是俠客、劍客的身份,但跟自己的年紀不相上下,能讓人家磕頭嗎?趕緊過來,拉住震東俠的手,說了幾句套話。東俠也簡單地介紹介紹經過。莊道爺對童林說:“我此行沒別的事,就把這孩子給你送來了。這是我徒弟,你師弟,你們是本門本戶,將來可以輔佐你闖蕩江湖,不過此人性情愚昧,有點傻,對他要多加照看才是。這孩子苦啊。”
是這么回事,莊道爺把牛兒小子于和的身世略向海川講了一遍。童林非常同情:“師伯,你放心,把我?guī)煹芙唤o我,我一定好好照應就是。”
莊道爺這才點頭,后來問童林:“那么你們準備上哪去?”海川說:“事還沒完,一幫著我大哥去杭州打擂,為鏢局子的事情;打了杭州擂之后還要繼續(xù)捉拿賊寇,追查國寶的下落。”道爺聞聽,長嘆一聲:“看來人生坎坷不平啊!海川,你是剛入社會,苦、樂、悲、歡,很多的事情等著你呢。貧道本應該前來幫忙,怎礙的,我是話外之人,不便沾染紅塵,既然于和給了你了,我就算辦完了事了。海川哪,往后多加謹慎,有什么事情別忘了給師伯我寫信。有為難遭災之處,師伯可能給你幫忙。”“多謝師伯。”
道爺都說完了,又把于和叫過來:“孩子啊,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都聽見了。”“從今以后,你跟你師兄在一起,你師兄就是你師父,跟我在你眼前一樣,他說話你就要聽;要不聽,他可不能饒你,把你打死為師我也不管。你記住了嗎?”“記住了。”“好,我還有事。東俠咱們今后再見吧。”
震東俠知道像這種人是不可挽留的,人家萬事超空。東俠一拱手,就見老劍客飄然而去。
莊道勤這一走,什么時候還露面呢?到了后文書童海川大戰(zhàn)世界妙手的時候莊道勤才露面呢。
童海川二次學藝,這是后話,暫且不提。莊道爺走了,童林得了這么個師弟,非常高興,問哥哥怎么辦。震東俠還繼續(xù)招呼穿云白玉虎劉俊、泥腿僧張旺、阮合、阮壁、徐云、邵甫過來。告訴他們整頓鏢車,急需去北京,到那兒快去快回。我們在杭州聽信兒。六小點頭上馬,跟著那東家押解鏢銀直奔北京。
震東俠和童林帶著傻弟于和及底下的仆人上馬回歸杭州。
路上無話,等到了飛龍鏢局,老少的英雄一聽東俠和童林回來了,全都出來迎接。眾人見面,歡歡喜喜,攜手攬腕走進內宅。
童林進屋一看,雍親王在這里坐著呢,趕緊過去見禮:“爺,你挺好!”
“海川啊,你可回來了!我這是度日如年,想得你都兩眼望穿了。海川,來來來,我看看你受傷沒。”“沒有。”“到那兒伸手沒?”“當然伸手了。”“快說怎么個經過,把經過跟我講一講!”童林不必多說,叫東俠介紹,東俠當著老少英雄的面就把去太湖的經過講說了一遍。
眾人聞聽,一個個咬牙切齒,罵孟恩,更罵這個吳大兵不是東西。大家都知道,通過這件事,肯定把太湖的人得罪了。書中代言,得罪了吳大兵能完得了嗎?回歸太湖,見著金頭獅子孟恩,這么挑撥是非,尤其這幫人是鐵扇寺的弟子,鐵扇寺是武術之中獨樹一派呀。后來他們到鐵肩寺撥弄是非,這才下請柬要請童林。
童林赴宴,鐵肩寺童林大聚會,而熱鬧節(jié)目也在后頭呢,咱們暫時不提。
書歸正文,東俠剛坐下,二弟**過來了:“哥哥,我也回來了。您看那是誰?”震東俠一看,旁邊坐定一人,紫微微的面孔,大辮在腦后耷拉著,身穿紡綢褲褂,手里拿的把大扇子,長的闊口咧腮,連鬢絡腮的胡子茬就好像畫上畫的判官一樣。東俠可認識,正是揚州的老俠客大判飛行快苗澤苗潤雨。
前文書中咱們說過了,二俠和鐵掌李元負責去請苗老俠客,正好震東俠他們上了太湖沒遇上,昨天人家就到了。震東俠和苗老俠客那是好弟兄啊,過去見禮,兩人又說又笑。眾人彼此落座以后,震東俠問二俠:“賢弟,金龍鏢局有小鬼嗎?”“有,哥哥就等你了,人家來了兩次,決定明天就開擂,把我急死了。你要今天不回來,這擂怎么開呀?看來你回來得正好,明兒個人家要求開擂,你看看怎么辦。”東俠點頭:“明日準時開擂,派人給他們送信。”
這時候,大伙沒事了,高談闊論。童林這才把于和于寶元叫過來要告見雍親王,也與別人見禮。
哎喲,傻英雄往這一站,成了作揖蟲了,給這個作揖,給那個作揖,后來他有點不耐煩了,把腦袋一撲棱:“嗯,怎么沒人給我作揖呢?這還有完沒有了,光作揖怪累的,管飯吃不管飯吃?”
一句話把眾人全逗樂了,敢情這位就記住吃。童林說:“諸位別見笑,這是我的師弟牛兒小子于和于寶元,在太湖揀著的。我的兄弟有點憨傻,說話著頭不著腦,要求各位可多原諒啊!”最后把于和領到雍親王面前,單獨介紹。“過去叫爺。”
“嗯,我還是他爺!”“混賬,要滿嘴胡說我可不答應!”
“怎么個爺?”“爺就是管飯的,連我的飯都是他管的,要得罪他,不但你挨餓,連我都挨餓。懂得嗎?”“哎呀,那可惹不起,快過去磕頭。嗯,給爺磕頭了。”
你看著簡短的對話,雍親王胤禛對這傻英雄太喜歡了。“起來……我看看”
胤禛把于和拉住仔細看看,這位五大三粗,這胳膊和腿這個硬勁就甭提了,怎么看怎么喜歡。“你叫于和?”“對了,你想的就是我。嗯,你管飯吃不?”“管哪,一管到底。”“嗯,那就好。”“于和呀,往后跟著你師兄,你要不聽你師兄的話,我就不給你飯吃!”“嗯,我記住了,你們兩位我誰也得罪不起。”
胤禛大笑,指著把椅子,讓于和坐下。你也別說什么于和呀聽不進去,他的腦袋像撥浪鼓似的,瞅瞅這個,瞅瞅那個,一味著傻笑。
且說震東俠沖著南俠司馬空、大判飛行俠苗澤躬身施禮:“二位俠客爺,明天擂臺的事情,就仰仗著二位了。以侯某的意思,不愿把事態(tài)擴大,愿意和平了結;那一方面,北俠秋田親自出馬了,聽那個意思是不依不饒,非要在擂臺上比試高低。二位請想,我們是針尖對麥芒啊,二虎相斗必有一傷,誰把誰傷著也不好,讓人家別人笑話!因此把二位請出來當調和人,要求你們二位多多出力,能順說北俠最好這個擂別繼續(xù)打了。”
南俠說話了:“東俠只管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們倆。你們沒回來以前,我們倆商議過了,無論如何把事態(tài)壓下去,但是,如果北俠秋田執(zhí)意不從,非要打不可,那我們也就無能為力了。”東俠點頭,“但愿二位老俠客,盡得一定的力量,我們也就高興了。”
傍晚無話,第二天,大家早早起來,梳洗已畢,飽餐戰(zhàn)飯,東俠吩咐一聲:“鞴馬!”
哎呀,飛龍鏢局開鍋了,幾百匹高頭大馬鞴好了。一匹馬有一個馬童,眾人魚貫而行出了鏢局,紛紛上馬。在頭前開道的仍然是一輪明月照九州,二俠**,**的身旁帶著不少的保鏢伙計。探子開著道,在他的后面,上垂手是震東俠,下垂手是童海川,中間是雍親王胤禛,后面跟著傻英雄于和于寶元,再往后是南俠司馬空、大判飛行快苗澤苗潤雨,鐵扇仙風流俠張鼎張子美、鐵掌李元,其他眾人在后面跟著。這幾百匹馬一出杭州,老百姓全轟動了。
六月初三杭州開擂隔了很多天不打了,老百姓議論紛紛,有那好事的,四外尋風打聽,知道杭州還有二次擂,誰不想看看這個熱鬧?一傳十,十傳百,全轟動,間隔了這么長時間,遠天遠地的人全都趕到了,因此看熱鬧的人比上一次還多得多啊!
老百姓這一看:“哈哈,都是飛龍鏢局的,看著沒,頭前的是二俠**,后邊的是大俠侯廷。瞅瞅那老趕喲,那姓童的叫童林,這家伙才厲害呢!你別瞧不起他,在擂臺上,掌打鐵背羅漢法禪,哇,一口血就給打出來了。哎呀,這人那么厲害,不光會種地,還會打活人呢。那后邊是誰……”
老百姓說長論短,議論紛紛,眾人聽見,假裝沒聽見。一行人等到了北高峰下,二俠**在頭前開著道:“鄉(xiāng)親們,閃閃!諸位,別踩著你們。”
老百姓嘩啦一閃,眾人從人群中通過,來到東看臺。東看臺早有人在這里收拾得利利索索的,負責接待大伙。
眾人下了馬,仆人把馬接過來,刷洗飲遛不提。
震東俠先把胤禛陪到上邊,然后又把大判飛行俠苗澤接到上面,其他人都跟著上了東看臺。大家就座之后,仆人獻茶,往對面的西看臺一瞅,西看臺上空無一人,哪回他們都來得晚。眾人往擂臺上一看,擂臺一切照舊,只是有幾個伙計在那里打掃桌椅板凳,全安排好,兵刃架子都擺上了。
往臺下一看,哎呀,滿山坡上都是人,不下數萬之多呀。大家落座大約有半個時辰左右,忽然聽見東北方向老百姓開了鍋。
金龍鏢局的來了,金龍鏢局的來了……
老少英雄居高臨下,撒目觀瞧,就見老百姓左右一分,從外頭闖進一隊馬匹,也有幾百匹馬呀。為首的正是金龍鏢局的總鏢主潘龍。再看潘龍,在馬上坐著洋洋得意,高舉馬鞭,在身后,跟著他的保鏢,護院的伙計們咋咋唬唬在前面開道。再往后面觀瞧,有匹黃驃馬,端坐著一位老者,童林可注意了,一瞅這位老者,跳下馬來,瞅瞅身高也就在五尺掛零,論個頭來講不高,可這腦袋可不小,奔顱頭,大腦門,再看多少有點鷹鉤鼻子,菱角嘴,齊耳飄擺一部銀髯,條條透風,根根露肉,太陽穴鼓鼓著,一雙色眼子,凸出眶外,二目如電。那老頭頭上帶著草帽,小辮在后頭飄著,末根系著紅頭繩,左助下佩帶著一把特號的大寶劍,這把寶劍金把鉤,金什件兒,綠鯊魚皮劍鞘,二尺多長的燈籠穗左右飄擺,是古香古色呀。這劍也太長了,童海川用眼睛一量,能有四尺。書中代言,這是什么劍呢?這把寶劍是著名的背手劍,據說當年秦始皇嬴政親自佩帶,因為嬴政恐怕對自己不利,身上有御甲,外面還有背手劍。這把寶劍千斤鉆玉石,削鐵如泥,是寶劍和刀之中尺寸最長、分量最大的,故此叫背手劍,也有人管它叫秦王劍。
無疑這小老頭就是北俠秋田秋佩雨,在秋佩雨的身后,弟子徒孫,山呼海倒,眾星捧月一般,把老師北俠扶下來,先上了西看臺,其他眾人魚貫而上,紛紛就座。東看臺離著西看臺不到一百步,正常的眼睛一看就看得都挺準。那邊往這邊看,這邊往那邊看,指手畫腳,議論紛紛。
南俠起身:“老俠客打起來就晚了,這不來了嗎!趁這個空隙,我們跟他見見面陳述利害勸說一番。”“南俠,那你可就受累了。”“自己人這么客氣呀,苗老俠咱倆走一趟。”“在下愿意奉陪。”
再看這老二位從東看臺下來,帶了兩名探子手頭前給開道,分人群,趕奔西看臺,來到西看臺下,跟人家伙計一打招呼,伙計就問,“你們找誰?”
“我們是飛龍鏢局的。我們是南俠司馬空、大判飛行快苗澤苗潤雨。有事求見北俠,煩勞你通報一聲。”“嗯,好……”
伙計趕忙到上邊送信兒,告訴潘龍,潘龍聽完就是一愣,啊,眼睛一轉,心中暗想他們來干什么來了。這我得跟老師商量見是不見。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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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28
第三十七回 乘興去南俠苦調停 敗興歸東俠勇應戰(zhàn)
上回書說到南俠司馬空與苗老俠苗澤苗潤雨在杭州擂上前去會北俠。
潘龍這小子進去就送信兒了。他告訴北俠現在他們就在臺下等候。北俠秋田就說了:“既然已經來了,焉有不見之理?代為師迎接!”你看北俠這人最懂禮節(jié)呀,人家那么高的身份來看他,他能不見嗎?率領眾人下了西看臺。他往前面一看,站著一位道長,旁邊兒一位就好像判官出身一樣,挎著紅毛寶刀。不用問就知道是誰,他們都是彼此聞名,有的沒見過面兒。
北俠趕緊過來,躬身施禮:“二位大駕光臨,三生有幸!老朽秋田迎接來遲,當面兒恕罪。”哎呀,南俠心里說話,罷了。北俠對人如此謙恭平和,真叫人可欽可敬啊!“老俠客過謙了,貧道來得魯莽,望海涵!”
飛行俠把大肚子一腆,也抱拳:“老俠客,我們是來得魯莽一些,前來打擾,望老俠客海涵!”北俠一笑:“二位太客氣了!我請都請不來,此地并不是講話之處,請到臺上坐!”眾人前呼后擁把兩位俠客接上西看臺,分賓主落座。潘龍背手往北俠身后面一站。此時眾人誰也不言語了,聽他們談話。
茶罷,北俠首先發(fā)言:“二位,大概找我是有事情啊。”“無量天尊,老俠客,無事不登三寶殿哪。貧道一來拜見,給你問個好,二來有一件事兒打算和老俠客協(xié)商。”“是嗎?道爺,有話講在當面兒,秋田愿洗耳恭聽。”南俠一笑道:“老俠客,貧道乃是你們兩家以外的人。金磚不厚,玉瓦非薄。我這叫手托兩家,說出話來對與不對,請老俠客擔待一二。”“哎呀,道爺,你太客氣了!有話盡管講。咱們誰說誰呀?都這般年紀了,我還能挑理嗎?”“那我就直說了。關于飛龍鏢局你們兩家發(fā)生糾紛的事兒,要說誰是誰非,我現在還不敢下斷言。從外表上看,潘龍領著人砸了飛龍鏢局,而且把人給打傷了,這確實有點兒講不過去呀。為什么呢?飛龍鏢局被砸的那個慘狀我親眼目睹。現在受傷的人還臥病在床,有幾個還十分嚴重。貧道也做過調查,大伙都說這個事情怨金龍鏢局。那他們究竟是怎么怨的?也可能事從兩頭來,莫怪于一方,也不能光看表面現象。既然不愉快的事情發(fā)生了,你們兩方應當怎么辦呢?選一時間、地點,找出人來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一談。我想老俠客您不但德高望重,而且對待朋友也最講義氣。東俠也是如此。你們老二位一出面,天大的事情也都能解決得了。但是就不應該立這個杭州擂。本來是局子不和,怎么擺下擂臺呢?那方面也請了不少人,你們這方面也請了不少的人,聲言要在擂臺上賭斗輸贏。我看這個事情太有點越格,不應該呀!結果事到如今,你們兩方面騎虎難下。如今老俠已親自出頭了,也要在擂臺上決一雌雄。當然了,那方面也不示弱。倘若真在擂臺上伸上手,老俠客,你就敢說你贏得了東俠嗎?反過來說,侯廷一定能贏得了你北俠嗎?據貧道我來看,二虎相斗,必有一傷啊!那樣一來,不但解決不了事情,仇是越來越深,對哪方面也都不好。倘若鬧出人命,驚動官府,官府出面干預,這個事情更不好辦了。老俠客,您是最明白的人。我呢,愿意從中調停,把這事跟您說一說,陳述利害關系,我想老俠客的心里有數,但能容人,且容人,冤仇宜解不宜結,這個道理,您比我還清楚。如果老俠客愿答應,就撤消杭州擂,咱們選一時間、地點,約東俠三方面,咱坐下來好好把這事兒擺一擺。錯了,就承認錯,這才是大英雄的本色,說對了,應該怎么辦;錯了,應負哪些責任,咱們通過和談就把事情解決了。你們都是保鏢的,都靠這碗飯維生,將來發(fā)生了不睦,豈不被天下人恥笑嗎?尤其您是有名的北昆侖,你們弄個兩敗俱傷,讓大眾心里都不好受啊。老俠,能不能聽貧道之良言,干脆罷擂就得了?”
南俠剛說完,大判飛行俠苗澤苗潤雨接著說話。這苗潤雨呀,像個大老粗,說話也不客氣,另外呢,他和北俠的關系特別好,所以說話不像南俠那么婉轉,而是干脆,單刀直入:“北俠,我說兩句。剛才南昆侖說了,我聽他說的都挺有理。你看我在揚州沒在這兒,讓我調查了解,也是這么回事兒。鹽在哪兒咸,醋在哪兒酸。禍打根頭起,怪就怪你們金龍鏢局,怪就怪你徒弟潘龍,沒有他,哪有這些麻煩?這不潘龍也在場嗎?我這人有什么說什么,你為什么領人砸人家飛龍鏢局?為什么把人家黃燦打得那么慘?還不是同行是冤家嗎?人家買賣比你們好,人家掙錢比你們多,你們就眼紅了,發(fā)展得動了武了。除了這之外,你們還有什么可說的?嗯,這動手傷人砸人家的鏢局子,本身就犯法,倘若人家報官,你們就得打官司。我想人家震東俠是不錯的,人家沒有報官,愿意私了。人家老哥兒倆來了,那時候,北俠呀,你就應當出頭,你徒弟給惹的禍你就得給圓哪。當時要是一露面兒,幾方面坐下來心平氣和地一談,哪有這些啰嗦事兒!結果你躲到旁邊兒不出來,你把鐵背羅漢法禪推到前面來。這個法禪又不是你們兩家鏢局子的人,他是另有企圖啊,聽了潘龍煽動是非,他從中干預,插了這么一足,結果把事情給鬧大了。嗯,這個法禪挨打是咎由自取。叫童林這一掌打得口吐鮮血,我看活該。童林并沒找他去,他是一出家人,你不問一問,你跑到杭州擂來摻和什么?他自己不找挨打嗎?可是我那陣兒以為打完之后,你一露面兒,雙方一談這事也就完了,結果你還不依不饒的,放出風了,非要給鐵背羅漢報仇,非要跟東俠決一雌雄,我看你是更不應該呀。有潘龍錯在前,你錯在后,這才到了這個局面,話雖如此,現在收攤也不晚。老俠客,咱們可處得不錯啊,我有什么說什么,這不存在誰怕誰的問題,你也不用想這臉面的事兒。方才我們來那會兒,震東俠表態(tài)表得很明確,愿意你撤梯子,這事完事,你要求什么條件,人家盡量滿足。我也想這也夠瞧的了……嗯!砸了人家的鏢局子,打了人家的人,人家還樂意和平了結,這就算有容人之量啊。老俠,別太固執(zhí)了!懸崖勒馬還為時不晚哪。倘若事情鬧得不可收拾,落一個身敗名裂,可悔之晚矣!老俠,今兒我們來就是為這事。”
還沒等飛行俠的話說完呢,北俠秋佩雨就一陣冷笑。笑什么呢?北俠不愿意聽。原來北俠秋佩雨確實是個正人君子,老俠什么事都明白。他隱蹤在家鄉(xiāng)把鏢局子交給徒弟潘龍掌管,這個潘龍的為人,所作所為,他這當師父的不是沒數。潘龍捅了婁子,惹了事,首先到北俠那撥弄是非,要求師父出頭給自己撐腰,北俠就斷定潘龍不是東西。噢,你捅了婁子,惹了事了,叫老師我出面,我能出面嗎?我胡來,我能干那事嗎?因此,北俠第一次把潘龍痛斥了一頓,攆出家門不管。
北俠這么做,既對又不對。說對,訓斥潘龍是對的;說不對,他不應該不管,應當出面到杭州來親自了解了解怎么回事,要那么一來,事情就不至于這么嚴重。
可北俠一賭氣就不管,逼得潘龍沒招了。潘龍一看這怎么整?現在騎虎難下,哎,干脆請人把鐵背羅漢法禪、遼東的三老、各地的英雄請來,把這架子給支上了,才鬧成這種局面。他滿以為沒有老師也行,有鐵背羅漢法禪在這兒支著,誰能是他的對手?把震東俠給壓下去,這事不就完了嗎?
他想得倒挺好,哈哈……哪知道適得其反,法禪被童林一掌打得大口出血。法禪這一受傷,潘龍傻了,可這怎么收拾呢?硬著臉皮二次去請北俠,見著老帥他往那一跪,痛哭流涕把經過講述一遍。當然了,他摻糠施水,假的多,真的少,仍然拿出拿手把戲在這兒煽動是非:“嗯,師父,您看您,您不出頭,您看怎么辦?沒個完吶!人家震東俠不依不饒啊!人家請出人來都是狠碴兒,也不知從哪蹦出來個姓童的,叫童林。咳,這小子在擂臺上,撇拉嘴,大言不慚哪,指名點姓,叫老師出面,他說打法禪,不是打的法禪,打的就是您。您說您,您再不露面的話,這這……可怎么的,跟頭就栽到家了!徒兒我無名少姓,挨打算個什么?我丟人不丟人算個啥啊!師父,您栽不起跟頭呀!老師呀,您無論如何別出事兒。”北俠知道這些話不一定屬實,但是說打法禪是真的。哎呀,老俠客這么一想,這怎么個事兒?震東俠難道得理不讓人?嗯,這我定出面去看看,究竟誰是誰非。如果是人家有理,我就承認個錯兒,我狠狠地教訓教訓潘龍,給人家賠償損失。如果我們有理,潘龍說的是真的,那震東俠我定好好跟你講究講究。你打了我們的人,到底是為什么?北俠是抱著這個心腸出來的。
嗯!他哪知道離開家鄉(xiāng)剛一到,潘龍就派人散出風去了,北俠出頭了,決跟他完不了,要給鐵背羅漢報一掌之仇。這回北俠要跟東俠決一雌雄。這話不是北俠說的,都是潘龍領著手下的造謠生事,故意煽風點火,北俠還不知道。但是北俠到了杭州天竺街金龍鏢局,哼!心里是這么想的:我北俠來了,你飛龍鏢局肯定知道,你震東俠若明白事,你找到門上來,我一定以禮相待。咱老哥倆兒坐下來,好好談談這個事,我一定心平氣和地把它解決了。但是東俠沒來,北俠挑了理了。北俠的心說話:呵,侯廷啊,你躲起來,明知道我來了,你連面都不露。看來潘龍是說的真話了,你要跟我決一雌雄啊!絕完不了啊。你要不露面,我能找你去嗎?我能主動登門嗎?本來,杭州擂我們第一次吃了虧了,法禪挨打了,我再主動登門,顯見我們也太無能了。所以叫這個勁,他沒露面。
他哪知道震東俠趕奔太湖去了解鏢的事去了。這玩藝兒也是冤家路窄。如果太湖不丟鏢,東俠不走,兩方面也可能見見面,這是頭一個誤會;另外一個誤會,北俠秋田一打聽,聽說飛龍鏢局的把南俠司馬空給清出來了,他對這個事非常不滿吶。心說話:侯杰、侯廷,這可是你們的不對呀!你們找我一談,不就完事了么?哦,背后請人去了,攢雞毛湊撣子,拿南快來壓我,你想錯了,我秋田從來沒怕過狠的,我這更不能登門啦,我一登門會顯得怕你們的。所以北俠暗中憋氣,一直憋到現在。哎,他還以為南俠一露面,也可能到鏢局子去跟他見一面,那也行。結果,南俠也沒找他去,飛行俠苗澤也沒找他去,全跑到飛龍鏢局去了。尤其對苗澤更不滿意,心說你不應該呀!要說司馬空,另當別論,我跟他沒怎么見過面,沒有交情,人家不來找我來,我挑不出別的理去。你不行!咱倆多年的交情了,老哥倆不分彼此,遇上這種事,你應該來呀,要說萬水千山還行,可近在咫尺啊!你來了,咱老哥倆說一說不也就完事了!
可你們不露面,全都站在侯廷一方面跟我為仇作對。那既這樣的話,還有什么可說的!
因此,北俠越想越火大,越想這氣越出不來,今天是滿腦門子的官司。可正在這時候,兩位俠客爺來找他了。你看,南俠說得很婉轉。哎,苗潤雨一張嘴,先說一頓金龍鏢局的不是,把這個罪責全歸在自己師徒身上了,他能聽得下去嗎?勉強壓住火,等苗澤說完了,北俠一陣冷笑啊。“老俠客,哈……要據你這么一說,我這場官司是輸到底了!我們爺倆一點理都沒有了,是罪魁禍首,惹是生非,這么不該,那么不對,侯氏弟兄是一百個有理了!這是沒經官,要是經官你能夠給做證了!你就能給侯廷他們證明是對的,說我一頓不是了。”苗老俠客一聽,知道北俠挑了理了,也怪不痛快:“老俠客,話雖不能這么說,孰是孰非,咱們公平而論,對就是對,非就是非,那怎么著?人家就是對,你就是不對,所以我就這么說了!”“好,行了行了。咱們別往下講了,別因為咱們談話,傷了咱雙方的和氣。老俠客,你們這不來了嗎?我秋田領情。不管怎么說,你們愿意和平了結,不樂意把這事兒鬧大了,既為我好,也為飛龍鏢局的好,我領情。但是呢,你們來晚了!這是什么地方?你看看天下數萬百姓都來看熱鬧,而且日期已定,今天是開擂,有在這解決的事嗎?你們昨天晚上哪兒去了?如果說兩位到了金龍鏢局,仍然是這套話,勸我秋田我要不聽,我沒吃過人飯,我白闖蕩江湖了。可有話昨晚上不說,今兒到擂臺上來講,我覺得這地方不太合適吧?恕我不能遵命,擂臺擺這兒了,咱們上擂臺上說吧!能講則講,不能講以武賭斗輸贏。我還真的要開開眼,瞅瞅怎么樣兒個震東俠侯廷!我再看看什么樣兒的英雄童林童海川!二位如果樂意伸手的話,老朽不才,愿意奉陪!”
這話就難聽了。言外之意,你們有誰算誰,一包在內,誰我都不怕。說到這會兒,到了頂峰了,沒法兒往下說了。南昆侖長嘆一聲:“無量天尊!老俠客,哈哈……這一說我們倆白來了。已盡到朋友之情,貧道也沒辦法了!”“老俠客,我感謝你。來人哪,送客!”
北俠這么做可有點兒過分,這往外愣轟。潘龍高興,潘龍就希望弄翻了,這要和平了結了,責任都在他身上,要打起來呢,這叫洗是非,他的責任就減輕了,聽老師說送客,他橫著脖子就過來了。“二位,溜達溜達,請!”哎喲,南俠憤然站起,甩袖子下了西看臺,飛行快在后頭緊跟著,把兩個俠客可氣壞了,心說:這個北俠怎么這么不講理呀,非得在擂臺上比試高低!好嗎,真要把臉撕下,誰怕誰?兩人憤憤回到東看臺。
童林和東俠這些人往西看臺上看著,雖然聽不見說的什么,看那指手畫腳的意思,不大愉快。等他們兩位俠客一上臺,震東俠一瞅二位的氣色,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因為什么呢?兩人氣色不好看,知道成功什么模樣,失敗什么模樣。震東俠讓他們坐下,讓伙計倒了水,這才問:“究竟怎么談的?”沒等南俠說話,飛行俠一拍桌子:“老俠客,秋佩雨不是東西!老了、老了他變了!跟當時的秋田判若兩人,蠻不講理呀!我們說什么,他也不理呀,非要在擂臺上比試高低。看來這個仗非打不可了!”
南俠也簡短說了幾句,他說:“我們解決吧,無效,看來是非打不可了!”眾人正在談著話呢,突然響起了丁零丁零的聲音。大伙停止談話,往擂臺上一看,潘龍這小子登了臺。呵!這小子趾高氣揚,搖頭晃腦,讓伙計擊完云板,證明這是開擂了。
老百姓嘩一下靜下來了,大伙兒都聽著,就見潘龍一抱拳:“鄉(xiāng)親們!各位弟子老師們!杭州擂現在繼續(xù)開擂!前兩天哪,因為有點兒事情,中途停止了,但是那陣兒我說過,擂并沒有結束!今兒是前者擂臺的繼續(xù)。大概有認得我的,有不認得我的,在下是杭州天竺街金龍鏢局的鏢主兒,我姓潘,叫潘龍。我老師是獨占九州笑鰲頭的北昆侖秋田秋佩雨。如今,我老師他老人家也來了,要登臺獻藝!還是那句話,這次比武較量,為的是兩家鏢局子的事情,決定飛龍鏢局和金龍鏢局誰存在、誰不存在的事情。如果我們金龍鏢局占了上風,我們就在杭州是頭把交椅,吃獨份兒;相反的,飛龍鏢局占了上風,我領著伙計滾出杭州。這話我跟眾位都說過了,請各位鄉(xiāng)親、各位老師在旁邊兒給見證。如果說,人群之中有練過武藝的樂意登臺獻藝,也愿意比一比,我們歡迎。誰都可以,五行八作、三教九流、打過一拳、踢過一腿的老師,您登臺,我們歡迎。可是有一樣兒,我們沒請您來,受傷怨您倒霉,死了怨您活該,露臉算你拴著!我話可說完了啊。我說飛龍鏢局的各位英雄,你們都聽見了,現在擂臺正式開始了,有本領的到這來比試,說別的沒用!頭三出沒好戲,我還是練趟拳腳,壓壓臺。”
這小子話說得可真不客氣,再看他往下一哈腰,啪!練了一趟五花炮拳。老百姓鼓掌喝彩。他練完之后,往下一退,順著梯子就下了臺。他剛下臺,北俠秋佩雨就站起來了。老英雄把小辮兒盤了盤,寶劍穩(wěn)了穩(wěn),咳嗽一聲,走下看臺。老頭到臺上邁丁字步往那兒一站:“哎吔,哪位是東俠,請您登臺吧!”
呵,這回沒零碎兒,不有那么一句話,大將壓后陣。這回沒有,大將開臺就出來了。因為打到一定的時候了,北俠知道別人上,白上。老頭指名點姓叫震東俠。東俠還能呆得住嗎?老俠客站起身來:“海川,各位,大家等候老朽登臺。”童林把老哥哥抓住了:“老哥哥,我替您去。”“賢弟,你沒聽見嗎?人家指名點姓叫我呢,等我不行了,還得賢弟幫忙,你等著。”大伙一聽可是那么回事兒,有勁兒使不上啊。
震東俠穩(wěn)穩(wěn)心神,又穩(wěn)了穩(wěn)肋下的小庭鋒。老俠客下了梯子,趕奔擂臺,等到了上面,定睛看北俠,北俠看東俠。兩人四個眼珠兒就碰到一塊兒了,半天哪,誰也沒說話,還是震東俠打破沉靜,一抱拳:“你就是北俠秋老俠客?”“然也。這么說你是侯廷侯大俠?”“啊,不錯,正是老朽。哈哈……”“侯大俠,甭說別的了,你也別說你有理,我也別說我有理,不是擂臺上以武術高低比輸贏嗎?干脆別客氣,你伸手吧!是比拳腳還是比兵刃?比拳腳我奉陪,比兵刃,快亮家伙!”震東俠一看,真是急碴兒,不容人說話,上來就強詞奪理。不讓說我也得說,我不當著大伙兒的面兒把話說清楚我還等什么呢?震東俠想到這兒,一抱拳:“北俠,休發(fā)火!”眼瞧著這兩位就要動手了。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28
第三十八回 眾雄打擂各顯神通 二俠比武欲爭高低
單說侯廷實指望跟北俠兩個人好好說道說道,北俠如果不伸手,那是最好不過了。哪知道北俠火都撞到腦門子上了,不允許東俠再分辯,把衣服甩掉,挽袖面,就非要動手。東俠一看,沒有辦法了,心說:這老頭子,你可真夠瞧的!既然不允許我說話,那就恕我不禮貌了。
震東俠只好甩衣服緊腰帶,也收拾個緊湊利落,再不伸手,顯得怕北俠了。就見著這兩位老者收拾完了,各亮門戶,往臺上一站。就這一亮門戶,就是滿堂彩。
好,好啊!開了鍋了。什么原因啊?你想震東俠侯廷名望在那兒擺著呢,這一登臺,誰不知道赫赫有名的東昆侖!而且震東快侯延長得細條條的身材,面似銀盆,白胡子顯著干凈利落,一亮門戶,那個好看勁就甭提了。再說北俠秋田秋佩雨,個兒雖然不高,大奔兒顱頭,長得像南極子老壽星似的,胡須長約二尺,老頭在臺上一拉架子,銀髯飄灑,耳朵觸箭,啊,這個帥勁兒,這個威風勁兒,就博得眾人的喝彩聲。再說,誰不知道北俠呀!這次杭州擂最精彩的也就是這兩位。所以老百姓主動叫好,連聲喝彩。武術這東西就是這樣,人來風,看的人越多,興致越濃,比起來越有勁。再看這兩位老俠客,左轉右轉,四目相對,誰也不先伸手。什么原因?這是武術大師啊,一般都這樣,都要看看對方,你怎么發(fā)招,使用的是哪個套路,好做到心中有數。結果兩個人都相看著,在臺上轉了五六圈,誰也沒先伸手。北俠一看,有點沉不住氣了,心說:侯廷你干什么呀?打算看觀定式,瞧瞧我的門路?好呀,今兒個我就給你來兩手,叫你看看。北俠想到這里,冷不了往前一弓身,探左掌,瞅東俠的眼神;伸右掌,使了個海底藏花,這巴掌奔東俠的小腹就打來了。北俠還喊了一聲:“東俠,對不起,接掌!”震東俠一看人家掌來了,使了個張飛大騙馬,啪一個跟頭,往旁邊一閃,把北俠的掌躲過去,震東俠的身體還沒站穩(wěn)哪。
再看北俠使的是抽撤連環(huán)掌,抽右掌,探左掌,名曰鳥籠探爪,奔東俠的面門,這可是鷹爪力呀,抓上腦漿迸裂。震東俠往下一哈腰,北俠這掌走空,東俠使了個獅子插花,金龍雙腳剪,兩臂交叉往上一壓,內含著鷹爪力,抓北俠的骯子。北俠一看不好,撤掌抬腿,點東俠的心門。東俠往旁邊一閃身,腳走空。震東俠一抓他的腿腕子,再看北俠使了個勾腿,左腿撤回,蹦起來就是一腳,點東俠的腦門。東俠往旁邊一閃身把這一腳躲開,兩個人抽撤連環(huán),就戰(zhàn)在一處。臺上臺下數萬人是鴉雀無聲啊,說玄了,掉地上一個物件都能聽見。人們眼睛瞪得一般大,脖了伸得多長,眼睛不住地看著,都想瞅瞅這場精彩的決斗。就見兩位老者,身形滴溜溜轉,銀髯飄擺,一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但有的人不太愛看,覺得有點兒失望。什么原因呢?在這些人的心目中,認為這兩俠客一見面,劈里啪嚓,打得不定多熱鬧呢!結果想錯了,這兩個人穩(wěn)穩(wěn)當當,就好像鬧著玩似的。有的時候發(fā)現,東俠這塊兒一亮掌,北俠這塊兒往回一撤,有時北俠一抬腿,震東俠招變了,兩個人湊到一塊兒就結束了。可是這幫人哪懂得,這兩位都是武林高手,功夫都是爐火純青啊!你那一伸招,我就加重防備了,對面一看,不行,馬上改了招了,所以干比劃,很少接觸。相比之下,看起來就不如跟別人打架劈里啪嚓,那玩意兒有意思,那么過癮。
不說別人,單說童林童海川,那屁股都不沾椅子,兩只拳頭緊攥,替震東俠擔心。這就叫事不關心,關心則亂啊。童林是熱心腸的人,在他的心目中震東俠比自己的親哥哥還要親,對他又敬仰,又喜歡。童林就怕東俠萬一沒加謹慎,要在擂臺上輸了,往后活不活?這個跟頭栽不起呀!因此童林緊提著心,眼睛不住地看著。其實像童林這種心情的不在少數,像鐵肩仙風流俠張子美、鐵掌李元、南俠司馬空、大判飛行俠苗澤苗潤雨、鼓上飛仙丁瑞龍等等,跟童林的想法相似。最不關心的,認為什么事沒有的,就是新出世的傻英雄于和于寶元,他不往擂臺上看,那眼睛就盯著桌子。桌子上有什么呢?大八件、小八件,各種吃喝、干鮮果品,擺得滿滿的。傻英雄正琢磨著:我吃哪樣合適?吃什么玩兒解解饞?你瞧這位沒心沒肺吧。再說雍親王胤禛,你看胤禛武術不怎么樣,但他經驗豐富啊,他對東俠也捏著一把汗,一邊兒看著,一邊兒玩這個勁兒:喲!哎喲!喲!就像他登臺一樣,有時候,他還問童林:“海川,你看這意思,他們兩位誰能贏?”童林搖搖頭:“現在還分不出上下,看不出誰能贏,誰不贏。”“哎喲!我真替東俠擔心啊!海川哪,你準備點,老俠他一旦不行,你得登臺。”童林點了點頭,認為貝勒爺提得不是沒有道理。童林偷偷地把長大衣服閃掉,就收拾好了,心說老哥哥我不管你愿意不,我要看你稍微有點不行,我就得登臺。你看沒等他登臺呢,有比童林性子還急的。誰呢?大判飛行俠苗澤苗潤雨。苗老快也窩著一肚子火,你看這一次從揚州來到杭州,滿以為順說順說北俠,把這件事調解完了就得。你們都誰跟誰呀?是不是叫外人譏笑啊?因此南老快是一團熱心,覺得跟北俠多年的交情了,憑老哥倆的情面,到那說一說就完了。哪知道讓北俠給頂回了,來了個燒雞大窩脖,苗澤心里不痛快,坐到這生悶氣,心說:“秋田哪,你可不夠意思,翻臉不認人哪!今聽你說那話,你要在臺上決一雌雄,言外之意,有誰算誰,噢,把我也包括在內唄。咱們的交情就算結束了,都這把年紀了,你可不應當拿我當對頭玩兒啊!”
老俠挑這個理也不是沒道理,他正在窩火的時候東俠上臺了,他心里還抱著一線希望,人怕見面,樹怕扒皮,東俠到臺上跟北俠兩個人一談,這個事也許有和解的可能。真沒想到,北俠把眼珠子一瞪,不允許侯廷往下講,這伸手就打,苗潤雨就更有氣了。苗老俠一想,人家費挺大的勁把我給接來,叫我給和解這個事,結果我沒做到,丟人現眼哪,栽了個軟跟頭。你說這陣兒我在旁邊瞅著,我算個什么東西!不行,我得親自登臺!
就在童海川準備衣服的時候,老俠客都把衣服收拾好了,再看他順著梯子噔噔下了東看臺,擠進人群,來到擂臺邊上,墊步擰腰,噌地往上一縱,高聲喊喝:“呔!兩位俠客,果然名不虛傳,各有各的長處。我在旁邊看著心里頭怪癢癢,東俠,你先到下邊休息休息,我來領教領教北俠客!”震東俠跳出圈外回頭一看,是大判飛行俠,猜到他的用意了。有心不讓,你看人家來了,一團的熱心;震東俠有心讓,又怕苗老俠當場吃虧,真是左右有點兒為難哪。可這陣兒大判飛行快不管東俠讓與不讓,他是非伸手不可,邁步過來:“老俠客,您請到看臺休息,讓給我這仗。我非打,打定了!”東俠一看沒辦法了,只好順梯子下來,伸出手去抹汗,坐下來心情一松弛,鼻洼鬢角見汗了。東俠就覺心緊張地跳動。什么原因呢?剛才精神太集中了,這玩兒不集中也不行,稍微有點疏忽,馬上就要栽跟頭。東俠在這座上定睛往臺上看著,替苗潤雨擔心。單說苗老俠,來到北俠近前把大草包肚子一腆:“嗨。老哥哥來吧,我陪你走兩趟。”北俠心說:姓苗的,你這真夠意思!嗨嗨,大概是我駁了你的面子,你有點惱恨我。這不是嗎,東俠沒分輸贏,你上來了,打算車輪戰(zhàn),以多為勝。我這要不打,找的栽跟頭。北俠想到這,微含一笑:“啊,老弟!咱哥兒倆還過這個嗎?”“哎,老哥問這叫什么話!剛才你說了,有誰算誰呀!”“這話不是我說的。你我怎么能動手呢?”“請教請教你北俠,請教請教獨占九州笑鰲頭究竟有什么本領,開開眼,長長能耐,還不行嗎,嗯?”北俠說:“好!既然你打定主意非要比試比試,那就別怪我無理了!那你就請吧!”苗老俠毫不客氣,往前一縱就是一掌,力劈華山,奔北俠的面門。北俠閃身一抓他的腕子,他扭側連環(huán),二人戰(zhàn)在一處。
哎,這回打的可比震東俠伸手打得熱鬧。因為大判飛行俠性如烈火,這人是急性子,伸手就蓋頂三掌,下邊就是三腳,左三掌,右三掌,施展開達摩三十六式。人們一看這老爺子,這肚子可不小,好像懷揣七個月的孩子似的。你別看那樣,身子骨可靈便,轉動起來滴溜溜亂轉,比貓還快哪。這兩個人一打在一起,大伙眼花繚亂,啪啪啪眨眼之間就三十多個回合,沒分上下。那位說他倆究竟誰能耐大哪?咱要平心而論,大判飛行俠是不含糊,也是俠客的身份,但是要比北俠還要差著那么一點兒。從他性情急躁、不能平穩(wěn)下來這一點來說,就不如北俠。秋佩雨今天把舌頭尖一頂上牙膛,氣血平下來了。他知道,你看著沒有,苗潤雨下去不還有別人呢,最后我還得跟東俠決戰(zhàn),我別把勁都使光了,保留著點兒,因此他不慌不忙,以便以逸待勞。他心說:苗潤雨,對不起!你不是急于求成嗎?嗨嗨,我不著急,多咱你這勁兒使沒了,我再發(fā)招兒,這叫以柔克剛啊!苗潤雨知道不?知道。他知道北俠這是一種戰(zhàn)術,但是自己想管自己管不了啦,越打越快,越打越快,越打越著急,老頭子冒了汗了。
童林一看要壞,心說:苗老俠非要吃虧不可。打仗這東西,就得心穩(wěn),心情要是不穩(wěn),招數就得錯亂,亂中就得要失敗。童林一想:這怎么辦?我是上去,我是不上去?還沒等得童海川上去呢,旁邊南俠司馬空站起來了:“無量天尊!眾位,給貧道觀戰(zhàn),我要到臺上會會北俠!”
誰都沒想到司馬道爺上臺了。什么原因呢?司馬道爺有自己的想法:你們費了那么大的勁兒,把自己接來了,目的是想讓自己調停。你看看一到飛龍鏢局,大伙眾星捧月一般,把自己捧得多高啊!自己覺著哪,也差不多。嗨嗨,哪知道他跟飛行俠苗澤一樣,讓人家北俠撅了個跟頭玩兒,愣給頂回來了。南俠就沒有火嗎?也憋一肚子火,雖然不如苗澤憋的火大,但這心里已不是滋味,坐在這兒眼睛盯著擂臺,心里想著心事。等苗澤這一登臺,南俠立刻猜到了,啊,苗老俠客掛刀進了。人家能登,我怎么不能呢!我吃香的喝辣的,說上句兒,坐首席,大伙光捧我了,順著我了,看著我是聾子耳朵擺設兒,我就得在這兒呆著。我于心何忍哪?他一看苗老俠白給,不是人家北俠秋田的對手,難道還等著苗老俠栽跟頭嗎?真要是有個馬高鐙短,于心何忍呢?所以南俠收拾衣服趕緊登上擂臺,高誦法號“無量天尊!苗老俠果然武藝高強!你閃退一旁,讓與貧道!”再說苗澤苗潤而,這陣兒正著急哪,他心里頭明明白白的,今兒個我要栽跟頭,栽個大跟頭,我不是北俠的對手,現在之所以打,維持現狀,歸根結底還得以失敗告終,汗順著腦門子頻頻往下滴答。哎,沒想到這么個時候,南俠來了。苗老俠心里像開了兩扇窗戶似的。得了,我順坡下驢吧,虛晃一招跳出圈外,來到南俠的近前:“道爺,我謝謝你了。我可不客氣了。”“哎,老俠客,回去休息。”大判飛行俠順梯子下來,擠過人群,回到東看臺,往這兒一坐。老頭子也胖,前后都濕透了。有人拿過手巾,老頭擦擦汗,連喝了兩碗水,然后往臺上看著,心說:北俠你別厲害,這回夠你瞧的!讓司馬空收拾你。
再說臺上南俠司馬空,這個人心非常軟,也許是出家的關系,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這使他的性格更溫順。你看這是打擂啊,比試高低的地方,南俠是穩(wěn)穩(wěn)當當,一不著急,二不上火,往臺上一站穩(wěn)如泰山。“老俠客,貧道來也。”北俠一瞅,這火就不打一處來,是不是叫我猜著了?搞車輪戰(zhàn)啊!嘿嘿,他們都合計好了!哎,又換人了。北俠一想:管你是誰,今天有一個算一個,我是收莊帶包圓兒。但是一看人家南俠那么客氣,只好把火往下壓壓,以笑臉相待。北俠一抱拳:“道爺,我知道你就得來,我久想著上寶觀園去拜會道爺,怎奈家里頭煩事纏身,未能如愿。今日杭州擂不錯,千載難逢的機會,能當著天下眾人的面,我跟道爺學幾招兒,這也可謂三生有幸啊!道爺您看看我,伸手抬腿哪有不到之外,望求指點。”另一半有諷刺的味道,南俠能聽不出來嗎?“無量天尊,老俠客你別太客氣了!咱們水賊過河,甭使狗刨。你多大分量,我多大分量,咱們心里基本都有數。貧道這次來,我可是來跟你學。我希望獨占九州笑鰲頭你高抬貴手,多多教我?guī)渍校毜牢乙查L長見識。”“哈……道爺你可太客氣了!得了,咱們話要少說,干脆就動手。請道爺發(fā)招。”南俠也不客氣,他知道北俠不是好惹的。
再看道爺晃著身軀,雙掌一搖,使的是雙風貫耳,奔北俠打來。北俠使了個金龍雙腳剪,獅子插花雙手往上一分。南俠抬腿點北俠的心門。北俠一閃身,拖南俠的腳脖子,南快撤回腿去,單風貫耳一掌,奔北俠的耳朵來。北俠一縮身,這一掌走空。北俠往里頭一跟步,使了個雙撞掌,奔南俠的左右花蓋穴。南俠往后退,把雙掌躲開,滴溜溜亂轉,二人就戰(zhàn)在一處。這真叫南北昆侖哪,這一伸上手,與眾不同。說怎么個與眾不同哪?一,兩個人伸手是急碴的,比方才兩陣都要快得多。二,兩個人的武藝不差上下,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呀。啪啪一招緊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誰也不給誰留情面。這才叫,上山虎遇見下山虎,云中龍與霧中龍。南俠恨不能把北俠贏了,覺得才對得起東俠和童林。可北俠哪,恨不能把南俠贏了才能轉過自己的臉面。別看平常說話那么客氣,但上手了就不同了,當場不讓步,舉手不留情啊!誰愿意栽跟頭?所以北俠把平生所學全拿出來了,一邊打著,一邊側眼觀看。他一瞅,南俠果然高,發(fā)招穩(wěn)練哪,基本功甚好啊,怪不人稱南俠,果然有獨到之處,他也看出來了。南俠使的是八卦昆侖掌。按著乾為天,坤為地,東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己土,按照八卦變換招數。真是神鬼莫測呀!也就是自己,要換個旁人哪,今兒個非栽了不可呀!北俠哪,就拿出自己拿手的掌法,叫連金掌,七七四十九路啊。平日他不施展,今兒個動了真的,老俠客才亮了這一掌。這一打,這個好看哪,擂臺下叫好聲不絕,有的給南俠喝彩,有的給北俠助威。兩個人身子轉動,打到五十多個回合,沒分輸贏。人們看得都呆了,心說:真行啊!哎喲,太精彩了!有心的人都長了不少見識,童林就是其中的一個。
童林不是在這兒自看,主要學能耐。南俠這招兒怎么使的,北俠那招怎么使的,這式子怎么亮的,奧妙在什么程度,在什么地方,童林牢牢記在心,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學習的好機會呀。通過這次杭州擂,童林這能耐長了一大截啊,主要就是這兒看的。哪知道打著打著,北俠突然虛晃一拳,跳出圈外,不打了。“南俠,等!等一等!”把南俠弄愣了,不知道北俠打的是什么主意。啊,因何北俠不動手了!“哎呀,南俠高,實在是高!老朽領教了!我不服你我是個棒槌,果然掌法出眾,名不虛傳。可我看這意思,咱倆這個掌法呀,從現在打到掌燈,也分不出輸贏來,從掌燈打到天明,也分不出勝敗來。剛才我忽然靈機一動想了個辦法:咱們兩人比一比兵刃,你看怎么樣。”南俠一聽要動家伙呀,又升了一格。你看這個拳腳無所謂,打上,一躲過去了,或者一用氣功完了,這動兵刃,可不是鬧著玩的,碰上就見血,稍微重一點,不是傷殘,就是沒命。
看來北俠今兒真急了。有心不打,不行了。因此前俠點了點頭:“老俠客,自便,您畫道兒,我就走,我隨著,你看怎么樣?”好,北俠一伸手,把大寶劍拿過來,喀吧當啷一聲。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29
第三十九回 擂臺上二俠決雌雄 危急時童林分雙劍
單說北俠這把寶劍尺寸太大,從劍艄到劍尖算上,三尺八寸長,再加上寶劍把兒,就有四尺掛零啊。這把寶劍又厚又沉,在劍艄上鑄著“秦王”二字。據傳說這把劍是秦皇佩帶的。當年秦始皇以暴力統(tǒng)一天下,故刺客甚多。怎么辦呢?他內披衣甲,身上佩帶寶劍,左右不離,特為請的造劍大師加了工,光這支劍稱一稱二十八斤。哪有這么重的家伙呢?這種劍切金斷玉,削鐵如泥,北俠就練這寶劍,才馳名于天下。今兒他覺得掌法贏不了南俠,故此非要提出用兵刃不可。他這兵刃又長又沉。再看北俠亮完寶劍,唰唰練了個仙人指路,亮開門戶。南俠呢,把帶子緊了緊,把自己的寶劍拿了過來。書中代言,這把寶刃名列上等,也是切金斷玉的寶家伙,乃是南俠鎮(zhèn)寇之寶,輕易不使用。今兒個是逼得沒辦法,才亮兇器。擂臺之上,打了一道七彩光霞,也猜不出這寶劍是什么顏色。藍、綠、紅、粉、紫,總而言之這色都在一起混著。往臉上一照,把人照得青臉、紅發(fā),藍一塊、紫一塊的。啊,老百姓一瞅,這是什么顏色?這寶劍怎么這么亮?就知道這場兇殺惡戰(zhàn)可要開始了。
單說南俠,唰把寶劍一晃,亮了一個沖天一炷香,身子往下一蹲,把寶劍一捧:“北俠,請吧!”北俠并不答話,把背手劍一晃,啪啪啪奔南俠面門便點。南俠手握流彩虹寶劍,用寶劍的脊梁背往外一磕。二寶相碰,必有一傷啊。這寶東西是命根子。刃子碰刃子,你知道哪個寶劍傷了?這要傷了,就得痛死。用這背兒往外磕,兩把寶劍碰到一塊兒,當嘟作響,龍吟虎嘯,傳出甚遠。那清脆勁兒就甭提了。擂臺之上是火光四冒,把北俠嚇了一跳啊。他飛身形跳出圈外,撤回背手劍,定睛瞧看,寶劍沒傷著。南俠也擔心,跳出圈外橫寶劍檢查,也沒損壞。兩位俠客這才放心,然后往跟前一湊,兩柄寶劍就攪在一處。南俠司馬空把自己拿手的寶劍八仙劍六十四路施展開。北俠把自己最拿手的太極劍七七四十九招也都端出來了。但見光華繚繞,瑞彩千條。兩個人殺了個難解難分。兩柄寶劍,就像兩條帶光的長龍,照得人是眼花繚亂哪。寒光爍爍,冷氣襲人。整個擂臺上全是劍光。臺上臺下,所有的人都聚精會神,閉著氣在這兒看著。很多人都明白,慢說這寶劍,就是一般的家什沾到身上也夠嗆啊。這玩兒又這么快,招數這么急,哪人一個不注意,就有生命的危險。所以看熱鬧的人也都冒了汗,替這兩個人擔心。
再說東看臺,以貝勒胤禛為首的老少英雄全都站起來了。為什么呢?坐著不解氣了。不少的人抓著欄桿,搖頭晃腦,替南俠司馬空使勁兒。童海川更是著急,劍眉倒豎,虎目圓睜,連眼睛都不眨,在這兒瞅著。他一方面是認真地學,另一方面替南俠擔心。西看臺的也坐不住了,幾百人嘩一下全站起來了,把潘龍給急得是抓耳撓腮。怎么說他也是替老師北俠擔心。有時候潘龍看著看著把眼睛閉上了,不敢看,心里頭默默禱告:“蒼天有眼,神佛保佑,保著我老師平平安安的,可千萬別出事啊!我老師要有個三長兩短,這罪責可全在我身上!啊,娘啊,可別出事!”到了現在,潘龍有點后悔了。這家伙良心發(fā)現了,真替他老師擔透了心。其他的人雖然跟北俠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但都仰慕北俠的名譽,也盼著北俠別打敗仗,哪怕兩個人打個平手哪,這也是最為上策了。總而言之,眾人想什么的都有。
咱們再說臺上,兩個人斗到一百個回合設分輸贏。南俠司馬空有點著急了。道爺一邊打著,一邊偷眼觀瞧,一看秋佩雨也見汗了,暗自挑大指稱贊:罷了!北俠不愧為獨占九州笑鰲頭,名副其實。別看七十多歲了,筋骨強壯,威風不減當年。果然這柄劍有獨到之處。也就是我司馬空在寶劍上有四十幾年的經驗,不然的話,早就敗在他手下了!南俠又一看贏不了北俠,就是從現在打到掌燈,甚至掌燈打到半夜,也未必勝得了人家。南俠一想:怎么辦呢?嗯,有了。南俠可有一絕招,輕易不使用,也可以說從來都沒有使過,這是他自己研究的。因為自己名聲大,身份在那兒擺著,沒事的時候,他也考慮這些事,萬一來個強手拜會自己,自己不是人家的對手,怎么辦?那南俠那牌子就得摘了,英名就掃地。為了預防這手,他自己琢磨來琢磨去,在各家武術之中取其精華,研究了一招,叫“回光返照絕命劍”。這招可夠厲害的,但是得擔風險。說為什么叫“回光返照絕命劍”?首先必須把對方給迷惑住,假意敗了摔個跟頭。掉這跟頭也有名,叫“臥看巧云式”,得叫對方看不出馬腳來,要是露了就不好使用了。對方乘勢一進攻,倒了霉了。南快可以使一個燕云十八翻,從地上一躍而起,轉到對方的背后,用寶劍把對方置于死命或打傷。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使對方束手待斃。南俠就練這寶劍。三五更的功夫,就這幾招也練了幾年的時間。今天是實在沒辦法了,他要使用這劍。但是這寶劍不是說使喚就能使喚它,必須看觀定式,瞅準了部眼,在適當的時候才能使用。尤其他面對的是北俠,經驗豐富哪。自個兒無緣無故就往地上一躺,那不整個就暴露了嗎?因此現在還不能使用,得找機會。南俠就打定主意了。與此同時呢,北俠這腦子也沒閑著,因為他也見了汗了。北俠心里暗想:這南俠真難對付!司馬空名不虛傳哪!就這把寶劍,本來沒有我這寶劍尺寸長,沒有我這寶劍分量重,能和我打個平手,可見人家的功底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呀!看這意思我們倆分不出高低來,如果再打長了,誰勝誰負還不敢說一定啊。萬一我要敗在他手下,名聲掃地。怎么辦呢?唉!北俠靈機一動,心里想:我有一種絕招啊,這叫“起死回生絕命劍”。我何不用此劍贏他呀?你聽這名起死回生,北俠鬧了半天跟南俠想到一塊兒去了。我叫獨占九州笑鰲頭,倘若有個主兒指找鼻子一問:“你怎么就獨占九州?你沖什么要起這個名字?我不服,跟你比一比!”一伸手,自己趴下了,那不就被天下人恥笑了嗎?再則一說,人后有人,天外有天,長江水后浪推前浪,塵世上一輩新人換舊人哪!我不說這牌子永遠保住,但是要想保住這個牌子,立于不敗之地,必須得有絕招。滿足于當初,就吃那點老本,不行,必須有新的東西。別人都沒有的我有,我才能保住自己的名聲。該怎么辦呢?他在寶劍上下功夫。他就利用這寶劍尺寸這個長勁兒、分量這個重勁兒,也研究了一種敗中取勝的辦法。假如打不過人家,我就用我這種寶劍,叫“起死回生絕命劍”。嗯!我迷惑南俠,南俠一個不注意,我一乘虛而入,他就倒了霉了,我就能絕處逢生啊!但他這個劍路跟南俠大同小異,也得采取敗勢,在對方沒發(fā)覺的時候,突然發(fā)起進攻,才能取勝。但是,他面對的是南俠,久經大敵,那不是簡單的人。自己要過早地使用這種劍術,也怕露了馬腳。因此北俠也加著十二分的謹慎,在這兒尋找機會。兩個人各懷心腹事,盡在不言中。他們高就高到這兒了。想心事是想心事,動手依然是動手,從外觀上你看不出來,仍然是聚精會神地在這兒進行決斗。啪啪又有二十幾個回合過去了,兩個人雖然想到一塊兒去了,不能同時都行動。南俠真搶了先了,南俠虛晃寶劍,拉勢子一走,故意一絆右腿,咕咚摔到臺上了。摔得真像啊!慢說老百姓看不出來,連東俠一伙人全都給蒙住了,鐵扇仙風流俠張子美、鐵掌李元、鼓上飛仙丁瑞龍及老少英雄這兒一看,好懸沒喊出來呀,腦子一閃,想到了:老俠客你是怎么了?你說你這跟頭摔的,唉呀!心急之下,忙中有錯呀!完了!有很多人把眼一閉,不忍再往下看。
可再說北俠,打著打著,一看南俠一轉身沒轉利索,咕咚躺下了,他心就一動。他也想到了:這是真的還是假的?難道他想讓我上當?義一想:不見得,人有失手馬有漏蹄,老虎也有打盹兒的時候,也許他真的躺下了。我不乘此機會進攻,等待何時呀!坐失良機,悔之晚矣!時間緊迫,不容他多想。就在這一剎那,他想到這許多,可心里還沒拿定主意,但是這身子已經過去了。北俠雙手捧大劍奔南俠肋下便扎。一道寒光,寶劍就到了。南俠一看,心中高興。為什么呢?正是自己需要的。早了,他可不躲,躲早了露餡兒了,躲晚了扎上來了,那就來不及了。掌握這個分寸,這是要功夫的時候。
還得說南俠,這幾十年來二五更的功夫,一刻也沒耽誤,真是經驗豐富。那身體就像小孩那么軟乎。眼看寶劍那尖都碰到衣服了,就見南俠左腳一蹬右腳的腳面,兩條腿一別,這身子平地一卷,咕嚕嚕燕云十八翻。要講這個能耐呀很平常,練過幾年武術的都會。會可是會,那程度可差多了,簡直是天壤之別呀!人家這個燕云十八翻真快,急如閃電,快似狂風,就跟旋風一樣唰就起來了。北俠這一寶劍戳空,劍尖正碰到擂臺的臺板上。幸虧北俠心里頭疑惑,這寶劍是扎還是不扎呢?所以寶劍用力不大,如果用力過猛,這一劍嚓一聲就捅到地上了。這寶劍沒扎那么深,寶劍尖剛把擂臺的臺板點破。與此同時,南俠就到了北俠的身后,把“流彩虹”寶劍雙手一捧,奔北俠的后助就挑來了。這寶劍發(fā)出去,南俠心里想:無量天尊!造孽呀造孽!貧道要開殺戒啦!我真不愿意這么辦呀!但是今天騎虎難下,事情把我逼得沒辦法了!他心里想這個,所以寶劍的速度也不那么急。
單說北俠一劍扎空,心里明白:喲,我上當了!那北俠也不是好惹的,就知道南俠在自己身后必定下手。再說北俠雙腳點臺板,叭一個倒彎兒的跟頭臉轉回來了,晃大寶劍奔南俠就來了,把南俠也嚇了一跳。他沒想到北俠還有這么一手。這一著急的功夫,兩把寶劍正碰到一塊兒,當啷!南俠雙手握劍,往后一壓,壓北俠的寶劍。北俠雙手托劍往上一挑,他打算把南俠的寶劍給崩開,結果勢均力敵,兩把劍戰(zhàn)到一塊兒了,誰也沒把誰壓住。南俠一看,不敢撤寶劍了。為什么呢?人家寶劍長,自己往下一撤,北俠順勢往里頭一遞,當時自己就得失敗。就得叫這個勁兒了,非得把北俠的寶劍壓下去,自己才能取勝。那北俠吃著虧,寶劍在下邊兒,往上托的勁兒跟往下壓的勁兒那是兩回事,老俠客右手握劍,左手托著右手的手腕子,騎馬蹲襠式往臺板上一站。北俠使足了全身的勁兒,心說:可不能撒手啊,一撒手,寶劍落地了,我還不能撤劍,一撤劍,“流彩虹”跟進來了,我是兇多吉少啊!因此他攢足周身的力量,托這寶劍往上一挑,這回兩位昆侖叫勁兒了。
什么叫昆侖?就是力大無邊的意思。他們兩位都有這個外號,一個南昆侖,一個北昆侖。他們不但武術高強,而且都有勁兒,都力大無邊。兩把劍這一絞到一塊兒,現在不憑別的了,憑力氣了,誰力氣大,誰沾光。這真到了生死關頭啊!再看兩個人,四目相對,都咬著牙關,你盯著我,我盯著你,看咱們倆誰能挺得住。他倆腳下可沒閑著,圍著擂臺噎噎直轉,跟走馬燈相似。這兩把劍搭在一塊兒,發(fā)出龍吟虎嘯的聲音,當啷當啷,劍身都顫抖著。再看兩個人這汗順著腦門子全下來了,這回把眾人看得都傻了眼了。哎喲,這怎么辦?眼看要分上下了。哎,這回可得有一個現眼的,有一個露臉的了,誰現眼誰露臉說不上。震東俠侯廷汗都出來了,侯廷一想:南俠可是為我,人家根本攤不著這個渾水,是我派人把人家請出來的,你說南俠栽了跟頭,我怎么補報?東俠一看到了生死的關頭了,干脆我挺身而出吧。震東俠一伸手拽出“小庭鋒”寶劍,就打算上擂臺。
正在這個時候,就見童林站起來了:“老哥哥且慢,讓與小弟。”東俠話還沒等說完,就見童林雙手把子母雞爪鴛鴦鉞一分,而今再下梯子、再分人群、再上擂臺,已來不及了,時間不允許。童林干脆來個抄道兒。童林雙手一按桌子,腳尖點地,噌一下蹦到桌子上了。他用眼睛一量,離著擂臺也就在五丈左右,便飛身形往上一縱,嗖嗖嗖就像個飛人似的。怎么這么幾聲呢?燕子使的是三抄水,輕功提縱法。今天童林可拿出拿手的招兒來了。這燕子三抄水,就像真小燕,在水上飛著,看著水里頭有東西要吃,小翅一擰,唰下去了;小頭一抬,嗖又升到空中了,發(fā)現有東西,又往下來,就像那燕子一樣。當然,燕子不一定三抄水,也許得著東西轉身就走了。童海川根據這距離必須得三下,所以叫三抄水。他不可能五六丈嗖一下平著就蹦上去了。他沒那能耐。他是人哪,也沒長翅膀,憑的是真功夫。中間他得著兩回陸,也就是腳得沾兩回地,緩緩氣才能到。下面都是人,往哪落腳?干脆借路而行,就得蹬別人的腦袋。看熱鬧的正全神貫注往臺上看著,就覺這腦袋上就像拍了一下似的。因為這有氣功在這提著氣呢,所以分量非常輕。這位用手一摸腦袋:“哎,我說這是誰?”再一回頭,童林過去了,連蹬了兩個人的腦袋,最后雙臂一悠,噌地上了擂臺。童海川豁出去了,往兩個人當間兒一站,把雙鉞往里頭一探,左手鉞分流彩虹,右手鉞分背手劍。童林使上勁兒了,喊了一聲“嗨呀”,當一聲,把兩把寶刃給分開了。再看南俠噎噎噎往后退了一大多遠,身子一晃,好懸沒摔倒。因為破了勁兒,這勁夠大的,要不是功底深,南俠這回趴下了。北俠也是如此,噎噎往后退出一丈多遠,他把寶劍往臺板上一扔:“什么人?”這才看清楚,在正中央站著一名紫面大漢,一條大辮兒盤到脖子上,身上穿了一身兒土黃布的褲褂兒;腰里系著帶子,半截白布高靿襪子,上蹬踢死牛豆包大灑鞋;此人劍眉、虎目,鼻直口方,三十左右歲兒,太陽穴鼓鼓著,二目如電。你別看長得土頭土腦的,但北俠一眼就看出來,這位是練武術的尖子,不然那眼睛沒有那么亮。哎呀,北俠心中暗想:多虧了他!要不是他把雙劍給分開,嘿嘿,今天也許我就在臺板上血濺擂臺了!南俠也是這么想著,他一看是童林,心里說話:無量天尊!童海川你積了德了!你不來,也許有人就得上這兒來收我的尸體,我下不去了!
再看童林,沖著南使一抱拳:“老人家,你請回去休息!交給我了!”“無量天尊!童施主多加謹慎!”南俠倒提寶劍下了擂臺,回到東看臺上,累得直哆嗦。
童林登臺何意,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29
第四十回 眾英雄調解二俠事 雍親王宴請北昆侖
單表童海川把雙鉞交于單手,沖著北俠一抱拳:“老俠客,方才我有點兒失禮,望老俠客海涵。”
童林到了擂臺上,雙鉞分雙劍,把南北二昆侖給分開。北俠秋田不認識他是誰,當場童林通報名姓。北俠把寶劍一背,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說:唉呀,鬧了半天他就是童林童海川!曾經掌打鐵背羅漢法禪,威震杭州擂。這人可夠厲害的。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就從方才分雙劍,就足以表明他的武藝不比尋常。但北俠要說服童林,還不是那么回事,就覺著這小伙兒不錯,但比自己還差著一大截兒。北俠一笑:“噢,你就是童林!且問你是哪個門戶的?你的授業(yè)恩師是哪位高人?”童林一聽,又問這個了,這玩意兒話我一說出來就犯病,但是還不能不說。童海川趕緊回答:“老人家,若問童某,我自幼學藝在江西龍虎山二仙觀,我的兩位老恩師是何道源、尚道明。我奉師之命,下山闖蕩江湖,要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這個……”北俠上一眼下一眼看了童林七十二眼,心里頭那么不痛快。
原來聽說有這么個話,北俠不信,今天這話從童林嘴里說出來了,證明是事實了。他心中暗想:嘿嘿,何道源、尚道明哪,你們也太狂了!童林有什么能耐,竟敢讓他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難道不怕天下綠林反對嗎?老俠客想到這兒,問童林:“請問你根據什么要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童海川,你未曾說這話之前,難道你就不覺得臉上發(fā)熱,心中發(fā)愧嗎?”臺下的老百姓一聽,有那不懂事兒的嘩嘩全樂了。尤其西看臺上金龍鏢局的人,有不少拍桌子敲板凳。“哦,說得對呀!看他怎么回答呀!”這些人跟著起哄。童林臉一紅,但又鎮(zhèn)定下來了,心說:我也沒做賊,我也沒做虧心事,我怕什么?我得理直氣壯,把這個事情講清楚。這還是童林打下山以來頭一次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訴說自己的肺腑之言啊!
北俠一問,童林把雙鉞別好了,一抱拳:“老俠客,俺童林家住京南霸州童家莊,我乃一農夫出身,自幼學過幾招粗拳笨腳,初通文墨。我就靠的是春種秋收,務農為業(yè)。因為我不學好,誤入歧途,貪賭誤傷老父,沒有臉面在家居住,才賭下一口氣,立下一條志,遠離家鄉(xiāng)前去學能耐。后來絕處逢生,誤走江西龍虎山二仙觀,偶遇我兩位授業(yè)的老恩師,死中把我救活。我感其思,在二仙觀做一名苦力工。后來我兩位恩師對我很喜歡,這才傳授我武藝。俺童某,學藝八載,老師不但教給我全身的本領,而且傳授我子母雞爪鴛鴦鉞。臨下山之時,老師諄諄教導,教給我綠林的規(guī)矩,同時讓我下山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俺童某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知道老師的話唯命是從,我也并沒把天下練武術的人都看得不如我,這點思想我是半點都無。不信,老俠客您去調查,看看我童林所作所為有沒有欺壓綠林人之處。至于我童林這一次為什么到杭州來,我可不是震東俠請來的,我也不是為你們兩家鏢局的事,而是趕上了。因為我在北京雍親王府效力當差。那雷春挑動是非,讓韓寶、吳智廣到北京找我報仇,聲言要報一掌之仇。我童林沒辦法把他們給打了,他們懷恨在心,竟夜入皇宮院,盜走當今皇上的翡翠鴛鴦鐲。臨走之時,他們留下我童林的名字。當今圣上龍顏大怒,這才傳旨將我下獄。多虧雍親王再三保我,說明真相,皇上開恩,將我釋放出獄,限我百日內捉拿二寇,請國寶還朝。我童林是為這個事兒負罪離開北京的。路過山東巢父林,遇見我大哥侯廷、二哥侯杰,偏趕在這時候你們杭州發(fā)生了事情。我到杭州來主要找的是韓寶、吳智廣,為的是尋國寶。但是從側面我也看出來了,那潘龍?zhí)魟邮欠牵伊孙w龍鏢局,又打了飛龍鏢局的人,實屬無理。因此,我童林這才給東俠幫忙。至于擂臺上的亨兒,老俠客您比我清楚。這個擂,誰主張立的?為什么要立?還不都是在潘龍身上引起的嗎?他不但不講理,還要立個擂,以大壓小,以武力治人。飛龍鏢局的沒辦法了,被迫應戰(zhàn)。我童林是跟著來了。那鐵背羅漢法禪,在擂臺上一味逞兇,俺童林沒辦法,這才給了他一掌,打得他口吐鮮血。老俠客,鹽在哪咸,醋在哪酸,萬事都有原因,追其根本,錯就在潘龍身上。老俠客要明白事情的,應當嚴加訓斥你徒兒,承認有錯,跟東俠一解釋,滿天云彩就散了。可據我所知,老俠客不但不解釋,還非要通過武力解決不可。您就這樣把事情給激化了。剛才動手不都是因為這個原因嗎?當然了,方才來的主兒,哪位都比我身份高,哪個都比我有名氣。那些人說都不好使,我童林說話也是枉然。我也不勸老俠客,但是我覺得人不親藝親,藝不親祖師爺親。這么說,一筆寫不出倆綠林來!我童林當眾再勸說老俠客幾句,但能容人且容人,冤仇宜解不宜結。這個事情就拉倒了吧。如果老俠客非要報法禪這一掌之仇,說因為這個事情才開的二次杭州擂,那么,罪魁禍首就是我童林。我領罪,老俠客隨便懲治!我這廂賠禮了!”
童林說著給北俠一躬到地,撩衣服要磕頭。那位說童林也太掉價了。不,童林做得非常正確。北俠七十多歲了,童林才三十多歲兒,從年紀上講,這確實是個老前輩。而且北俠什么名譽,童林只不過剛出世,就身份和名譽比,照人家也差得多得多。以這個身份說句客氣話,行個禮,這又算什么低賤哪?哎喲,童林這要施禮,可把北俠給感動了,老俠客趕緊用手相攙:“童壯士不可如此,老朽擔架不起啊!”北俠這心一翻個兒,童林這人真不錯,剛才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呀。我那也是被迫無奈,說起來我何曾不知道潘龍不是東西,也何曾不知道金龍鏢局做得不對呀!只是有些節(jié)骨眼兒太叫我下不來臺,這下讓童林把蓋口全都挑開了,心說:這小伙子多仁義,不是沒能耐。人家就把眼珠一瞪,非要跟我分上下、論高低,我怎么辦?人家就罵我,能怎么的?人家不但沒這樣做,相反,以老前輩相稱,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給我施禮。拿人心比自心,老朽真不如童林啊!干脆見好就收得啦。北俠正在思索的時候,震東俠侯廷、二俠侯杰、鐵扇仙風流俠張子美、鐵掌李元、南俠司馬空、大判飛行俠苗潤雨、鼓上飛仙丁瑞龍,大伙兒紛紛上臺,把北俠圍了一圈,全都施禮說:“老哥哥,老俠客,算了吧!您就消消氣,錯都在我等的身上啦!”東俠拍拍胸脯:“老哥哥怪我,好不好?我沒主動找您去,沒跟您促膝談心。這個事兒您挑理挑得不是不對呀!俺侯廷領罪!”大判飛行俠也說:“老哥哥,怪我行不行?我這個中間人可好,坐到一頭了。我要頭天晚上到您家,把事情一說,您能有這么大火嗎?怪小弟慮事不周,您就怪我吧!”南俠也說:“你看看吧,我也是了事人,卻把事情給了大了!貧道我是罪魁禍首,望老俠懲治!”
你看看,人嗎,都是恭敬怕的,沒有打怕的。北俠想:我算個什么東西!在我面前站著這十來個人,哪個身份也不比我低。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給我賠禮,我還有什么不答應的!我這陣兒再撲棱腦袋,我簡直沒吃過人飯哪!我不如三歲的頑童啊!北俠想到這里,剛把寶劍放到臺板上,眼淚掉下來了:“各位別往下說了!老朽一時糊涂,我是罪魁禍首。我對不住大家!唉,我不是人!”北俠咣咣直踹臺板,這幾句話說出來,這事就算解決了。震東俠聞聽,趕緊把北俠的手抓住了:“老俠客,那你說杭州擂之事……”“解散,完事了!擂臺散伙兒!我愿意給飛龍鏢局的賠禮認錯,包賠損失!怎么罰我都行!”他這一句話可就拍了板兒了。當時,杭州擂解散,臺子拆了。人們非常高興。為什么哪?因為沒發(fā)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這要兩頭再死幾個人,這事就麻煩了!這個結果兒挺圓滿。等大家離開北高峰,紛紛回歸自己的鏢局后,震東俠等回到鏢局設宴款待眾人,席前跟雍親王就說:“爺,您看這個結果怎么樣?”“嗯。”胤禛挺滿意,“老俠客,我看北俠這人還不錯的。知錯必改乃為俊杰嘛,嗯?讓你們眾位這一上臺這一說好話,老頭受感動,我看眼淚都掉下來了!”東俠說:“可不是!其實我們跟北俠無冤無仇,就是下邊這人挑動是非,給惹起來的;不然的話,我們的交情還不錯哪!”
正說話之間,伙計進來稟報:“報老俠客,北俠秋佩雨押著潘龍,前來負荊請罪,在門外等候!”“哎喲,請!”老少英雄好幾百全都出去了。來到飛龍鏢局門前一看,嗬,北俠手里拿著竹杖,潘龍被五花大綁在鏢局門前跪著,低著腦袋一句話不說,后邊站著幾個伙計。老百姓圍著門口在這看熱鬧。震東俠覺得不忍,趕緊過來跟北俠見禮,用手攙潘龍。北俠說:“別攙他!咱們有話到里邊說。我今天領著徒弟來賠禮來了。”東俠怎么勸都不行,這北俠拎著潘龍,等來到院里頭,讓他往天井當院一跪,北俠就說:“潘龍呀,你說這事兒究竟怨誰?”潘龍的嘴跟吃了苦瓜一樣,看看大伙,瞅瞅老師:“師父,我這陣兒良心發(fā)現了!禍打根頭起,確實怪我不對。我為什么這樣干哪?就因為人家飛龍鏢局賺了錢,咱們金龍鏢局不賺錢,我瞅著眼兒熱,覺得不服氣兒。那面是東昆侖,這面是北昆侖,這也相差無幾。同在一條街上,怎么他那兒買賣就賺錢,我這兒就賠錢哪?就這么的,我就想了個壞主意,找茬打仗,領著一伙人把飛龍鏢局給砸了,還打傷了鏢師黃燦。后來您老人家不肯出頭,我怕震東俠他們找我,這怎么辦哪?我就發(fā)出請柬,立了杭州擂,并請了鐵背羅漢法禪。直到今天,看來這個禍都在我身上引出來的。東俠、你們各位,都隨便處置我,我現在怎么的都行!”潘龍聲淚俱下。人寧制一服不治一死。他認錯了,你還能指著他鼻子硬怪他?再說這話就沒意思了。話說一遍車走一轉哪,人家自己都說了。震東俠過去親自給潘龍解開綁繩,命人取衣服給他穿上。“老賢侄,別往下講了!知錯必改就是英雄啊!我不怪你,年輕人難免。這事兒完了,你看怎么樣?”“唉呀,我多謝老俠客!”潘龍感激得很。這北俠領了潘龍先到后院看黃燦,看那人的傷癥。潘龍往黃燦的床前一跪,一再說好話。黃燦一看,雖然說我挨了打,可是人家如今負荊請罪,我還有什么說的!把那過去的事兒也就不計較了,便攔住潘龍,也直說客氣話,雙方是握手言和。
震東俠侯廷把北俠讓到正廳,設宴款待。在席前,北俠從袖里頭拿出紙單來,這可不是平常的紙,上頭有戳子,有印,開著紋銀五萬兩。東俠一看就愣住了:“啊,老哥哥,這是什么意思?”“唉,不管多少,表示我的意思。這是我請罪,包賠全部的損失。你就收下吧。”“唉呀!”東俠說,“這可不能接收!過去的事完了就算完了,砸壞點桌子板凳,打傷幾個人,這算個什么哪!我有錢醫(yī)治,請你帶回。”“哦,不不……”北俠說,“你要不收,你是還記恨我,這個仇還算不結束!說什么,我拿出來的錢不能往回再收!”東俠說什么也不要,兩個人爭來爭去。雍親王在旁邊一看,不耐煩了:“東俠,既然老俠客一片盛情,卻之不恭,你就收下吧。來日方長,你再用其它方法補報不是一樣嗎?何必在這上面爭讓不休呢!”震東俠趕緊站起來,躬身施禮:“是,遵命!”這才把銀子收下。
北俠一愣,一看這位是誰?哪個門哪個戶的?看看在座的一介紹差不多都認得,就這位眼生,問東俠:“這位是……”“啊,我還沒給介紹哪。”為什么不介紹哪?他這玩意兒為難,貝勒爺的身份還保密,所以東俠但能不介紹就不介紹。這北俠問到頭上了,東俠實在回避不開了,這才吞吞吐吐說:“啊,這位是……啊,是北京的……嗯,買賣家的掌柜的,姓趙。”為什么說姓趙哪?百家姓里姓趙的頭一個,這樣不犯罪啊!所以這么一說,貝勒爺也點點頭說:“對對,我姓趙,叫趙掌柜的。”北俠也不知這里面有什么奧秘,也只好躬身施禮:“啊,見過趙掌柜的。”“啊,別客氣,別客氣!老俠客請坐。”反正北俠就發(fā)現這趙掌柜的有點兒來歷,坐的正座兒,前呼后擁。他那兒一發(fā)話,東俠畢恭畢敬,但是不便深問,吃了幾杯酒,領著潘龍這才告辭。眾人送出門外,北俠回去,又把潘龍訓斥了一頓,潘龍表示愿意痛改前非。
當晚無話,到了次日,天剛見亮,東俠、二俠、童林、苗潤雨等俠全來拜會北俠。北俠領著潘龍出來迎接,把老少英雄接到里邊,也盛宴款待。東俠說了幾句客氣話,跟這些伙計頭目見見面兒。這叫通融通融感情兒。上邊兒完了,底下也得完事。你看那陣兒都是仇人,一見面擰眉瞪眼,到現在喜笑顏開。東俠見完之后,從懷里拿出開了兩萬兩銀子的那么一張條子,交給北俠。北俠說:“你這是什么意思?”東俠一笑:“我這是小意思。你給我五萬,我要是給您回來五萬,這歸為天機。我少拿點兒,拿兩萬。別的沒說的,在動手其間,金龍鏢局的也有不少受傷的,給大家分散分散,買點酒喝,算我的一點心意。這個你無論如何得收下。”北俠一看,不能推卻了,趕緊把伙計頭目全叫進來。屋里還裝不下,還有院里的,好幾百號哪。北俠把這張銀票往空中一舉:“都聽著!這是兩萬兩銀子的銀票,震東俠賞給你們的!大有大份,小有小份。還不謝過俠客爺?”“謝過震東俠!”謝過俠客爺,大伙過來見禮,把銀票這才收了。東俠還說:“老哥哥,明天請您賞臉,帶著潘龍鏢主,還有其他眾人,趕奔鏢局子,我那塊兒請客。”“嗯,不不……俠客爺,這就夠瞧的了!都兩便吧。我拜望你們了,你們也拜望我了。鏢局子還有不少事情,誰也就別麻煩誰了。我明天絕對不去。”“老俠客,哪天不去都行,明幾個您可得去。”“哦,此話怎講?”“明天不是我請您,是我給您介紹的那個趙掌柜的明兒個請客,您可不能不去呀!”“哦,趙掌柜的請客。”北俠沒法推辭了,“好吧。”當時幾個人話說定了,東俠領人告辭。
次日天剛見亮,北俠梳洗已畢,就帶著潘龍和兩個探子手起身,趕奔飛龍鏢局。東俠早早就在這兒等著,童林也在這兒等著,一見著北俠,攜手攬腕來到后廳。雍親王在屋里坐著。一進屋,北俠趕緊施禮:“哎喲,掌柜的,您好!”雍親王站起來,一抱拳:“老俠客,您真賞臉!今兒我可是東道主,請您喝幾盅。”“啊,趙掌柜的有請,我焉敢不來呀!”“這不來了嗎!請坐請坐。”這會兒沒別人,都是出頭露臉的人物。潘龍領著那兩個探子手到下邊去吃。屋里擺了兩桌。正座是雍親王,正垂手東俠,客位是北俠,余者眾人左右陪伴著,連童林都坐了末座呀。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震東俠一笑:“老哥哥,您知道這趙掌柜的是誰嗎?”“哈哈,東俠,反正我覺著這里面有點兒文章,我不敢深問。”“老哥哥,實不相瞞,你看這屋沒外人,我跟您說,這趙掌柜的并非旁人,乃是當今圣上康熙皇帝的四皇子,恩封雍親王貝勒胤禛。”這一句話不要緊,北俠的腦袋嗡了一聲。在那封建年代,那還了得!皇上的兒子,貴為親王哪!當時北俠就有點見汗哪。他心里說:鬧了半天,東俠府里頭還住著個王子!幸虧沒經官,這一經官我們非輸到底兒,還用別的嗎?王爺筆尖一逛蕩,我這鏢局子就得查封。要這么看來,東俠可夠厚道的。但愿和了,不驚動官府,沒有以勢壓人。所以從這一點上講,北俠就更感激震東俠了。老頭趕緊把椅子往旁邊一拉,跪倒在地,給雍親王磕頭。胤禛用雙手相挽:“老俠客,請起請起。你聽我說啊!咱們這是私人便宴,別提官府的事。我也是個普通的人,用不著王子長王子短,要那么一來,我便更受拘束了。嗯,咱們隨隨便便。其實這次我跟海川出了北京,就是為了見識見識,交幾位朋友。咱們都以朋友而論,快坐下。”
北俠這才坐下。你看不說明真相,不受拘束;說了真情,怎么的這玩兒也受拘束。但是談了一會兒話,北俠一看雍親王一點兒官兒架子也沒有,平易近人,談笑風生,隨便得很,自己也就不那么緊張了。因此他就問:“王爺,你乃一國金技玉葉,輕易離開北京,不知所為何事?”“唉,老俠客甭問了。這不是為了海川嗎?海川在我府里當教師爺,好日子過了沒一年,出了事,攤了官司。有倆猴崽子韓寶、吳智廣夜入皇宮,把我爹的國寶翡翠鴛鴦鐲給偷走了。偷走了不說,還留下海川的名字,結果海川攤了官司。我在我父王面前一再保本,我爹才開恩,把童林釋放。放可是放了,給一百天的期限,讓童林負罪出京,尋還國寶,捉拿賊寇。你想想,一百天的期限才幾天?現在都過了兩個多月了,國寶還沒找回來,盜寶的賊寇也沒找著。想起來,我真替海川發(fā)愁啊!可怎么辦哪?大不了我還得二次進宮,見我爹說點好話,容其緩限唄。就這樣我跟海川出來了。我也是替他著急,也想看看各位英雄好漢,結識結識江湖的豪杰。”“啊,是這么回事!”北俠也發(fā)了愁,“請問王駕、童賢弟,那么這個國寶,你們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嗎?”童林口打唉聲,晃晃腦袋,不提這事。一提這事,童林當時心里就堵個疙瘩。北俠說:“童賢弟,你呀不必著急,爺您也只管放心。要光靠你們爺兒倆,這事恐怕萬難辦到,但是咱們群策群力,咱們兩家鏢局子天下英雄加起來,不下七八百位。人多了就有力量啊!咱們大伙兒幫著尋找,一定把盜寶的賊寇抓住,請國寶還朝。您看如何?”“哎喲,老俠客哪,我代海川可謝謝您了!咱們話說一句,還得仰仗著諸位!”“哎呀,小民萬死不辭,愿為童賢弟和爺您效勞!”這一句話拍了板兒了,可在席前又說來說去。
北俠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這不爺也在這兒,各位英雄也在這兒。我海川兄弟這人太好了,但是剛出世還沒有個綽號。是不是咱們大家應該給他贈個號哪?”“對對對!”眾人都樂開了。“應當給贈個號!看看應當贈什么好哪?”大伙七嘴八舌議論紛紛。鐵掌李元說:“這么辦行不行?我兄弟力量大,是不是應該叫大力昆侖俠?”有的人點頭,有的人晃晃腦袋,這名字不好聽。還有人提:“這么辦得了,叫忠義俠,又忠厚又講義氣,叫忠義俠怎么樣?”有些人認為這名太庸俗,也沒太同意。有的說:“這么辦得了,要不叫這個別開天地俠。”轟,大伙全樂了,這名太不恰當了。北俠后來想了想:“諸位,我給提個名怎么樣?不一定對。當今的世界有東俠,有北俠,有南俠,有西俠。我們幾個占著四方面。現在這中間還沒有,能不能給我兄弟送個綽號叫震八方紫面昆侖俠?”北俠這話音未落,博得大家熱烈喝彩聲:“好!”“這個綽號響亮得很!”“這綽號名副其實!”“同意!贊成!”最后北俠問貝勒爺:“您看這綽號怎么樣?”“嗯。”胤禛美滋滋點了點頭,“我看正合適。你看,你們東西南北四方面都有了。我們海川在正中,震八方,他還是紫面,昆侖是有力量。嗯,我同意。就這么定了。”從這往后,童林才有了美稱。要說這個人的綽號啊,得大伙公認,沒有關上門自己給自己起個綽號,那誰承認哪?說光有了綽號,這幾個人知道不行,得賀號呀。大家一商議,就今兒晚上,把大伙全召集起來,當眾給海川賀號,還要隆重準備一個儀式。哎喲,就像過年似的,大家全動員起來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30
第四十一回 眾雄賀號擁戴童林 小僧偷花妒忌海川
話說就在飛龍第鏢局院里搭上棚,廚房準備酒席。每個人都換上新衣服,特別是童林,抽了個時間燙了個澡,把里邊的衣裳換換,外邊的衣裳洗洗,干干凈凈,求人把辮子重新打了打,上面還抹了點兒油。貝勒胤鎮(zhèn)也是一樣,從里往外換了一燦新。人們個個笑逐顏開,歡天喜地。晚上掌燈的時分,兩個鏢局子的人全都聚齊了,外頭院里東西廂房,東西跨院兒前后,成了人海了。就在天井當院,擺了一張桌案,大紅的桌圍子,上面鋪著黃紙,五供蠟扦神位,全擺好了。前面是拜墊。這神位供的是達摩尊者,是大家公認的武術的祖師爺。其實這玩兒要究其根源,也不見得那么正確。遠在達摩尊者進中原以前,中國已經有了武術,只是不成形,屬于分散。達摩尊者是在梁武帝的時候進了中原,面壁熊耳山十年,研究武術,把過去中原各地的武術串到一塊兒,分門別類。唉,因他有一定的功績,名譽又大,所以一般人都承認他是祖師爺。
又過了好一刻,酒宴準備的差不多了,儀式開始。主持這儀式的,就是北俠秋田秋佩雨。老俠客滿面紅光神采奕奕,站到神案的旁邊高聲喊喝:“眾位,賀號的儀式開始,請大家就位!”這個就位呀也是有文章的,不是隨便站的,站到最前面一排的頭一個是震東俠侯廷,二一個南俠司馬空,第三一個鐵掌李元,第四一個大判飛行俠苗潤雨,第五個鼓上飛仙丁瑞龍。余者往下排,不出名的年輕的小弟兄往后站,整整齊齊,跟四方塊兒一樣。眾人是肅然起敬,鴉雀無聲。連貝勒胤禛也站封桌案的旁邊兒。在這個場合不分你身份高低,你再高,你能有神仙大嗎?你能高出祖師爺去嗎?所以胤禛也非常地恭敬。北俠一看人們全站好了,這才宣布:“現在咱們新出世的英雄童林童海川,奉師之命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我問,諸位大家同意不同意?”“同意!同意!”“贊成不贊成?”“贊成!非常贊成!”“好。”北俠說,“來的諸位,雖然不能夠說代表整個中原,但是基本的人全都到了,希望大家回去,通知弟子徒孫本門戶里上下人等,把這個事說清楚。從現在開始,童林有了綽號,叫‘震八方紫面昆侖俠’!”“嗬!”大伙一聽,熱烈鼓掌喝彩。童海川出來,謝過北俠贈號之恩,然后金盆凈手,把香拿過來在蠟上點著,往上一舉插到香爐里,跪在拜墊上給祖師爺大拜了八拜。他拜完了北俠,又依次給眾人全都拜。這套繁瑣的禮節(jié)進行了半個多時辰,等都磕完了頭了,北俠吩咐一聲:“來呀,拿來!”大伙不知道拿什么玩意兒。
再看潘龍,雙手托著個黑漆盤,上頭有黃供墊,墊上撂著個小盤,端到神案前頭。北俠用雙手接過來,用手一摁繃簧,小盒蓋叭一開,借著燭光一看,奪人的二目。貝勒胤禛頭一回參加這儀式,不知里邊兒裝的是什么,往前一探身,喲,盒里頭裝了一朵花!這朵花是用金銀做托兒、寶石鑲成,因此光彩奪目。這小花不大,但是非常好看。他就問北俠:“老俠客,這……這是什么哪?”“哈哈,爺您不明白。今天不僅給海川賀號,還要戴花。這朵花的名字叫首正借英花。”“唉,這名真好聽呀,似乎過去我也聽過。這個賀號我是明白了,這個戴花是什么意思?”“唉呀,爺您不明白呀?賀號,這個事兒不奇怪,練武術的人有一技之長都有個綽號,他也不管叫這個俠那個劍,這個勇士那個高人,這都行。但是戴花者,不見得每人都能戴上,必須得出乎其類拔乎其萃,代表一方面,有杰出貢獻者,而且人品正,光明磊落,才配戴首正借英花。這朵花是我保留多年的了,想當年我奉師之命下山,老師贈我這朵花,我一直沒敢戴呀。別看我成了名,當了俠客五十余年,一回我沒戴過。我自覺著內心有愧,不配戴此花。但是,我看童俠客配戴此花,那是綽綽有余。此人年紀不大,光明磊落,剛出世不久就威震四方。尤其這次,在杭州擂上大顯身手,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又有德,又有才,應當佩帶此物。我把它給童林了。”眾人一聽,又是一陣熱烈的喝彩聲。
童海川感激得熱淚盈眶啊!戴首正借英花這是武林中無尚的光榮,北俠說得一點不假。就在場的這么多人,沒有一個佩帶過的。童林是首屈一指,北俠能夠忍痛割愛,而且把童林抬得這么高,要不是發(fā)自內心對他的崇敬,焉能如此哪!貝勒爺一聽,也拍掌大笑:“太好了!”但是他還有不明白的事。這人就這樣兒好,不明白他就問:“老俠客,這花的出處來歷是怎么個意思?”“哦,爺,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考我?”“不不,老俠客,我真不知道。不讀哪家書,不識哪家字。你要問我五經八典,我要說不知道,那是欺騙人。關于這方面的事兒,我確實是一無所知。”“嗯,我相信。爺您要不知道,我就把這小花的始末跟您講講。當初列國年間,各國紛爭,除過齊楚燕韓趙魏秦之外,還有幾十個小國。在這小國當中有個來國,宋國有個國君叫宋喜王,是個無道的昏君,不但暴虐百姓,而且貪淫好色,專在女人身上下功夫。他手下有一臣子,姓韓叫韓平,韓平娶一美麗妻子。這件事傳到宋喜玉的耳朵里了,宋喜王抓了個題目請韓平飲酒,帶著夫人。在酒席宴前他偷眼一看,韓平的妻子果然是傾城傾國,絕代佳人,宋喜王就沒安好心哪,就想辦法要把韓平置于死地,把人家的妻子占為己有。王爺您想,當個國君的要是陷害手底下的巨子,那還費勁嗎?后來有一次,宋喜王要狩獵,帶著文武百官,指名點姓要韓平伴駕,韓平不敢不從哪,陪著宋喜王前去打獵。路過一個地方叫舍身隘,此隘坡有數里,前面立陡,跳下去就沒命了。宋喜王告訴韓平,叫韓平在坡上騎馬,他不發(fā)話停止,這匹馬不許停止。韓平當時就明白了,皇上要置自己于死地。但是君叫臣死,焉敢不死啊,就這樣韓平策馬如飛,飛上舍身隘,連人帶馬墜下,粉身碎骨。韓平死后,宋喜王馬上命人把他的妻子給接來了,當著她說明,你丈夫一時失足,連人帶馬摔死在舍身隘下。當時韓平的妻子痛不欲生,那宋喜王乘此機會,婉轉地提出自己的心事,要把韓平之妻納為妃子。當時這位夫人心中全明白了,這才在舍身隘上痛哭失聲,最后雙腳一跺,也跳下隘頭,跟丈夫全都死了!宋喜王大怒,畫虎不成反類其犬哪,結果什么也沒撈著,雞飛蛋打。他是余怒未消,傳下圣旨將韓平和他的妻子葬于兩個墳里,死了也不許他們靠近。手下人遵旨照辦,把韓平和他的夫人一人埋了個墳頭兒,兩墳相隔十步開外。奇怪的是第二年的春天,每座墳頭上都長出一棵樹來,兩棵樹往一塊兒交叉著長,結果合抱在一處,枝葉繁茂。此事舉國震驚,傳到宋喜玉的耳里,他親自觀看,一瞅:哦,噢!你們死后陰魂不散哪,還這么熱乎啊!馬上降旨把兩棵樹給創(chuàng)掉,把這墳再給離遠點兒。當時有一條河叫苦水河,把韓平的墳遷到苦水河的東邊,把他夫人的墳遷到苦水河的西邊。奇怪的是,轉過年來,兩個墳頭上又長出兩棵樹,跨過苦水河交叉在一起,比過去還要枝葉繁茂。與此同時,在苦水河里生出一種蓮花來,是兩個腦袋,人們給它起名叫并頭蓮。水里頭出來一種魚,兩個身子一個腦袋,人們起了個名字叫做比目魚,把這兩棵樹叫相思樹。樹上長出一種特殊的小花兒,九個瓣,就跟我這花兒一樣,人們管這種花叫首正借英花。所以后人就傳為美談哪。到了江湖上有了武術,祖師爺才規(guī)定,凡是練武的人,不仗勢欺人,光明正大,有特殊功績者,都應當佩帶這種首正借英花。我知識淺薄,只是道聽途說,不知道對不對,請爺您可擔待著。”“好好!”胤禛不住地稱贊:“不管此事有無與否,哎,這故事確實是很動聽!要說,佩帶首正借英花的人,顯得人格更高尚了!”那是自然了,要不然的話,能給海川佩帶嗎?“海川哪,還不謝過老俠客贈花之恩?”
童林謝過,老俠客把這花兒放到桌上了,用金盆凈了凈手,準備給海川別到頭發(fā)上。正在這么個時候,冷不丁地就聽跨院“咚!”的一聲,這聲賽天崩地裂一樣,天空中打了一道利閃。院里的人無不驚駭,“啊?”嘩!全都甩臉往那個地方觀看。“怎么的?起火了。壞了,廚房著火了。”人們一亂,誰不想看看,水火無情啊!但是北俠走了兩步又站住了,心說:不對!早也不起火,晚也不起火,怎么單在這個節(jié)骨眼起火,難道其中有文章?老英雄想到這里,回頭再到桌案前一看,壞了,首正借英花不翼而飛,連盒都丟了。老俠客明白了,這是綠林人干的,他來個聲東擊西、調虎離山計,趁我們大伙一沒注意,他作了案了。哎喲,這是誰?在我們眾人鼻子底下作案,可見他身手不凡,我們都栽了跟頭了。
正在這時候,到跨院去的人也都回來了:“老俠客,沒起火,一場虛驚!剛才似乎有什么人投進一個紙包,紙包里頭有炸藥,故此才發(fā)出響動來。”北俠說:“全明白了!首正借英花被人偷走了!”童林臉一紅,啊,心里頭很不是滋味。他是怎么想的哪?他覺得自己不配戴這朵花,你看自己剛出世,讓人家捧得這么高,成了名的俠客都不佩帶,何況是我呀!童林想拒絕來的,只是這個話還沒等說出來哪,沒想到花丟了。顯而易見,偷花的人有兩個目的:一個目的,反對北俠贈花;另一個,不贊成我佩帶此花。但是你把話說明白,你要當眾把理講清。不管是什么人,以理服人,我二話沒得說。你這偷走可不對呀,這不大伙都丟人嗎?特別是北俠臉上也不好看哪!讓大伙著急我于心不忍!
童林也沒跟別人商議,一提自己土黃布的大襟,噌!上了房子。到了房上,居高臨下,搭涼棚留神觀瞧。童林眼睛真好使,他就發(fā)現在東北方向,影影綽綽有黑影兒在晃動,這黑影兒往前飛跑,離著自己相距已經很遠了。童林一想:管你是不是盜花的,我決不能把你放走,往下一塌腰,在后頭就追。尤其是個黑天,得以施展,童林把轉大樹的能耐拿出來了,飛檐走壁,爬坡上梁,施展飛行術十二字的跑字功,眨眼之間離那人就不遠了。那個人從房上跳到當街,童林也跳到街L,兩人相距不到五十步。那人跑著跑著一回頭,發(fā)現有人跟著自己,有點吃驚,往下一塌腰,哧哧跑得更快了。童林一看:賊人膽虛,準是你干的。我決不能放走你,在后頭是緊追不舍。這陣兒就來到東關了,城門早已關閉了。這主兒順著馬道上了城,童林也上了城。那位一看沒有辦法了,一跨步躍過垛兒,腦袋朝下從城上就栽下去了,把童林嚇了一跳。海川一想:難道他投城自殺了?來到城垛兒這兒探出身往下一看,沒摔著,這主越過護城河,奔山里跑下去了。童林雙眼一瞟,也跳下城,渡過護城河在后頭仍然追他。兩人一前一后就進了深山了。童林一邊兒追他一邊兒心里想:這家伙腳底下真利索,就憑我的功力這么老半天沒攆上他,證明這個人受過名人的傳授,也下過苦功啊。但是童林也發(fā)現了這個人并不高,長得骨瘦如柴,但是動作相當靈敏,是上歲數的?是年輕的?看不清楚。就見那主兒一進了深山,拐過樹林子旮旯,順著盤山道緊著往里走。
書中代言,童林就來到南高峰。他對這地點比較生疏,沒來過,心說:你把我引到哪兒去?刀山我也得上,火海我也得跳!無論如何今兒個我把花也得找回來。那人一口氣又在山里跑了十幾里地,前頭密匝匝一片樹林,在樹林一晃就蹤跡不見了。等童林到了樹林前一看哪,此地蒼松翠柏,枝葉繁茂,轉圈全是樹叢,正中央的平地上有一座廟宇,紅墻碧瓦,被晚風一吹,金鳥兒鈴咯嘟咯嘟直響。童林一想:除了這座廟那個人沒有藏身之地。他圍著廟轉了一大圈兒,最后來到山門這兒。借著朦朧的月光,搭涼棚一看,上頭有四個大字:西風古剎,證明這座廟叫西風寺,廟門緊緊地關著。童海川一合計,叩打門環(huán)來不及了,那個人別躍墻而過在后頭跑了。干脆我就失禮了,躍墻而過,到那里去看看,那個人不在我再追也不晚。童林想到這兒,把大衫一撩,腳尖點地飛身上了大墻,順著墻往里轉,正好轉到二層樓。月亮像天燈,照得锃明刷亮,他一看,屋里燈也全沒了,在月臺上,放著一把大圓椅子,前頭一張桌案,上邊兒擺著茶壺茶碗兒,有一胖大僧人坐在椅子上頭。就這和尚啊,平頂身高能有九尺掛零,長得是膀大腰粗,肚子往前腆著,身穿灰布僧衣,腰里系著絳頭兒,腦袋被月亮一照是锃明刷亮。童林看得清楚,這位呀,最少也有八十歲了,眼眉長出好長來,一部銀髯飄灑前心。在他的身后,站著四個中年僧人,全是灰僧衣,短打扮,半截白布的襖,開口僧鞋。再往這桌案的旁邊兒一看,站著個小個兒,這個小個兒新剃的腦瓜皮锃亮,小辮兒在后腦盤著,身穿夜行衣,勒著十字襻,身后背著一對鹿角棒,底下是薄底的靴子。往桌上一看,嗯,首正借英花那盒在桌上擱著哪!全明白了,偷花的就是這個人。唉,這怎么回事哪?童林有點兒納悶兒,站在墻上就愣了!
正聽見這年輕人向這老和尚說呢:“師父,我惹禍了!”“彌陀佛!你小子不干好事,這么晚了你出去溜達肯定是惹禍!惹什么禍?”“嗯,我到了飛龍鏢局,我一看比過年都熱鬧,那里明燈蠟燭的,干什么呢?我動了好奇心,偷著一聽,啊!在給里邊一個姓童的賀號戴花!我一聽就火了!師父您說他叫什么號啊?”“叫什么?”“叫他娘的震八方紫面昆侖俠,他配嗎?誰給他送的綽號呀?因此徒兒我氣滿胸膛。這還不說,還要給他戴花!就這朵花。剛才那北俠秋佩雨把童林稱贊得不得了,什么又說他有德,又有才,他應當佩帶。因此徒兒一怒之下,故意聲東擊西,引開他等的視線,出其不意把首正借英花給偷來了。師父您想,您這么高的身份,您都沒戴過首正借英花,能讓這姓童的戴嗎?干脆我拿回來給師父您戴得了!”老和尚撲哧一笑:“哈哈哈哈!孽障,你就是給我惹禍的本領!人家賀不賀號有你什么?人家戴不戴首正借英花你生的哪門子氣?為師是個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我戴不戴首正借英花沒用啊!你看你是不是給我惹禍了,嗯?一會兒人家要追來,你怎么辦?”“是,我出來那會兒后頭的確有人追,恐怕正圍著咱們南高峰周圍轉圈兒呢,要不是我跑得快,就被他抓住了。”“彌陀佛!你說錯了,人家早來了。”和尚說到這兒,翻眼皮瞅童林:“我說你是童林嗎?請下來吧,干什么在墻上探頭探腦?”喲,就沖這一句話,童林知道,這和尚絕非等閑之輩呀!他是夜眼嗎?我在暗處隱身,離著這么遠,他怎么能發(fā)現哪?想到這兒不能再藏著了,童海川挺彪軀,雙眼一瞟,跳到院里頭,把衣服整理整理,邁大步走近月臺,一抱拳:“大和尚清了,童某不才我施禮了!”偷花那人回頭一看:“喲,真來了!對,他就叫童林童海川,就給他賀號戴花的。好小子,你還厚著臉追到這兒來了!今天我非教訓教訓你不可!”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30
第四十二回 追盜賊童林戰(zhàn)吉慶 比武藝秋蟬供線索
上回書說到童林童海川追趕盜走首正借英花的賊寇,這回咱們接著往下表。
童林追到西風寺,追上盜花之人。這傢伙真不講理呀,不容童林說話,連拳帶腳,打起來沒完了。童林一看,這也不行呀,心里說:你這人怎么這么不講理呀!野蠻成性,我得給你點厲害嘗嘗。想到這兒,海川一閃身,這主兒一掌擊空。童林一抄他的腕子,抓住他的脈門,往懷里一帶,底下使了一個掃堂腿。啊,這傢伙,噔噔噔往前急搶了幾步摔了個狗啃屎,這一摔,他能干嗎?他從地下站起來,把腦袋一撲棱:“姓童的,我叫你打我,今天爺爺跟你拚了!”從背后一伸手,當啷啷把鹿角棒拽出來了。
這對兵鐵雙棒,重有五六十斤,他分雙棒跟童林就玩兒命。
正在這時候,坐著的那位老和尚說了話了:“嗨,住手,孽障!平日我叫你下功夫,你總是偷懶,總認為自己夠了!今天怎么樣?丟丑了吧?你這幾十年的功夫都白學了。唉,唉,這回叫你知道知道姜是老的辣,能人背后有能人!還不給我退下!”
“是!”那主兒不敢打了,單手提鹿角棒退到老和尚身后。
這出家人站起來,來到童林的面前,上一眼,下一眼,仔細打量半天,后來才問:“你就是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童海川嗎?”“啊,不錯,正是在下。”“哎呀,真沒想到,如今兒,滿園的花草數你紅,滿園的花草數你香啊!你算把臉露到天頂上去了!威震杭州擂,掌打鐵背羅漢,雙鉞分雙劍,飛龍鏢局賀號戴花。唉呀,你真走時氣走到頂點了!我也不瞞著你,那是我個小徒兒。他呀,懷著好奇的心,到飛龍鏢局去溜達,正趕上你們賀號戴花,他把借英花偷來了,我們不是賊,怎么偷的,我們怎么把東西還給你。還可是還,童俠客,你名聲太大了,要這么把花往你手一交,知道的,老僧通情達理;不知道的,認為我怕你。怎么辦呢?見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老僧打算在臺前領教領教,請童俠客賜招!我要開開眼,長長見識,瞧瞧怎么一個別開天地、另創(chuàng)一家的童海川!”
童林一聽,這老和尚是挑理了,言外之意,他不佩服自己。按理說,兩個人無冤無仇,初次見面,不應該動手。但是童林一看這個形勢,不動手還不行,這老和尚師徒絕不是善茬兒。想起方才發(fā)生的事情,童林就好大的不痛快:你不贊成也行,本來我就不配,你們當眾報通名姓,講明理由,不給我戴花,不給我賀號,我一點別的意思都沒有,你不應該嬉耍大伙兒,把借英花偷到這兒來。你看這老和尚口出狂言,諷刺于我啊!這下我倆這個仗是非打不可了!
童林想到這兒,一抱拳:“大和尚,既然肯于賞臉,童海川必當遵命!不過有件事我得問清楚,您是誰?請問貴上下怎樣稱呼,然后再動手也不遲。”“嗨,問我?好啦,這地方是南高峰,這座廟叫西風古剎,又叫西風寺,我就是這兒的方丈,西風長老秋蟬是也。那個小年輕的不是別人,是我頂門大弟子,姓苗叫苗吉慶,看著了沒,他是黃眼眉,所以叫黃眉童子苗吉慶。”童林聞聽,就是一愣。什么原因?他聽說過和尚這個名字。西風長老秋蟬在武林之中有那么一號,八十一門武術當中有人家一門。人家自立西風門,他是這門的門長啊。老師跟自己提到過,想不到這位高人就隱居于此,讓人家挑了我的理兒了,這怎么辦呢?童林趕緊說:“鬧了半天,您就是秋蟬老羅漢!”“不錯,是我。”“啊呀,久聞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老羅漢哪,剛才在鏢局我這話沒說,就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您挑了理了。您聽我解釋解釋。我童林不配叫震八方紫面昆侖俠,那是蒙大伙抬愛,愣往我臉上貼金。我更不配戴這朵首正借英花。你想想,我剛出世,對武林之中一點貢獻都沒有啊,我為什么要戴這朵花呢?但是還沒等我謝絕呢,事兒發(fā)生了。您是個門長,德高望重,您要不同意,我一點說的沒有。從現在開始,我不叫震八方紫面昆侖俠,您就管我叫童林就得了。這花我不要了,回去我告訴北俠秋田,讓他老人家來取,跟我姓童的毫無關系。”童林說完轉身就要走。
你說這事鬧的,使西風長老秋蟬進退兩難。他認為我這么一說,童林眼眉一立,把眼珠子一瞪,這就得動武了,年輕人嗎,不能服氣兒。還沒想到童林不抬杠,人家外號取消了,花不要了,這還說什么?弄得秋蟬長老進退兩難啊。“這個……阿彌陀佛!童俠客,你不要客氣了,不要誤解老僧我的意思!人家眾人給你賀的號,我一個人豈能推翻得了!這朵花是北俠秋田所贈,眾人也都同意,我能說不允許戴嗎?另外哪,我也沒這個意思。方才我沒說么,我要看一看你這個別開天地、另闖一家的童俠客耍什么能耐。杭州擂我沒去,我要補上這一課,我在這兒要領教領教!勝也罷,敗也罷,我長長見識!難道說童俠客不能賞臉嗎?”
苗吉慶在旁邊說話了:“哎,童林,你別裝蒜!你打鐵背羅漢法禪那能耐哪去了?雙鉞分雙劍的本領哪去了?干什么這么假謙讓?我老師賞給你臉,要跟你比劃比劃,你就伸手唄。再又說回來了,你想走,你走得了嗎?我鹿角棒可不是吃素的,我打折你的腿!”童林一看這小子不是東西,一點禮貌也不講啊,出口就傷人,但是看在西風長老的長上,童林沒理他,必須得拿出長者之風來。童林一琢磨,看這意思不打還不行了。
這西風長老破褲子纏腿。童林又一想:他是西風門的門長,不如乘此機會我跟人家學學能耐,比就比唄,輸了算個什么,不輸,我長長見識。童林這才點頭:“老門長,如若賞臉,童林只當奉陪。您發(fā)現我有不當之處,望求指點一二。”童林不是客氣話,是發(fā)自內心這樣說的。還沒等兩人伸手哪,就見這墻上噌噌噌,下來十幾個人。
北俠秋田;
震東俠侯廷;
鼓上飛仙丁瑞龍;
大判飛行快苗潤雨;
鐵掌李元;
二俠侯杰。
南俠司馬空也來了。因為花一丟,童林頭一個追出來了,大伙能放心嗎?跟著都上了房,瞄著童林的影子往下追,所以大家只是比童林晚到了一步。別看童林是第一次到南高峰西風蟬林,這幫人卻常來,而且跟秋蟬長老還有一面之識,雖然沒有深交,一般是處得不錯的。北俠一看:喲,怎么到這兒來了?這不是秋蟬長老嗎?噢,這事兒發(fā)生在這兒了,不然的話,海川不能來。老頭子秋田的火可就不打一處來,你看童林客氣,他們不客氣,他把大寶劍在手中一握,緊走幾步,來到秋蟬老和尚的面前。“老方丈,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海川來到你西風寺呢?難道說我的借英花是您拿來的嗎?”唉呀,秋蟬和尚一看都來了,拄杖堵門,暗自埋怨徒弟苗吉慶不是東西,就你給我惹的禍,你瞅人家都來了,只可勉強應付唄。“阿彌陀佛,老家伙不要誤會,這事不是我干的,是我徒弟黃眉童子苗吉慶所為。這孩子年輕不懂事啊,晚上湊熱鬧到了飛龍鏢局,一不高興,把花他給偷來了。我正要返還童俠客,但是這么高的高人,要不比一比,我覺得可惜,打算在童俠客面前領教一二。這時候你們來了。”北俠聞聽一陣冷笑:“老和尚,你真會強詞奪理,豈不聞子不教乃父之過,教不嚴乃師之惰嗎?有什么老師,就有什么徒弟。半夜三更的你徒弟溜達什么?上我的飛龍鏢局房上呆什么勁?我們大家賀號戴花,他來個聲東擊西,用炸藥把眾人給嚇了一跳,然后偷走首正借英花。這是什么行為?這拿到官府去,夜入民宅,就有三年徒刑,何況他還偷盜借英花呢!老和尚,你平常管教不嚴,你當老師的有一定的責任。再則說了,你剛才說什么?見高人不能交臂而失,跟童林要比兩下。顯而易見,你不服氣,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不服氣就說不服的,干什么還轉著圈兒說話呀?水賊過河咱甭使狗刨兒,這么辦得了,你甭跟童林伸手了,你跟我伸伸手,我要領教領教西風門的長老究竟有什么功夫!”老俠今兒這火兒真大,甩掉衣服,拽寶劍他要拼命。還是震東俠平和呀,趕緊過來解勸:“老哥哥,不可魯莽,咱這也別誤會,也許大和尚是一片至誠。”“什么一片至誠!東俠你甭裝好人,他這事是小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他不是不服嗎?不服就比比唄。老和尚,你就請過來吧!”你說北俠連怨帶損,西風長老覺得臉上掛不住了,老和尚最后一核心,“阿彌陀佛!秋田,你還不用拿大話嚇我!對,我就是不服!童海川有什么能耐叫震八方紫面昆侖俠呀,我這一方就叫他震不住。八十一門中不有我這一門嗎?不承認有西風門?我是門長么,起碼說我這一門戶就不服。如果童林真把我贏了,我心服口服,我頭一個同意他賀號戴花;如果贏不了我的話,我這門戶的門人弟子一致全都反對。你看怎么樣?”北俠說:“好吧,要這么說的話,你是非比不可。海川哪,聽見沒?老方丈可不服。啊!人家代表西風門哪。今兒個是叫他服還是不服,就看你的了。伸手吧。”唉呀,童林真是騎虎難下呀!童林一想這仗打什么意思哪?但是不打吧,看這事兒也沒法兒解決。童林只好過來二次行禮:“長老,我還是那句話,我不配當俠客,您別管我叫昆侖俠。我也不配戴花,我誠心想跟您學幾招,望求老羅漢賜教。您看著我哪不對,多加指點。請!”眾人都在旁邊看著。秋蟬沒有辦法,把長大的僧衣閃掉,里頭一身短僧衣,緊帶子,提灑鞋,周身利便,欻亮了個夜叉探海式。童林亮了個跨虎登山不用忙,兩個人拉開門戶往一塊兒一縱,就戰(zhàn)在一處。
你想想,觀戰(zhàn)的都是什么人哪?都是成了名的俠客,哪個都是久經大敵呀,看他們兩個人這一伸手,真是旗鼓相當啊。
那西風長老秋蟬有一號小名,也是俠客的身份,人家自主為門長,沒有拿手的能行嗎?再看人家使的是羅漢達摩式,八八六十四路,一掌緊似一掌,一掌快似一掌,身形滴溜溜來回亂轉,恰似狂風驟雨一般。
再看童林,穩(wěn)穩(wěn)當當,看觀定式,分上門戶。開始的時候,童林打的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閃展騰挪,盡量不發(fā)招啊。為什么?他要看看西風長老究竟特長在什么地方。三十個回合,童林可長了不少見識,暗挑大指,認為名不虛傳。你看人家多老練,那掌伸出來,那腿抬起來,都有獨到的功夫。童林真開了眼了。這打到四十個回合,分出上下來了。什么原因呢?西風長老好是好,不是童林的對手。童海川的柳葉綿絲掌是蝎子的尾巴——獨一份兒,老和尚沒見過。尤其童海川這身子滴溜溜一轉,用轉大樹的功夫,誰遇上這誰倒霉。西風長老就覺得這眼睛不夠使喚的了,東西南北、四面八方全是童林,心說:這回可好,真是震八方,我算服了。唉呀,這童林果然是名不虛傳,難怪鐵背羅漢法禪當場被他打出血,要換上我也是同樣啊。老羅漢心里頭一著急,招數就慌亂了。他使了個雙風貫耳,奔童林的左右耳根臺子一拍,雙掌到了。童林呢,往下一縮身,使了個童子拜佛,雙手往上一穿,緊跟著倆胳膊往左右一揚,這一招叫大鵬雙展翅,啪!把西風長老的胳膊給撥開了。童海川身子一擺跨步進身,使了個雙撞掌,打西風長老的前心。你想童林受過名人的傳授,掌上的功夫夠多狠哪!掌未到,風先到,嗚這一聲就到了。西風長者再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大和尚把眼一閉,心說:阿彌陀佛,完了!今天我栽跟頭是栽定了,躲不開怎么辦呢?就得接這一掌,要是不動點功夫,這么接,命沒了!西風長老舌尖一頂上牙膛,叫丹田一力混元氣,嘣,這前胸的肉鼓起有二寸多高來,繃硬繃硬的,用氣功憋這一掌。其實他多余,童海川一看他躲不開了,這掌似挨著他,又沒挨著他,童林往下一撤招兒,噌!回身跳出圈外,一抱拳:“老羅漢,童某得罪了!”沒進招兒,誰都看得清楚,給秋蟬留情了。不然就這一掌打上,秋蟬那就不死也得癱瘓。秋蟬長老一睜眼睛,一看童林跳出圈去了。啊,沒打我,罷了!八十多歲的人了,跟童林一比我是相形見絀呀!我真不如人家,童林真是好樣的!秋蟬想到這塊兒,很覺著有愧呀,把長大僧衣拿過來重新穿好,雙手合十:“阿彌陀佛,童施主,多謝你手下留情,貧僧感恩匪淺。唉,我丟丑了!我認輸!”你看這才叫好樣的,知錯必改,乃為俊杰。南俠北俠大伙哈哈一笑,全過來了。“老羅漢,怎么樣?我們給海川贈的這個號叫震八方紫面昆侖俠你老同意不?”“同意,我雙手贊成。”“那么給他戴借英花您同意不?”“太同意了!海川不戴借英花,誰能戴呀?就沖剛才有容人之量我算徹底服了!”大伙哈哈一笑。秋蟬說:“此地并非談話之所,來,咱們到里邊兒。”
到了客室,分賓主坐定,小和尚獻茶,秋蟬一點首把苗吉慶叫進來了。這苗吉慶這嘴呀撅有多高,能拴頭驢,來在老師面前,撲通一跪:“師父,我錯了。”秋蟬指著他的鼻子:“吉慶啊,你說你給我惹多大的禍,就是你挑動事非,沒有你,今天能把眾位給請到這兒著急上火?”老和尚那半截話沒說,沒你我能丟人嗎?咱倆哪,是師徒、還是冤家呀?你這大年紀不學好,挑動是非,惹禍招災,這還了得,我非打死你不可!秋蟬把厚掌往空中一立,想要打苗吉慶。童林在旁邊過來了,趕緊把秋蟬的手給握住:“老羅漢不可如此,也不能怪你徒弟,這事怪在我的身上,您千萬留情。您要打您打我,千萬不能打他。”童林這一求情,西風沒辦法了,把掌撤回來。“童俠客,你真了不得,不記前仇,你這度量有多寬啊,真是將軍額前跑下馬,宰相肚里能撐船哪!就沖這一手,將來你前途不可限量。吉慶啊,既然童俠客給你求情,我暫時饒恕你這次,還不過去謝過童俠客?”苗吉慶這才來到童林面前。“童俠客,大人不見小人過,宰相肚子能撐船。我什么也不是,蒙童俠客給我求情,我感恩不淺。童俠客請上,受吉慶一拜!”童林能叫他施禮嗎?用手相攙拉著他坐下,一問這始末原由,這才問清楚。
原來北高峰立杭州擂,離南高峰本來不太遠,這么大的熱鬧,西風長老能不知道嗎?西風長老沒接到任何一方的請?zhí)S行娜ィ忠幌耄何疫@高的身份去不合適,你說我一露面兒是向著哪一家?向著震東俠,得罪北俠;向著北俠,得罪侯氏兄弟。干脆我來個不露面。
雖然說他沒露面哪,心里頭還覺得癢癢,老想知道知道杭州擂的情況,就讓他這寶貝徒弟苗吉慶去探風兒。自從立杭州擂那一天,苗吉慶是場場必到。場上所打的,所有的經過,杭州發(fā)生的事情,苗吉慶全探聽明白,有的是看的,有的是聽的,天天回來,見老師一五一十地說。噢,西風長老這才得知前邊的情況。可這次賀號戴花,他們事先不知道信兒,苗吉慶也是進杭州去探風兒,連開心解悶,正好遇上了。苗吉慶果然是不服,這才盜了首正借英花,發(fā)生這場風波。
等把這事說完了,眾人哈哈大笑,這真是一場誤會。但是西風長者呢,感覺到對不起童林,怎么補報哪?“海川啊,咱們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說什么。今天這事兒我欠下你的情了!你不怪我,那是你有容人之量。但是我覺著得好好補報補報。怎么辦呢?海川,這么辦吧,你出入江湖,將來有很多的事情要辦,倘若你遇上為難之處,想到我西風秋禪,唉,那么你來一個二指寬一張小紙條,我?guī)熗礁皽富鹑f死不辭!只要你看得起貧僧,你就給我打個招呼,什么時候我都必到。”你看這幾句話就值了金子了。童海川站起身來,躬身施禮:“多謝老羅漢!”北俠一笑啊:“老羅漢哪,這可不是將來的事兒,現在就用得著你。”“噢,你這是玩笑還是真的?”“真的。”北俠說,“你知道海川為什么到杭州來嗎?他攤了官司了,是這么這么這么回事。而今,國寶渺無蹤跡,盜寶的賊寇逍遙法外,我們眾人正為這事兒發(fā)愁呢。您要幫忙干脆您馬上就插手,別的忙不用幫,您要幫著海川能把賊寇抓住,國寶還朝,這是盡了最大的交情了!”“阿彌陀佛,還有此事?海川啊,那盜寶的人是誰哪?”“韓寶、吳智廣。”“韓寶、吳智廣?我知道這倆人兒,云南八卦山的。”老和尚一琢磨,云南八卦山的莊主混元俠李昆李太極,那是正人君子,絕不能允許韓寶、吳智廣干這個事兒。絕對是他倆干的,背著大莊主不知道。要是這么個情況,這倆小子絕不敢回云南八卦山,現在還在四處漂流哪。他可能落到什么地方呢?西風長老這就不言語了,大伙就問:“老人家,您看,韓寶、吳智廣能落到哪兒?您給指點一條明路。”“嗯……唉!”西風長老機靈一動,“眾位,我說的可不一定對,要猜錯了,我可不負責任。”“哎,您說吧,咱都是自己人。”
欲知是何線索,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32
第四十四回 喊冤屈白潔遇童林 遭橫禍李大逢恩人
話說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保著雍親王趕奔清水潭太平莊,在半道上遇上一件意外之事:官府的人正捉拿一個白臉的和一個黑臉的逃犯。那個黑面大漢一個勁兒地喊冤枉,官府的人兒不讓,一口咬定他就是采花賊,把童林弄了個左右為難,這才叫空口無憑。你說他們倆誰說得對呢?
正在這個時候,那個白臉的說了話。就見他把發(fā)辮一甩,眼淚流了下來,往前走了幾步,離童林不遠,躬身施禮:“好漢爺,我不管他們倆冤不冤,小人我冤哪!冤哪!”正在這時候雍親王也過來了。雍親王一看,嗨,外邊細雨濛濛,周圍還沒人,正好在這兒升堂問案,一方面是在這兒開開心,另一方面也把事情弄個清楚。雍親王一指白臉的說:“小伙子!你一個勁兒地口呼冤枉,冤在何處?家住哪里?姓何名誰?有什么冤屈盡管講來!如果說得條條是理,我一定給你做主。說吧!”哎呀,這小伙子一看,面前這位長得雍容華貴,穩(wěn)著泰山,看這樣是個當官的,干脆我就說了吧。小伙子點頭報出名姓,把經過細細述說一遍。童林聽了大吃一驚,雍親王也感嘆不已。
先說這白臉的。這人住蘇州城,姓白,叫白潔白鳳如,父親叫白善,母親周氏。一家兒在蘇州城里一住,小日子混得不錯。白善經常經商,家里有一套四合小院,外頭還有兩處買賣,雖然不是富翁,也是個小康之家,還雇著幾個仆人。但是,好景不長,在白潔十六歲那年,他爹積勞成疾,一病不起,后來調治無效,就死了。老頭這一死,就像大梁折了一樣,母子痛不欲生。等把老頭喪事辦理完了,沒有收入了,還得往長遠考慮呢。怎么辦呢?他們把兩處買賣變賣了,為了節(jié)約開支,把家里的仆人遣散了,就剩下娘兒倆過日子。白善留下的財產,足夠娘兒倆過的。老太太在家里沒事,織織布,紡紡線,將將就就,在家里看門望戶。白潔呢,除了讀書之外,他有一個愛好,就是酷愛武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在當時,蘇杭二州那還了得!大邦子弟,市農工商,來來往往,有的是這江湖的人,也來蘇州獻藝。這白潔一聽到這信兒,不管多遠也要看熱鬧,有時還要把練武的請到家里來,教給自己三拳兩腳,這些錢也就沒少花。老太太呢,不同意兒子這樣,但是膝下就這么一個孩子,嬌慣成性,一想孩子學武術也不是壞事兒,花倆錢就花倆錢吧。就這樣,白潔學了不少,到十八歲這年,不管刀槍棍棒,還是拳腳,都有了一定的基礎。總請老師,供不起人家,后來娘兒倆一商量就不學了,干脆,就在這個基礎上練吧。
白潔沒事看完書、伺候完母親,就全心練武。他只聽老師講過: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機在于晨。他就早早地起來,空氣還好,外邊又不亂,練武正是機會。所以這白潔天天早早起來,梳洗以后,吃兩餑餑,夾著刀槍,入蘇州,到虎丘山下練武,練完了回來,正好日頭也出來了,便給母親做早點。娘兒倆吃完,老太太該干什么干什么,白潔念書。晚上,白潔再練一陣兒,安排得挺有規(guī)律。
咱們單說這一天,白潔不知為什么起得太早了,出門一看,滿天星斗。他夾著一把刀到城門洞里,城門還沒開呢。嗨,等一會兒吧。他在街上溜達了好一陣兒,城門剛開,還看不見人,就出了城門。
來到虎丘山下,空無一人。往日有不少人在樹林里,今兒個就他自己。他把大衫脫下,掛在樹上,把刀擱在樹底下,來回溜達溜達,活動活動筋骨,然后就開始練拳腳,把所學的換趟練了一遍,又拿了刀想練。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聽到樹林里發(fā)出一種特殊的聲音,像牛吼,又不像,“噢——哞——哎——”喲,是什么?白潔頭發(fā)有些發(fā)奓,以為鬧鬼,不是吧?這塊兒經常有人來,怎么能鬧鬼呢?要不弄清楚,這心里頭別扭。他把刀抽出來,高抬腿,輕落步,順身隱著進樹林。樹林里更黑,什么都看不清。他踅摸了一會兒,鬧了半天,樹林里有不少孤墳,也不知道誰家的。在一個大墳頭的后面,他突然發(fā)現那里趴著一個人,是那個人發(fā)出的聲音。白潔壯著膽子哈下腰去,仔細一看:啊呀,這位五官都挪位了!鼻子、眼睛、嘴都不在原來的位置了,太難受了!兩只手刨地,兩只腳蹬地,把那地都刨出了兩坑,腦袋扎在地上,痛苦難耐。“噢——陣——”白潔再一看:這位穿一身夜行衣,勒著十字襻,腰里纏著帶子,后頭背著空刀鞘。離這人二尺多遠,地下一把明晃晃的鬼頭刀。白潔心一動:這位是干什么的?夜行人打扮,難道他是個賊?但又一想:也不敢下決定,因為常練武的人,有時候也這身打扮。白潔有心走,但又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就在這時候,地下趴的這人聽見來人了,強咬牙關,轉過身來,把脊背靠在墳頭上,顫抖著聲音:“朋友,我求求你!”白潔一聽跟自己說話呢:“哦?你求我什么事兒?”“你手里拿的是刀吧?你快給我一刀,別讓我受罪啦,我求你把我殺了就得了!”白潔一聽,一撲棱腦袋,哪有這份兒理?一無仇二無冤,我能殺人嗎?就是有冤有仇,還有官府做主呢,我也不能干這種蠢事!怎么他這么痛苦呢?白潔把眼睛揉揉一看,這才明白:他大腿上釘著一只鏢,這只鏢扎進去挺深,外頭露著一截,鏢穗頭耷拉著。這位褲子讓鮮血給染紅了,地上一大攤血,怪不得他這么叫喚。白潔就更糊涂了,把手一擺:“朋友,咱倆無冤無仇,你這個要求我可不能答應。你是哪兒的?叫什么?這是誰把你打成這個樣子?”這人搖了搖頭。第一,是不愿說;第二,太痛苦了,也沒那個精力說話。所以他還要求:“朋友,你就當行行好,給我個痛快!我實在受不了啦!朋友,我求求你殺了我,咱們結個鬼緣。”“不行,不行!你說什么也不行!你說死于什么?難道就不能活嗎?”這個人聞言長嘆一聲:“我在貴寶地舉目無親,抬頭無故,誰能給我治呢?”白潔這會兒見義勇為,一拍胸脯:“我能!見死豈能不救?我救!”“真的?”“這還能開玩笑?”“我謝謝恩公!要救你還得快點救,晚了就來不及了。你看這只鏢,是只毒藥鏢,釘在我腿上甚是嚴重,天一亮,這毒性散發(fā),準死無疑。你要救我,先拔出這只鏢,把爛肉剜掉,把骨頭刮凈,然后抓幾付藥,一部分涂在傷口,一部分灌在肚子里,我這命就保住了。不過,這太麻煩,我有點于心不忍。”白潔一聽:“得,得啦!不就這么點事嗎?沒關系!我全包了!我家離這兒不遠,就在城里,現在就背你走。”這人往身上一指:“兜子里有個藥方。”這人說話的精力顯然不行了,斷斷續(xù)續(xù):“你按這藥方抓藥,切記:一半涂在傷口,一半灌在肚子里。灌下去,我可能要吐,吐凈后再灌水,灌下去又吐,直到吐得什么也沒了,然后你讓我出汗。汗出透了,我這命就保住了!”“聽清楚了,行啦!我都明白了。”最后,這人的嘴直吧嗒,說不出話了。
白潔一想:既然答應了他,就應該救他。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我娘說過,人生在世,得做善事。我先別管他身份,救活了再說。他把那人從地上扶起來,個頭比自己大,塊頭兒也大。白潔仗著自己力氣大,把他抱出了樹林子,拿脫下的大衫往他身上一裹。因為什么?讓人看著不方便。白潔一想:他已經昏迷不醒了,干脆,我背著他吧,把那人那把刀撿起來,往胳肢窩一夾,用手攏著他的雙腿,趕奔蘇州城。
回來了,天還沒怎么亮,街面上幾乎沒人,就是遇上幾個人,誰也不注意這個。所以白潔拐彎抹角到了家,身上有鑰匙,把門開開,然后進了院子,把門關好,進了自己那個屋。他們家是個四合院,母親住在上房,他住在配房,就娘兒倆挺棒的。他把那人背到屋里,放到外屋地上,心想:我得先設法搶救,不然天一亮,這人命就保不住了。白潔讓這人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把燈點上一看:喲,這不是死了嗎?就見這位眼窩深陷,牙關緊咬。這時他把那人的內衣脫下來。喲!這鏢怎么扎得這么深,這么狠呢!從床底下把鉗子、剪子拿出來。那陣兒,沒有什么消毒的東西,就拿火烤,烤過了毒也消了。白潔就用鉗子夾住那只鏢,唉,唉,費了半天勁鏢才拽出來,這下他放心了。這鏢釘進去足有三四寸深。釘在肉里的部分,這肉都發(fā)黑了,有腥臭氣味。他把這只鏢放在旁邊,把剪子、鉗子拿過來。這玩兒還沒下過手呢,手腕發(fā)抖,心里有些緊張,猶豫了半天還是下不了手,但又一想:我是練武的,我還怕這個!耽誤了,這人的命就沒了!干脆下手吧!硬著腦袋殼作手術,把爛肉用剪刀咯哧咯哧剪掉,向里一看,腿骨都露出來了,顏色是黑的,骨頭發(fā)鐵青色,有手指肚大小。白潔就用刀子咯哧咯哧往下刮,一直刮到黑色沒了,露出白骨頭碴來,又開始擠,開始擠出來的是黑血,后來擠出來的是紅色的血。他知道這里沒毒了,心說:我趕緊去抓藥吧。拿了藥方,白潔從抽屜里拿了幾個錢,開了門直奔藥店。離他們不遠有一藥店,叫廣德堂。白潔一頭進屋:“得……掌柜的,抓藥!”“哎,白少爺,什么事?”“快!一個朋友委托我抓藥,你看看最好是別缺。”掌柜的拿過藥方一看:“這……是治什么的?”“治病的,您就別問了。抓吧!”掌柜的按藥方分量抓了藥,分成三包。白潔把錢付了,拿著藥一溜小跑,跑回家去,把街門關上,開始煎藥。
這藥也煎得差不多了,他把藥倒出來,一半敷在傷口上,敷完了又用布扎上,藥湯往嘴里灌。這人嘴都張不開,就拿這筷子給別,后來別開了,趕緊給把藥湯灌下去,把白潔折騰出一身汗。灌完了之后,他一想這地下冰涼,哪行呢?從外屋搬了一個長條凳,讓這人趴在長條凳上,旁邊放了一個盆,得準備讓他吐,白潔就在旁邊看著。約有片刻工夫,就聽著這位肚了里咕嚕咕嚕……又過了一會兒就見這位胸脯一起伏,嘴一張,嗚哇吐了一盆子黃花綠沫,也不知道吐的啥,這味兒太難聞了。白潔把門窗都打開,點了兩根香,好驅趕這臭味兒。一直等這人吐完了,他按著這人的囑咐,給他灌了幾碗白水,把這盆倒了,用水涮凈放這兒,仍然讓這主趴著。又過了一會兒這主肚子咕嚕又叫開了,哇哇又吐,如此吐了三遍,最后什么也吐不出來了,白潔這才費勁地把他抱在床上,蓋了幾床厚被,四個角都用枕頭壓上,門窗關上,好使他發(fā)汗。
此刻天就亮了,白潔洗了把臉,把屋里、外頭收拾了一下。母親也起來了。白潔見了,“娘啊”叫著,趕緊施禮:“娘,您早!”“孩子,你出來一趟進去一趟干啥呢?”“娘,您不知道,我背著您辦了點事兒。”“什么事,孩子?你說吧!”“是這么回事兒。我救了一個人。”“哦!”老太太嚇了一跳,“這人在哪兒呢?”“正在我屋里發(fā)汗呢。”“啊呀,孩子!這人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嗎?”“不知道。娘,您不是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嗎?我打算把他救活了,然后再問他是誰。”老太太點點頭:“好啊,孩子!你做得對!不過他醒了你得問問他是誰。世界復雜,咱不能吃那虧呀!你爹又不在,就咱們孤兒寡母,一旦沾上什么官司,咱娘兒倆就完了!”“唉,娘,您放心,我一定問清楚。”說話之間廂房里有了動靜,白潔回屋了,一看這位,這汗出的,又像牛吼似的。汗出透了,白鳳如把手伸進去,跟瓢澆的似的。此時白鳳如心說:我給他擦擦,頭上、腳下都擦完了,繼續(xù)叫他發(fā)汗。就這樣一直到黃昏,這人才清醒過來,就見他鼻子一抽,嘴吧嗒吧嗒。啊呀!活了!“好啦,好啦!活了!”白潔挺高興,湊到跟前:“朋友,朋友!你覺得怎么樣?”那人睜開眼睛,又閉上眼睛,就回憶回憶,問道:“難道我是在夢中不成?”“嗨,這是真事,怎么能在夢中?!”“是你把我救得嗎?”“嗨,那還錯得了?你忘了在樹林之中我遇上了你?”這人聞聽,眼淚掉下來了,等了多一會兒,把氣調順了,才說話:“恩公,讓我怎么補報你呢?”“唉,別說那話!施恩不望報。你現在覺得怎么樣?”“好多了,我這條命算保住了!恩公,我再麻煩麻煩你,我腹中饑餓,你能不能給我點吃的?”“哎,你說話,吃什么吧?”“最好軟和點,面條、粥都可以。”“行!我現在就去做。”
白潔一想:我做面有把握,熬粥太稀怎么辦?得了,我給他做點面片,里頭臥兩雞蛋,再滴點香油,放些蔥花,這玩兒挺香。就這樣,白潔給做了兩大碗,端到床邊,幫著這人吃下去了。這人真餓了,兩大碗一點沒剩,吃完又見了汗,二話沒說又見他沉沉睡去。
白潔也不能問,自己把東屋收拾收拾,搬到東屋睡去了。這白少爺一晚上起來三四回,到這兒來看,一著睡得挺踏實,也沒打擾。第二天,給他做了面湯讓他吃了,晚上可以吃干的了,做了兩張薄餅。一連七天,這人徹底恢復了,傷是沒好,精神恢復了,強掙扎著下了地,身子搖搖晃晃,撲通一聲給白潔就跪下了,未曾說話,眼淚就像珍珠斷線:“恩公,救我一命,我感恩匪淺哪!我說什么好呢?讓我先給你磕幾個頭吧!”嘣嘣嘣磕起沒完沒了,白潔覺著于心不忍,趕緊用手相扶:“朋友,別,別!你這何苦呢!你現在身子骨還不硬實,住在我這兒,好好養(yǎng)傷,多咱傷好啦,多咱再說。”這人站起來,又說了幾句客氣話,白潔叫他躺下。
此人究竟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33
第四十五回 養(yǎng)傷家中白潔施恩 習武就地李大傳經
話說此人躺下后,白潔便急切問道:“朋友,你是從哪兒來的?”“云南昆明府。”“云南,挺遠的。貴姓?”“免貴姓李。”“噢,叫什么名?”“嗯……”這人猶豫了一下,“嗯,我叫李大,因為我排行最大,就叫這名兒。”“那你是干什么的?”“普通百姓。”“那誰把你打成這樣子?”“仇人。”“仇人?他們是干什么的?為什么打你?”“恩公,你不必細問了。總之,我得罪了仇人,被他們暗下毒手,將我打傷。恩公,你放心!我看出你的意思來了,你對我有懷疑。本來嗎,花花世界,無奇不有,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腦門子上沒貼著條兒,沒粘著字,怎么能說我是好人呢?可是,恩公你放心,上有青天,下有地,當中有良心,我是真正的好人。嘴不應心,我必遭惡報!恩公,等將來我一五一十對你細說。”白潔一聽,你說這,還怎么往下問呢?人家一再保證,以良心擔保。白少爺點頭:“好好好!我沒別的意思,你別多心。你就住在我家好好養(yǎng)傷,多咱養(yǎng)好多咱說。”說完,走到上房,跟母親講:“娘啊,也不知為什么,我怎么看這人是個好人。長得五官端正,給人的印像特別善良。娘啊,您就放心吧!”老太太一看兒這樣,也沒逼他,就暗中支持,就這樣,又買魚,又買肉,又給熬母雞湯。這人恢復得挺快,不到一個月,傷痊愈了。好啦!白潔大喜,心說:我也能救一條人命,這算做了一件好事啦!被救這人對白潔感恩戴德。通過這一個月的生活,這人發(fā)現:白家娘兒倆生活,始終沒見這老太太,現在能下地了,得給老太太問個安。“恩公哪,我打算見見老伯母,你看如何?”“好哇,歡迎歡迎!我跟我娘打個招呼。”白潔跑到上房跟娘一說,老太太也挺高興,說:“兒啊,等下晌的吧!娘得準備點菜,招待招待這個人。”白潔挺高興,跑到菜市上買了菜,鮮魚活蝦買了回來,老太太親手操作,等到下晌,酒菜都準備好了。被救這個人洗了把臉,收拾了一下衣服。說被救這人有衣裳嗎?有,他腰里纏著個包,帶著隨身衣服,換了一套褲褂,干干凈凈,由白潔陪著來到上房。老太太正在屋等著呢。相見之后,被救這人跪倒在地:“伯母在上,本難人不死,皆貴母所賜,請上受我一拜!”規(guī)規(guī)矩矩磕了四個頭。老太太不忍呢,趕緊讓白潔把這人扶起,說了幾句客套話,三人入席。老太太憑著經驗,在桌前仔細把這人打量了一番,再看他身高六尺掛零,肩寬腰厚,黑燦燦的面皮,稍稍有些短短的胡茬,濃眉大眼,五官端正。看這外表不是壞人。老太太也是有意的,邊吃邊閑談:“聽白潔說你是云南昆明的,家里有些什么人?”“唉,老婆孩子一共是四口人。”“噢,那你依靠什么生活著?”“伯母哪,因我父身邊頗有積蓄,現在就花老本。我呢,有時候做點買賣,有時候教幾個徒弟,也能維持生活。”“噢,那我再問你,你因何得罪什么人?因何把你打成這個樣子?因何從昆明來到這江蘇?”“這個……唉,伯母,這話說起來就長了,恕小侄不能原原本本跟您講。什么原因?這里面關系重大,等將來把事情理出頭緒,您自然清楚了。”老太太一聽,他話講得含糊不清,難免心中不悅,席面上就沉靜了片刻。但這人擎杯在手:“伯母,請您放心!我還是那句話,我是絕對的好人,恩公救我沒救錯!我是犯法的不做,反胃的不吃,我是奉公守法的良民,早晚您會了解我的。總之一句話,我得罪了仇人,有苦難言。我追殺仇人,追到了貴寶地。現在我還得去抓他,不抓到他,事情就弄不清楚。請您老人家放心!”“噢,那老身就不便再問了”。
還別說,這人說話顯得特別誠實,問不出什么毛病來。吃完了飯,這人就回去休息。反正白潔娘兒倆就知道這人姓李,別的什么都不知道。白潔這人老實,就認為姓李的這人兒挺好,就是不知道他的來歷,每當想起這事兒,就覺得堵心。這事兒拋出去談別的,倆人很意氣相投,很談得來,尤其談到武功這方面,這人滔滔不絕,口若懸河,說得有很有據,把白潔聽得都入迷了。打這往后,這人就住下了,經常白天在家呆著,晚上出去。有幾回白潔晚上找他有事,屋里空無一人,刀也沒在。白潔心里合計:上哪兒去了呢?有時看他白天回來了,就睡大覺,晚上就出去,這事不斷。白詰問他上哪去了,他說找仇人去了,什么仇人他也不說。白潔一合計:聽天由命吧!救人救到底,送人送到家。反正我看這人不錯,不見得我能沾上什么事。另一方面,白潔的武功始終沒耽誤,自從救了這人,他不上虎匠了,天天在家練武,前院地方小,他上后院練去,仍然是一絲不茍。單說這一天,白潔到后院,把場子打掃干凈,收拾利落,開始練拳。正練到得意之處,這姓李的睡不著覺,也上后院來溜達,一聽白潔呼哧呼哧直喘,呼嗵呼嗵直響,他進了這院,靠在墻上在這看著。白潔一看大哥來了,也沒見外,自己練自己的,等一會兒練完了,一收招,喘了喘氣,邁步來到這人跟前:“大哥,你怎么沒睡?”“天熱,我睡不著,知道你在這兒練武,我來看看。”“哥哥,你看我練的這兩下子怎么樣?”“哈哈,這叫我怎么說呢?”白潔一聽,這話里有話哪!“哥哥,你有什么就說什么唄!你比我歲數大,你看我哪有不對,你多加指點唄。你是個行家。”“恩公,你要叫我說瞎話,我就捧你幾句,既然處得不錯,就說實話,你練的這東西不怎么樣!”白潔臉一紅,覺得自己沒少下功夫這么折騰,鬧了半天還不怎么樣的,不愛聽,還有點不服氣,但表面上還不能帶出來。“唉,啊……是……是不怎么樣的!”這人看出來了:“恩公,你別不愛聽,確實不怎么樣。這不怪你,因為什么呢?你沒有經過名師指點。只有老師高,才能出名徒。你想想,你過去交的那些人盡是打把勢的、賣藝的、串場子的、走江湖的,這些人會有什么真功夫?無非是掙錢糊口,練點花架子,糊弄外行人,他們決不是什么成名的人,你跟他們學,能學出什么東西來?你看你剛才練的這趟拳,一點也不歸路,這都是花架子,準看不準用,真要到戰(zhàn)場上,弄不好還許把命搭上。”
白潔聽了沒言語,似乎呢,還不大信服。這姓李的一笑:“恩公,你是不是有點不服氣兒?你看我給你練練。”“那好哇!”隨后,這姓李的把袖兒一挽,往當院一站,沉住氣,走行門,邁過步,練了一趟拳。啪啪啪,這一練完了不要緊,把白潔看傻了,唉呀,這姓李的可真有兩下子,比我強得太多了!“大哥,你這么好的功夫,你可不應該……”“怎么?”“你得教給我呀!我要早知道你功夫這么大,我早跟你學了。”“哈哈,現在學也不晚!本來我還有事要辦,為了補報你的救命之恩,我把別的事兒壓壓,我先教給你能耐。兄弟,我看這么辦吧,說練,明天咱就開始,你就跟我學,你看怎么樣?”“唉,好啦!”白潔一聽這話,把別的全忘了,興沖沖就睡了一覺,等到第二天來到后院,姓李的就教給他能耐。根本從頭做起,怎么定式,怎么抬腿,怎么伸手,教了他一套五祖點穴拳。這趟拳腳自從白潔學會了之后,能耐長了一大塊,跟原來可不一樣了。這姓李的不光教給他拳腳,還傳授他槍法,在這十八般兵器當中,惟獨傳授他大槍。在傳授以前,姓李的跟他講:“恩公哪,槍為兵器之中的賊,刀為兵器之中的帥,錘為兵器中的膽,雙鉤為兵器之中的眼。這玩兒都有講究,不是胡練的。就拿這槍來說,槍扎一條線,刀砍一大片。人人都使槍,它普遍,但是它最難學,它是兵器中的賊,你想想吧,講究的是出神入化,神鬼莫測。要練到登峰造極,談何容易呀!我們家就練槍,我對槍就非常喜愛,下過幾年功夫,練好了嗎?不敢說練好,總而言之,一般來說還交待得過去。這回我教你大槍,你要牢牢記住!”“唉,好嘲!”白潔準備了兩條槍,姓李的一條,他一條。人家怎么教,他怎么學。人家一練這槍呀,白潔更傻了,從來沒見過。就見人家前把一翻,金雞亂點頭,往回一返槍,撲棱一下,怪蟒翻身,練起來,雨打蓮花,風雨不透。白潔鼓掌喝彩:“大哥,鬧了半天,你的槍法這么多哇!這我可得學到手!”“賢弟呀,話又說回來了,你沒有以前的基本功,就想單獨練槍,你也練不了,好在你有以前的基本功。來,我教給你。”
李大教給他三八二十四式五虎斷門槍,教完說:“我教給你這趟槍,為什么叫五虎斷門槍?共有五家,頭一家,你太熟悉了,就是三國時候的呂布呂奉先,人家使槍,那堪稱一絕呀,因為他使的槍確有獨到之處,人家研究了不少精華,流傳到后世。這第二家,就是老高家,白馬銀絲高士己,那槍上有研究。再下來第三家,老楊家,你聽說有個楊景的嗎?就是百姓之中流傳的楊六郎,這個槍法出眾,人家還親手寫過《槍譜》,可惜失傳了。據我父親講,咱們這個槍法里也有老楊家的招數。還有一個最露臉的老羅家,隋唐年間的羅成嘍,那槍法是一絕呀,咱們這個槍法中,筋骨主要是老羅家的。第五家,老岳家,精忠大帥岳鵬舉,人家使槍也堪稱一絕,也著有《槍譜》,可惜咱們手邊沒有。咱把這五家的槍法化到一塊兒,就叫五虎斷門槍。在我父親手上,重新加以研究,把五大家的精華加到一塊兒,才研究出二十四式。咱們跟人家古代的名家相比,人家是馬上的槍術,頂盔貫甲,騎馬打槍,沖鋒陷陣,講究快和急。咱們現在是在步下,不騎馬,所以練槍就比較難,因此,咱這槍也比那種槍尺寸短得多,那多是丈八大檢,咱這沒有,最多的也就是八尺槍,咱們練的這是七尺二的,這就夠可以的了。不管長短,槍是最吃功夫的了。往后,你可要好好下功夫學。”
啊呀,姓李的這么一講,白潔頓開茅塞,哎呀,長了不少經驗。“好啦,哥哥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學,決不辜負您的希望!”這兩個人摽上把子就開始學開了。四十幾天的光陰,白潔把能耐學到身上了。啪一練這五虎斷門槍,要說怎么精,怎么奧妙,他談不到,可路子全學會了。姓李的真高興啊,頻頻點頭:“恩公,你真聰明!學這么快的主從來沒有,當初我還下了半年工夫哪!你千萬要記住這個路子。記住:熟能生巧。不管我在你跟前不在你跟前,二五更的工夫可不能耽誤了!學會了還不行,還得到外面去闖蕩,見見世面,見見高人,跟人家交交手,實際用上那么幾次,這槍就學成了,現在只能說是開端。”“唉,我記住了。”“但是,”姓李的又說,“恩公哪,我有個要求你要牢記!”“什么事,您說吧!”“我教給你這趟五虎斷門槍,為什么呢?報恩哪,只是為了報恩!你學會了這套槍是為了健身。在一定的情況下,實在不可了,不使這套槍命也保不住了,你才能使用,輕易的時候你不能隨便用。我這個要求你能答應嗎?”“能!”“哎,再者,你自己會了就得了,不要傳給別人。可不是我保守,我不打算讓別人知道,更不許你在大庭廣眾之下練這套槍!你明白嗎?”“我明白!”白潔以為,你說不是保守,還是保守,怕我這一練,叫行家給學去了。那我能練嗎?!我哥哥這人真多心。實則不然,這姓李的不樂意他當著眾人練,有另一番隱情,這一練很可能引來飛災橫禍,怕白潔害怕,但這話沒說。叮嚀再三,白潔記住。打這以后他繼續(xù)練。
十幾天過去了,忽然有一天,姓李的一拍肩說:“恩公哪,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我一晃到貴府一百多天了,打擾得夠嗆!我于心不忍啊!現在,我有點急事兒,我要辭行了。”“哦,你要走?”“嗯。”“那你要上哪兒去?”“我要回云南去。另外你是知道的,我來尋找仇人來了;不把仇人抓住,我這事解釋不清。現在仇人未獲,又離家日久,我掛念我一雙兒女,打算回家看看,然后還要尋拿仇人!”“那哥哥你這一走,咱們什么時候能見面呢?”“哎呀,這可不好說呀,何年何月現在很難估計。不過呢,我經常在外轉悠,可能哪,過幾天還回來,也許幾年就見不著了!總而言之,你對我的恩情,我是銘刻心腑,早晚有一天,我把事辦完了,帶著妻子、孩子,一定來看望伯母和腎弟,咱們得好好處一處。”
白潔是個熱心腸的人,一聽眼淚都掉下來了,擦著眼淚到上房跟娘說:“娘,我救的這個哥哥,人家要走啦!”“啊?他上哪兒去?”“人家想孩子,要回云南。”
老太太心里熱乎乎的。你看這三人處了一百多天,三個月來覺得這人確實不錯,也不能就這么走哇!老太太拿出錢來,讓白潔買了點魚、肉,回來又做了幾樣菜,算給這姓李的餞行。三個人坐到一塊兒,一個個長吁短嘆。這姓李的就說:“伯母,請您保重貴體。我走之后,請您和我恩公好好度日,將來我必定報恩!我希望咱們見面的那一天,伯母的身子特別硬實,那我就高興啦!”“哎,托福、托福吧!但愿如此。”老太太說著直擦眼淚,告訴那姓李的:“回到昆明哪,見著我那侄兒媳婦,給我問好,歡迎你們早點來蘇州串門!”“唉,我全都記住了。”
吃完了飯,這姓李的把嘴擦擦,回到屋里,把那小包歸整歸整,刀掛上。這日頭就往西偏了。
白潔送哇,送出蘇州五六里地去,難舍難分。姓李的就跟他說:“兄弟,回去吧!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呀!你把我送到哪兒呀?兩山到不了一塊兒。兩人能見著。千萬保重,別耽誤了功夫,啊?希望我見著你的時候,你的功夫比現在還有進展!”“哥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不荒廢時日!希望你早去早回,咱們兄弟早日見面!”就這樣灑淚而別。
欲知白潔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33
第四十六回 仗義相助廟會顯威 天飛災禍就地遭擒
姓李的走啦,姑且不提。單說這白潔白鳳如,回到家里一坐呀,失魂落魄,怎么也提不起精神來。老太太也是唉聲嘆氣,覺著空了半拉天,一直過了十幾天之后,才恢復了正常。白潔一想:可別耽誤了練功啊!將來姓李的大哥回來一檢查,沒長進,那叫人家多失望呀!
就這樣天天起早貪黑,在院子里練拳腳,練五虎斷門槍,確實有進展。
也該著有事,正好是四月初八趕廟會,左鄰右舍都去逛廟會。有人就約白潔:“咱們到虎丘逛逛廟會吧,溜達溜達。”白潔平常老關著門在家里呆著,很難有機會出去溜達溜達,所以這大伙兒找他,他心里挺高興,跟母親一說,老太太也同意了,“哎,那你去吧,早去早回,別在外頭惹事兒。”“哎,娘您放心吧!”
老太太就這么順嘴一說。自潔長這么大,十八九了從來沒惹過事兒。白潔換了套衣服,跟著大伙溜溜達達,到了虎丘,看看這兒,看看那兒,又到廟上燒燒香。這廟會上,做買賣的很多,熱鬧非凡。白潔找了個攤兒吃了點東西,請請大伙兒。人們挺高興,吃完了繼續(xù)游逛。白潔看別的都看不進去,走馬觀花,惟獨對練武的有所偏愛,偏去找這把勢場,心說:過去我崇拜這些人,現在我看看,究竟通過這么長時間的學習我比他們強多少。這會兒我能看出他們糊弄人不糊弄人了。光這廟會上,把勢場這有十幾個,有的地方圍的人多,有的地方圍的人少。白潔找個人不多的地方,因這地方不熱鬧,在廟西,不是靠著廟會通樞,人不是特意走到這兒,看不清。白潔走到這兒,往里頭一探頭,一看里頭有個老頭,穿的衣服還不怎樣,有六十歲上下,高顴骨,縮腮幫,大奔顱頭,深眼窩,黃眼珠挺亮,腰裹扎著個帶子,蹬雙灑鞋,旁邊放個包,地上插著兩條花槍,有一把單刀。這老頭呢,剛把場子打開,正在這兒說:“鄉(xiāng)親們,我是遠處來的,初到貴寶地,因為求親不遇,訪友不著,困難到這兒了。怎么辦呢?正趕上廟會,所以我打算把武術放在地上,換倆零錢花。我知道蘇州乃大王之地,藏龍臥虎,打一拳、踢一腳的子弟老師有的是。我這兩下子,平常稀松二五眼兒,我練呢,您就別管好不好,只當我是隨便練練罷了。看著我這年紀,看著我這辛苦,您就賞我一文兩文的,我一定忘不了您的好處。您看別的場子的人真多,您看我這兒才幾位,別看幾位,我請也請不來。說練就練,請諸位站腳助威,您可別走哇!”
老頭兒挺客氣,說完了在里頭練開了。開始白潔沒注意,以為他說的是真的,等老頭練上了,白潔一看,吃了一驚,剛才老頭說話是謙虛呀!他真有能耐,按姓李的說的,人家練的歸路,伸手似挖米,蜷手如卷餅,身如蛇形、腿如鉆,拳似流星、眼如電,貓躥、狗閃、兔滾、鷹翻,人家這套拳腳里都有了,練得也干凈利落。等老頭練完了,鼻洼、鬢角見了點汗,賣了力氣了。老者一抱拳:“鄉(xiāng)親們,大家莫笑我現丑了!我現在開始求幫,求眾位賞賞吧!”結果,這一要錢呀,太慘了,沒幾個給錢的。圍著這一百來人,才三四個人給了三四個銅錢。這老頭瞅瞅銅錢,冷笑了幾聲:“哎呀,我折騰這半天,就值三四個老錢!各位再幫幫吧!看哪位再賞個臉?這……這點錢都不夠倆燒餅的,真的能讓我白練嗎?”說完了還是沒人給錢。
白潔一看,心里不是滋味。咱們蘇州是大邦之地,怎么這么不懂人情!
白潔一看,練武的這個老頭兒太可憐了,練了半天沒人給錢,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年輕的人哪都好勝,旁邊的幾個人看出白潔的意思了。“白少爺,你也到里頭顯顯身手,你不沒事兒也老練嗎?幫幫場子,可憐可憐這老頭兒。你看怎么樣?”白潔點點頭,說:“好吧!”說完,撥開人群進去了,沖老頭兒一抱拳:“老先生請了!”
老頭兒一看進來個小伙子,長得細皮嫩肉,挺漂亮,看年紀已超過二十。老頭兒趕緊還禮:“哎喲!這位少爺,你有事?”白潔說:“老先生,我瞅你練了半天真不容易,要不到錢,連我都替你著急。可能咱們蘇州人有毛病,見外地人來了就眼生,連錢也舍不得給怎么辦呢?我打算幫幫場子,我替你練兩趟,要下錢來,我分文不要,全都給你。怎么樣啊?”
“哎喲!好心的少爺,我感恩不淺啊!我謝謝了,我謝謝了!那敢情好!”
一說這個,大家熱烈鼓掌。又有那逛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兒干什么叫好?”逐漸地就圍攏過來了,越圍人越多,足能有四五百號人。老頭兒樂了,說:“少爺,看您這人緣兒多好!現在您還沒怎么練,就往這一站,大伙兒都來捧場了。我就不行,命淺福薄,練了半天,大伙也不捧場。”老頭兒又面向大伙說:“鄉(xiāng)親們、各位,我不練了。現在由這位公子練,人家是幫我的忙。”說完,他問面前這位公子:“公子貴姓?”“免貴姓白,白潔白鳳如。”“啊!是是,白公子。那您什么時候練?”“現在就練。”
白潔把長大的衣服脫掉,挽了挽袖子,把大辮唰啦一盤,走行門,邁過步,練了一趟五祖點穴拳。這個拳,就是姓李的那個人教給他的,他特別喜歡它,越練越得意,越練越得意。看熱鬧的人一看,熱烈鼓掌喝彩,有本地認識他的,更給他鼓掌了。“好!練得好!比那老頭兒強多了!”白潔練完了,一收招,說:“各位,大家甭光叫好,你得動真的!給錢給錢!”叮當,叮叮當當,說玄了,就跟下雨似的,地下的錢一層啊!白潔一看有這么多人捧場,非常高興。老頭兒對他說:“哎喲,我謝謝了!”這老頭兒把那筐拿過來,在地上撿錢。您甭說這錢有多少,撿完了,把老頭兒累了一身汗。他把沉甸甸的筐放回原處,對白潔說道:“少爺,您幫了我的大忙了,叫我怎么謝您啊?”白潔擺了擺手說:“別謝了。老朋友,人不親地親。不管怎么說,咱倆都是練武的,祖師爺還是親的呢!我?guī)兔κ菓摰摹N铱催@點兒錢是不少,但是還不是那么特多的,再幫你練一趟吧!”“哎喲!哎喲!叫我于心何忍啊!”“別別別,說練就練!”年輕人頭腦一發(fā)熱,光顧了高興,把別的都忘了。白潔一看,旁邊戳著倆槍,先操起一支,抖了兩抖,覺得槍有點輕,把另一支槍拿過來,嘭嘭嘭,看了三看,搖了三搖,心想:比方才那條強得多。我練套槍吧!一說練槍,人們熱烈鼓掌,比拳腳有意思,動家伙了。白潔往正中央一站,沖四外抱拳:“鄉(xiāng)親們,今天我練趟槍,說明白了,這槍我可練不好,因為我是新學的。教給我的那個人,人家練得好。今兒個,我就當眾現丑,好與不好,我不是為我自己,是為這個老先生的。希望諸位多多捧場!說練就練!”白潔往下一哈腰,嗨,先來了個狐步,鴛鴦訣一合,緊跟著往前叭叭叭邁了個三緊步,把大槍一晃,砰砰砰,來了個“金雞亂點頭”。據說那高手,憑著手腕子上的功夫,把槍桿子這么一抖,能有十三個槍尖,再高能有十八個槍尖,明明是一個,為什么看得那么多呢?就是把這槍玩兒活了。白潔還不到那種程度,一晚上也只能有四五個槍尖吧!那紅色的槍纓一抖灑,就這么兩下,便有人喝彩:“練得好,真好!”白潔一高興,把姓李的人告訴他的話全忘了。前文書說過,姓李的對他講:“我教給你的這套槍,不到萬般無奈,你別瞎使。再有一個,在眾人面前你別練。”千叮嚀,萬囑咐,可白潔以為,你大概是怕人偷藝,我練練,他就能學去?多余!他今兒個一高興,早把這話拋到九霄云外了。他練的是五虎斷門槍。老百姓鼓掌喝彩,那叫起哄,既叫不出名兒,又不知道好在什么地方。
單說這練武的老頭兒,不看則可,一看則傻眼了,一愣神兒,蹲在地上,手捻著胡須,瞅白潔練。他都看傻了。白潔練完了“五虎斷門槍”,嘩啦一收招。眾人齊聲贊道:“好,太好了!”接著是“好——”的聲音。隨著熱烈的掌聲,眾人踴躍扔錢,比剛才練拳的錢又多了一倍。白潔樂得厲害,把頭上的汗一擦,砰的一聲,把槍一戳,說道:“老先生,撿錢吧!”老頭兒拿簸箕把錢全撿光了。這老者笑呵呵地來到白潔的面前,說:“少爺,你這份心可真好!要沒你幫忙,我上哪弄這么多錢?累折我的腰,我也辦不到呀!”白詰問老頭兒:“嗨!別客氣了。看看這點錢夠還店、飯賬和路費的嗎?”老頭兒點頭說:“夠夠夠,綽綽有余。少爺,我有點事要跟你說。”“說吧!”他往左右看看:“我不樂意叫別人聽。”“那你就壓低聲音說。”白潔往前一湊,鼻子尖對著老頭兒的鼻子尖,哪知道老者利用這一機會,上頭一晃,底下就使了個掃堂腿,把白潔打翻在地。“啊!聽說那老頭是瘋子!公子幫他的忙,他還打人呢!”眾人喊喊喳喳地說。
與此同時,在人群當中竄出四個彪形大漢把白潔按倒在地上,咔嚓一聲,拿鎖鏈把白潔的脖子鎖上了,緊跟著,咣咣把腳鏈子給釘上了。白潔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再看那老頭兒換了一副面孔,這陣兒是冷若冰霜,說:“白少爺,知道我干什么的嗎?練武是假,抓人是真!我是官面的八班都頭,捉拿一個采花賊寇。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哎!今兒個真叫我遇上了!對不起,跟我打官司去!”白潔一聽,驚呆了:“什么?你都說的哪國話?我聽不明白。什么‘采花賊’?跟我有什么關系?你抓錯人了,屈枉好人,咱們到衙門去說。這塊兒講沒用。”“帶走。”有兩個牽著白潔,另外兩個拿著地上的錢和衣服,趕奔蘇州府。老百姓這會兒可亂了。“這事兒沒遇著過!”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這老頭兒不是練把勢,他是裝相的。他是官面的官人兒,來抓人來了。”“跟白公子有什么關系?”“誰知道呢?”“白公子可夠冤枉的了!有時候官府把人抓錯了!”“話可不能這樣說,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這小孩兒表面上挺老實,誰知道他暗地捅了什么婁子。不然的話,官府怎么不抓你我,專抓他呢?”“這話可對,咱們到官府去看看。”就連白潔那些鄰居全都在人群后跟著。
欲知白潔下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34
第四十七回 衙門嚴酷施展毒型 白潔遭殃幸獲救星
話說白潔一開始挺害怕,走了一會兒,他就不害怕了。白潔心想:國家的刀快,不斬無罪之人。我犯什么法了?你有一告,我有一訴!我沒做壞事,我心里有底。你們調查呀!拿出人證、物證來呀!你是官人就可以誣陷我嗎?一想到這兒,他就不害怕了,窩了一肚子火,帶著腳鏈子到了蘇州衙門。
蘇州知府大街可是夠威風的了。班頭進了衙門,拐彎進了班房,打了招呼,就把白潔推了進去。只見班房里有一個大木樁子,樁子上有鐵環(huán)兒,就把白潔用鐵鏈子鎖在了那兒。不一會兒,練把勢的老頭出來,一直趕奔大堂,操起鼓槌,咚咚咚連敲了幾下,接著就聽見里頭吶喊助威,咚咚咚一陣鼓響,知府大人升了堂。八班人站立兩邊,堂門下立著“肅靜”牌和“回避”牌,擺著各種刑具。賣藝這老跪倒在堂前:“給大老爺叩頭!”這知府姓常,叫常由理,人們叫快了就叫他“常有理”。他說你有罪就有罪,說你沒罪就沒罪,知府得這個綽號也不冤枉。他今年五十多歲了,在蘇州有二三年了,聽說不久還要高升。知府升了堂剛坐下,一看下邊的老者,他認識,這不是云南昆明府的八班大都頭金眼鷹孫亮嗎?知府嘶啦著嗓子問道:“孫亮,請本府升堂,有何事?”孫亮答道:“小人從云南來,到處捉拿采花的賊寇,好不容易算找到了眉目,有一嫌疑犯現已捕捉歸案,請大人升堂公斷!”“哦,這還不錯!既然是個嫌疑犯,就又能在他身上破獲案件啦!”“是啊!就因為這個我才把他抓住的。”“來人!把罪犯帶上來!”有人到班房把鎖鏈子打開,推了白潔一把,白潔被帶了上來。
從班房出來到堂上,就這么一會兒白潔就挨了一百多拳、五十多腳。心想:這哪是衙門!這不是閻王殿嗎?不死也得扒層皮呀!到了這兒,就得忍著點兒。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頭!白潔跪倒地上,往上磕頭:“小人參見大老爺。”知府捻著胡須,看了看,拉長嗓門說:“罪犯抬頭!”“是。”常知府一看:這小子長得細皮嫩肉,還挺俊,不像什么兇犯的樣子,一想不對,不能光看外表,誰知道他干什么勾當了呢?他一拍桌子厲聲嚇道:“低頭!”白潔嚇了一跳,把頭低下了。“家住哪里?”“小人就是蘇州本地人,住在東宮里文書巷。”“職業(yè)?”“我……我還年輕,現在還沒有職業(yè)。”“家中幾口人?”“就我和老母親相依為命。”知府嗯了一聲,又問:“叫什么名?”“白潔白鳳如”“多大了?”“今年十八歲。”“你知道為什么抓你嗎?”“小人不知,小人冤枉!”知府嘿嘿笑了幾聲:“凡是抓來的人,頭一句都是這幾個詞兒,就好像是一個師傅傳授的。冤枉?冤在什么地方啊?”“小人俺白潔雖然出身平民家庭,但是受母親的栽培,知理懂好歹,犯法的不做,犯禁的不吃。小人從來沒惹過禍,怎么能說我是采花賊呢?小人我犯了什么罪?請大人明察!”知府又嘿嘿兩聲:“好吧!那就說給你聽聽!”知府一伸手拿出一疊子公事,往白潔眼前一晃,哪能看得清楚,光看見幾個鮮紅的大印。那是云南昆明府發(fā)出的緊急行文。如今在云南出了一個采花大盜,這人作案的手段十分殘忍,先奸后殺,一共殺了十八條人命。最讓人不能容忍的是,他把昆明府知府的小姐奸污之后破腹開膛,把雙足砍下來掛在大堂之上。士可忍,孰不可忍!這罪犯用鮮血在墻上留下詩句:英雄生來武藝精,五湖四海任縱橫;先奸后殺做消遣,騰身步月是李英。這個李英就是真正的采花大盜。官府要把他捉拿歸案、處死,給那些死者報仇。李英現在逃亡在外,下落不明,官府派人到處通緝,這個金眼鷹孫亮就是奉了大人的命令,前來拿這小子的。跟到了蘇州轉了向了,不知道罪犯隱藏到準家了。為此事,孫亮到本府掛了號、備了案,到處明察暗訪。今兒個在廟會上你幫場子,還練了一趟拳、一趟槍。孫亮說:“對武術我又不是外行,你練的這些跟李英的一點兒個差,他們家的東西從來不外傳,傳出去必是三親六故,也就是說你跟他的關系密切,必知其下落。白潔,聽明白了嗎?你可認識這個李英?你把他藏在何處,還不如實地講來?”
這回白潔全聽明白了,腦袋瓜子嗡嗡直響。白潔想起救的那姓李的,身穿夜行衣,手拿鬼頭刀,倒在樹林里,插著一支鏢,我把他救回家中,問他,他不肯說,老是吞吞吐吐,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但他說他是好人,究竟他是個什么人,到現在我也不清楚,他從來也沒說過他叫李英,他叫李大。看來此人決非善類。白潔后悔得要命,往上叩頭:“大老爺在上,小人據實招來。”“講!”白潔跪在堂上,把以往的經過全都說了,一點也沒添沒減,說來說去,姓李的回云南了,以后還會來,報名叫李大。白潔一五一十把這全說了:“望大老爺明鑒!”旁邊的書記把白潔的口供全記錄下來了。知府大怒,把桌子一拍,說:“白潔,你是信口胡說呀!歲數不大,你可真能編!哎呀,我怎么就不相信事情有這么巧呢?平白無故你就把一個大活人背回家中救了?你可到官府報案了嗎?你既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就把他收養(yǎng)了,你也不知道他的身世,就讓他在你家住了一百多天?這真是笑話!起碼你貪圖了他的銀子!他絕不能不跟你說實話!你趕緊把實情說來,免得皮肉受苦!”白潔喊道:“大老爺明鑒,小人確實冤枉!他確實沒告訴我他上哪兒去了。”“你敢嘴硬!來呀!拉下去,重打四十大板!”底下的人把白潔拉下去,脫掉衣服,掄起大板,啪啪就是幾板。白潔活了十八歲,沒吃過這種苦,他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迸流,白潔嗷嗷直叫,等打完了,屁股上流血,滿臉全是汗水,把他又拖到堂上,知府又問:“白潔,說不說?那李英都怎么和你商議的?因為什么要窩藏他?特別是他跑到哪兒去了?說!”白潔說:“大人,就是打死小人我也不知道啊!”常知府冷笑一聲:“你真是伶牙俐齒,鐵嘴鋼牙!拖下去,打!”
又接了白潔四十棒。白潔昏倒在地,不省人事。有人用涼水把他潑過來。這金眼鷹孫亮在旁邊也看著了,心想打死他就麻煩了。孫亮往前緊走幾步,來到知府大人面前:“大人,卑職有下情,請允稟。不可急著用刑哪!”知府嗯了一聲問:“以你之見呢?”“小人愿把他解往云南昆明去,小人也就交了差了。然后再通過他的口抓李英。”常知府一合計:這樣也好,案子不是在本地出的,遠在昆明,和我有什么關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這工夫,在后屋養(yǎng)養(yǎng)神。因此知府就點頭答應了,讓白潔出了供,把他收監(jiān)。這一收監(jiān),消息傳了出去:白家少爺勾結江洋大盜采花賊。整個蘇州城轟動開了。
這消息傳到了白潔家里。老母親本來準備好飯菜,等兒子逛廟會回來,娘兒倆好吃呀!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天快黑了也沒回來,母親出去打聽。有人知道,又瞞不過。老太太“哎喲”一聲坐倒在地,哭喊道:“我的兒呀!我那孩兒可委屈啊!”老太太連滾帶爬跑到蘇州衙門,非要見兒子。當差的能讓她進去嗎?“走,老太婆子!就你教育的逆子!知府大人留德了,不留德把你也抓進監(jiān)獄!”老太太一直哭到天亮。金眼鷹孫亮辦完手續(xù),準備了一輛囚車,把白潔押入木籠,吩咐一聲:“來呀,起身!”這囚車是專門押送犯人的,把那腦袋夾在囚車的外面,身子在籠子里面。這犯人帶著脖鎖、手銬、腳鐐三大件,就這樣還怕犯人跑了,把那脖鎖通過車上特制的眼兒,送到車底下,再鎖在車軸上,就是神仙也跑不了。
孫亮一看一切都準備就緒,辦完了手續(xù),蘇州府還派了四個人,協(xié)助孫亮護送犯人,一共九個人,加上車老板是十位。這就開始行動了。“散開!散開!散開!”這車子剛開動,圍觀的老百姓擠得風雨不透,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那不是白公子嗎?”“可不是嗎?他犯什么罪了?”“不知道。聽說是窩藏了什么賊。要不就能抓他?”“小伙兒他不像壞人啊!”“哎喲!這也難說,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啊!你看他外表長得挺俊,誰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白潔在囚車木籠里頭往左右看了看,眼淚掉了下來。不想看別的,他想尋找他的母親,心想:誰能給我娘捎個信兒,讓我們娘兒倆再見上一面。娘啊!您可知道您兒攤上了不白的冤!正想著呢,只聽人叢中有人喊了一聲:“慢慢走啊!兒啊,娘我來了!”白潔的母親從人叢中出來,像瘋了似地撲到囚車旁邊,往上一爬,就哭開了。白潔一看是娘:“哎呀,母親!”娘兒倆泣不成聲。孫亮一看,嚷道:“走開!走開!什么人敢攔住囚車?”白潔的母親哭著說道:“長官啊!這是我兒啊!別人不知道,我兒我是知道的。他是個好人啊!你們冤屈了他!”“老太太,冤不冤,咱們到昆明府再說!你快些把道路讓開!閃開!”老太太說什么也不走,兩只手抓住囚車木籠子欄桿,死死摳住。過來幾個差人,硬把手給掰開,把老太太推在道旁。白潔也哭,老太太也哭。就這樣,車子離開了蘇州。
白潔他娘回去之后,重病不起,又驚嚇,又疼兒子,沒幾天就死了。
白潔在車上哭得昏過去了。等他明白過來,這輛囚車早已離開蘇州城了。人要到了這種程度,心里再難受有什么用?白潔哭了一陣兒,就這樣任人擺布,繼續(xù)趕路。
孫亮領著這些人押著囚車,在頭前開路,剛走出蘇州就下雨了。這小雨雖然不大,但衣服全被澆透了。白潔突然明白過來,一看天下著雨,想起了母親的事兒,他簡直氣滿胸膛,心想:我犯了什么罪,你們就把我抓了起來?你們還講不講點兒理?人都有脾氣,白潔這陣兒有點反常,把眼珠子一瞪,冷不丁喊了一聲:“站住!”把那些當差的嚇了一跳:“你什么毛病?”白潔沖著金眼鷹孫亮破口大罵:“你個老天殺的!屈死好人笑死賊!我姓白的犯法的不做,犯禁的不吃,你們憑什么抓我?”孫亮說:“白公子,跟我說這些沒用!咱們到昆明,有理你跟官兒去說。我告訴你,老實點兒跟著走,免受皮肉之苦!不然的話,對你可不客氣了!”白潔冷笑一聲:“姓孫的,不客氣,你還能怎么樣?我把這一百來斤豁出去了,我他娘的不活了!”白潔是大罵不止。當差的誰也沒理他,怕在道上出事;出了事,他們回到昆明就無法交代。
又往前走了一段,這雨下大了。白潔一看,身上都澆濕了,又喊了一聲:“站住!別走了!”孫亮趕緊回過身來問:“白公子,怎么不走了?”“姓孫的,別說我沒犯法,即使犯了法,我人犯,身子可沒犯!澆著我,我可不干!”孫亮一聽,這小子說的不是沒道理,看了看天,陰云密布,暫時還晴不了,看看這些伙計,也沒有防雨的東西,想了想,就跟白潔說:“白少爺,你先別急,你挨澆,我們也照樣挨澆。你看看這塊兒,上不著村,下不著店,這有什么辦法?你先委屈一會兒。咱們再往前走一截兒,如果有避雨的地方,咱們就避一避,行了吧?”白潔這才點了頭。車子往前走了約三里多地,這雨照樣嘩嘩下著。一看道邊有一座廟,可以避雨,孫亮告訴車老板:“快!把車子趕到廟里!”到了廟前一看,是一座關帝廟。這座廟年久失修,院墻已經塌了,大門只剩半扇兒。他們推開門,把車趕到院里了。正殿兩旁是東西配殿。孫亮轉了一圈,覺得屋還行,避雨沒問題。他叫人把囚車打開,把白潔架到東配殿,把濕衣服脫下來擰擰,弄了點兒柴禾,把火點著了,圍著火烘烤衣服,帶了干糧的,就吃干糧,車老板兒把車卸了,喂喂牲口,人們各自找地方休息。孫亮到了東配殿跟那兩個公差說:“你們都精神點兒,啊?一會兒找人來換班兒。差事非常重要,可不許出差錯!”“這能有什么差錯!鎖鏈我們拿手攥著呢!”孫亮一看白潔靠著墻,閉著眼睛,昏沉沉的,也就沒理他,又返回到西配殿,衣服烘了半干不干,他穿上了。他拿過酒瓶子,喝了點兒酒,腦袋往后一靠,心想:我瞇一會兒吧。下雨天,人就乏困。他腦子里胡思亂想,主要想的是這一路上平安無事,能把姓白的送到云南,也就算交了差。屈指一算,離開家鄉(xiāng)半年多了,家里的人不定多著急呢!眼巴巴盼著我回去,我要不露面,他們就得愁死。唉!吃哪碗飯,也不那么容易呀!孫亮想到這兒,合上了眼,就打了個噸兒。睡了一會兒,他一機靈,看看左右,這些當差的都睡了,一想得找人換班兒呀!如果雨不下了,還得趕路。他背著刀,拎著花槍出來了,一看,雨還下著,比方才小多了。他信步來到東配殿,開門進屋一瞅,不禁“喲”了一聲,嚇得他魂不附體。只見那兩個當差的東倒西歪,嘴里吐著白沫,眼睛往上翻。再找那白潔,蹤跡皆無。他一想:差事要丟了,那是自己的責任,吃不了,自己就得兜著走。一瞅,這兩個人是中了點穴了,他過去叭叭兩掌,把穴道給破了,這倆人明白過來了。孫亮叭叭兩個嘴巴子,嚷道:“犯人呢?你們兩個飯桶!我怎么囑咐你們來著?誰讓你們睡覺?”“頭兒,我們沒睡覺,就閉眼打了個腦兒。”“那跟睡覺有什么區(qū)別?”“可說呢!好像從后窗戶進來個黑影,在我們背后一點,我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孫亮往后窗瞅,窗戶開著。他從后窗跳了出去,向外張望,只見前面有兩個人相扶而行,其中一個是黑大個兒,另一個是白潔,頂多也就在一里多地之外。孫亮帶領差人去追,追到樹林里,一看,那黑大個兒正是李英,心想我玩兒命也得抓住你們。
再說白潔被黑大個兒救出去,碰見了童林。聽童林一問,白潔倒先問起黑大個兒啦:“你夠朋友!可你究竟是什么人?就因為我在樹林里把你搭救,大堂人說你是采花賊,有十八條人命,官府正在捉拿你。你為什么不跟我說?你知道這是害我們娘兒倆嗎?你是好人,還是壞人?”童林一聽也追問道:“你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李英向白潔一抱拳:“賢弟,以往對不起你!正因為我怕你受委屈,我才救你!”接著李英把自己的全部經歷告訴了白潔和童林。說完了眾人為之動情。
原來李英是云南昆明府人,在城里住,他爹李耀,亦名李光輝,靠保鏢謀生,開了個雙義鏢局。就因為李光輝和一個叫陸成的人合作得很好,所以就起了這樣一個名字。李光輝為人厚道,在金錢上不計較;陸成是揮金如土,仗義疏財,也不計較。他倆相處多年,沒紅過臉。
有一天李光輝跟陸成商量,別做保鏢的買賣了,做這買賣,就得把腦袋掖在褲腰帶上,商量買幾間房子,成個家,有個一男半女,好傳宗接代。陸成仔細一玩味,覺得哥哥說得對,銀子也有了,現在已近中年,早有個家,這心也就靜了。哥兒倆決定把城里的知名人士以及幫過忙的請來,好好熱鬧一頓,也就行了。到了年底,李光輝讓賬房先生算了總賬,看看掙了多少銀子。他發(fā)出請?zhí)埩擞兴奈灏傥弧0汛蠹艺垇恚麄z還練了一套拳腳,大家是熱烈鼓掌。金眼鷹孫亮特意向李光輝請教,問他練的是什么。李光輝說是“五虎斷門槍”。孫亮說:“我怎么沒看過?”“這是家傳的,概不傳授外人。除了我們老李家知道,沒別人。”這是閑談,可倒成了證據了,真沒料到。
過了不久,李耀和陸成開始找房子。結果在昆明府東館外八里遠的蔣家屯兒找到了一處宅子,才花了八百多兩銀子,重新修建得挺闊氣。一宅兩院,李光輝住在左院,陸成住在右院,兩人走一個門,還雇了丫鬟仆人等。喬遷之喜,自不必言。哥兒倆搬進新居,安度晚年,誰知卻引來無邊橫禍。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34
第四十八回 李陸情深勝似弟兄 陸成習武死于非命
李光輝和陸成搬進新居,哥兒倆是非常高興。
定居之后,開始商量著婚事兒。李光輝的意思呢,咱哥兒倆一塊兒成親,陸成是婉言拒絕。他說:“你是哥哥,您得先成親,哪怕早半年呢,也是那么回事兒。我得在您后邊。您要不先成親,恕我不能遵命。”李光輝說:“好吧,那我可就不客氣了。”這就找媒人來提親。您說有錢什么事兒不好辦?要提起李光輝和陸成來,方圓百八十里的沒有不知道的。這媒婆一提親哪,嗬,大姑娘排著隊往這兒送!后來李光輝選中一家,姓蔣,是另外一個村子的。這是個大姑娘了,今年二十歲。這個人,性格善良、溫存,還識文斷字,家里的生活不太寬裕,特別樂意嫁給李光輝。就這么樣,這門親事就算定下來了。過了禮,雙方該走動的事情全都辦完,挑良辰、擇吉日,這才把蔣夫人接過門來。當然了,這個熱鬧勁就甭提了。
夫妻成親以后,十分恩愛。一個是李光輝這個人性格好,脾氣也溫順。夫人就更甭提。兩口子不抬杠,這就好辦事情。那陸成也是非常高興。
頭一年沒事兒,轉過年來,蔣氏夫人懷孕了,到了第二年的春天,生下一個大胖小子。哎喲,這哥兒倆樂得真不得了啊!李光輝就給他孩子起個名兒,叫李英李世鈞,也發(fā)下請柬去,大辦酒席,祝賀了一番。可是李光輝一想:我娶了媳婦,連兒子都有了,我兄弟那邊我得抓緊,三番五次催陸成,最后陸成這才吐了口,娶了老姜家一個女子。這人兒也不錯。老姜家生活一般,所以也樂意嫁給陸成。就這樣,婚事也定下來了。
中秋節(jié)那天,大辦喜事兒,陸成成家,大家熱鬧得不得了。但是呢,這姜氏夫人成親過了好幾年也沒開懷兒,這個事兒使陸成挺著急,沒辦法,找郎中看病吃藥,又到廟里燒香許愿,忙乎得不可開交。
就在李英長到七歲的時候,沒想到姜氏懷孕了。一說有了喜了,連李光輝都跟著高興啊!就盼著這孩子快生下來。十月懷胎,孩子生下來,正好也是個小子。這孩子降生的時候,正好是“寅時”,過去按時辰計算時問。就這么的,陸成找哥哥李光輝,說給孩子起個名兒得了,李光輝挺高興,說這孩子應當叫陸寅陸曉初。“好,太好了!就按哥哥說的辦!”
陸寅一降生,李英已經八歲了。這小哥倆就差著這么幾年。陸成有了兒于,給家庭帶來了喜悅,夫妻高興,家庭和睦,這孩子就是大家的開心寶了。
眨眼之間,又過去八年,李英到了十六歲,陸寅到了八歲,這兩家是親密無間,跟一家人一樣。要這么下去呢,也就什么事兒都沒有了。也是合該有事兒。
自從李光輝和陸成洗手不干之后,哥倆搬到蔣家屯。雖然說不干了,他們兩個的武術可沒撂下,天天練功。一是強筋壯骨;能夠多活幾年;另一方面,哥兒倆有準備,你知保鏢這幾年得罪誰了?尤其是干了十幾年鏢局子的生涯,手里頭頗有積蓄,你知道誰想著要搶自己?怎么辦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所以哥兒倆這武功沒撂下,二更天就練。尤其是李光輝,那練得是更起勁兒,把練功視為生命。
就為了練功,李光輝還格外撥出點銀子,在大后院修了五間練功房,里頭砂口袋、石礅子、鐵鎖、刀、槍、劍、戟,十八般兵刃樣樣俱全,他是一天不落地練。陸成也練,比較而言趕不上李光輝。有時候閑著沒事兒呢,哥兒倆沏壺水,坐到一塊兒也討論槍棒和拳腳。李光輝不明白的向陸成請教,陸成不懂的,就問李光輝。因為他們交情特別深,沒有隱瞞之心,而且有什么就說什么。但是陸成光忙于自己家的事兒,有時候他不練功,李光輝堅持不斷。
有這么一天,李光輝到后邊練功去了,告訴門上的家人:“如果有人找我,你就說我不在,別耽誤我練功。”家人搬了把椅子,就坐在門洞了。李光輝到了練功房,把門倒帶上,把衣服脫掉,在里邊練功。這事情說來也巧,時間不大,陸成從街上回來了,進門就問:“我大哥呢?”“在后邊練功呢。”“嗬,大熱的天兒,又練上了。我去看看。”要按往常哪,他先回自己的家,看看夫人,瞅瞅孩子。今兒個一高興,他沒回家,直接就奔練功房來了。
來到外頭,他把門推開一看,就是一愣。愣什么呢?他就發(fā)現這屋里正中央,房上吊著個大竹圈兒,這竹圈兒有兩個人手拉手那么大個方圓。竹圈上盡環(huán)子,共是三十六個鐵環(huán)兒,每個環(huán)子上頭拴著根繩兒。這三十六根繩的下面,有皮套、鐵叉子,上面插著三十六把刀,刀尖朝里,刀把朝外,都是牛紋尖刀,磨得鋒芒利刃。這個人呢,站在正中央,把這三十六把刀都悠起來,就像人打秋千似的。這一悠到外頭,它還回來,悠的勁兒大,它回來的勁兒也大。
就見李光輝滿頭大汗,站在正中央,閃、轉、騰、挪,躲閃這三十六把飛刀的進攻。這種功夫,陸成光聽說過,不知是李光輝練的。今兒一看心里就不痛快,心說:你看大哥,咱哥兒倆這么多年的交情了,平時沒短了談論武術,你也沒跟我說過練這種功夫,怎么還跟我耍心眼兒,背著我不知道你偷著下功夫?這是什么意思呢?難道咱哥兒倆還能翻臉嗎?難道說我還能壞你的事兒嗎?他就多了心了。可李光輝偷眼一看,陸成來了。因為哥兒倆不見外,所以呢,先練功,后談話,一直把這功夫練完了,把三十六把飛刀都穩(wěn)住,然后一哈腰從底下鉆出來,一邊擦汗,一邊和陸成打招呼:“兄弟,讓你久等了。我光顧練功,也沒讓你坐下。”“大哥,咱哥兒倆有什么說的!坐著、站著,不一樣嗎?”說話間,哥兒倆就到了院里頭。
這陸成就不走了:“大哥,你可不對呀。”“怎么,兄弟?哥哥哪兒錯了?”“你看你,你練這種功夫,怎么不跟我打個招呼呢?有這種事咱倆一塊兒練哪,你看你還背著我。”李光輝聞聽,笑了:“賢弟呀,你想錯了!哥哥我什么事情瞞你呀?我有多少錢,家里有什么事兒,都沒瞞過你,甚至我這條命,我都在所不惜,練個功我能背著你嗎?”“那你為什么不跟我說?”“哎呀,兄弟,要問起來你可別挑理啊!”“那就說,今兒非弄清楚不可,要不我心里怪別扭的。”“好,快人快語說出來痛快,免得咱哥兒倆發(fā)生隔閡。我沒告訴你的原因呢,練這種功夫可危險了。剛才你看見了吧,一個人站在中央,手無寸鐵,三十六把刀全悠起來,往正中央集中,全靠這個人的眼力,身法講究閃、轉、騰、挪、縮、小、綿、軟,這八個字要練不到家,這功夫練不了。這就好像一個人在外頭,赤手空拳遇上三十六個人拎著刀,向你進攻,你怎么辦?你要不下這苦功,到時候你這命就沒了。要練這種功夫呢,就能夠逢兇化吉。你這個人性子急,有時候毛手毛腳的,所以我沒敢跟你說。我要跟你一說,你到時候一練,倘若有個三長兩短,責任是否在哥哥我的身上啊?我這一說,你明白沒有?”“啊,是這么回事兒!”陸成一笑,沒解釋,這心里頭更不痛快了,心說話:大哥,咱倆誰跟誰呀?誰有多大能耐,躥多高,蹦多遠,你還不清楚嗎?就拿我陸成來說,比你李光輝也不差什么,只是你是哥哥,我是兄弟,有些事我得把你推到前邊去。要講究練這種功夫,我就不行嗎?我就比你次?你能練,我就練不了?你還值得背著我,像話嗎?看來呀,我哥哥有點瞧不起我,說我是個窩囊飯桶,不過詞兒是沒這么說。陸成心里這么想的。
您看這不,李光輝問他聽明白了沒有,他說“嗯、呵、是,明白了”,實質上沒明白,心里這勁兒別不過來。哥兒倆到了前廳,吃點東西,喝點水,就把方才那事兒扔到一邊兒去了。
可李光輝呢,還接茬兒說:“兄弟,如果你要喜歡練呢,可以。你明兒擇個時間吧,我領你到后邊,開始我教給你,這玩兒有門路,一開始的時候不能擱刀。你沒看到那墻上嗎?掛著三十六個砂子口袋,那口袋分量還不一樣,有裝二斤鐵砂的,有裝六斤的,還有八斤的,最沉的有十二斤的。開始的時候呢,也別掛這砂袋子,掛棉花團兒。我那墻角有棉花包,棉花團都現成的,練的時候呢,掛三十六個棉花團兒,你在正中練。開始呵,悠一個,悠你對面兒那個,悠出去,它回來,啪把它撥出去,利用這個空隙,再把第二個悠起來。至于悠哪個,你看哪個方便悠哪個。最后呢,你把三十六個全都悠起來。悠圓了,你在里邊躲閃。這就好像幾十個人向你動拳腳,看你怎么個躲法兒。這樣有個最大的好處,即使沒躲開,嘭!它打了你一下,棉花,那怕什么的?也沒有危險,還不能受傷。多咱把這棉花你練熟了再掛重的,最后再掛最重的。比如說十二斤那大砂子口袋,悠起來有多大的分量,打到身上不輕啊!不注意,會打得骨斷筋折。把這砂子口袋練得差不多啦,最后再練刀。不過你可記住,開始上這刀子的時候,不能上三十六把,哎,先上兩把,然后上四把,逐漸地往上增加,多咱練熟了,多咱增加到三十六把。這輕易地要一開始上上,誰也受不了呵!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嗎,不怕千朝會,就怕一朝熟,熟了,什么都沒關系;不會,趁早別冒這險。”李光輝推心置腹,都跟他講了。陸成在這兒聽著,不住地點頭,然后又提點兒別的事兒,該吃晚飯了,就這樣,陸成回自個兒家吃飯去了,這茬兒呢就算接過去了。李光輝覺著沒什么,這算什么,我都跟你解釋清了。陸成不行呵!他心里別扭。
這一天,李光輝上街洗澡去了,因為離著昆明府挺遠,就這么的,一半會兒回不來,另外,李光輝順便再看看朋友。偏趕上這時候陸成沒事兒,陸成轉悠來轉悠去,就問老李家的家人:“我大哥呢?”“一大早就進城了。”“噢,干什么去了?”“燙個澡,順便辦幾件閑事兒,看幾個朋友。”“沒說什么時候回來嗎?”“哎喲,大哥回來呀,也得日頭壓山差不多少。”“噢,我說后邊那練功房鎖著沒有?”“鎖著哪。”“給打開,我練練功。”“噢噢。”他們兩家不分彼此,打開練功房怕什么的呢?家人就用鑰匙把鎖打開了,一推門:“二爺您請。”陸成進去了:“甭跟別人說啊!有人找我,就說我不在。”“啊,好啦。”家人出去,該干什么干什么。這陸成反手把門帶好,往這練功房一看,五間哪,這屋子都連著,顯著非常寬敞,心說我大哥真行啊,真有這心。嗬,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什么都有!這玩兒關上門一練是真不錯呀。別的我都不練,我試試這棉花團兒跟砂袋子,最后我試試這刀。他把大衫脫了往椅子背上一搭,辮子盤到脖子上,挽袖子,提靴子,周身上下緊湊利落。收拾完了呢,他緩緩氣,定定神,從棉花包里頭把那棉花團兒先拽出來,挨著個兒地全掛在這三十六條繩上,一哈腰,鉆進去。呵,這就是三十六個人,好了,看我的。一開始,他把左右的兩個棉花團兒悠起來,悠得多高,回來得多高。這一回來,他啪啪給打出去了,又把前后的悠起來,然后呢,又把前后的打出去,閃、轉、騰、挪,越增加越多,越增加越多,最后把三十六個棉花團兒全都悠起來了。他在里邊身影晃動,左右躲閃,別說這棉花團兒打不著他,就沾他的衣服都沾不著。陸成心里頭挺得意,心說:大哥,你是沒在眼前,在眼前讓你看看,你兄弟的這功夫棒不棒?不次于你,你于什么拿我當小孩兒,這么不放心哪!您看這躲得多利索。然后,他把三十六個棉花團穩(wěn)住,全摘掉,擱到棉花包里頭,開始掛砂子口袋。
他還真聽了李光輝的話了,先掛輕的,后掛重的。咱們簡短捷說。不管是輕的,還是重的,砂子口袋沒碰著他,他更得意了,這算什么呢?有什么神秘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把砂子口袋摘下來,掛住,喘了喘氣兒。他一看墻上呵,別著那三十六把刀,這刀都是專用,不能瞎動。李光輝很有規(guī)矩,用完了,該擱哪兒擱哪兒,瞅著也好看。陸成過去鏘鋃鏘鋃把三十六把刀全拔下來了,李光輝告訴他的,你練也行,一開始你別上三十六個,兩個、四個、八個往上加,這話他不信,他認為練棉花團兒沒事兒,練砂子口袋沒事兒。那刀有什么?他把這刀就挨著個兒給上上了。刀刃朝上,刀背向下,尖兒朝里,把兒朝外,碰上就是一個口子,那一尺半長的刀子,刀刃都閃著青光呢。他把這三十六把刀上完了,往正中一站。可自己也告訴自己:“注意啊,留神!可不能大意!這是動了家伙了!你看那棉花、砂袋子打上都沒事兒,惟獨這玩藝兒,粘上就完啦!”哎,慢慢悠,他非常小心地把頭一把抓住,你得掐這刀刃兒,那么快,你不注意不割手嗎?用手抓住,往外頭一推,嗖,這刀飛起來了,悠到外邊,悠一下又回來,嗖,一股涼氣奔他的前心,他往旁邊一閃,這刀走空了,然后又悠出去了。他利用這空隙,唰啦一轉身,把身后那把刀的刀刃掐住,往外一悠,這刀也飛起來了,可這刀剛飛起來,頭一把刀又回來了,他一閃身,刀躲開。第二把刀回來了,掐住刀刃,他往外一悠,又悠開了,利用這機會,兩只手往左右一分,把左右的刀也悠開了。陸成呵,好能耐,就這幾下就不易呀!兩把也好,四把也好,那叫刀呵,那不注意扎上就完。他是越練越高興,這刀子逐漸往上增加數目,后來把三十六把刀全悠開了,但見刀光閃閃,冷氣逼人哪。他有點慌亂了,他一瞅,跟刀山一樣,你說這怎么辦?這可得注意呵!不注意有生命的危險。越說注意越緊張,他越緊張越出錯,正好左邊這把刀回來了,他用手一抓這刀刃,心說給它悠出去,一下沒抓利索,手指頭一動,手指肚碰到刀刃上了,一下就一個大口子,鮮血直流,陸成痛得一哆嗦。這么一愣,這么一叫,一剎那呢,身后的刀就到了,真是刻不容緩哪!這刀噗的一聲從右肋就給他挑進去了。陸成痛得一聲慘叫。壞了,三十六把刀同時回來了,把他這身上扎得沒好地方,就這樣陸成是死于非命。他栽倒在地,你看他死了,誰也不知道。本來這練功房在大后院兒,外頭也沒有人敢看,最后血也流干了,人也死了。
一直到太陽壓山了,李光輝才從昆明府回來,手里頭還拎著不少東西。一部分是給自己家買的,給兒子李英啊,給夫人蔣氏啊,買了點兒應用的東西。那包呢,給兄弟陸成,給侄子陸寅買的,給弟妹也買了點兒。他興沖沖走進家門,管事兒的家人聽見腳步聲往外一探頭:“哎喲,員外,您回來了!”“噢,回來了。”“您怎么去了一天呢?”“家有事兒嗎?”“沒事兒。”“有人找過我嗎?”“沒有。”“噢,那好。”李光輝要進屋,家人冷不丁想起來了:“哎,要說沒人找,可也有人,二爺問您來的。”誰都知道二爺就是陸成啊。“哦,我兄弟!他什么事兒找我?”“嗯,也沒什么事,問您上哪兒去了,我說您去洗澡去了,就這么的,他要上練功房去溜達溜達,管我要鑰匙,我就把門給開開了,他去練功去了。”“噢,什么時候?”“哎呀,這時間可不短了,好幾個時辰了,也聽不見后邊的動靜,不知道二爺練完沒。他是回家吃飯了,還是歇著去了,沒跟我打招呼。”李光輝一聽就感覺到不妙,心說:不能吧?我兄弟練完功,肯定得把房門關上、鎖好,跟家人打個招呼。他這人,就是這么個人,決不能門敞著,他回家呆著去了,連話都不說,這不可能。那練功怎么能練這么長時間呢?我得去看看。他也忘了扔下這東西了,拎著兩大包袱東西趕奔后院練功房:“兄弟,二弟,你在屋嗎?”嘴里說著,腳下加緊,推開門,他往屋一看:哎喲!魂飛三千里,魄散九云霄,包也扔了。李光輝往后一挺,撲通一聲摔倒在地。那家人在后邊跟著,家人恐怕擔責任,老爺訓斥自己,咳,跟著上后邊兒來看看。一瞅老爺慘叫一聲躺下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兒,趕緊跑過來,把李光輝抱住,在抱主人的同時,他往地下探頭:我娘哪!血淋淋的尸體躺在屋里頭,誰不害怕?這家人叫喊開了:“來人哪!來人哪!快來人哪!”
李光輝家里頭使用了六個家人,一個管事兒,五個長工,另外呢,還有一個老媽兒伺候媳婦兒,還有一個廚師,加到一塊兒十來口人呢。這一聽喊叫聲,有的就跑來了:“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哎呀,可了不得了!快把老爺抬到屋里去,二爺出事兒啦!”人們一看,這才知道怎么回事兒,嚇得手腳冰涼啊!等把李光輝抬到屋里頭,家人們掐人中,搖動四肢,摩挲前心,捶打后背,這頓折騰啊,才把李光輝折騰明白過來。李大爺醒了,哇一聲哭出來了,像瘋了似地就跑到練功房,把三十六把刀卸下來,把那繩子全挽到上頭去,然后過來把陸成的尸體往懷里頭一抱:“兄弟,我的好兄弟喲!你痛死哥哥我啦!”你說他這頓哭啊,驚動了兩個宅子的人。蔣大奶奶不知道什么事兒,趕緊帶著李英,就趕到后院里來了。等夫人來到里頭一看,也嚇傻了:“喲,這是怎么回事兒?李英啊,快去看看你爹!你叔叔怎么了?”
李英十六了,他不小了,一瞅嚇得手腳冰涼:“爹,您別哭了!可這事兒,是不是跟我嬸娘說一說?您光哭也不解決問題啊!”
當然,按常理說,這話一點不假,可告訴他嬸娘又能怎樣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35
第四十九回 聞噩耗母染疾亡故 信謠言子恩將仇報
上回書說到李光輝一家目睹陸成慘死的情景,哭得悲慟欲絕。正在這時李光輝之子李英勸說家父:“此事人命關天,還是及早告訴我嬸娘一聲好。”李光輝頓時感到此話有理。
哎呀,李光輝哭罷多時:“好吧,尸體未離寸地。去,你陪著你娘把你嬸子請來。”蔣氏都不知道邁哪條腿了,兒子攙著,老媽架著,來到弟妹的房里。咱沒說過,把一宅分兩院,有一道墻,把兩家隔開,當間掏了個門,為的是有事兒方便哪,從這門里出來進去的,外頭是一個大門。夫人帶著兒子來到弟妹這兒。這屋也聽著動靜了,因為離著那練功房較遠,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這陸成的夫人,領著八歲的兒子陸寅,正好到院里聽聲的時候,一看嫂子來了:“嫂子,怎么了?”“哎呀,我的弟妹呀,你快去看看,出事兒啦!”
凡人,都有這種本能,一聽這話,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事兒。陸成媳婦也不知道怎么邁的腿,總而言之算到了練功房了,進屋一看,“哎喲”一聲,死過去了。陸寅也哭開了:“爹呀!爹呀!爹呀!”這一哭不要緊哪,引得李光輝又哭開了。蔣氏夫人、李英都陪著哭開了。這不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嗎?多好的兩家人哪,轉瞬間,出了這種大禍!這就是說,人的一生并非容易,酸甜苦辣,意外的遭遇,什么事兒都可能發(fā)生。拿他們兩家來說,不就是這么回事兒嗎?
這時候,蔣氏夫人還得讓老媽、丫鬟過去搶救弟妹。等把陸成媳婦給搶救過來,陸成媳婦又哭得死去活來呀!
一個婦道人家,面對這種情況怎么辦?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李光輝不能老哭呀,強忍悲痛,把眼淚收住,告訴媳婦,把弟妹、侄兒接到前屋,好好商量商量,這是大事兒啊。
等到了前屋,夫妻二人又勸解多時,好不容易陸成的夫人這才止住悲聲:“大哥、嫂子,這是怎么回事兒啊?”“唉!”李光輝說,“弟妹呀.咱把詳細的經過跟你講講,你也明白明白是怎么回事兒。先叫那個家人說。”就把那家人找來了。“說實話,怎么回事兒?”家人原原本本一講:“我們大人上城洗澡去了,沒在。二爺來了,管我要鑰匙,要進練功房,一直沒出來。等我們大爺回來一問,到后院兒一看,才知道二爺死到那兒了。”
李光輝說:“弟妹,你聽見沒有?還有個事兒我得跟你說清,牽扯到賢弟他挑了我的理,埋怨我不該背著他練這種功夫。你看怎么樣!我要早跟他說呀,恐怕早出事兒了。他不聽我勸哪。我告訴他掛棉花球,告訴他玩砂袋子,誰讓他上了三十六把刀呵!唉,現在死了,咱且不說是誰的責任,現在人死到我的練功房,也可以說死到我家了,我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弟妹,咱們兩家有交情是有交情,但是公是公,私是私,你看這事兒怎么辦?要樂意經官,那你干脆馬上找人到昆明府遞呈子,你告哥哥,告嫂子。啊,我聽憑官府判決,官府怎么判,我怎么領。你要說私了,不樂意經官,咱怎么辦,咱都把這話講清楚,不能把我兄弟撂在那兒啊,及早咱得辦喪事啊!”哎呀,陸成媳婦又哭開了,總而言之,又哭得死去活來。大伙解勸多時,陸成的媳婦才止住悲聲。這媳婦也挺明白:“哥哥、嫂子,你們說那話有什么用呢?干什么要經官呢?你們又沒害他,又沒心坑他!咱倆家的交情誰不知道啊?他自己找死嘛!這不明擺著的事兒嗎?大伙都在這兒可以做見證。他不行,他硬逞能,得這么個結果,這也就是說呀,命該如此!咱兩家要經了官,叫人家笑掉大牙,所以妹妹我不會經官。”
李光輝一聽,我這弟妹多好,多賢惠啊!“弟妹呀,你要不想經官,私了也行。這么辦,我兄弟這不死到我這兒了嗎?所有喪葬費用完全由我這兒花,啊!我負責,超度七七四十九天,然后把他埋到墳里,絕對叫妹妹你過得去,這是一。二,當初我們哥兒倆一個鍋里吃飯哪,共事兒這么多年了,如今剩你們孤兒寡母,家里頭沒有男人了,也可以說掙錢的人沒了。從今以后,你們家的賬封上,分文都別動,所有的開銷,哥哥我負責。我有多大力量使多大力量,養(yǎng)活弟妹,養(yǎng)活我侄兒。多咱我侄兒長大了,能夠頂門立戶了,然后我再把這財產二一添作五一分,以盡我這盟兄之責呀!”“哎喲,哥哥,這可不行!我們家有的是錢。您的心,我領了。人不已經死了嗎,您花多少銀子也是那么回事兒了。干脆就買個棺材,念念經,早點兒把他安葬就算了。”說完又哭。
人哪,都是恭敬怕的。越這么說,李光輝越覺著過意不去呀,就這么的,馬上找人,出去買棺材。哎,另外這個事兒,也得寫個呈子,報告官府啊,死了人啦,官府也得驗驗尸,看看怎么回事兒。
李光輝寫了封信,就這么,派人到昆明府去了一趟,昆明府還真派人來啦,到這兒一檢查,一驗尸,問明了經過,寫好了呈單。沒有告狀的,那官府管這事兒干什么呢?你們樂意私了就私了吧,所以官府沒干預。李光輝酬謝過官府的人兒,把人家送走,開始辦喪事。
這喪事兒辦的,在方圓百八十里,也是頭一份兒。光那白花花的銀子,就花了上千兩啊!和尚、老道、尼姑都來了。那棺材都是金絲木的。要說是絕頂的喪葬有點過分,在一般的老百姓當中,那是頭一派了。
等到殯葬這一天哪,哎喲,左鄰右舍,十里八村的都來看熱鬧了,光送往就送了好幾天。
李光輝是一只手了。等到了時候,靈堂拆了,這才把陸成的棺材送往墳地,入土為安。
拍好了墳丘子,頭前兒立了碑。大伙又燒紙,又痛哭多時,這喪事才算辦完。
自從這事兒過去以后,李光輝就得了個病,睡不著覺,每當想起這個事兒來,后悔不已。他為什么那么后悔?又不是他害的。他覺著不應該發(fā)生這個事兒,心里想:我就忘告訴我兄弟一句話,我要告訴他這句話呀,他肯定死不了。什么話呢?就說你每當趕上危險了,手拉破了也好,你哆嗦也好,腿挨扎了也好,遇上這些情況,你趕緊臥倒,往地下一趴就沒事兒了。這刀在半空懸著,你這一趴它碰不著你,不就沒事兒了嗎?
可這話我忘了說了,我也沒想到他能這么冒險哪!少說一句話,搭上一條人命,我對不起我兄弟!
李光輝是厚道人,越想到這個事兒,越后悔,有時候抽自己一個嘴巴子。半夜里經常聽見弟妹在那院哭,孩子也哭,他這心哪,跟油煎了似的。但是人家傷心,你勸皮兒,勸不了瓤兒。
唉,咱這么說吧,從此之后,這兩家人沉默無語,連當家人的都失去了笑容。
這人是熱天死的,轉年春天,陸成媳婦憂慮成疾,一病不起。弟妹也病了,怎么辦?李光輝派人套車,到昆明府找最好的郎中來給看病。一天兩劑藥,都是蔣氏夫人親自煎湯熬藥,怕那丫鬟婆子不忠心,把這藥煎好了,涼溫了,給弟妹灌下去。
唉,盡管這么及時治療,也無濟于事了,到了清明的時候,陸成媳婦是一命嗚呼啦!她也死了,這是想丈夫想的。消息傳出,三村五地的人都在哭啊。別的不說,就剩了個孤苦伶仃的孩子陸寅。你說這孩子才八九歲,命苦不?
娘死了,這孩子趴到娘懷里頭這一哭呵,真叫人覺得抽腸剮骨!
但是,事情都攤上了,經過保證、驗過尸,確實是害病死的,沒有其他意外,然后準許發(fā)喪出殯。仍然是李光輝撥出錢來,給弟妹出的殯,讓他們夫妻合葬,埋到一個墳里頭。唉,又給立了一個碑!
李光輝有時候就到墳頭這兒哭,哭完了心里痛快,再回家吃飯。
現在,剩個侄兒了,那么點兒小孩能挑門過日子嗎?李光輝就收養(yǎng)在自己膝前,把旁邊這屋收拾干凈,讓兒子李英跟兄弟陸寅住在一塊兒。沒事兒盡管讓孩子高興,想吃什么給他買什么,想上哪兒玩,帶他上哪兒玩。
但是該念書的念書,該練武的練武,這不能荒廢了。
李光輝還經常想:為了對得起自己死去的弟弟和弟妹,我對這孩子要加意栽培,我一腔心血得撲到這孩子身上,比我兒子還要注意。他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請高明先生教他念書,李光輝不管多忙,要親自看他的功課,同時,給他傳授本領。
其實,那個小陸寅哪,也會幾手。爹活著那時候,也沒少教給他,只是沒專門當回事兒去練。這回變了,真叫他練了,跟李英在一起,哥兒倆刻苦練功,二三更的功夫,一天不準落。
李光輝把自己平生最精華的本領都傳授給這陸寅。簡短捷說呀,一轉眼,又過去八年,李英到了二十四歲,陸寅到了十六歲。他倆差八歲嘛。這男孩子要到十六歲,不算小孩兒了,接近成年人,也立了事兒啦。女孩子到十六,那早就出嫁了。陸寅一般的事兒什么都懂了,跟伯父、伯母、哥哥相處得非常好。
哎,說他家那邊怎么辦呢?李光輝早就做了安排,把他府里的家人、老媽全都遣散,為的是縮小開支。遣散之后,把他們家賬封了,原來有多少錢就是多少錢,等這孩子長大了,把這賬本、東西往下一遞,讓孩子自己成家立業(yè)。所有的開支都是李光輝花,這就不錯了。
陸寅呢,也感激伯父、伯母,跟哥哥相處得親密無問。有時候李光輝一看心里高興,你看這哥兒倆就是歲數差點兒,就像我跟他爹陸成相處得那么好,但愿他們傳宗接代,永遠能這么好。李光輝是這么想的。
不怕沒好事兒,就怕沒好人。
這世界上專有這么一種人,吃飽了,撐得沒事兒,說東家,道西家,七個碟子、八個碗,沒事兒是專門靠著挑動是非過日子。這種人哪,不把別人家挑個亂七八糟,他覺著不痛快。
這蔣家村就有這么一位,姓孫,叫孫疤拉眼兒。因為當初他傳閑話,讓人啪嚓一茶碗,好懸沒把眼給扎瞎了,后來治得及時,眼睛保住了,成了一大疤拉眼兒。
那你改了就得了!不,惡習不改呀!這小子閑得沒事兒,東家出,西家入,南北朝,三列國,他是什么都能講一套。這家有什么事兒,那家有什么事兒,他專愛管這個,是夸夸其談。他就在外頭給散布流言蜚語。
他說:“眾位,你們看見沒?三國年間的曹操,咱沒瞅著,也就是看戲講古。可是當今的曹操就在這擺著呢。”大伙兒問:“誰呀?”“李光輝唄!你看看,哎喲,你瞅這人,笑面虎、殺人賊呀!別人都識不破,他瞞不了俺老孫!哈哈,我這眼睛不揉沙子,一看,懂了!你看他這戲法練的,假裝練功,讓陸成上套,結果陸成死了,然后再欺騙人家孤兒寡母,用甜言蜜語哄著人家別打官司。那婦道人家懂什么呢?就上了他的當了,也沒到官府去申訴,這啞巴虧就吃了。你看老陸家的財產無形當中就被老李家給獨吞了。甭問,陸成媳婦,那人多厚道,有苦說不出,窩囊,不到一年,死了。你看李光輝在外表上多夠面兒呀,出那殯有多大,還給夫妻合葬,還在墳前磕頭,這都是演戲,讓老百姓看。唉,婦道一死,剩個孩子,這孩子剛不吃屎,他懂什么呢?把這孩子收養(yǎng)在膝前,想吃點什么給買點兒什么,帶他玩,那能花多少錢呢?這不是嗎,老陸家一輩子攢下這點財產,都讓李光輝一個人獨霸了。您說這種人厲害不?殺人不見血喲!哈哈,這才是真正的曹操!”
這個孫疤拉眼兒就給散布這種流言。有的人不信,說:“這家伙扯淡!懂個屁,窮咋唬!”可有的人沒有主見,還就真信了,沒事兒坐到一塊兒交頭接耳,就老叨咕老李家和老陸家這點事兒。你看人家這些人叨咕不往外傳,不出事兒。還說這孫疤拉眼兒,這小子真不是東西!有一天哪,他對著李家這門樓在那兒曬太陽,一邊曬,一邊抓虱子,眼睛瞟著老李家。正好陸寅從里邊出來。
陸寅剛練完功,打算到外頭透透空氣,轉個圈。陸寅剛出來,這孫疤拉眼兒眼珠一轉,壞水兒冒出來了,緊走兩步一笑:“陸少爺!”“啊,這是孫伯。”“啊啊,是我,是我。哎呀,我可擔架不起,別管我叫孫伯,你就管我叫孫疤拉眼兒就行了。”“哪能那么說話呢!您在這兒干什么?”“沒事兒。我就等著你呢。”“等我?有事兒啊?”“沒事兒,咱爺兒倆嘮扯嘮扯。你要是有工夫的話,咱轉個圈。”“走吧。”陸寅說正想出去透透空氣呢,也沒往別的地方想。兩人邊說邊走,出了蔣家村,到西河套去了。西河套那兒是墳地,有點樹木,還有一小河流,這地方夏天挺涼爽。這也是趕上個熱天,把陸寅領到小河旁邊,兩人往那兒一坐,先談了點閑話,然后這孫疤拉眼兒話題一轉,就轉入正題了:“少爺,怎么樣?還過得可以吧?”“可以,行。”“哎呀,你說你們家那小日子過得多好啊!你父親干了一輩子,給你積攢下一筆巨產,如果你父母都在世,你們家好日子一過,那真是沒比的了!”陸寅聞聽長嘆一聲,眼圈紅了:“孫伯父,天不從人愿哪,那怎么辦呢?該著出事兒,我爹媽都死了,那怎么著?唉,誰不愿意好啊!”孫疤拉眼兒繼續(xù)進攻:“那么少爺,我問問你,我們這個不明白,老爺怎么死的?他怎么就死到老李家那練功房子?”“那陣兒我小,我哪知道啊?我就知道我爹滿身是血,我娘一哭,我也跟著哭,這詳細情況我不知道,光聽我伯父跟我說,我伯父沒在家,我爸就把鑰匙要去了,自己跑到后屋練功。我爹也不會呀,就這么的,我爹就被扎死了。”“哈哈哈!少爺,這會說的不如會聽的,我聽著不大可能。”“孫伯父,您這話什么意思?”“你看,就閑談,你可別往心里去。就拿你爹來說,那好功夫啊,誰不知道陸成啊?在江湖上頗有名氣。你爹在昆明府開鏢局子,十幾年沒出過事兒,什么原因呢?一方面是你爹會交朋友;另一方面你爹有本領啊,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什么陣勢沒見過?就小小的練功房,就插那么點破刀,就能要了他的命?豈有此理!”陸寅還是頭回聽到這個詞兒,那陸寅當然要問了:“孫伯,那你說不可能,他怎么死的?”“唉,這玩兒很難說了。大侄子,咱們都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對不對呀?這是看著你這孩子挺可憐,每當我去到你父母的墳前,我都得掉幾滴眼淚,但是死的是死了,這你活著的,我要再不說話,我覺著世界上就太不公平了!孩子,不是這么回事兒!你爹爹死,肯定是陷害啊!”
“誰把我爹害了?”“你自個兒琢磨去吧,我可不敢說,這我說完可就完了啊,你可別說是我說的。我就覺著這事兒不平,我才跟你說說心里話。你娘怎么死的?”“我娘病死的。”“為什么?有病?想你爹就想死了?你娘她窩囊,你娘那人厚道啊,有苦說不出。你還小,身邊沒有個知心人,她那人有苦就往肚子里咽。”
“人啊,就怕這樣。哈哈,看來你爹是怎么死的,你娘卻清清楚楚啊,哎呀,告不能告,說不能說,這一窩囊也死了。你小孩兒,你懂什么?人家說什么,你可就得聽什么唄。哈哈,你看看,你們家那財產都歸了人家了吧?沒事兒啊,你回去睡不著覺把我這話翻來覆去想想,有沒有道理。誰是恩人,誰是仇人,要認清,別認賊為父!”
這小子說的話可夠惡毒呀,一開始是旁敲側擊,含沙射影,后頭是單刀直入,有什么說什么哪。很明顯,他把李光輝就比喻成兇手了。之所以這么做,就是為了挑撥離問。
陸寅一聽,呆坐在那塊兒是半晌無言哪。孫疤拉眼一看,我這藥靈了,看著沒,他真動心了!我把話已說出,看你們的熱鬧。
你說這小子損不損?他把火給點著了,他溜了。
單說陸寅,真動心了,跟一攤泥一樣,挪不了地方,翻來覆去琢磨這個事兒。他一想:孫伯跟我伯父沒仇啊,他那么大歲數了,吃飽了撐的?他肯定知道點兒情況,鄉(xiāng)親們也備不住這么議論。難道說我爹死得真冤枉?真像他說的那樣?可他一琢磨不是沒有道理呀。哎喲,李光輝呀,你真是這么一種人,你可損透了,你缺德可帶冒煙兒啊!我陸寅能答應你嗎?我豈能善罷甘休啊!老匹夫,你殺人不見血!你還我的爹娘!
他這人也任性,他就偏聽偏信,拿這事兒當真的了,恨得咯咯直咬牙。
打這兒以后,他恨死他伯父和李英了,心說:你們不叫我好,姓陸的也叫你們好不了!你等著,早晚有一天,我放把火,把這財產都燒了!我得不著,也不讓你們得!你把我父母給逼死了,我殺你一家子,讓你加倍償還!
他是起誓發(fā)愿,他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您說陸寅這小子多有心計啊,表面上不露聲色,到時候回家還樂呵呵。他惱在心里,笑在臉上,該怎么稱呼怎么稱呼,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但他開始在心里憋勁兒。
陸寅小小年紀,到底涉世不深啊!究竟陸寅今后作何打算?心里怎樣謀劃?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35
第五十回 受挑唆陸寅起殺機 念舊情李家屢讓步
話說陸寅陸曉初聽信了壞人的挑撥,信以為真,從心里就恨上李家父子了,總想暗中下手,把李家全宰了,給爹娘報仇。所以呀,他準備了一把刀,背著別人不知道,磨得鋒芒利刃,用皮套套好了,往腰間一帶。這個家伙呀,心挺重,表面上一點兒都不帶出來,該叫伯父、伯母,他就叫,該叫哥哥叫哥哥,還是有說有笑的,誰也看不出來。這就叫咬人的狗不露牙。這種人是最厲害不過。但是呢,他想要報仇啊,機會難得,這是殺人哪。他知道李家父子身手不凡,那都是武林之中有兩下子的,他敢輕易動家伙嗎?那樣一來,畫虎不成反類其犬了,沒有十成的把握,他不打算動家伙。常言道:常趕集沒有遇不上親家的時候。
在這一年的六月,云南地方也不知怎么那么熱,本來是四季如春嗎,今年有點反常,熱得人透不過氣兒來。李光輝有個睡晌覺的習慣,在屋里發(fā)悶,怎么辦呢?他就挪到那天井院兒來睡午覺。在花架子底下放把安樂椅,旁邊有個茶幾,上面擺著茶壺、茶碗,老頭順手拿了本閑書,看困了往那兒一栽歪就睡了。李英呢,還得忙于自己屋里的事情,伺候娘啊,自己讀點書啊,有機會也得休息休息。家人們更是如此,誰不想偷偷懶,找個地方歇歇!所以這晌午格外安靜。
陸寅一看哪,這可是下手的機會。我得先殺了李光輝,他是罪魁禍首,然后,我再宰別人。能成功則成功,不成功,我也算給我爹娘報了仇了。
他晌午不歇著,到處轉悠,四外踅摸。偏在這一天,李光輝到了院兒里,往安樂椅上一躺,看了兩篇閑書,有點兒困了,頭一栽歪,睡著了。
陸寅這小子一看,機會可來了,心里頭怦怦怦怦直跳,把刀子別到腰上。他轉了一圈兒,一看睡覺的睡覺,不在的不在,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輕手輕腳到了李光輝近前,還假裝叫了兩聲:“伯父,伯父,您喝水不?您用點兒什么不?”嗬,連叫幾聲,李光輝沒聽見,照樣睡。陸寅這心才放下,撩衣服,噌地把刀就拽出來了。這陣兒,您再看他那模樣兒:五官挪位,面目猙獰,十分可怕,眼睛都立起來了。他緊咬牙關,雙手捧刀,心中暗想:曹操,老匹夫!我爹娘慘死在你手,害得我們老陸家家破人亡,我豈能與你善罷甘休!但愿爹娘有靈,保佑你兒給你們報仇,捧刀就刺向李光輝的軟肋。
實質上這李光輝睡著沒睡著呢?沒有。陸寅的所作所為都沒瞞過老頭。這就叫姜是老的辣呀!李光輝是干什么的?闖蕩江湖半輩子,經驗豐富,什么人沒遇過?你別看這陸寅表面上有說有笑,好像是什么也沒露出來,實質上他跟正常人也有點兒不同,再隱蔽也沒瞞過李光輝的眼睛。哎喲,李光輝就合計呀,這孩子怎么了呢?平常問過他幾回,他說沒什么事兒,這么樣看來,他是有事兒。難道聽信什么流言蜚語了?李光輝就留了心了。拿今兒這事兒來說,他往這兒一躺,腦子里還在想這事兒呢,打算找個時間哪,把陸寅找來,爺兒倆推心置腹地講講。這孩子十六七,也不小了,別讓他聽信流言蜚語,傷了兩家的感情。他正琢磨這些事兒呢,陸寅來了。他這一叫李光輝,李光輝就感覺出來了,有事兒,他不是真叫我,他是在拭探,嘴里沒動彈,假裝不理他,看他想干什么。李光輝用眼睛角那一點兒余光瞟著他的行動。老頭可真沒想到,陸寅居然持刀行兇,要害自己的老命!就這么一剎那,李光輝心如刀絞一般哪!心說話呢:我哪一點兒對不住你們老陸家!特別地對待你陸寅哪,我把心都掏出來了,我把親兒子推到一旁,拿你比如親兒還親。拿傳授功夫來說,我把最精華的教給你,都沒教給李英啊!你這孩子,怎么能這樣呢?老頭當然不能多想了,心說我一抬腿這刀就得飛,我當場把他拿獲,問他是怎么回事兒。可那么一來把這孩子再嚇走了呢?豈不是誤會上更加誤會?可不能那么做;可不那么做命沒了,他真動家伙呀!
您說這老頭多忠厚,到了這下步還想這事兒。可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緊急關頭,月亮門洞里嗖蹦出一個人來,正跳到陸寅的身后,飛起腳來就是一下,當啷啷啷,把陸寅的刀子給蹬飛了,還沒等陸寅看清是誰呢,這主上頭一晃,底下一個掃堂腿,把陸寅打翻在地:“別動!”一只手掐脖子,另一只手擰手腕子,用膝蓋兒頂住他的腰眼兒,把陸寅給摁倒這兒了。
陸寅這才看清,弄了半天,這個人是李英。連李光輝都沒想到是他兒子。
其實李英啊,也注了意了。這小伙子不白活呀!他以前跟陸寅老在一起,一塊兒吃一塊兒睡。陸寅什么脾氣,什么稟性,他是了解的。他發(fā)現陸寅最近雖然有說有笑,但是反常。有幾次李英發(fā)現他睡著覺,暗中咬牙,這是什么意思呢?李英背著父親,到四外摸了摸情況,知道外頭有流言蜚語。他心說啊:你看見沒有,聽了閑話了!有心跟父親說,父親最近身體不好,有時候咳血,不想讓他老人家著急;你要不說,這是個大事兒啊,萬一陸寅想邪道怎么辦呢?該跟陸寅解釋解釋,那也不行,拿自己的身份來說也不相稱。我跟他是平輩,我這人脾氣還挺急,一旦我們倆說僵了,也讓我爹操心。
后來李英就想了個辦法,什么招兒呀?暗中保護爹爹,觀察陸寅的行動。果不出李英所料,今天父親在院里頭休息,李英躲在月亮門洞旁邊暗中盯著。一看陸寅真來了,對爹一下家伙,李英能干嗎?這才跳出來把他打翻在地。
事情這一發(fā)生,李光輝不能裝睡了,趕緊從安樂椅上站起來,一指李英:“住手,還不把你兄弟放開!”
李英是孝子,趕緊松開手往旁邊一退,二目瞪著陸寅。可這陸寅呢,不服氣兒,翻過身來往面前一站,倆眼珠子嘰里咕嚕亂轉,瞪著李光輝,瞅著李英,七個不服,八個不忿,拉那架子還想拼命。
李光輝站起問他:“陸寅,你這是何意?為什么要行刺你伯父?你是不是聽閑話了?”“哼!”陸寅把腦袋一撲棱,“你做的事兒,你心里頭清楚!你說我為什么宰你?我宰你們全家子,給我爹媽報仇雪恨!怪我一時沒加謹慎,被你們識破了。好了,我說李光輝,你們隨便,把我送到官府治罪!那好呀,該什么罪我領什么罪,要把我整死那當然好了!整不死,有三寸氣在,我活著出來,我還宰你!不把你們一家子宰絕了,大爺死不瞑目!”
李英一聽:“你跟誰抱怨?”往前一湊就想接他,讓李光輝給攔住了,問陸寅:“孩子,一定是你聽了閑話了!誰跟你說了什么了?我怎么把你得罪得這么苦哇?你爹娘怎么叫我害的,你如實地說嘛!”“唉,不用說!你……你清楚,我說什么!你何必還演戲呢?”
把李光輝急得直跺腳:“陸寅哪,好孩子!我恩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了,我說話你不信,外人說你就相信,咱這不是天生的冤家嗎?你不愛聽,我也得說,讓你明白明白,李英啊!給他搬把椅子來。”搬了把椅子,逼得陸寅坐到李光輝的面前,李光輝掉著眼淚把跟他父親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講出來了,一直講到現在。講完了,李光輝泣不成聲啊:“孩子,你爹爹死是他自找的啊!我覺得我這樣做就不錯了,你說我恩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了,我為的是什么?我圖你什么?也許你認為我圖你們家的財產。你要那么看,把你老伯看得不是人啦!你那邊的賬,我早就封上了,這么些年分文沒動,等你成家立業(yè)以后,原原本本交給你。我說你要是聽信謠言,我是前功盡棄了!陸寅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自己回到屋里頭,好好地琢磨琢磨。你再問問那真正的明白人是不是這么個理兒。總而言之,上有天,下有地,正中有良心,我就不說什么了!李英,送你兄弟回屋。”“爹,這……這就完了?”“完了。這一段事兒就揭過去,往后該如何咱們還如何,不準往外講!”
陸寅呢,也沒言語,站起來把臂一甩,回到自個兒的屋了。
李英一看他走了,問爹:“爹,這小子是條狼啊!您說他這樣對待您,您太輕饒了他了!這有一就有二啊!今后他還下家伙怎么辦?”
“唉,那怎么辦呢,孩子?不管陸寅多不對,他是孩子,他聽信了流言蜚語,早早晚晚得有水落石出那一天!你可不準對他無禮,聽了沒有?你是當哥的,倘若你要惹我生氣,做出意外事兒來,為父可不答應你!記住了?”“遵命。”李英這個人,就這么好,父親的話,唯命是從。可這爺兒倆不說,陸寅過不去呀,回到屋里他躺下,他一想:今兒這事兒真倒霉!怕出事兒,怕出事兒,還出事兒,怎么辦?告吧,手邊沒證據,估計著告也告不倒;不告吧,這氣兒出不來,心想:我等幾天,我看看,然后再定,備不住這爺兒倆嘀咕嘀咕,對我還真下手呢。我還不走!走,我顯得怕你們。
該吃吃,該喝喝,他見誰也不說話。李光輝就耐著性子,又跟他講了幾次,最后他是這么說的:“伯父,也許我聽信流言蜚語了,也許我猜得不對,可也許對。事情啊,是這么的,時間長了就看出誰對誰不對了,是不是呢?您往后就甭提這事兒了。”
李光輝一聽,他還是聽這些流言蜚語啊,不然他咋這么說話呢?唉,解釋看來無用了!老頭暗中就著了股急,誰也不知道,李光輝就吐了幾口血,本來這些年就積勞成疾,身體就逐漸地衰退,再加上這個事兒,更加速惡化。李光輝就覺著精神恍惚,一天不如一天了。你看家里頭還養(yǎng)個劊子手,你知什么時候他醒著,你正睡覺,噗嗤一刀把你捅了?會功夫還行,像自己的夫人不會功夫,那還不就得把命搭上了?還得加這個防備。后來爺兒倆呀,一個上半夜睡覺,一個下半夜睡覺,晚上還得加緊巡邏。
李英呢,知道父親身體不好,盡量讓爹多睡,自己呢,打更下夜。可人這個精力是有限的,一天兩天行,長了誰抵得住啊?到了秋天,李英就老覺著乏困,往那兒一站就覺著頭沉。李英一看這幾天爹爹身體垮了,干脆我就提點神吧,晚上他打,不用父親打更了。李光輝由于身體太次了,他就答應了。李英一晚上不睡覺,白天再不睡點,那還受得了嗎?所以這一天他覺得一陣心血來潮,在書房那屋,頭朝里,腳朝外,他就睡著了。他剛睡著,陸寅這小子進屋了。
陸寅恨上李英了,他心說話:現在我也會點功夫了!要說李光輝能耐雖大,現在他一病不起,剩了一把骨頭了,不是小大爺的對手,我要說殺他不費勁兒。這家是我頂點的冤家,我得先把李英給干掉,別的人都好辦。所以,他現在又決定拿李英開刀。
這陣兒李英在屋里頭剛睡著。他在外頭一看,嗬,機會來了!挑門簾,他進了屋,手里頭拿的不是牛耳尖刀,拿了一口單刀啊!而且今天與往常不同的是什么呢?他把衣服都換好了:勒著十字襻,大帶扎腰,蹲襠滾褲,抓地虎快靴。把自己應用的衣服他包了個包。還有不少銀子、首飾,他都系到腰里。他心說話:能成功則成功,不成功,爺爺走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將來我學好了能耐,再找你們算賬。他做了兩手準備。
可他這撩簾一進屋,還沒等到李英的床前,李英就知道了。李英這小伙子多機靈啊,睡覺是睡覺,睡覺腦袋里頭也沒閑著,這陣是似睡非睡。李英就覺著有點聲音,用眼縫一看:喲,陸寅!馬上明白了,李英也沒動,等陸寅提刀到了床前剛一舉刀,李英在床上使了個鯉魚打挺,啪啦就這一腳,正踹到陸寅前心上頭。陸寅毫無準備,往后倒退幾步,撲通摔了個仰面朝天。李英回手從墻上把刀摘下來,還沒等轉過身來,陸寅這小子就到了院里頭了,在院里喊了一聲:“哎,姓李的,爺爺走了!咱們后會有期!你把脖子洗干凈,不一定哪天我回來取你的狗頭!”說著飛身上房,蹤跡不見。等李英提著刀出來也上了房,沒影了。哎呀,這怎么辦呢?我得跟我爹說一說呀,急忙起身到內宅,見著父母,把這事兒講述一遍。老夫人一聽,嚇得魂不附體:“哎呀,這事兒怎么弄到這個地步啊!這這……員外,你看怎么辦?”
哎呀,李光輝二話沒說,連晃腦袋帶跺腳:“完了,這仇算徹底結下了!孩子,馬上派人,無論如何得把他找回來!”“爹,找他回來有什么用啊?天天咱們提心吊膽,家里養(yǎng)著個劊子手,這何苦呢?您看把您熬得這個樣兒,我看就甭找他了。”“不行!回來這事咱們解決,我還得解釋,咱們要做到仁至義盡。他將來不說是殺你不成他嚇跑了,他必說咱們一家子把他擠走了。這就叫人嘴兩張皮,反正都是理呀!再一說,沖在你死去的叔叔、嬸娘的分上,也不能放他走,快把他找回來!”
李英沒辦法,聽爹的吧,把家人們都打發(fā)出去。哪兒找去?整找了二天連個影兒都沒有,家人們陸續(xù)回來了,向員外爺一說,李光輝一看,算了吧,這就叫仁至義盡了。告訴李英:“他家的財產還是別動啊,門封著,賬封著,等將來他有悔悟的那一天。回來,仍然把這財產交給他。你就記住,只許他不仁,不許咱不義!”李英點頭答應。你看這,不怎么的吧?沒過幾天兒,李英的母親嚇病了,哎呀,一天神魂顛倒呀,盡做噩夢,不是夢見有人拿刀來殺她,就是夢見鬼魂在眼前亂晃,要不就是著火了。就這樣,蔣氏夫人一病不起,怎么治也治不好。從病倒那天算起,不到四十天,一命嗚呼!把李英給哭成淚人了,李光輝也掉眼淚。可死了,怎么辦呢?人死不能復生。辦喪事兒,把夫人送到墳地,家里邊就剩下爺兒倆了。
經過種種打擊,李光輝病更重了,說這話就是陸寅走了已經兩個多月了。李光輝一看夠嗆啊,我這條命大概保不住了,最近覺著精神恍惚。
外邊飄著小雪,屋里頭點著炭火盆。夜深人靜,老頭就好像看見陸成、弟妹這些人在眼前晃動。
古人講迷信,見著這個,就認為自己的壽數到了。老頭兒躺不住了,高聲喊喝:“英兒!英兒!”“唉,兒在這兒呢。”
可把李英累垮了。母親病了,然后死了。母親剛死,爹又病倒,接茬兒伺候爹。他是煎湯熬藥,左右不離,連一個好覺都睡不成。
這不李光輝在這兒躺著,李英就在外屋,還得防范那劊子手回來報仇。聽爹一叫,李英趕緊進了屋:“爹,您有事兒嗎?”“兒啊,搬把椅子,坐在我的面前。”“唉。”李英照辦,往下一哈腰:“爹,有話您說吧!”“哎,家門不幸啊,出此孽事兒,怎不叫人煩惱?你娘的死與這個事兒有直接的關系。人嗎,就怕攤上倒霉的事兒。說你父親現在也夠嗆了,我也是有今天沒明天的人啦!趁著這陣兒我精神還好,我跟你說幾句話。”“爹,您說吧。”“孩子,我在著就甭提了。倘若有一天爹爹不在了,你對陸寅打算怎么辦呢?說說讓爹聽聽。”“這……爹,我是這么想的,如果陸寅到外頭跑些日子,覺著不是那么容易,一玩味這個事兒,自己錯了,能回來主動認錯,財產都是他的,人家的東西都給人家,過去的事兒滿天云彩就算散了,孩兒決不計較。”“嗯,對!那么假如他堅持己見,非要報仇呢?”“那不挺容易嗎?他本來沒理,他非要找理,恩將仇報,那我就對他不客氣了!他要殺我,我就殺他唄!”“好孩子,說得真有道理!”老頭兒說到這兒,一只手支著床,把身于抬起來,另只手抬起來,對準李英的臉蛋,啪這耳雷于削得把李英直撲棱腦袋,魂不附體,撲通就跪下了:“爹,您怎么了?”就見李光輝渾身顫抖,嘴唇都青了。折騰好半天.李光輝恢復了平靜,手指著李英:“奴才啊,你知我為什么打你嗎?我就打你后邊說的這些話!噢,陸寅不對,他殺你,你就殺他?這就叫我不放心!你不能那么做呀!”“那……爹您說我得怎么做?”“咱們對他要仁至義盡。只許他不仁,不許咱不義。孩子,防身可以,決不能傷他!見面就解釋,見面就解釋,多咱把這事兒解釋清楚了,算完事兒。
“你未曾下手之前,想想你爹我怎么囑咐你的,想想你娘是怎么死的,再想想你死去的叔叔、嬸娘,你這火可就消了。孩子你記住:只許他不仁,不許咱不義!聽見沒聽見?”“是,爹爹的話,兒一定照辦!”“這才是我的好兒子!”
李光輝說到這兒,眼淚也掉下來了。喘了一會兒,他又說:“孩子,要講究武藝,你并不見得比陸寅強啊,原因是什么?我把精華都傳授給他了。所幸的是,咱們家的五虎斷門槍,我沒教給他。如果教給他啊,你這條命,我這條命都完了!從明天開始,爹傳授你槍法。還有一個絕命之刀,我教給你,作為防身之用。”“是。”
簡短捷說,到了第二天,李英伺候爹吃完了藥,父親傳授兒子武藝。李光輝病那模樣,能起得來嗎?起不來,就在那兒躺著,拿筷子當兵刃。李英呢,跪在爹床前,也拿只筷子當兵刃。爹怎么比,自己怎么學。
其實武術啊,就是一層窗戶紙,不告訴你,你不知道,一比劃就知一個套路怎么使喚。再加上李英從小就練功,那基礎扎實,那兒一教也就會了。有不熟的地方,練幾趟,他父親再給他指正。李英呢,學完了就到院里拿真刀去練,拿真槍去學。
光陰似箭,眼看到了年末了,李英把這能耐也就學到身上了。
他能耐學到身上了,李光輝也就盡到最后的努力了,這一天,就覺得身體更不好了,還沒等跟兒子說幾句告別的話,就與世長辭,結束了他的一生了!
李英一看父親死了,痛不欲生,這個難過勁兒就不必詳細形容了。家里頭操辦喪事兒,李英頭頂麻冠,身披重孝,給父親超度完了,跟母親合葬,重新修墳。
你看這墳地,左邊一個墳頭,右邊一個墳頭,都挺高大的。上垂手埋的是李光輝夫妻,下垂手埋的是陸成兩口子。墳前都立著碑,還有石頭桌子。哎呀,李英在這里守孝守了七七四十九天,然后這才回家。再一進門,覺著門庭冷落,又是一陣難過。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36
第五十一回 奸淫良女害人性命 制造冤案加害李英
話說李英之父李光輝故去之后,等轉過年的春天,有人來了,給李英提媒。一開始李英不同意,后來人們就說:“你都二十多歲的人啦,你說你哪有不成親的道理呀?唉,也不能說給父母守孝,家里出了點喪事,這就不結婚了!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呀!你的爹娘在陰間也不能瞑目啊!”李英一想,可也是那么回事,后來就同意了,娶了個賢德的媳婦王氏。
這王氏啊,離蔣家村八十里地。這姑娘也好,跟李英過得門來,夫妻是非常和睦,小日子仍然過得挺好。
這李英最不痛快的,就是陸寅這事兒,派人一打聽,他走了一年多快兩年了,連個信兒都沒有。這個人是活著還是死了?哪兒去了?
這是心病呀。每當想起這事兒來,李英就不痛快。這王氏,也有耳聞,沒事兒,問丈夫是怎么回事兒。李英不能瞞著他,原原本本向夫人講述一遍。
夫人呢,也多了一層擔心,但是呢,也沒有辦法,擔心是擔心,過日子還得過日子。后來夫人開懷,先生個男孩,后生個女孩,這回兒女雙全,一家四口人,有多好哇!
陸寅一眨眼就走了五年,石沉大海,沒有消息。李英啊,住著住著突然有一種感覺,感覺什么呢?他覺著陸寅這小子肯定學能耐去了,不然他不能不回來。你說他要學了能耐,再領上一撥人回來報仇,我是小事兒,我妻子惹著誰了?我兒女惹著誰了?萬一我出門辦點兒事兒,回來,我一家全死了,我還活得了嗎?不行,他跟妻子一商議:“咱哪,得搬家。咱惹不起,咱躲得起。即使陸寅這小子回來報仇,一看找不著咱們,他也就完事兒了。”夫人為了后代著想她也就點頭答應了。就這樣,把陸寅家里那財產仍然封存,找一個看門的看管,李英把自己這半邊宅子賣了,變成現錢,這才離開蔣家村,背井離鄉(xiāng),找個地方隱居起來。隱居哪兒啊?也離著昆明不太遠,在大山里邊,不到二百里地。這山里還真不錯,真山真水,風景如畫,交通閉塞。在那個年代,要在這兒一躲,你還真就找不著。李英花了二百來兩銀子,在這兒蓋了五間房,弄了個套院。夫人本來就是農戶的人家,弄了點雞啊、豬啊、牛啊、羊啊,折騰挺厲害,也沒雇仆人,其實生活是不成問題的,有的是錢。李英不便出頭露面,老在昆明府那兒晃悠,沒什么好處,他就把多年的一個老管家,叫李安,留到蔣家村了,讓他在這塊兒守墳,到年節(jié)了,給父親、母親燒香、燒紙,另外呢,探取陸寅的消息,作為自己的一個耳目。
就這樣,李英在這山村里頭呆了一年多。這個人是這樣的,老在一個環(huán)境里呆著,他苦悶得要命哪!這兒什么熱鬧也沒有,難道說這一輩子就躲到這山溝了?李英一想:離開昆明一年多了,這回去一趟,聽聽有什么動靜沒有,要是沒什么動靜呢,再換地點,再搬回家,跟夫人一說,夫人同意了。
李英換了套新衣服,挎了把刀,起身趕奔昆明,二百多里的路兩天就到了。白天哪,他沒回家,先找個地方休息休息。買了點燒紙,買對兒蠟,又買點兒供品,直接趕奔墳地。
來到這墳地,看了看,那墳頭還挺高大,墳場掃得挺干凈,他就知道是李安在這兒收拾的,趕緊把蠟點著,李英往父母的墳前一跪,放聲痛哭。他一邊哭著,一邊心里說:爹娘啊,二老知道兒受的什么罪嗎?背井離鄉(xiāng),我躲到沒人兒的地方去了。可咱惹誰了?要做壞事兒啦也行,問心無愧,還得躲避惡人!
哭罷多時,又給嬸娘、叔叔燒紙。一邊燒紙,一邊心里默默地禱告:叔叔,嬸子,咱們兩家的交情多好呀!誰知落到這個后果呀!你侄兒現在我受了好多罪了,但愿你們有靈驗,讓我兄弟陸寅早點兒能醒悟過來,我們還是好兄弟啊!想到這兒又哭。李英呀,光顧哭了,沒注意身后來個人。這人來到李英的身后,用手一拍李英的肩頭,可把李英嚇了一跳,認為是陸寅呢,用手摁住刀把,轉身一看,不是,弄了半天,是老家人李安。哎喲,把李英嚇了一跳:“李安,是你?”“哎喲,少爺,您什么時候回來的?”“唉,我也是剛來到,時間不長。”“少爺,您挺好吧?少奶奶挺好?”“哎,托你的福,都挺好。”倆人說著找個干凈地方坐下,李英就問:“你怎么樣?”“哎,我也挺好呀。”“李安哪,聽著點兒什么風聲沒有?”“沒有。”“陸寅沒回來?”“沒有,一直沒露面兒。”“噢。”“不過,少爺,最近昆明府可出了點大事兒,您沒聽說呀?”“什么事兒?”“您可別害怕呀,我可如實地說。”“就是要如實地說嗎,我害什么怕?”“甭提了,最近這一百多天哪,昆明府接連著出人命,都是奸情案,先奸后殺呀,手段可殘忍呢!把人家姑娘糟蹋之后,不是開膛剖腹,就是把腦袋瓜給剁掉,把人家的首飾東西全給整走啊!恐怕能有十幾條人命啦!現在昆明府全動起來,正在破這個案。”“哦,知道兇手是誰嗎?”“兇……兇手?都說是你!”“胡說!”李英把眼一瞪,“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能干這事兒嗎?”“請您別生氣呀!當然我相信您沒干這事兒,別人不相信呀!您幸虧沒回家,咱們家周圍全是官人呀!四周都找您呢!都找開了花了!我的少爺喲,我的心都拽到嗓子眼兒啦!官府傳過我三次了,追問下落,我就說不知道,他們這才把我放了,要知道您在這兒燒紙,非來抓您不可!”哎喲,李英知道李安從來不說瞎話,這個人最老誠。他不明白怎么是自己呢?他把心情安定下來,問李安:“您說這官府為什么抓我?它根據什么?”“根據是什么呢,我也打聽出來了。聽說這作案的賊人太缺德了!嗯,作了案之后呢,他必須得留點兒記號。畫那么個花呀是什么的,我也沒看著呀。據說這是綽號,這都不說。這不是昆明府大老爺嚴令捉拿嗎?他恨上這昆明府的知府大人了,他跑到知府衙門去了,那兒有個小姐,今年十七歲。唉,沒想到也被他先奸后殺,最后把腳給剁下來了,掛到大人的公堂上,那個慘勁兒就甭提了!他還蘸血在公堂墻上寫了四句話。”李英就問:“這四句話寫的什么?你還記得嗎?”“嗯,我聽別人跟我說過,我想想。噢,對了,是這么寫的:英雄生來武藝精,五湖四海任縱橫;先奸后殺為消遣,騰身步月是李英。少爺,落款寫的是你的名兒啊!要不,官府怎么能抓你呢?”哎喲,李英聽完坐到那塊兒,四肢無力,眼前發(fā)黑,就知道這事兒弄大了。說到這兒,咱得解釋解釋。這第四句“騰身步月是李英”,這怎么個意思呢?原來李英啊,在蔣家村的時候就跟他爹練武,十六歲就成了名了,經常有人到他們家來拜訪,一拜訪,李英就練一套。他拳腳出眾,頗受大伙兒的稱贊。就這么著,大伙兒給李英送了個綽號,叫騰身步月。那意思是,他身子太輕,武功特別高,想夠月亮都能夠得著,這一騰身,就能把月亮給夠著,所以才叫騰身步月。要不知道底兒的人,他不清楚,看來作案的人知道底兒。
李英啊,這陣心里就琢磨:這案子是怎么回事兒?甭問,看著沒,也許是陸寅干的。這小子一看我搬了家了,報仇報不了啦,找我找不著,他才干了這種事兒。干完了,留下我的名字,給我栽贓,利用官府來抓我。陸寅啊,這事兒要真是你干的,你小子缺德帶冒煙兒啊!你要說你奪了,你搶了,你砸了誰家了,這官司我替你打,可以。你干這種慘無人道的事兒,我能替你打官司嗎?不但不能,我還得協(xié)助官府抓你呀,我跟你完不了啊!你太缺德了,你呀!但李英又一想:誰知道是不是陸寅呢?要不是他呢?所以現在還不敢下定論。
李英就跟這李安解釋:“老哥哥,你相信他們的話嗎?認為這事兒是我干的?”“不不,一點兒我都不相信。您是什么為人,我還不清楚嗎?我也懂得這是有人栽贓陷害。不過少爺,咱們懂得有什么用呀?官府不明白呀,十八條人命啊,能完得了嗎?人家苦主天天上衙門那兒去鬧騰去,說要破不了案,人家還要上告呀!把官兒都逼壞了,現在調動城里大批人馬在破獲此案哪,四外都撒下追捕公文哪!少爺,官府嘴大,咱們嘴小,這要把你抓住嚴刑拷打,你不承認也得承認,不是你也得是你呀!老奴我為這個著急。少爺,可別說了,是非之地,不可久呆,一會兒還備不住要來人,要看見是您,那就糟了!趕緊躲躲!”“好吧,”李英站起身來,拉著李安的手,“老哥哥,看來最近我不能回家,我要暗中緝拿兇手,把他抓住之后歸了案,洗刷我的名聲。哪陣我才能回去,時間就不好算了。我父母和我叔叔嬸娘的墳就拜托給你了!”
說著從兜兒里拿出二十兩銀子來,李安說什么也不要,說:“老爺在時,對我不薄,而且,少爺您走之時給了我那么多錢,我沒花光呢,還給我留銀子干什么?”“不,這你也留著,多吃點兒好東西。我希望你身子骨硬硬實實的,早晚看看兇手是誰。”“對,我也是這么想的。他娘的他太缺德了!就沖這一樣,我也得睜睜眼睛多活幾年,我看看這惡人是得個什么結果。”“好,但愿如此。”李英跟老哥哥說完轉身走了。李安收拾墳地咱不說。
單表騰身步月李英,這回回去他可害怕了,來前他不知道啊,到飯館該吃飯吃飯,該喝茶喝茶;可他往回走時,知道自己犯法的身子,隨時都有被抓的可能啊!
李英是繞著背道往家趕,等到家里跟夫人講述一遍,夫人一聽哭了。女人家哪經過這個啊!嚇得直哆嗦,問李英怎么辦。李英說:“這么辦吧,看來這個家我不能呆了,你別看它再背,官府早晚也得來。一旦知道我在這兒,就得把我提走,到了那陣兒把我投入大牢里,怎么說也沒用了,等著官府破案哪,一般不會有頭緒。我打算明天就起身。”“那你上哪兒去?”“嘿嘿,我呀,暗地之中捉拿這兇手,我看看他是誰。早點把他捉住,也就把我這案子給了啦,光依靠別人不行啊。夫人啊,我離家之后,一雙兒女就交給你了,你就多操勞吧。”說完了李英也哭了。夫人一邊哭,一邊囑咐丈夫這么保重,那么注意。李英還說:“你看我走了,隨時隨地也可能遇見壞人,哪一天也許就出事兒。一旦我出事兒,你放心,不要害怕,咱沒做虧心事兒,不怕鬼叫門。”用這些話安慰媳婦。
到了第二天,李英就走了,身上帶著銀子,背后背著包裹。李英弄了個大帽子,往上一扣,把半邊臉遮住,恐怕發(fā)生意外。就這么明察暗訪,他找這兇手,結果半年多都過去了,消息皆無,官府撒開海捕公文,換了一茬又一茬,也不知道兇手是誰。李英不著急嗎?滿口大泡呀,后來一想,備不住這個賊人作了案后遠走高飛了。我光在云南昆明這兒轉悠那也不行,我也遠點走吧。就這樣,他背井離鄉(xiāng),開始到內地來轉悠。
您說有多巧。這一天,李英走到蘇州。不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嗎?到蘇州的時候,城門剛開,李英就進了城了,找了個飯攤兒,吃了點早飯,坐這凳子上琢磨著。琢磨什么呢?錢花得差不多了,要把錢花沒了怎么辦?哎呀,光鞋換好幾雙了,怎么就找不著陸寅呢?
他正在那兒琢磨呢,從身邊過去個人。李英無形中抬頭一看,嗯,這個人我怎么看著這么眼熟呢?仔細再一看,哦,是陸寅!
冤家路窄呀。陸寅可沒看見他。李英一看,這小子變樣了,走那會兒,接近成年人,但又不是成年人;現在二十好幾了,肩膀也寬了,腰梁也細了,個頭也猛起來了,梳著一條大辮兒,面似銀盆,寬腦門,尖下頦,頭上戴著草帽,身上斜背著包袱。不用問,包袱里頭是家伙。他穿綢裹緞,箭步如飛,拔著脖子,瞪著眼兒,往那邊盯著,所以,他沒看見李英。
李英趕緊起來,在后頭跟著他,心說:這小子他干什么呢,鬼鬼祟祟?噢,這才明白,弄了半天,他盯著前面的一輛花轎。就離著陸寅不遠哪,二人抬一花轎,旁邊跟著倆老媽兒,走得挺快。這轎子出城,陸寅就在后頭跟著,他在盯梢。
李英明白了:喲,看出來沒?這小子沒安好心,花轎里坐的不是少婦,就是少女,你這干什么?看來昆明府的案子十有八九是他干的。李英有心過去把他拽住,問他,一想不行,太魯莽。這陣你拽住他一問,他矢口否認,什么都不承認,你能把他怎么的?一點兒憑據都沒有呀。李英一想:我不能干那種蠢事兒。我跟著你,我看你小子想干什么,一旦你做壞事兒我抓住你,老賬、新賬一塊兒算!
李英想到這兒,就注了意了,在后頭跟著陸寅。
時間不長出了城了,外頭是個大村莊,挨著城邊顯得非常繁華。過了十字街往西一拐,有一個漂亮的門樓,小轎停住,丫鬟婆子過去把轎簾一打,從里邊下來個姑娘,五官相貌沒看清楚,就進了這門樓了。然后轎子也抬進去,門咣啷一聲關上了。李英閃到旁邊,偷眼觀瞧。就見陸寅這小子,在門樓里頭轉了兩圈兒,回頭看看有人跟著沒有。因為李英藏起來了,他沒看著。當他確認無人的時候,然后,他往兜里一伸手,拿粉筆就在這門上畫了個圈圈兒。這圈圈像雞蛋那么大個兒,畫完了把粉筆揣起來,陸寅走了。
李英趕到門口一看,噢,三個白圈兒。明白了,這叫記號,綠林人、下五門的都這么干事兒。畫這記號的意思,下晚兒怕找不著。看來他不是到這兒尋花問柳,就是到這兒搶奪財物。所以李英把這門樓也記在心,轉身跟著陸寅。呀?陸寅這小子沒進城,離開這西關鄉(xiāng),找個僻靜之處,有一個小店房,他進去了。李英也進這店了。“伙計,剛才有一位住這兒?”“啊,住這兒啦,住到后院三號。”“那么前院有沒有地方給我安排個房間?”“可以。”李英包了間房,住前院兒,暗地之中監(jiān)視著。
后來,發(fā)現這陸寅上廁所、打水、叫伙計端飯,沒離開這兒,一直到掌燈以后。李英可注了意了,周身上下緊湊利落,把屋門關上,窗戶整了個窟窿,盯著院兒里人的一舉一動。后來到夜深人靜,院里沒人了,李英離開屋趕奔后院。一瞅三號那門關著,窗戶有燈光。他來到近前舔破窗欞紙,往屋里一瞧,陸寅這小子正收拾呢。噢,敢情要起身。
就見陸寅周身上下收拾好了,把包裹背上,斜挎鏢囊,里邊還帶了不少零碎,噗一口,燈光已滅,跳上床去,踢開后窗戶,飛身上房,晃身就走。李英在后面跟著是一步不落。
等離開這店房,哈,看清楚了,陸寅真奔那家去了,
來到這家的門前,還站著看看有那白圈兒沒,等確信無疑,陸寅進了院里,李英跟著他進了院。
這一家是個財主,五層院子,東西跨院,左右?guī)浚軞馀桑磥硎翘K州有名有姓的人家。這陸寅會找,找來找去,找到第四層院子是姑娘住的繡樓。一瞅繡樓燈光閃閃,陸寅飛身形上了樓臺,按現在說就是涼臺。上來之后,看看左右無人,趴到窗戶外邊,舌尖舔破了窗戶紙,往屋看著,真是這姑娘的屋子。說怎么找得那么準?因為這小子干壞事兒不是一次了,頗有經驗,善于尋花問柳。
那姑娘在屋里頭,丫鬟們都睡了。姑娘把外衣閃掉,穿著貼身的緊衣,手里頭呢,拿著塊綾羅,正在這兒全神貫注地繡花。嘿,這姑娘長得真不錯,十六七歲。陸寅這小子在外頭一看,垂涎三尺,神魂顛倒。可是他得等這姑娘休息了,他好下手,不然的話,深宅大院,戶大人多,一吵吵、一喊,不就麻煩了嗎?他就在外頭等著,李英在身后瞅著他。李英一瞅,我這陣抓他不行,等他行動的時候我再抓他。再者一說,不能驚動本宅的主人,這一有聲音就麻煩。所以,李英也等著。后來一看,繡房的燈滅了,陸寅要動手,李英才準備捉拿陸寅。
陸寅作案成否,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36
第五十二回 采花賊伺機入繡房 李世鈞設計取罪證
話說李英一看陸寅這時要尋花問柳,還沒等他動手的時候,李英用手一拍他的肩頭,可把陸寅嚇壞了。他回頭一看,正是李英。這小子當時眼眉就立起來了,又怕又恨,剛一張嘴,李英沖著他一擺手,往外頭指了指,那個意思是,有話咱們找個地方去說,別在這兒。陸寅也聰明,馬上點了點頭。李英在前,陸寅在后,就離開這財主家啦。
跳到街上,又往前走了一陣,到了荒郊野外,兩旁邊都是莊稼地,當間兒是大道。“這回有話說吧!”李英停身站住。陸寅就過來了,用手指著李英:“姓李的,你還認得太爺?”“呔!”李英說,“兄弟,說話客氣點!剝了你的皮,我認得你的骨頭:別看你發(fā)福了,五官相貌跟小時候沒什么改變!”“好,你知道就行!李英啊,你把我們一家人害到這步田地,小大爺豈能與你善罷甘休!我找你還找不著呢,你送到我嘴邊上來了!今天要給我死去的爹娘報仇雪恨!你著刀吧,你!”唰就一刀,李英一閃,他又一刀,頻頻發(fā)動進攻,就照著李英砍了十幾刀。由于李英身子利便,他沒砍上。最后李英無奈,用刀嘎噔把他的刀壓住,這才說話:“賢弟,你等我把話說完了你再動手行不行?能不能容我個空說幾句?”“你說什么?”“賢弟呀,你這個人怎么就這么固執(zhí)己見?我們老李家跟你有什么仇恨?我以為你離開家鄉(xiāng),腦袋冷靜下來能把這些事回味一下,沒想到你這么些年了,仍然抱著你這個觀點不放啊!賢弟呀,我爹都跟你解釋清楚了,他老人家說的話是千真萬確,一點假的都沒有,你為什么恩將仇報呢?兄弟,你這么做可不對!”“呸!放庇!誰做壞事能承認自己不對呀!我爹娘就是被你爹害的!你是你爹的兒子,父債子還,他死了我找你報仇!你接刀吧,你!”嗒嗒嗒嗒,又是幾刀。李英勉強招架了幾下,蹦到圈外繼續(xù)解釋:“賢弟,這事兒不怪我,怎么怎么的……”“你少說廢話!”欻欻欻,又是幾刀。李英怎么解釋也白扯。后來李英這么一想:行啦!這真叫仁至義盡,干脆過去的事別解釋了,我問問這案子是他干的不。唉,又一想:他不承認怎么辦?沒證據呀。哦,有主意了,李英打定主意套他的話:“賢弟,這個事兒揭過去,我問你點別的。”“噢,你說吧。”“兄弟,咱們從小在一塊兒長大的,我深知道你的脾氣、秉性。你這個人夠個人物,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敢做還敢擔。”“那當然啦!姓李的,你甭說了,到底什么事吧?”“那么兄弟,我問你點事兒。云南昆明府出十八條人命,先奸后殺,然后都留下我的名字,是你干的吧?大丈夫敢作敢為,我想你不會隱瞞的吧?哥哥我猜對沒?”“哈哈哈哈!李英呀,實話對你說吧,這是我干的!”李英一聽,這心就放下了,承認就行,就怕干了他不承認。李英神色沒露,接茬兒聽著。就聽陸寅說:“我告給你,小大爺自李家出走后,我學能耐去了。我遇上個知心朋友,學了一身好本領,不為別的,就為找你們家報仇。能耐學成了,我跟我的知心朋友回到蔣家村一瞅,嘿,他娘的,你爹這老匹夫死了,你嗎還跑了。哦,你打算一走了事呀,沒那么便宜!小大爺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到處打聽也打聽不著你的下落。跟我這朋友一商議,怎么辦呢?給你小子栽點贓!別看我們找不著你,官府可能找得著你!先奸后殺,又得了金銀財寶,啊,最后留下你的名字。結果官府海捕公文撒得哪都是,到處嚴拿你呀!我以為這招好使喚,借助官府之手要了你的狗命,小大爺也出口氣!沒想到你還沒落網!嗯,你還逍遙自在!今兒個咱倆狹路相逢,在外地遇上了!李英,既然官府沒抓著你,我豈能容饒!我今兒個非宰了你不可!”書中代言,是這么回事嗎?陸寅還真沒說瞎話。陸寅自從行刺李英失敗,他連害怕帶生氣離開蔣家村。他上哪去呀?兩眼一摸黑,長這么大沒出過家門,也受了些日子的苦。有一次呀,他蹲在廟堂發(fā)愁,前面來了個人,陸寅一瞅,嗬,這叫難看:好像個豬頭,草包肚子腆腆著,一身黑肉,沒脖子,一個大肉球在肩膀上耷拉著,豬肚子臉,黢黑黢黑的,滿臉橫向,連鬢絡腮的胡子茬,眼珠子鼓鼓的,相貌長得十分兇惡,背著把刀,手里拎著包。你別看長得難看,穿得可不錯。因為他長得太難看啦,陸寅就注意瞅著他。他也瞅瞅陸寅,在陸寅面前走過去,又回來了,往陸寅身邊一蹲就嘮嗑:“小兄弟,哪兒的人呢?”“哦!”陸寅說,“我是云南昆明蔣家村的。”“噢,挺遠的。到這兒來是找朋友啊,是投親戚?”“咳,投親不遇,訪友不著啊,誰我也沒找著!”“哦,多大了?”陸寅一笑:“還小呢,今年才十七歲。”“哦,十幾歲?小老弟,那么你找不著親戚,這吃飯你打算怎么辦呢?”陸寅一聽,啊,讓人家問到病根上了,身邊帶倆錢可又都花了,到現在真要走向絕路上了。他這一問,陸寅才發(fā)愁,晃晃腦袋沒言語。那人一樂:“小兄弟,世界之大呀,生財之路不有的是嗎?干什么也得吃香的喝辣的!有本領的人到哪兒還困得著嗎?兄弟,沒地方去,跟哥哥我一塊兒走吧!”“你貴姓呀?”“在下姓陸,我叫陸滾陸松柏。”“噢,你也姓陸啊?我也姓陸,我叫陸寅陸曉初。”“啊,這一說,五百年前是一家,咱還是一家子呢!走走走,小兄弟跟我喝酒去!”
這叫陸滾的就拉著陸寅去喝酒,喝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陸寅這才知道弄了半天陸滾是黑道上的。所謂這黑道上的,就是不做好事的:打家劫舍、偷雞、摸鴨子、采花盜柳,什么壞事都干,這小子是吃這碗飯的。而且知道他是鐵扇寺的門人弟子,鐵扇寺是武術中的一派,他這一派就不怎么的,當家的為了戶大人多,也不分品質好壞,摸摸腦袋就是一個。要講究這五大派八十一門戶,頂數鐵扇寺這門戶最次,名聲也不好,你別看弟子徒孫有的是,干好事兒的不多,不是占山為王的,落草為寇的,就是尋花問柳的,奸斗邪淫的,盡是這些東西。可這鐵肩寺的當家的紫面伽藍佛,也就睜一個眼閉一個眼,允許他這些弟子徒孫干這個事兒,就成了老百姓之中的一害了。拿這陸滾陸松柏來說吧,就是鐵肩寺的門下。要是他捅婁子,惹了事呢,就找當家的,找本門本戶的給他撐腰;要平安無事呢,這小子就什么壞事都干。這一次他到本地也是作案來了,覺著人單勢孤,很想找一個幫手。這幫手還真不好找,你說誰正人君子能干這事兒?給多少錢人家也不干啊,他得物色人,哎,陸寅正是理想的人物,小年輕的拿酒一灌,沒事兒一捧他,一哄,陸寅自然就上圈套了。尤其陸寅發(fā)現這陸滾,你別看長得難看,揮金如土,仗義疏財,花多少銀子不在乎,對陸寅稱兄道弟的,照顧得無微不至。陸寅身邊又沒有親人,就拿他當了知心的朋友了,而他也不背著陸寅,有什么就說什么,后來他告訴陸寅:“干脆你別干別的了,跟哥哥干,吃香的喝辣的,走遍天下多好啊,將來有機會我領你到鐵扇寺,見見咱們當家的。到那塊兒掛一號,你有個馬高蹬短要有人替你說話呀,兄弟怎么樣?”陸寅倒不想干別的,主要想報仇。因此陸滾這一說,陸寅把自己的事情也講了一遍。“大哥,你要真是我的朋友,你得幫我的忙,把姓李的宰了,那你是我的好朋友。只要我仇報了,今后我就屬于你,你叫我干什么我干什么,你看怎么樣?”“哦,”陸滾一聽,“行,太行了!你不就想報仇嗎?不過,這姓李的有能耐沒有,嗯?”陸寅說:“能耐還不小呢,我跟這李光輝學本領,這老頭那是雙義鏢局子的總鏢師。”“是啊。噢,李老頭!哎呀,那可有一號呀!人送綽號叫什么神槍震云南哪!他們家的槍法占著一絕,刀法也出眾啊。兄弟你要找他報仇,談何容易呀!你練練,我看你這能耐怎么樣。”陸寅聽他這么一說,也挺直爽,就把自己學的能耐給陸滾一練。陸滾看完了一晃頭:“不行,不行啊!看來你這點能耐要找老李家報仇去,非把命搭上不可。這么辦,兄弟,我給你找個人,你先別急于報仇,好好學學本領,等本領有了,哥哥再陪著你去。”陸寅點頭。打那以后,陸滾給他介紹個師父。這師父非是旁人,正是喬玄齡,劍山蓬萊島的惡盜,另外電采花盜柳,根本就不是個好東西。就這樣陸寅跟喬玄齡學了三年功夫。這個人壞,不等于沒能耐呀!學三年,陸寅可學成了,比當初的武藝高了一大截。光學完了還不說,還學了點零碎,什么怎么排花,怎么灑香呀,這些不光明磊落的活他學了不少,而且他跟喬玄齡學的是毒藥鏢。他這個門戶不光彩就在這兒。打暗器本來是正常的,不應當暗器上帶毒。這玩兒打到身上,見血,這個人兒,子不見午,午不見子,就得身絕命亡。陸寅把能耐學到身上了,又找著戲水江珠陸滾陸松柏:“哥哥,幫我報仇去吧!”“噢,好嘞。”這倆小子湊到一塊兒,回到云南昆明府蔣家村來報仇,結果到這兒傻眼了,門封著呢,一打聽,啊,李英搬家了。搬哪去,誰也不清楚,李光輝早死了。“嘿!”陸寅氣得拍胸膛啊,搬了搬了吧,這仇算報不了啦,可惜我下了這些年工夫。這陸滾就勸他:“兄弟,你別這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躲過初一去,躲不過十五去。咱們只要有這個心計,慢慢找他就得了嘛!”“不行,那上哪兒找他去?咱們大清國這么大,人多如牛毛啊,他找個地方一躲,這一輩子也找不著啊。”可也是,這倆壞蛋一商量怎么辦呢?后來陸滾給他出了個主意:“兄弟,不毒不狠不丈夫,干脆咱們來個借刀殺人吧!”“哥哥,這話怎么講?”“嘿嘿,這叫一舉三得,又開心又取樂,又得著金銀財寶,還得把李英斷送了。”“哦,有此妙計?那這怎么辦?”陸松柏趴到陸寅的耳邊,把這事一說,陸寅臉一紅:“哥哥,這不太光彩!”“哎喲,兄弟,什么叫光彩呀?人以吃喝玩樂為主嘛!干脆你跟哥哥學,今晚上我就領你取個樂,就這么辦。”干什么呢?陸松柏往壞道領陸寅,領著他采花盜柳,干這種缺德的事兒,就在昆明府連著作了十七案。手段相當殘忍,把人糟蹋了,結果了人家的性命,然后把珠寶首飾再帶著走,臨走還留下了李英的名字。最后知府嚴拿他們,他們懷恨在心,一想干脆往大上頭捅得了,他們公然跑到知府的內宅去了,把知府小姐先奸后殺,剁下雙腳,掛到大堂上,蘸著血留下四句話,把李英的名字給留下了。這就是以往的經過。他們倆覺著這婁子捅得太大了,在云南昆明府晃悠也有危險,干脆遠點走吧。這倆小子才流落到江南。他們滿以為自己做了壞事兒可逍遙法外。李英你小子倒霉了,我們找不著你,官府抓你。這招多高啊!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冤家路窄!沒想到李英在蘇州碰上陸寅了。陸寅這小子今晚上剛要采花盜柳,正好讓李英給碰上了,把他才拽到樹林,可是怎么跟他解釋,陸寅也聽不進去呀。李英這才拿話套他,陸寅說了實話了:“不但過去干,現在干,將來還干。只要大爺有三寸氣,那就干;只要干一處,就留你李英的名字。你們家不死絕,那我這氣就出不來!”李英把火往下壓一壓,心說:這小子跟瘋狗一樣,夠狠的!“兄弟,好啦!好漢做事好漢當,我真贊成你這一手。不過咱把話又說回來,假如兄弟你搶了、打人了,甚至出了人命,誰讓咱倆有交情呢!哥哥我替你頂名打官司,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我毫不在乎!但是你所作所為這么殘忍,這么沒有人性,要叫我李英頂名去替你打官司,門兒都沒有!沒門兒哪,陸寅啊!干脆你就服法吧!我把你送回云南昆明府,到大堂上你把這實話說完了,把你個人和我個人的情況都訴說完了,把我李英的名譽洗刷清楚,哪怕那陣我替你死,我也愿意!要這么糊里八涂的,不行啊!你看怎么樣?”“呸,李英!你真能說啊!到了官府我要這么一說,人家還能殺你嗎?你拿我陸寅當三歲的小孩子了!你們老李家盡憑著主意捉弄人了!今天明明咱倆見了面了,有我沒你,有你沒我,你著刀吧!”照著李英又是一刀,李英沒有辦法,這才奮起還擊。兩個人兩口刀戰(zhàn)在一處。陸寅以為:原來我的功夫底兒就挺好,在老李頭活著的時候,對我偏愛,把那武術的精華都傳授給我了,我又到外頭跟喬玄齡學了三年半,跟我陸大哥闖蕩江湖,我這能耐挺了不起,殺李英不成問題。結果今天一看哪,出乎意料,敢情這李英的功夫不賴呢,使用這招數自己不明白。噢,懂了!這老李頭還藏著點心眼呢。這老匹夫表面上教給我精華,結果都是假的,把真?zhèn)的功夫都教給他兒子了。嘿!他更恨了,恨不得一刀把李英分為兩半兒。但是光想不行呀,兩個人正打得難解難分的緊要關頭,順著莊稼地那兒來條黑影,等離這不遠了,喊了一聲:“哎,前面那是我兄弟陸寅嗎?”陸寅一聽可高了興了,來者并非別人,正是戲水江珠陸滾,自個兒的好朋友。“哎喲,哥哥你來得正是時候!我冤家對頭李英在這兒呢,快幫我的忙!”“是嗎?”陸滾這小子,甩掉衣服,一邊往前跑一邊收拾,從背后就拽出三叉鬼頭刀。李英偷眼一看,這家伙能有四十多歲,長得太兇了,大豬肚子臉,草包肚子,闊口大腮,跟廟里的泥胎一樣。啊,這就是陸寅的好朋友!一對沒好比啊!二話沒說,打吧!陸滾加入了戰(zhàn)群,雙戰(zhàn)李英。
陸滾這是從哪兒來的?絕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他跟陸寅始終左右不離,當初陸寅膽小,自己不敢單獨作案,他倆老是在一起。現在經過做這么多的壞事,陸寅這小子自己可以單獨經營了。這樣他倆才分開了,同時到了蘇州,晚上分別做活。陸寅這小子想在前面這莊子做一件壞事兒,得點外快,高高興興往回走,到蘇州尋找陸滾,沒想到正好碰上李英。一說是仇人,陸滾當時知道是李英,我兄弟跟我說了不止一回了,這回我可得幫忙。這小子力猛刀沉啊,而且手狠心黑,對李英十分不利。如果說李英現在有一條槍,就不在乎他們倆,因為祖?zhèn)鞯臉尫ā寤嚅T槍真利害。可現在沒有槍,就依靠這把單刀和雙拳,難抵四手啊!李英覺著挺費勁哪。但是話又說回來了,這倆小子勝李英也不容易。因此,三個人打個勢均力敵。這陸寅一琢磨不好辦呢,一半會兒要不了李英的命。這雖然是莊稼地,這也是官道啊,倘若有行人在道上,走到官府一報案,對我可大大不利呀!干脆早點下家伙,他就想起腰間的毒藥鏢來了,干脆我給你一下得了,因此打著打著,趁李英不備,他把刀交到單手,嘣!拽出一支鏢來,照李英就是一鏢。李英不知道他會鏢,你看當年分手的時候,咱們家沒教給他這個呀。這支鏢來得挺快,李英躲閃不及,往旁邊一扭身,這一鏢正釘到大腿根上。你想陸寅報仇心切,下手能不狠嗎?因此這一鏢釘得非常深,三寸來深,鏢尖都釘到骨頭上了,把李英疼得“哎喲”一聲,是轉身就跑。那倆小子提刀就在后頭追。你想李英身上帶著這么重的傷,要沒兩下子,這條命就保不住了,他仗著平時功底深,加上他拼著命跑,倆人沒攆上。還偏趕上這時候道上來了一支馬隊,這馬隊是做買賣的,趕著天亮好進城。陸寅心里有鬼,他認為是官府的巡邏隊,因此拽了一下陸滾陸松柏,倆人一閃身躲到樹林去了,就這么給回避起來了。馬隊過去以后再找李英,找不著了。陸寅還不甘心,還要繼續(xù)尋找。陸滾說:“兄弟,你這何苦呢?你想一想,他中的是毒藥鏢啊,碰破肉皮他就得死。你就不追他,他也活不了,你還追他干什么?哎,算了,算了,干脆咱找地方歇歇去吧。”“嘿,我不見他死,我不甘心啊!”“哎呀,你真是小人之見哪!走走走!肯定他活不了!”就這樣他們斷了線了,這倆小子走了。
李英忍痛撫傷啊,就跑到虎丘山下,到了樹林,實在跑不動了,一頭摔到地下了,把刀也撒了手了。李英心里琢磨:我是準死無疑,覺著腿底下發(fā)麻,中的是毒藥鏢,疼痛難忍哪。心說我命休矣!媳婦、孩子都見不著了!多巧,偏趕上這個時候,白潔白風如上虎丘山來練功,聽見李英痛苦的呻吟聲,這才進來救了李英。打那塊哥倆越交越深,李英也沒地方去,就住到白潔家里頭了。這個書都說過了,咱不必重述。那李英為什么不敢說以往的經過呢?要跟白潔說了這些經過,白潔不得嚇死了嗎?能收留自己嗎?不能收留,這傷怎么個養(yǎng)法?到了現在舉目無親,抬頭無故啊!只有昧著良心說點瞎話。李英一再重復說:“兄弟你放心,你哥哥是好人,到任何時候我也是好人。”李英說的是一點不假呀。他老說去尋找仇人,找誰呀?就找陸寅和陸滾,到現在,這倆仇人也沒找著。李英離開白潔的家,四處尋找這倆人。后來,白潔攤了官司,風聲就傳到李英耳朵里去了。李英一聽,一跺腳:“壞了!我把我兄弟坑啦!”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39
第五十三回 作惡多端二陸遭擒 冤案未結童林憂憤
話說白潔攤了官司的消息傳到李英耳朵后,李英一跺腳說:“壞了,我把我兄弟坑了!不但我現在被屈含冤,連我兄弟都跟著倒了霉了!我對不起朋友!那是我的恩公。”李英是被迫無奈,這才把白潔給救出來,心想:不管怎么說,我不能讓我兄弟吃虧。金眼鷹孫亮發(fā)現以后,這才領人在后邊追趕,冒雨追進樹林。嘿,多巧,遇上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和雍親王胤禛。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李英捧著眼淚,把自己家里的事一五一十講述了一遍,最后他沖著雍親王和童林一抱拳:“二位,咱們初次見面,你們兩個給評評這個理!我們哥兒倆冤屈到何等地步,求你們二位給說句公道話吧!”“哦!”童海川點點頭,“李英,我相信你說的是真,弄了半天是這么回事兒。”
童林和雍親王胤禛聽了李英的敘述,不住地感嘆:花花世界,朗朗乾坤,居然能出現這種事情,真是屈死好人笑死賊!但是也不能光聽他一面的,還得問問官府的官人。童林問這金眼鷹孫亮:“我說他們倆說的,你認為真假?”“嗯,我聽著有真的。”“嗯,那么李英說是陸寅干的,你相信不?”“這我可沒證據,但我抓他的目的是這么回事兒,因為墻上留下四句話,其中有李英的名字,而且這李英隱居到山村連面也不露,我們就懷疑他做了虧心的事兒,才怕鬼叫門,不然他躲什么?但是不知道他是躲避陸寅。因此呢,我們就有種種的懷疑,總想把他抓到衙門跟官長去說,說完之后,我們接著進一步調查,別的意思我們是沒有。因為這案情太嚴重了,現在究竟誰是兇手,還不敢最后下決定。”“噢,你們就是憑著那一句話?”“對,我們就憑這個。”“哈哈!”童林一笑,心里說話:我現在還背著官司呢,跟李英這事大同小異。他是為了這種事,我是為了丟失國寶的事兒,我何嘗不被屈含冤呢?哎,想到這兒,就對李英非常同情。李英呵,現在這么說,問題的關鍵在于捉拿陸寅和陸滾。如果把他們倆抓住,不就真相大白了嗎?但是沒地方去抓呀,就說呀,童林一想這事兒還真麻煩,這倆賊要是找個地方隱蔽起來,這官司還難斷,這李英和白潔還真得到昆明府走一趟,還不定受多少罪,如果永遠抓不著那倆小子,也許拿他們頂賬。這事怎么辦?童林正在發(fā)愁的時候,多巧,從那官道口來頭毛驢。嗒嗒嗒嗒,這毛驢帶著串鈴,很有節(jié)奏地響著,在驢背上坐著個老道。這老道個頭并不高,長得紅光滿面,花白須髯灑滿前心,頭上戴著道冠,頂梁門上別著塊美玉,身上穿著黃色道袍,手里拿著拂塵,緩步而來。
弄了半天現在小雨不下了,大家伙兒瞅著這老道,看人家多自在,從這外表就看到他的心里頭,那么平坦,那么舒服,那么自在,看人家之后呵,心里頭羨慕得不得了。說話之間這毛驢就到了樹林了。老道把毛驢帶住,一蹁腿兒從毛驢背上跳下來,往樹林里探頭看了看,一瞅這干什么呢?十來個人,手里頭還有拿著家伙的,還有個犯人。這道人把臉往下一沉,用掌中的拂塵一指:“無量天尊!我說你們都是干什么的?手拿兇器在這兒發(fā)愣,是何道理?”看來這老道挺愛管閑事兒。金眼鷹孫亮趕緊過去解釋:“道爺,您別誤會呀,我們這里頭正談公事。”“什么公事,能不能跟我說說?”他問。孫亮一聽,這老道你走你的道得了嗎,你管得著這事嗎?但是話到嘴邊沒說,一瞅這道人,仙風道骨,自然地對他就非常尊敬,“哎,仙長,那時間太長了,也沒法詳細跟您說。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它是……嗯,他這個……他不是因為如此,所以才這個。”說了半天沒說清楚。老道一笑:“啊,行啦,行啦。你是不是云南昆明府八班大都頭孫亮,人送綽號叫金眼鷹的?”“啊,對呀!道爺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不光是你,那邊黑臉的大個兒,拎刀那個,是不是叫騰身步月李英李世鈞?”“呀,李英,看看這老頭!”李英不認得,心說他會算哪,怎么他能說出我的名字來?不但這樣,老道捻著須髯,看看白潔,這小伙子最委屈。“蘇州東關里的人哪,我認得這孩子,白潔白鳳如,他爹叫白善。為他攤官司,他娘都死了。慘哪,無量天尊,造孽造孽!”白潔一聽,這,這,這真奇怪呀,我跟這老道從來沒見過呀,對于我的這事兒,他怎么都清楚?老道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來到雍親王近前,拱手問道:“無量天尊!好,弄了半天貴人在此,貧道失禮了!”他可沒說胤禛的名字,也沒提官銜,提個貴人,顯而易見對雍親王的身份他也知道。胤禛嗎,對出家人一向尊重,今天一看這個道人說話舉動決非一般,而且給自己行禮,口稱貴人,估計著他認得自己,胤禛一抱拳:“呵,正是在下。請問先生尊姓大名?”“哈哈哈……貴人您不問貧道我也得說,海川啊,還不過來給我行禮嗎?”“喲,”童林也是一愣,管我叫海川。哎,叫得這么親切。誰?我怎么不認得?童林趕緊過來一抱拳:“仙長,您是哪一位?出家在哪處名山?何處洞府?您貴姓?上下怎樣稱呼?”“好了,甭來這一套。跪下,叩頭叫師叔。”一句話真相大白,別人都不知道,童林知道,叫師叔,那一定是我們本門的親師叔李道通啊,人送外號閃電昆侖子。您看我?guī)煾杆麄冇H師兄弟四位,我?guī)煵星f道勤,我倆老師叫何道源、尚道明。
那三位,那甭提我都見過了,惟獨我這師叔,從來沒見過。您說多巧,今兒在這兒遇上了。童林想到這里,撩衣服跪倒就磕頭:“師叔在上,小侄給您磕頭了。”“嗯。”老道也沒客氣,接受童林四個頭。
童海川站起來,老道這才說話:“海川哪,咱爺兒倆聞名,沒見過面哪!你是我親徒侄,我是你親師叔,知道嗎?”“噢,我猜到了。”“你師父都跟我說了,他收了個寶貝徒弟,就指著你說的,讓你下山以后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師叔我也非常高興呵!跟你這么說吧,這些日子師叔我在暗地之中盡盯著你了,這也是受你老師的委托。你小子要是走得正,行得端,正大光明,那就不在話下;如果有點兒邪的歪的,我可以代表你的倆老師,取你的人頭!”哎喲,童林一聽,汗都冒出來了,足見兩位師父對我何等關心,親自把我?guī)熓迮沙鰜恚档刂斜O(jiān)視著我。幸虧我沒做錯事兒;做錯事兒,腦袋搬家了。童海川一笑,李道爺轉過身又說:“方才你們這兒的事兒,其實我在那邊都聽見了。我也避雨來的。這邊說話連吵吵帶喊,我在那邊樹林聽得真真的,一字沒漏。剛才無非開個小玩笑罷了。你們不是要找仇人嗎?找這個陸寅陸曉初,找這陸滾陸松柏嗎?”“啊!”童林一聽有門兒,“師叔,您知道這倆賊的下落嗎?”“哈哈哈!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哪!順這條道往前走,不到一里地,有座土地廟,這座廟沒有院墻,開門就一間殿。我發(fā)現有兩個人在那兒避雨,其中一個是俊品人物,一個長得相貌兇惡。根據你們這么一說啊,這倆小子肯定是陸滾和陸寅。”哎喲,這一句話,當時這情緒就活躍開了。金眼鷹聞聽此言,高興得不得了:“要這么說的話,您是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俠客?”童林點點頭。“哎喲,俠太爺,道王爺,各位,你們可得幫幫忙,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倆賊跑了。要把他們抓住,不但我解脫了,連被害李英、白潔可全解脫了。諸位可得幫幫忙!”
李英一聽啊,也樂壞了,自己去抓賊,責無旁貸。連白潔都站起來了。白潔心說話:我惹誰我招著誰了?被屈含冤,我娘為這事兒還死了。唉,看來禍打根頭起,都在陸寅和陸滾身上,豈能讓他們逍遙法外!白潔也要去。這陣兒,金眼鷹孫亮趕緊把差人叫過來,把白潔腳上的鐐子砸下去,別戴這玩藝兒,脖鎖還有呢,剩了半截兒了,也給他打開,同時交給白潔一條花槍。
雍親王胤禛一聽,事不宜遲啊,這麗都不下了,一會兒他們倆再離開那兒,再找就不好找了。連李道爺都說了:“我也從中幫忙,量他倆跑不了!”大伙配合一處,把別的事兒先放到旁邊,先以抓賊為主。順著官道奔北走,一里地眨眼就到。這土地廟就在道邊兒,就是一間殿,連前院、后院一概皆無。但是這廟啊,還挺整齊,就見廟門關著,里邊有沒有人,現在不知道。金眼鷹孫亮跟童林一商議:“先把廟宇包圍,來個突然襲擊,管他有沒有呢!”童海川同意。四面全把好了。
單說孫亮,背背單刀,手提花槍,邁步上臺階,來到廟門這兒,貼耳朵聽聽,呀,心里涼半截,沒聲兒啊。難道是座空廟?他一著急抬起左腿來,嗵這一腳把廟門給踢開了。往里一看,有倆人兒。那位說是陸寅和陸滾嗎?不是,是土地爺跟土地奶奶。
兩座泥胎在那兒孤孤單單呆著,前面是供桌,廟里沒人兒。孫亮這汗就下來了,心說:倒霉都倒的天邊兒上去了!空歡喜一場啊!這……他一愣,從泥胎的后面鉆出一個人來:“誰呀?我說你踢廟門干什么?”孫亮抬頭一看:哎喲,弄了半天堵上了!這小子肯定是陸滾,四十多歲兒,挺黑的臉蛋子,滿臉橫絲肉,大連鬢胡子,草包肚子,背后背著刀,二目兇光四射。沒走。噢,在后邊避雨呢。與此同時,從這邊鉆出一個漂亮小伙兒來,二十掛零,大辮兒在脖子上盤著,衣裳收拾得挺利索:蹲襠滾褲,抓地虎快靴,腰里圍著包袱,背后也背著把刀,鼓鼓囊囊斜挎鏢囊。一看青眼圈兒。陸寅!錯不了!孫亮提著槍把廟門一堵,高聲喊喝:“呔!好膽大的惡淫賊呀,天網恢恢,爾等往哪里逃?我乃昆明府八班都頭金眼鷹孫亮,爾等還不服法?”
他這一喊,別人就知道在這兒呢。兩個賊不聽則可,一聽是官人,哎喲,各拉兵刃,就準備決戰(zhàn)哪!
原來這倆小子,在蘇州這兒轉悠,沒走。這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啊。這地方,東西財富太多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倆小子哪能說對這塊肥肉不吃呢?大案、小案在這兒做了四五十起,發(fā)了個小財。這錢沒地方擱,他們埋到一片空地了。另外,他們貪戀這塊兒的女人。都說是蘇杭二州出美女,此話也不假。他們糟蹋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媳婦啊!這就叫色膽包天。說句迷信話是冤魂纏腿,他們要早走沒事兒啦,就因為他們貪心不足,老圍這兒轉悠,才有今日之禍。
今天啊,他倆出來踩道來了,看看晚上到哪家作案,偏趕上天下雨了,這倆小子一看下雨怎么辦?找個地方避避雨吧,就上土地廟避雨。起初呢,廟門沒關,他們倆把供桌上的蠟簽兒、石頭香爐搬下去,倆人兒背靠著背往供桌上一坐。等這雨過去以后呢,他們再出去探道。正趕這時候,閃電昆侖子李道爺騎著毛驢打這兒經過。李道爺也想找個避雨的地方,如果這里邊沒人呢,道爺就進來了。一看供桌上坐著倆人,廟宇挺狹窄,李道爺就沒進來,騎著毛驢過去了,但是憑著多年的經驗,李道通可以斷定,這倆小子絕非好入,但是又沒看見他倆干什么壞事兒,也不能去干預,騎著毛驢往前走了一里地。雨下大了,道爺怕把衣服淋濕,看道邊兒有片樹林兒,就進了樹林了,正好遇上童林他們。那面說話讓李道爺聽見了,這是那邊兒的情況。這邊兒呢,雨下大,它往里潲,所以陸滾就把門關上了,關上覺著還有點兒涼,他們轉到神龕后頭,搬了兩塊磚往這兒一坐,背靠背,把腿兒一抱,閉目養(yǎng)神,剛才還打了個盹兒。不然的話,他倆就走了,真是趕前錯后。
金眼鷹孫亮把門一蹬開,把他倆由夢中驚醒,這才知道事情不妙了。但是大勢已去,悔之晚矣!事到如今這倆小子是困獸猶斗。
陸滾把掌中刀一晃,喊了一聲:“老匹夫,趕緊把道兒給我閃開!”嗖就一刀。金眼鷹往旁邊一閃身,陸寅啪就是一鏢。金眼鷹知道這小子手黑:“哎喲!”往旁邊一持身,這一鏢沒打中,正好打在門框上了。
金眼鷹這么一躲的工夫,這倆賊噌噌躥出土地廟,想要走似比登天,外頭都包圍了。當差的是伸不上手呵,這陣兒李英一看哪,正是陸寅和那天晚上遇見的陸滾。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豈能叫他們跑了!李英壓刀就跳過去了:“陸寅哪,陸滾,你們還往哪里走?”刷就是一刀。白潔一聽,顫花槍往上一縱,照準陸滾就是一槍。
就這樣,李英戰(zhàn)住陸寅,白潔就戰(zhàn)住陸滾,四個人殺在一處。
童林啊,在旁邊看著,一看這場爭斗是你死我活呀!誰也不留客氣。但是呢,打個勢均力敵。李英要想拿住陸寅,不容易。雖然李英這能耐比陸寅高一點,但是,陸寅這小子會打毒藥鏢。李英不得不加防備。他冷不防要扔出一支,打到身上,這玩兒夠嗆呵!就這樣就吃了點虧。陸滾這小子是個江洋大盜,久經沙場,要想把他抓住也不容易。金眼鷹孫亮指揮著當差的也往上沖,又變成了混戰(zhàn)。
雍親王一看,挺不耐煩:“海川哪,你過去吧!讓他們費這事干什么?”“是。”
童林本來不想插手。他們的事兒他們自己辦,看這個情況,一半會兒解決不了,海川也樂意過去。他把長大的衣服往腰帶上頭一掖,飛身形跳過去了,高聲喊喝:“各位!”眾人一看俠客爺上來了,呼啦往旁邊一閃,把陸寅和陸滾就給暴露出來了。
這倆小子累得大口出氣,利用這機會歇了一會兒,一看過來個大老趕。
這位長得侗頭侗腦的,不知是干什么的。倆小子把眼珠子一瞪:“你是誰?你小子活膩味了?”童林一笑:“對,咱們是有活膩味的!你們倆快把家伙放下,乖乖地服法!不然,可別找不順心!”“嗬,莊稼人還跑這兒唬人!你算個什么東西!”陸滾往上一縱,照童林就是一刀呵。海川往旁邊一閃身,刀走空了。這小子往回一撤刀,童林的右手乘著這個勁兒就進來了。童海川的柳葉綿絲掌那都是近手的招兒呵,這一跟進來,沒等著陸滾變化,這一掌正打在他華蓋穴上。童林知道,這玩兒得抓活的,一掌把他打死不好辦,因為死人口里沒有口供呀,將來送到官府,官府還得問這事兒。所以,童林就使了兩成勁兒,那打到陸滾身上他就受不了。耳輪中就聽得啪、噔啷啷啷,這小子摔了個仰面朝天,鬼頭刀撒手。金眼鷹孫亮往前一縱用槍桿照他腦袋上就抽了一下,打得這小子鮮血迸流,用槍尖兒往嗓子一逼:“別動!綁!”當差的過來,不容分說把這小子捆上了。陸寅心說這老趕真厲害,一招兒就把我哥哥打趴下了,看來還不行呵,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我呀,溜之乎吧。這小子想到這兒轉身就走。童林說:“你給我站住,站住。”陸寅一聽:我怎么那么愛站住?站住我沒命啦。他還跑,童林沒動地方,又說了一聲:“你給我站住。”嗯,他跑得更快啦。大伙都著急,心說這位俠客爺可真行,干在那塊站著不動地方,照這樣他不就跑了嗎?其實呵,童林心里頭有底兒,他跑不了,連喊兩聲,陸寅不聽。就見童林往下一剎身,噌噌噌三晃兩晃就到他背后了。陸寅自知不妙轉回身舉刀就剁。海川往旁邊一轉身,刀走空了,嘈一把抓住陸寅的手腕子,上頭一拽,底下一個掃堂腿:“趴下!”撲通趴下了。海川把大腳丫子往他后背一踩:“別動!來人,綁!”哎呀,就這一手,太漂亮了!金眼鷹孫亮、小公子白潔、騰身步月李英、雍親王胤禛,連那些差人,再加上閃電昆侖子李道爺全都暗挑大指。
看來童林的功夫真不是一般的。你看陸寅這家伙多厲害,又是尥蹶子,又是屁;連練刀帶打毒藥鏢,但是在童林面前根本行不通,伸手就完。
金眼鷹孫亮領人過來,把陸寅按翻在地,單三扣雙三扣捆了個結結實實,把陸寅痛得爹呀、媽呀直叫。差人們從地下把他提起來。這回把倆人都抓住了。金眼鷹孫亮、李英、白潔都跪到童林面前了:“哎喲,俠大爺!哎喲,童俠客!你可積了德,可救了我們啦!可算給老百姓除了害了!叫我們怎么報答你?”
童林一笑:“這怎么還用報答呢?天下人管天下事兒。身為俠客替天行道,這是我的本分。三位請起,請起,請起!”
三人從地下起來,感動得直掉眼淚。雍親王過來安慰了幾句:“這么辦吧,我說孫亮啊,看來這倆賊就算抓住了,你這案就算到了頭了。”“是是是。”“那你們就趕緊上路,云南昆明府離這兒千里迢迢,道路可不近哪。但愿你們一路平安,別再出意外的事兒。”“是,但愿如此。”三個人一商量,李英得去,他不去這案子怎么了結呢?另外得恢復名譽。白潔也得跟著去呀,他也是當事人,始末緣由,也得到公堂上對證對證。但是金眼鷹孫亮下了保證:“好人,絕對是好人,到那塊兒決不能受委屈,也無非跟著走一趟,把官司干干凈凈地了結,你們二位不也就好了嗎?”
就這樣,他們幾位押著二寇先起身了。
他們起身走了以后,童林望著他們的背影,臉上露出了笑容,覺著心里頭特別舒服。做了好事兒啦,為民除害啦,連雍親王胤鎮(zhèn)也挺高興。
這陣兒,閃電昆侖子邁步過來:“海川哪,我也得告辭了。”“喲,師叔,您別走啊!咱們爺兒倆剛見面,得聚些日子,我還得跟您學點兒什么。”“哈哈哈,海川啊!不是師叔捧你,你現在是名副其實的震八方紫面昆侖俠呀,能耐可以了!我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我得回去交差了,稟明你的倆老師,讓他們放心,就說他們有眼力收了個好徒弟。我把你在杭州所有的一切跟我兩位師兄說說。海川,其他的事情要好自為之。”童林再想挽留,道爺根本不聽,上了毛驢,把拂塵一晃,就走了。
雍親王一看:罷了!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呀!高人都有這種風度!他贊嘆不已,回過頭再一看,就剩他們爺兒倆了。剛才多熱鬧,現在,冷冷清清,這爺兒倆相視一笑。童海川打了個咳聲,雍親王就問:“海川,你愁什么?”“爺,您看看,拿方才那事兒來說,本來這官司漫無邊際,眨眼之間把壞人抓住,李英、白潔這官司就完了!再看看我呢,我光幫人家的忙了,可我這案子還茫茫沒有頭緒呀!因此我既羨慕人家,又恨我自己!但不知何時我的官司能了結!”胤禛說:“海川哪,你也別往心里去!這玩兒啊,該報未報,時候未到。我相信到了時候也像今天差不多少!海川哪,雨也不下了,咱們還得接茬兒往前走。”童林說:“可不是嗎,上哪去呢?還得趕奔三叉河口太平莊。”因為前文書咱們說過,各位俠客商議好的,在太平莊不見不散,那兒是集合地點。
爺兒倆邊說邊往前走。嘿嘿,哪知道又引出了一場塌天大禍!
究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39
第五十四回 童林胤禛尋寶心切 周倫老俠獻計意真話說童林保著雍親王胤禛,爺兒倆邊談邊往前走,遇上人就打聽:“三叉河口太平莊在什么地方?”有人用手一指:“不遠了,緊靠著清水潭的邊上,不到三里地,您往前走就到。”“多謝,多謝。”三里多地還不快嗎?一會兒工夫進了莊了。雍親王一看哪,心說:還真沒想到,這村莊還真漂亮。東西一條大道,全鋪著白沙石。盡管下雨,道路也不泥濘;南北的鋪戶也非常整齊;還有飯館子,有店房,有做買賣的,挺熱鬧。
雍親王這次跟童林出北京,長了不少見識。你別看他貴為親王,從小嬌生慣養(yǎng),金技玉葉,吃盡穿絕,他還沒開闊視野,不知道這世界有這么大,對各地的風俗民情也是一無所知。
他跟童林這一溜達,從山東到河南,真是眼界大開呀,他瞅什么都新鮮,從心里往外就愛上這太平莊了,連指劃帶說笑,童林知道的就給他解釋,不知道的呢就搖搖頭。
這時候到了十字街了,童林一想:我得打聽打聽呀,就跟旁邊的一個住戶打聽,說這塊兒有位姓周的叫周倫周老先生住什么地方?這人還真知道:“啊啊,就在那個門樓。”用手往左邊一指。童林說了聲謝謝,跟貝勒爺到門樓這兒了。一瞅大門關著,三層青石的臺階,大門左右還有一對石鼓,兩溜拴馬的樁子,挺氣派。童林他們剛站在門前這兒,門開了,從里邊走出一個家人模樣的人,看這意思想買什么去,一抬頭看見童林和貝勒爺了:“哦,二位找誰呀?”童林一抱拳:“請問,這是周倫周老俠客的家嗎?”“嗯,不錯,一點都不錯。您是……”“在下姓童,我叫童林。”他這話還沒等說完呢,就見家人一蹦蹦起多高來:“童俠客呀!我們俠客爺正念叨您呢!”說著轉身就往回跑。片刻功夫,里邊連說帶笑走出不少人來。童林一看哪,震東俠侯廷、一輪明月照九州二哥侯杰、鐵扇仙風流使張子美、鐵掌李元、大判飛行使苗澤苗潤雨等等,十來位都來了。
從中呢,還有個老者,個兒不高,比二俠侯杰還矮著這么一拳,挺大奔顱頭,翹下巴,瓦口臉,一對黃眼珠嘰里咕嚕亂轉,花白須髯灑滿前胸,一條小剪子股的辮子耷拉在背后;穿著米色的長衫,挽著袖面;手里拿著扇子,顯得那么風流瀟灑。還有幾個不認識的。童海川就知道自己跟貝勒爺晚來了一步。
二俠侯杰先跑過來了:“爺,您好。賢弟,你們怎么才來?按理說你倆先動身早應該到了。”童林一笑:“二哥,我們在道上管了一點閑事,故此耽誤了。”“什么閑事?”“嘿,咱們到屋再說吧。”二俠侯杰一回身,把比他還矮的老頭兒叫過來了:“老哥哥,來來來,我給介紹介紹。這就是新出世的英雄,我過去的好朋友,剛在杭州賀號戴花的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童海川。賢弟呀,這位就是我的好朋友,太平莊的莊主,稱清風過柳柳夜貓賽方朔周倫周老俠客。過來叫哥哥。”童林整理衣服趕緊過來,躬身施禮:“老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屈膝就要磕頭。周倫趕緊用雙手相挽:“請起請起,老哥哥擔待不起呀!久聞兄弟大名,如雷貫耳。你在杭州可露了不少臉啦!我恨不能飛到杭州去見見兄弟,開開眼界。嘿嘿,沒想到來到我家了。真是蓬草增輝,不勝榮幸!”童林一笑:“老哥哥您過謙了!”跟童林見完了,過來見雍親王。其實二俠侯杰沒有隱瞞,這地方用不著瞞著貝勒爺的身份,如實都說了。周倫跪倒給雍親王磕頭。胤禛把他給攙起來:“老俠客,咱們在這兒可不論什么官不官啊。咱都是朋友,肩膀頭齊為弟兄。你既然跟海川,跟二位侯老俠客不錯,那就跟我是朋友!”“哎喲,爺,您怎么說的啦,嚇死我也不敢。天地君臣師,這君臣是有定分的,我哪敢胡來。爺您往里請!”
眾人說說笑笑到了大廳,分賓主落座。這正位自然是那胤禛的了。仆人獻茶。震東俠才問童林:“海川哪,你說你管了點閑事,什么事兒呀?”嘿,還沒等童林說話呢,雍親王先說了:“讓海川歇會兒,我給介紹介紹。”這雍親王口齒還挺好,就把松林避雨遇上李英、白潔、金眼鷹孫亮的經過述說了一遍哪。你看胤禛這么一說呀,把大伙還全吸引住了。聽了一段動聽的故事之后,人人搖頭嘆息,哎,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這就叫冤、怨、緣。嗯?一片好心得了這么個結果。但盼著李英、白潔到云南昆明府順利的把官司解決了。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好人解脫,過太平日子。童林說:“也但愿如此!”看來沒什么事兒,大家說說笑笑。這童林才問侯廷:“哥哥您什么時候到的?”侯大俠說:“我們剛進屋連水還沒喝呢,你跟爺就來了。我們是從另一條道來的。把鏢局子的事處理處理,擔心你呀也擔心爺呀。所以我們積極趕來了!”
說話之間,飯做好了。就在大廳之中擺開桌案,大家落坐開懷暢飲。在飲酒的時候,震東俠就跟周倫說:“兄弟,剛才我說了半截話,這次我們諸位可就是沖你來的呀!”“噢,真賞臉。那么大俠有什么你就吩咐吧,只要有用我之處,我盡力而為。兄弟你也別客氣!”“但你也別為難。你跟清水潭離得這么近,跟烈焰寨的幾個寨主關系怎么樣?”賽方朔的眼珠一轉:“大哥說關系呀,這怎么說呢,見著面擬脖子抱腰還挺親近。說心里話,他是賊,咱們是老百姓,根本是水火不相容。我們就是這么個關系。”“噢,那就行了。跟你這么說吧,有兩個盜寶的賊寇韓寶、吳智廣夜入皇宮盜走國寶翡翠鴛鴦鐲,現在這倆小子可能落到烈焰寨里,讓山上的幾個寨主包庇起來了。不把他倆抓住,童賢弟這官司解決不了,雍親王也難以回京,而且皇上給一百天的時間眼看要到了。說起這件事來我們大伙心如火燒哇,大家都是為幫海川的忙來的。你手眼通天,跟這山寨里的人又有一面之識,我們就想著跟你打聽打聽,你這兒有這方面的消息沒有?山上來沒來倆賊?有沒有鐲子的下落?”大伙全聽著!“哎呀,沒有。”周倫說的挺果斷哪。“諸位,方才我沒說嗎,我跟山上幾個賊頭啊,也就是點頭哈腰的交情,像這種大事他能跟我說嗎?再說我經常也不去呀。消息隔絕,我是一無所知!”
童林這心里頭就系了個疙瘩。你看那么老遠的來了,心里抱的就像一團火似的,結果冷水潑頭。他把酒杯放下了。連雍親王胤禛也有點兒不痛快的意思。他不是不痛快周倫,人家不知道,你有什么辦法呀?就對這個事情他生氣。在坐的人都是干什么的?一看就看出來了。周倫說到這兒呢,理著胡子合計合計:“海川賢弟,爺,諸位這不都來了嗎,看得起我姓周的,這就往我臉上貼金。我是這樣想,假如這倆賊真要落到清水潭烈焰寨,他就跑不了。在咱們眾人的眼皮底下他跑得了嗎?就怕沒在這兒,現在關鍵的事得把這個問題弄清楚。這倆賊究竟在沒在烈焰寨。”是啊,大伙聽罷覺得有理。但是怎么能調查清楚呢?“好吧,我看這樣,派幾個得力的人,去了解了解。”震東俠一擺手:“不行,不行,你派什么得力的人?一旦走漏風聲,打草驚蛇,反為不美!”“可也是,那要不咱們大家吃完飯之后好好休息,晚上夜探清水潭。要知心腹事,單聽背后音。那么一探聽不就清楚了嗎?”大判飛行俠也樂了:“老哥哥我看你說的跟笑話一樣,談何容易呀。你別看我沒到過清水潭,我聽別人說過,這個地方銅幫鐵底兒,固若金湯,防備得森嚴。如果韓寶、吳智廣真落到這兒,他們還要加強防備,能那么輕易就進得去嗎?若一時不慎動起手來,還是打草驚蛇。我們是海底撈月一場空。我看這主意不妥!”大伙說這怎么辦呢?人們也顧不得吃飯了,大家就議論。議論來議論去也沒議論出個頭緒來。
正這時候外頭輕輕有人咳嗽了一聲,周倫明白,有人找他有事。“進來!”簾櫳一起,外面進來一個小伙子。大伙一瞅這小伙細高條大個兒,黃白眸子尖下頜,寬腦門兒,濃濃的兩道眉,大大的豹子眼,鼓鼻梁兒,方海口,酸黑的大辮兒,穿綢裹緞,堂堂儀表。一瞅就是練武的,雙眼繃亮,能有個二十二三歲吧。這小伙是誰呀?是賽方朔周倫的長子叫周文。老頭兒一共倆孩子,還有個次子叫周武,都跟著老頭兒學能耐,好功夫,高來高去陸地飛騰,除了這個之外,還會料理莊園。周倫這點財產都由他倆兒子負責經營。
這周文進來了往爹身后一站,沒敢言語。周倫把臉往下一沉:“畜生!沒看著有客人嗎?”“是,爹,我都不知道是誰,沒法兒稱呼!”“都得叫好聽的!我給你介紹介紹。”這位是誰,那位是誰,挨個的介紹。周文呢,成了磕頭蟲了,一人磕四個頭,這些人得磕多少個頭,磕完了站起來了,鼻子尖都見了汗了。周老俠客這才問他:“找我有事啊?”“啊,爹,有個事向您請示,清水潭烈焰寨來了個帖子。”“噢,現在何處?”“我給您送來了。”說著從袖筒里掏出來了,雙手呈上。
周老俠一看呢,大紅的請貼燙金的大字,打開一瞅,明白了,鬧了半天是清水潭烈焰寨大寨主花面閻羅陸昆壽辰之日,明天全山要隆重祝賀,特請周老俠參加,去赴席去。周倫不看便罷,看完了兩個黃眼珠子嘰哩咕嚕地轉悠,哎,天賜良機,有主意了。他明白怎么回事,別人兒不知道啊。周老俠先把這請?zhí)o雍親王看,雍親王看完了給震東俠,大伙輪流過目,都知道怎么回事了,問周老俠客:“你剛才說有主意了,這主意是怎么回事,能不能當眾說明?”“可以。諸位,方才咱們正發(fā)愁呢,夜探烈焰寨呀,不保險,派年輕的人去打探不保險,你看這機會不是來了嗎。我打算利用陸昆祝壽的這個機會,我送點禮到山里頭去,這是名正言順哪,他請的咱們,到里邊之后,席前席后我看一看,有沒有盜寶的賊寇,他只要在那兒,我肯定能把他查出來。諸位你們看這主意怎么樣?”雍親王聽完了直樂呀:“周老俠,這機會可太難得了,好計策!”眾人一致稱贊。二俠侯杰就說呀:“老哥哥,那你可得擔點風險哪,你這個祝壽和一般的不一樣,倘若你見著韓寶、吳智廣,那怎么辦呢?”“這,這我現在不敢下決定,就得見機而做,見景生情。我看看再研究研究,明天一早我?guī)覀z兒子就進烈焰寨,假模假樣地給他祝壽,然后探聽韓寶和吳智廣的下落,如果沒有,算咱們大家猜錯了。掌燈以前我們爺仨回來了,那就是沒指望了,肯定不在;假如說掌了燈了我們爺仨沒回來,這就是信號,說明我們已經探聽出來二寇的下落,就在清水潭。你們諸位呢,就得趕緊準備趕奔烈焰寨,咱們里應外合捉拿賊寇。”“對,好主意!”
雍親王就問:“清水潭烈焰寨銅幫鐵底,咱這兒沒船也不行,這怎么個打法?”周倫說:“這事好辦,我的莊子別的沒有,船有的是,大漁船小漁船,要打仗就變成了戰(zhàn)船。莊兵也不少,這您別發(fā)愁。但是啊,據小人觀看不能打那么大的仗,到里邊也就解決了。但能不得罪陸昆咱就不得罪,跟他講說道理,讓他把賊寇交出來,這樣最好不過。實在不行,咱們再另行商議。”“妥了,就這么辦吧。”大家高興得不得了。吃完后殘席撤下,眾人呢分頭休息。雍親王也累了,本來這感冒剛好,又走路又乏累躺下就睡著了。童林仍然練了一頓功夫,練完了在外屋也休息了。
當晚無話。到了次日早晨,二俠侯杰先起來了,把大伙都招呼起來。眾人梳洗完畢,到廳房落坐吃茶,用早點。再看周老俠從外邊進來了。原來呀他早起來了,今兒個要進山,他不得做點安排嗎?找船只、送禮物,全都安排停當了,轉身回來進大廳一看,大伙都起來了,打過招呼給雍親王請過安。這胤禛呢,還挺認真哪:“老俠,你上哪兒去了?”“啊,小人把船只都安排好了,打算跟諸位辭行,我這就要走。”大家這一聽:“那咱們就按著昨天的主意辦吧!今天掌燈你要是不回來那就有事了。我們大伙趕緊去幫你的忙,如果掌燈以前你回來了,就說明你這一趟是白跑了。”“對,對對對!一言為定啊!爺,您好好休息。各位,咱們回頭再見!”老俠換好了一套新衣服,帶著倆兒子,起身趕奔碼頭,為了遮擋別人的耳目,所以也沒用人送。
再看這船上,有二十只羊、五頭牛、一匹駿馬、花紅彩禮,帶了不少。老頭兒坐到為首的一只船上,八名水手和倆兒子站在背后,后面那只船上坐的都是伙計,再后邊那只船上押的都是禮物。一共三只船,離開三岔河口太平莊,飄飄蕩蕩直奔烈焰寨。
人家爺仨一走啊,童林這頭哇跟鉛砣子拽著似的。為什么呢?童林有點害怕,有多少回了,抱著挺大的希望,結果失敗了。這一次也不例外,心里說:你看看吧,這勁全奔著這清水潭烈焰寨,很可能得個結果是白去空回,下一步怎么辦?上哪兒找韓寶、吳智廣去?去哪兒找回國寶翡翠鴛鴦鐲呢?我童林怎么這么倒霉呀!看看人家李英,看看人家白潔,不管受了多大的屈畢竟人家的官司出頭了,可我得何年何月呀?海川想到這里緊鎖雙眉,低頭不語。大家呀,也沒法安慰他,其實不光童林這么想,眾人皆有同感,誰也不愿意把這窗戶紙捅破了,都還抱著挺大的希望:快得著喜信兒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40
第五十六回 見國寶周倫萌愚念 為童林老俠陷囹圄 花面閻羅陸昆,當著周老俠客的面兒,讓韓寶、吳智廣把翡翠鴛鴦鐲拿出來讓人看看。這韓寶一愣,從心里往外不痛快,尋思著:大寨主,你這可不對呀!我有言在先,這東西能輕易往外拿嗎?你摸摸腦袋就是個朋友?你知道這兒哪位不可靠?倘若走漏了半點兒消息,不但我們哥兒倆得擔風險,連你的清水潭烈焰寨也保不住了。你這人兒怎么這糊涂呢!要不就是喝多了。你看看這姓周的這老頭眼珠子嘰哩咕嚕地直轉悠,決非善類。今晚不能拿。他這一愣不要緊,吳智廣在后頭兒捅了他一下,那個意思呀:這大寨主得罪得起嗎?他說話就是命令,他讓你拿你敢不拿嗎?況且說現在咱哥倆沒有投奔的地方啊,要沒這座山寨的保護,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得給官府抓著,哥哥,你心疼這個干什么呀?這是吳智廣著急的地方,但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還沒法兒說,所以呢,他捅了韓寶一下。當然韓寶心領神會,稍微一遲疑,馬上又改變了態(tài)度:“啊啊,好好好,不過這鐲子沒在我身上,我去拿,我去拿!”
其實,在他身上呢。他們哥倆個人一出來,找沒人兒的地方又商量了一陣兒,吳智廣就埋怨韓寶:“哥哥,這是什么場合,大寨主說話你就痛痛快快兒拿出來讓他們看看不就完了嗎?你說,一旦把他惹怒了,往后咱們哥倆還呆著不呆呀?”“賢弟,我覺著風險太大了,尤其是姓周叫周倫的那個老家伙,我猜他就不是好人,你看那一對黃眼珠子嘰哩咕嚕直轉悠,他為什么非問這事兒呢?這要拿出來倘若有個一差二錯,咱們追悔不及呀!”“哥哥,你怕那干什么呀!他就不是個好東西.他敢把咱哥倆怎樣?再者一說,大寨主也不能答應他。換句話說,在這一畝三分地,他也不敢。你說是不是?”“也對!”“我說你痛痛快快拿出來吧,看完了再收起來。倘若萬一有變化,咱哥倆隨機應變,實在不行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咱們離開這兒。總而言之,不能吃眼前虧!”“好!”
他們倆商議了半天,這才打定主意,二次又回來從懷里把那包兒拿出來了,“來,取來啦,取來啦!”說著話把這包袱往桌上一放,把外頭的包袱皮打開,里頭牛皮紙,把牛皮紙再打開。好嗎,里八層外八層的,最后露出那個金色的小盒兒。這盒兒是黃金的,一足赤金,四四方方,見棱見角兒,那上還刻著花,鑲著寶石。咱也甭說這鐲子值多少錢,就光這盒子就價值連城。可惜一樣,沒有鑰匙,鎖頭已經擰壞了掛在上頭。韓寶輕輕把這小金鎖拿下來,把盒兒蓋兒打開,里邊用黃綾子包的,把這黃綾子再輕輕打開,里邊才露出來翡翠鴛鴦鐲。
誰見過這個呀。國寶。大廳里面上百人全都圍攏過來,蹺腳兒的,伸脖子的,瞪眼看著。特別是周老俠,眼球兒不轉地盯著,一看這鐲子呀,太漂亮了,那是最上好翡翠,玲瓏剔透呀。把鍋子拿起來一瞅呀,那里面好像有兩條龍,你稍微那么一晃蕩,那龍在里邊來回轉。你說這玩意兒怎么雕刻的,要不怎么叫稀世珍寶呢。這韓寶呀,輕輕地把這鐲子拿起來,一只手一只,在眾人的面前一晃,就想擱起來。
這陣兒呀,周倫周老俠心里頭一動。周倫一想:我這一伸手就能奪過來。我要能奪過來,我可解決大問題了。海川賢弟、雍親王,那不得樂壞了呀!就說抓不著這兩小子,起碼國寶還朝了,皇帝能高興啦。轉念又一想,還不能這么干。我這一搶捅了馬蜂窩,我連屋都出不去,豈不耽誤了大事。但是他心里頭還搔搔撓撓,還想這么干,也不能眼瞅著國寶流失。怎么辦呢?
當韓寶把鐲子擱盒里的時候,周老俠說話了:“好,太好了!哎呀,可惜我年老昏花,沒看清楚,這玩意兒拿在手里是什么滋味?哎呀,可惜可惜!”他說這話呀,是給大寨主聽的,他眼睛不好使,沒看清楚,那意思要親手拿著看看。
陸昆一聽,跟韓寶講:“兄弟呀,老俠客沒看清楚,你遞過去讓老俠自己看看!”“啊——好,遵命!”哎呀,韓寶這個不痛快:這老頭兒怎么找別扭,你非拿著看什么呀?又一想得罪不起大寨主,硬著頭皮把盒子捧過去。“老俠客,您好好看看吧!”“哎,多謝,多謝!”周老俠客把這盒托在手中,仔細看這鐲子,看完了還問:“這玩意兒不是假貨呀?”韓寶一聽就不樂意了:“我說老英雄,您真會開玩笑,就這種國寶它能假的了嗎?您看看那成色,您再瞅瞅那光澤,您再瞅瞅那工藝,您再瞅瞅那——”他正往下說著呢,周老俠打定了主意,心說呀:我還不給他了呢!到他手不定又落到哪里去了。我豁出來冒點兒風險,歸我了!老頭兒打定主意之后,把盒蓋兒扣上,往自己懷里一揣。大伙一愣,心說這老頭兒什么毛病?怎么揣他兜呢?連他倆兒子周文、周武也愣了,心里說話:爹,您這是開玩笑還是真的,要是真事兒,這風險可太大了,現在這是什么時候呀,誰也不能幫咱爺兒們的忙,這不找眼前虧吃嗎?可這話又不能說。
韓寶一看周倫把這鐲子揣起來了,噌!就站起來了:“老俠,您這是干什么?您喝多了嗎?快把鐲子還給我!”
周倫手捻須髯微然一笑:“嘿嘿,韓寨主,你要這么說就錯了。國寶國寶,人人有份,怎么能說是你的呢?你又不是花錢買的,又不是朋友所贈,你不就是偷來的嗎?你玩兒了這么多天了,我玩兒幾天又有什么關系?哎,這么辦吧,讓我玩兒幾天,玩兒夠了,我再還給你!”啊?這像話嗎?連吳智廣都站起來了,馬上問陸昆:“大寨主,這,這什么意思?這是……您給斷一斷!”一開始呀,陸昆還認為周倫在開玩笑,心說:老頭兒真有意思,哪有這么嚇唬人的,后來一看,不是玩笑,是真的,周倫的臉都沉下來了。陸昆也有點下不來臺,你看這本來是自己出的主意,哪想到有這么個結果呀!陸昆一想,他備不住喝多了,我勸他:“老俠客,哈……您要喜歡這鐲子,沒關系,過三過五,我跟他們哥倆商議商議,就借給您玩兒幾天,不過今天可不行。今天事出突然,尤其你們是初次見面,您這么一弄呀,引起他們的懷疑,連我都下不來臺。您看,剛才我也沒那么說呀,是不是?老俠客,您把鐲子就給了他,您要喜歡,過兩天我讓他們給您送到太平莊,您看怎么樣?”
周倫聞聽沉著臉,沖陸昆一擺手道:“大寨主,我不能給他!”“啊?這是何意?”“嗨,還是我剛才那句話,這是國寶,從哪兒來的就得回到哪兒去。是韓寶、吳智廣從皇宮偷出來的,必須還得交還當今陛下!”“老俠,您要這么一說,難道說您還要到官府去揭發(fā)此事不成?”“嗯,大寨主,說的有理,現在看有這種可能!”一聽這話,陸昆火了,啪,把桌子一拍道:“周老俠客,我拿你可當朋友,拿你一點都不見外,把你接到我的分贓廳待如上賓,待如老前輩,你可不應當這么對待人呀!噢,這么一說你跟官府勾搭連環(huán),想要攻打我的清水潭烈焰寨嗎?要這么說,你就是我的仇人,我把你看錯嘍!”“寨主,且息雷霆之怒,休發(fā)虎狼之威,老朽我還有話要說。”“講!”那些寨主全站起來了,抬胳膊挽袖子,把門就堵了,拉出打架的姿勢,那意思大寨主一句話,眾寨主呼啦往上一闖就能把周家父子亂刃分尸。但是賽方朔周倫毫不畏懼,在原來那地方坐著,談笑風聲啊:“大寨主,你錯了,你錯解了我周倫的意思。我問你,你在清水潭烈焰寨這十六年來,我勾結官兵沒有?”“沒有啊!”“哎,對,咱們經常來往,我做過對不起你們山寨的事嗎?”“沒有哇!”“哎,是啊,為什么今天我要說這話呢?這叫事出有因,禍打根頭起,就從韓寶、吳智廣身上來的。大寨主,像你這座清水潭烈焰寨,對周圍的老百姓一不搶二不奪,自給自足,公買公賣,官府也就因此睜一只眼睛合一只眼睛,并沒讓眾兵來打你。話翻過來說,如果你經常搶男霸女,騷擾百姓,弄得地方不安,國家早就派軍隊來了。你小小的清水潭烈焰寨是彈丸之地,架得住官府一打嗎?也慢說是你呀,想當初連大明朝二百多年的江山不也丟了嗎?何況你這萬把多人呢?就因為你走的正,行的端,沒有民恨,所以官府對你也就忍讓了。如果你把韓寶、吳智廣收留到你的山上,他倆是盜寶的賊寇,罪在不赦,豈不引來飛災橫禍?我看你的大禍不遠了!寨主,正因為咱倆有交情,今天我推心置腹,我跟你說這幾句話,你若是明白事兒的,愿意保存清水潭烈焰寨,你干脆傳話,把他倆抓起來,把鐲子、人交給我,我把他們送往官府治罪。官府要究問原因,我一定袒護寨主,不使你山上受半點兒損失,你還在你這兒當公道的大王,但這倆小子該什么罪就領什么罪。你不就化險為夷了嗎?如果大寨主忠言逆耳,就要袒護他們兩個,鐲子也不交、人也不抓,我看滅頂之災就在眼前。另外我再告訴大寨主,現在群雄聚會,都在三岔河口太平莊,其中有東昆侖老俠客侯廷侯振遠、二俠一輪明月照九州侯杰侯敬山、鐵扇仙風流俠張鼎張子美、大判飛行俠苗澤苗潤雨、鐵掌李元,還有個最厲害的英雄振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童海川。哪個是好惹的?他們就為韓寶、吳智廣和這只鐲子來的,要按人家的意思,調動官兵就攻打你的山寨了,我多加了美言把大家給攔住了。我說我進山寨給大寨主拜壽,一來是朋友的往來,二則我勸勸他,他要通情達理聽了我的話,把人家的東西往這一交就過去了,那些俠客全都同意了,你說難道咱沒交情嗎?要沒有我從中橫著,這些人一怒之間,領兵攻打清水潭,還有你的好結果?寨主啊,你現在才四十歲呀,血氣方剛,年富力強,正是好時候呀,你何必沒事惹這種事兒呢?這韓寶、吳智廣是好東西嗎?跟童林有仇你就說有仇,你可以立擂臺,設立英雄會,擺刀山置油鍋都可以,你們要把童林殺了,大伙兒也沒有別的議論,最不應該做這種事兒呀!偷鐲子給人家安贓,留人家童林的名字,這不是小人所為嗎?這不是缺德冒煙嗎?就沖這一手大寨主你也不能收留他們兩個呀!我覺著跟你不錯,今個兒把成敗利害我可都講了,不知道大寨主以為如何?”“這個——”花面閻羅陸昆這么一愣,眼珠子來回直轉悠,心里琢磨:周倫說這話不是沒有道理。是,我們倆相處十六年了,沒紅過臉兒,他從來沒做過危害山里的事兒。可我也沒得罪他,為什么今天老頭兒這樣呢?顯而易見,他確實為韓寶、吳智廣而來,這這這,我應該怎么辦呢?他猶豫起來了。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四寨主銀面仙狐老妖精古利古元吉,一拍桌子站起來了。你看這老家伙,不是個人物呀,用手指著周倫一陣冷笑:“老匹夫,你是兩行伶俐齒、三寸不爛舌呀!跑到這來說我們大寨主來了,拿我們這幫人兒都當孩子啦!鬧了半天你是官府的走狗,你是童林這幫人的狗使奴才,你不是給我大哥祝壽來了,你跑到這兒臥底來了!你威脅誰?!又是侯廷,又是童海川的。活該!他失敗怨他沒能耐,爺們兒成立這座大寨就沒怕官府,怕官府就不敢在這兒獨立為王。再告訴你,你拿童林這幫兒人當回事兒,在我們的眼里頭他狗屁不是!侯廷賣多錢一斤呢?張子美算哪號人物?你跑到這兒,振振有詞,夸夸其談,長這些人的威風滅我等的銳氣,實在是可恨之極呀!今天就沖著你,鐲子不交,人也不抓,你們還走不了。大寨主,傳話!把這老東西爺兒幾個抓起來得了!”花面閻羅呀,沒詞兒了,不知道哪頭炕熱,怎么坐好。這兒,他還沒等發(fā)話呢,五寨主蹦過來了。恨天無把恨地無環(huán)賽霸王項永安呢,嘩啦——把桌子就調了,朝著周老俠當胸就是一拳。動了武啦。老俠客趕緊往旁邊一閃身這一拳走空了。周老俠探出手一掐他的脈門,就見項永安往回一撒手,底下就是一腳,老俠客往空中一縱,這一腳正蹬在柱子上了,咔嚓——您說多大的勁呀,把分贓廳里邊的柱子愣給蹬折了一根。這要蹬在人身上骨斷筋折呀。剎那間,分贓廳就一陣大亂,嘩啦——這回這首堂多熱鬧啊:桌子也翻了,碗盆家伙滿地全都是。周老俠一看不動手是不行了,沖著他倆兒子一努嘴兒:出去!爺兒仨蹀步流星,噌噌噌,跳到天井當院。那位說不是門都堵上了嗎?怎么叫他們出去了?大寨主沒話啊,誰敢堵上?一旦大寨主怪罪下來呢!所以大伙兒的眼神都盯著陸昆,看大寨主對這事兒怎么決定。其實呀,陸昆心里為難呢:看現在這個形勢,都袒護韓寶、吳智廣,我單獨要不袒護,這玩意兒會引起公憤,我們兄弟之間就離心離德了,人家就得罵我吃里執(zhí)外,別看是大寨主,也許叫人給掀翻嘍!否則對周倫又不利,周老俠說的也不是完全沒理,現在伸開手了,怎么辦?陸昆一合計呀:干脆我再勸勸這老頭兒。他邁大步到天井當院,各位寨主都站在他身后。韓寶、吳智廣急得抓耳撓腮:“大寨主,這這這,這鐲子,你得把它要回來呀!”陸昆就跟周老俠說:“老俠客,咱別翻臉,剛才我?guī)准倚值艹隹诓贿d,望您把待。可這個事呢,也難免他們這么做。我看您這么辦好不好,您把鐲子給交出來,物歸原主,咱們坐下來好好商議,看看究竟怎么完滿解決這個事情合適。如果真抓破了臉兒,我相信對您沒什么好處。我不能把您怎么著,弟兄們也不能答應您,您這不是自找苦吃嗎?老俠,您看?”“大寨主,我不怕,我不怕找苦吃呀!剛才我要說的話都說完了,你愿怎么就怎么辦。韓寶、吳智廣你可以不綁,暫時把他們軟禁起來,你把我送出清水潭烈焰寨,我回去跟各位俠客們商議,給你留個臉,將來致于韓寶、吳智廣怎么發(fā)落,咱們再另行商議。但有一樣,要放跑了他們倆,找你要人,你看怎么樣?”陸昆一笑:“您說得太輕巧了,啊?把鐲子帶著走,恐怕這事難辦!”二寨主紫面天王周佩,一伸手,從嘍羅兵手里頭把這條金頂張揚塑操起來了:“大哥,您別跟他費唾沫星子了,這老東西他不識恭敬,我一槊把他拍面糊了就得了。老匹夫,著家伙!”撲哧——泰山壓頂就是一下。這二寨主怎么叫紫面天王呢?紫臉,身高八尺,高人一頭。這家伙有力氣呀,就拿這條大槊來說,生鐵制造,重八十二斤半,那拍到身上受得了嗎?老俠客趕緊蹀步擰身往旁邊一縱,一撩這上衣,噌噌!拽出自己應手的家伙兒,鹿筋螣蛇軟藤槍。你瞅周老俠腰里頭就圍著這家伙。這槍啊能有五尺八長,可以在腰里頭盤著,不知道的以為是褲腰帶,到用的時候,一摁繃簧,它就能展開,是用鹿筋制造的,這種兵刃小巧玲瓏。老俠客在下邊曾下過幾十年的苦功啊,今天沒辦法了把家伙亮出來了,用槍一指二寨主:“我說周佩,咱們可沒仇是不是,我不樂意拿槍扎你,也不樂意跟哥們兒翻臉,你讓韓寶、吳智廣過來,我不愿意跟你動手!”“你胡說八道啊,你呀,老匹夫,你著槊!”啪又一下。周倫連躲了三次,他是連扎了三次。周倫沒辦法了,最后點了點頭:“二寨主呀,你姓周我也姓周,五百年前咱可是一家。今兒個既然你得寸進尺,老朽我可要得罪了!”說著得罪,雙手一摸槍往前一弓身,啪啪啪就同周佩戰(zhàn)在一處。你別看周佩有能耐,勁大兵刃沉,但是要講究武術的精華,他比周老俠差得很遠很遠呢。周老俠槍下可留著情呢,不樂意跟清水潭的人抓破臉。但是他打起來還沒完,老俠沒辦法,最后使了個虛招,往前一跟步,反手一槍,這槍可以當棒使喚,在二寨主肩頭上抽了他一下,啪!雖說沒使勁,這玩意兒丟人呢。二寨主身子往前一搶,知道敗了,氣得嗷嗷直叫,翻回頭來就要玩兒命。三寨主分水蚊趙廣蹦過來了:“行行行,下去下去,二哥你閃退一旁,把他交給我,我看他怎么厲害的輕風過柳柳夜貓!”嚓嚓嚓,探臂膀拽雙刀,大戰(zhàn)周倫。周倫一看呢,反正今兒個夠嗆,他一瞅這天氣,日頭兒還沒壓山呢,離掌燈還早呢,跟童林他們約會得清楚,等掌燈以后我不回去他們才能來呢。你說這段時間怎么辦呢?我就勉強在這兒支持著。唉,耗時間吧,耗到掌燈時分,幫手一來,這鐲子就算保險了。老頭兒想到這塊兒,晃鹿筋膛蛇槍大戰(zhàn)二寨主。倆人打了二十幾個回臺。其實這三寨主也是白給,根本不是周老俠的對手,讓周老俠在他腿肚子上點了一槍。那槍尖剛碰破肉皮,噗!這玩意兒也夠疼的。把三寨主疼的嗷的一聲,蹦起來二尺多高,敗回本隊。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40
第五十七回 下火海童林救老俠 上刀山海川求國寶
上回書說到三寨主被周老俠客打得大敗而歸,退下陣來,這一下五寨主不干了。恨天無把恨地無環(huán)賽霸王項永安,從兵刃架上伸手抄起那對兵鐵壓油錘。這錘腦袋有多大個兒,就像十斤重的西瓜那么大個兒,桿有三尺三長,磨得锃亮锃亮的。這家伙把雙錘一分,蹀步擰腰跳到老俠面前是搶錘就砸。這大錘打時得悠起來,使得是流星趕月。老俠知道這家伙厲害,那是頭排猛將,得多加謹慎,不然老命交待了。他閃身退在一旁,大錘走空。老英雄把大槍施展開,啪啪啪,掛著風聲跟他戰(zhàn)在一處。
這五寨主有勁兒,以力降人。老英雄占著個巧字兒,叫一巧破千斤。現在周倫不希望別的,就希望拖延時間等著掌燈,這時間可真難熬啊,老頭兒打來打去累得是臂彎鬢焦、熱汗流淌,上了年紀了,心有余力不足了。那位說他倆兒子怎么不過來幫忙啊,原來他倆兒子伸不上手,在這個戰(zhàn)場上倆人白給,爹沒發(fā)話,不敢過來。現在兩人一瞅他爹這模樣就知道有點兒經不住了,哥倆一商議,干脆過去吧。兩個人兩把刀嗖……跳到戰(zhàn)場:“爹爹不必擔憂,兒助您一臂之力!”他倆這一過來,老頭擔心了,知道倆兒子白給。你看我在這兒招架著還行,你們兩個人啊,伸手就得趴下。真不出老頭兒所料,哥倆沒五六個回合,耳輪中就聽到嗖一聲!怎么回事兒?兩把刀都叫大錘給崩飛了。不但崩飛了,這五寨主上邊用大錘一晃,底下使了個掃堂腿,正好掛到周武的肚腿上。周武哎喲一聲,撲通摔了個仰面朝天。五寨主往前一跟步掄錘就砸。這可把周倫周老俠客心疼壞了,跳過去用槍往外一招架,你想他用的是軟槍,能擋得住那大錘嗎?這一招架錘正好掛在槍桿上,把錘腦袋給纏住了。老頭兒往回一拽槍,人家五寨主往懷里一拽,老頭兒就踉蹌了一下,一下沒站住摔倒在地,雖然把二兒子救了,他也失敗了。嘍羅兵往上一闖把老頭兒父子給按住,拿繩子給捆上了。韓寶、吳智廣也跳過來從老頭懷里頭把那小盒掏出去,看了看鴛鴦鐲還在,沒損壞,心里說話:阿彌陀佛!揣到懷里頭了。周倫周老俠后悔不及呀,看著沒?搬磚砸腳,弄巧成拙啊。一片好心得這么個結果,結歸還是失敗了,落了個雞飛蛋打,嗨,完了!但落到這步田地后悔有什么用?二寨主吩咐一聲:“把這老匹夫他們押到院里頭,砍頭!把腦袋給剁下來!”“且慢!”大寨主還比較仁義,覺得這么做有些不忍,來到周老俠面前,大寨主點點頭啊:“老俠客,對不起。這可是你們父子仨自找的,對不對呢?您說今兒個這事兒怎么辦?要論大伙兒的主意,你們爺仨沒命了。但是我呢?還不想這么做。三位呀,這么辦吧,你們受點委屈,把你們軟禁在山上。我們哥幾個好好商議商議,是放你們?是殺你們?那就看商議的結果了。來啊,押下去!”把爺仨押到空房里頭。
這幫人回到聚義廳收拾里邊兒,怎么商議咱不說。單說周家父子被押到空房里頭是唉聲嘆氣呀。兩兒子還勸呢:“爹爹,別著急上火。我想,童俠客、侯俠客決不能袖手旁觀,一會兒就能來救咱們!”老頭兒說:“我想的不是這個呀,我就是說我剛才料事不周全,捅了馬蜂窩,鐲子也沒到手,把咱爺仨還搭進去了。但是想別的主意還沒有,都怪我當時沒主意,一著棋走錯滿盤皆輸啊!我真后悔呀!把你們哥倆還搭上了,咱們老周家后代沒香火了,唉——”老俠客說到這眼淚掉下來了。周氏弟兄一看爹難過,也哭了。此時此刻的心情,那就不言而喻了。
這時候,掌了燈了。他們這屋漆黑,別的地方锃亮。這爺仨正在這屋里呆著的時候,就聽這后窗戶有了響聲。周倫耳朵好使,回頭一看,就見黑影一閃,窗戶開了,從外面一閃身跳進一人,聲息皆無,來到周老俠的近前,低低的聲音:“老哥哥受驚了!”“哎呀,童賢弟!”來的是誰?童林。不光是童林,外邊好幾位呢,除了二俠侯杰在家看家以外,剩下的全來了。就因為啊,周倫父子走了以后,大家在太平莊聽信兒。這一天啊,太難熬了,干盼著天不黑,干盼著周家父子不回來。后來,童林就有點坐不住了。童林跟侯廷商量,是不是咱們派人探聽探聽,也不知出什么事兒了。震東俠說:“你先穩(wěn)住氣兒,不一定出事兒,路途不近,再在里邊吃吃喝喝,難免耽誤一會兒。再候一會兒不回來,咱們再想辦法。”童林耐著性子又等了半天,眼看快天黑了,還沒信兒。童林說:“這么辦吧,你們沉得住氣,我沉不住了,我打算到寨里去一趟,看看究竟!”大伙說:“海川,你說這叫什么話呀,那你要去我們就陪著唄,能讓你一個人去嗎?”經過商議,讓二俠侯杰保護雍親王,在家里聽信兒,余者眾人各帶兵刃這才起身,也是坐只小船趕奔清水潭烈焰寨。
他們來跟周家父子不同,周家父子是以祝壽為名,公開出入。他們來可是偷著的。這只小船到了僻靜之處,靠到竹城邊上。大伙兒爬上竹城,混過嘍羅兵的耳目,又到了石城。從石城又進入了大寨。你看咱說的多容易呀,實質上難透了。這兩邊卡子那么好過嗎?那人是那么好欺騙的嗎?因為這些人都是俠客的本領,身懷絕藝,高來高去,飛檐走壁,要沒這個那是根本進不來的。咱們?yōu)榱斯?jié)省時間,路上遇的困難就一筆帶過。
等他們進了石城,順著盤山道往里走,又躲過眾人的耳目,這才來到分贓大廳。童林呢,先抓住一個嘍羅兵,大手掐住他的脖子,問他怎么回事兒。這嘍羅兵就在分贓廳這站崗,發(fā)生的事兒他親眼目睹,當然也不敢不講了,跟童林講說一遍。童林一聽,噢,果然出事啦。問嘍羅兵:“周家父子押在什么地方?”嘍羅兵用手一指:“那邊!”童林明白了,把嘍羅兵嘴堵上,給捆上,往哪兒擱呢?哎,正好旁邊有個下水道,就把他塞那里頭了。童林心說:要想起來,就把你放了,你算撿條命;我們要把這茬兒忘了,你就悶死到里頭,活該!哎呀,他是死是活咱不管。
童林接著方向找到空房,把后窗戶撬開,跳進來,果然周家父子在這兒。周家父子一看,是絕路逢生啊,對童林感激不已。童林把他們的繩子全解開,讓這爺仨活動活動四肢。海川這才細問經過。這爺仨把經過這么一講。童林說:“好好,咱們趕奔大廳。”他們從屋里出來,跟各位俠客見面。一直趕奔聚義分贓廳。童林走到最前邊兒。嘍羅兵一看,哎呀,這伙人從哪兒來的?天上掉下來的?沒見過。“干什么的?”童林連話也不說,照直往前走。嘍羅兵急啦:“我說你這人,怎么不言語?干什么的?”過來一攔童林。海川把手伸出來:“別動!”嘣嘣!再看嘍羅兵直翻眼,伸著脖子一動不動了。怎么這么聽話?他不是聽話,叫童林點到穴位上了,動不了啦。
童海川等邁大步來到天井當院,老少英雄都站好了,這時候周倫先說話了。周倫心說:可該我出氣的時候了。老頭子把腰一叉,肚子一挺:“我說陸昆哪,韓寶、吳智廣你們請出來!我老人家不樂意在空屋里了,又回來了。有不怕死的滾出來!”他倆兒子周文、周武也來勁了:“出來!趕緊出來送死!”屋里邊一陣大亂,嘩啦——什么原因呢?他們把周家父子押到空房,果然開了個會,研究這個事兒。韓寶、吳智廣極力主張把周家父子干掉,然后往清水潭一扔,永絕后患。其他寨主也同意這樣做,但是陸昆不太同意。陸昆以為呢,雖然周家父子這么做事不對,還犯不到那個罪,咱們哪好就下手呢?再說呢,把周倫父子一殺事兒就完了嗎?三岔河口太平莊離這兒這么近,能不知道嗎?倘若勾結官府攻打咱們山寨豈不麻煩嗎?再者一說,老周頭兒也有三親六故,得知他被害的消息就跟咱們結上仇了。是不是用好言相勸,把他們爺仁釋放,化干戈為玉帛,他不追究這事就得了。有的說不可能,他不追究別人不答應啊,他不是說了嗎,群雄聚會,來了十幾個俠容呢,那姓童的也來了,姓童的能答應嗎?臨完的結果還得帶著官兵攻打咱們山寨,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把他們殺了得了。大寨主猶豫不決。
還正在他們議論這功夫,童林他們就來了,站在天井當院,這么一喊,屋里頭一陣大亂,趕緊把燈光熄滅了,各拿兵刃。陸昆就問:“院里有什么人?”“周倫賽方朔啊,我還有幾個朋友都來了,請出來吧!”各家寨主拉家伙跳到天井當院。嘍羅兵點起燈籠火把,光芒如白晝一般,看得格外清楚。各家寨主一看,呵!來了老少十幾位。為首站的一個紫面大漢,長得虎頭虎腦,敦敦實實,二目如電。韓寶、吳智廣一看,腦里嗡一聲,趕緊躲到陸昆身后:“大寨主,這——這就是童林童海川”“噢!他就是童林?”“對,這小子可厲害了!”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一說是童林,大伙兒全有三分怕意。
院子里沉靜片刻,陸昆趕緊邁步過來,高聲喊喝:“我說你就是童林嗎?”海川一笑:“不錯,正是童某。你是何人?”“嗨,我乃清水潭的大寨主花面閻羅陸昆是也!”“陸寨主,童某來的魯莽,因為事著急,事先沒能打招呼,請您見諒。大概我來的目的不說你也清楚。我就為你身后的韓寶、吳智廣而來。咱們打開天窗說個痛快話,把人給我,把鐲子交出來,我姓童的二話不說領人就走,塵土不沾。您仍然是這兒的大寨主。你們該怎么治理怎么治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不聽童某良言相勸,庇護兩個盜竊國寶的陰賊,我童林可翻臉不認人!”童林說話好似水蘿卜就酒——嘎嘣脆。陸昆點點頭:“童俠客,果然說話痛快。不過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的太輕巧了吧!你就沒想想陸某能不能唯命是從?”“好啊,那么大寨主您打算怎么辦?是文,是武?是水,是旱?你隨便劃道吧!”“好!我們不想別的,就想借此機會領教領教你震八方紫面昆侖俠!”說著話他一回頭:“哪位弟兄把他拿下?”五寨主嗷一聲就過去了,兩把錘一碰,鏘鋃……“姓童的,今天我把你砸成餡兒餅!”他以為自己能耐最大呢,心說:剛才著了名的周老俠都不是我的對手,何況是你啊。他對童林是一點兒也沒看起啊。
再說童林,丁字步往那一站,瞪眼瞅著雙錘,一看錘奔頂梁,把胳膊一橫,往上招架。就這一招兒啊,把二位俠客都嚇了一跳。震東俠侯廷一看,心里說話:賢弟你這是怎么了,你拿胳膊架錘呀,那能架得住嗎?你就會十三太保、會硬氣功,你也頂不住啊。別人也是這么想。尤其是這五寨主,心里高興,心說姓童的,你是個二百五,你那胳膊碰我的鐵錘能碰得動嗎?我給你砸折了就得了,實拍拍就砸下來了。
其實童林傻嗎?不是那么回事兒。童海川這叫絕技。用胳膊一橫,這是虛招,眼看錘要碰到胳膊上了,童林閃身把胳膊一豎,那錘呀順著胳膊就滑下來了。童海川一翻腕子,啪!把錘桿給他抓住了,這時候,那錘也下來了。海川一轉身,啪!把那錘也抓住了,微含一笑:“撒手!”五寨主一看,喲,我上當了,撒手,沒那么便宜,你給我撒手。童林說:“你撒手!”往懷里一拽。五寨主說:“你撒手!”也往懷里一拽。這項永安以為呢,動力氣你白給。我叫恨天無把恨地無環(huán),天上有把我能把天拽下來,地下有環(huán),我能把地球給你拎起來。我的勁兒有多大!你童林不白給嗎?
他想錯了。童林叫紫面昆侖俠啊,要勁兒,那勁太大了。他連搶了三次那錘沒搶回去。海川微微一使勁兒:“撒手!”往懷里拽錘,底下就是一腳,正蹬在五寨主小肚子上。五寨主哎喲一聲撒手扔錘,摔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是就地翻滾。
童林這一腳呢,還留了情呢,要不留情把尿脬給他踢破了,膀胱都碎了。就是沒使勁兒,這一腳也夠重的啊。大伙把五寨主抱了下去,中醫(yī)一看這肚子,好嗎,當時就腫起來了,一個腳印在肚子上印著。大伙一看,多懸哪,這腳尖往里頭一歪,一條命沒了。實質上,童林這就是給留了情了。經過緊急搶救,五寨主才緩過氣來。
再看五寨主,連看也不敢看童林了,心說這老趕真他娘的厲害,一伸手我就趴下了。
二寨主紫面天王周佩晃大槊過來了,砸童林。幾個照面兒讓童海川一閃身把架桿抓住了,往懷里一帶:“撒手!”紫面天王挺聰明,心說這招真厲害,不撒手底下就一腳,我跟老五一樣,干脆撒手吧。他兩手一抖摟,把槊撒手了。
童林把大槊拿過來在手中掂量掂量,就這玩意兒還打仗?這叫什么兵器啊,一只手抓住槊把兒,一只手抓住槊頭,往膝蓋上一墊,哎!把這條槊撅了個對頭彎兒,再看不是槊了,成了哪吒使的那乾坤圈差不多了。童海川把槊往地下一扔,當啷一響啊。就這一下不要緊,全給鎮(zhèn)住了。誰不服童林啊。八十二斤半的大塑在童林手里頭跟面條一樣,要人叫他抓住了,還好得了嗎?不但說清水潭烈焰寨的人服氣,連后面各位俠客無不伸大拇指稱贊:“海川真行!”童林把槊扔到地下之后就問:“哪個不服?過來。童某奉陪!哪個不服?”連問了三遍,無人回答。有幾位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哧,肚子一癟把腰都塌下來了。心說夠嗆。
四寨主銀面仙狐老妖精古利古元吉,這小子最奸,一看形勢不妙,來到大寨主近前,交頭接耳秘議了一番。大寨主這才點點頭兒,邁步過來了:“童俠客,高!我服你了,真高!今天我算開了眼了,才得知童俠客本領這么大,我是心服口服外加佩服。您不就是要韓寶、吳智廣嗎?”“對呀!”“來人啊,拿下!”嘍羅兵往上一闖,不由分說把韓寶、吳智廣摁翻在地給捆上了。
這兩小子一見,嚇得顏色更變:“大寨主,大寨主你可不能啊!大寨主留情!你你,這是什么意思?”陸昆沒理他們,一伸手從懷里頭把鐲子拿出來,合蓋打開,往空中一舉:“童俠客,您是不是要的這個?”童林一看,可不是。“對,這就是國寶!”“好!童俠客,現在人贓俱在,我打算把人交給你,這鐲子也交給你,看來是最為上策。不過呢,好說不好聽,這話要傳到外邊兒去,叫大伙說童林威震清水潭烈焰寨,就兩陣就全給嚇趴下了,我這臉兒呀沒地方擱,人前我抬不起頭來,飯碗子我砸了。可怎么辦呢?童俠客,咱們來個小小的賭斗,不知道你意下如何?”童林一聽,小小的賭斗?這話什么意思?“大寨主,請你說明白一點!”“哈哈哈,他是這么回事兒,這鐲子和人呢,我不能這樣給你們,要想要不難,你們隨我來,咱到個地方看看,然后再講!”
童林能叫他給鎮(zhèn)住嗎?點頭答應說了聲:“爾前頭引路!”“好好好!”嘍羅兵打著燈籠火把在頭前引路,大寨主陪著童林,眾人在后頭相隨。其實呀,童林心里明白,這小子要耍花招,但究竟是什么花招自己心里不清楚,又一轉念:陸昆哪,嘿嘿,就是刀山我也上!真是藝高人膽大!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41
第五十八回 達摩堂藏盜國寶賊 眾英雄破機關暗算
話說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童海川、震東俠侯廷侯振遠、風流俠張子美、飛行俠苗潤雨,連賽方朔周倫、周文、周武老少英雄十幾位,跟著大寨主陸昆來到清水潭烈焰寨的后山,居高臨下往下一看,有一座建筑物,蓋得是金碧輝煌,占地足能有三畝大小,不知道是什么建筑物。等來到近前,大寨主陸昆用手一指:“童俠客請看!”眾人抬頭一看,上邊掛著塊橫匾,有三個泥金大字:達摩堂。“哦,鬧了半天是達摩堂啊!”陸昆吩咐嘍羅兵把門推開,他在頭前領著:“各位請!”眾人魚貫而入。但見這里邊又雅素,又清靜,燈火輝煌,照得如同白晝。陸昆一直把眾人領進達摩堂,來到中央戊己土,就見正中央有位達摩尊者的塑像。你別看是像,跟真人在那兒站著一樣,所不同的是比真人還高還大。就見達摩尊者身高一丈掛零,膀闊三亭,大肚囊子腆著,連鬢絡腮帶卷的大胡子,耳戴金環(huán),相貌兇惡,身披袈裟,手提方便連環(huán)鏟,目視遠方。陸昆站住用手一指:“諸位看見沒有,這是達摩堂的中心。我呀想把這位韓寶、吳智廣就押在這兒,鐲子也擱在這兒。童俠客如果能進得了達摩堂,破了這些機關埋伏,你就把韓寶、吳智廣押著走,我二話沒的說。那么,您要救不走怎辦呢?我也把他們二位奉送,我留著沒有用啊,把鐲子還照樣給你們。咱們就以達摩堂打賭為戲,其目的就是給我賞賞臉,將來消息傳出去有人一說:嗨,韓寶、吳智廣是經過達摩堂打賭之后給的。你們也不丟人,我也不栽跟頭。我叫兩全其美。不知童俠客肯答應否?”童林微含一陣冷笑說:“寨主,不就這么點事兒嗎?一言為定!”他這話也說出來啦,震東俠一聽,壞啦,心說:海川哪,你還是年輕哪!你還沒看出個子丑寅卯來,你怎么就答應啦?你知這達摩堂里怎么回事兒嗎?把韓寶、吳智廣擱在什么地方?你說你一句話就說出來啦!當著這么多的人,說話得算數哇!咳喲,這不成心找著栽跟頭嗎?陸昆他要沒有十分的把握,他能提出這個要求來嗎?不但震東俠這么想,張了美等眾人也皆有此心理。但是已經明啦,真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陸昆一聽童林答應得挺痛快,心花怒放,心說:姓童的,我叫你栽個死跟頭!你能從這兒把韓寶、吳智廣救出去,你也配!慢說是你,就是成名的劍客他也不敢點頭答應啊!這回我是勝利在望了,慢說你童林,就是跟你的那一幫一伙全得栽到這兒。陸昆想到這兒,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花。他怕童林反悔,馬上把左手伸出來:“童俠客,君子一言,三擊掌為準,好吧?”童林把左手也伸出來了,當著眾人的面叭叭叭打賭三擊掌。這就是古人的一個令,這就等于起誓,就等于立了文書、訂了合同啦,誰也不能更改。哪一個更改了,將來不得好報應。擊掌以后,童林就問:“那你把韓寶、吳智廣擱在什么地方?”“咳,當然是達摩堂啦!童俠客請看,咱這戲請公開變。”就見陸昆身子往后一撤,在那明柱里一摸滑輪,明柱上吊下個環(huán)子來,像燒餅那么大,上有鐵鏈。陸昆就拽這環(huán)子,就聽這腳下嘎啦嘎啦直響。
不知是什么東西轉動,這地轟轟轟直顫悠,就見這達摩尊者逐漸逐漸地沉下去了,腳下的地往左右一分。鬧了半天,這方磚都是假的,是木頭刷的顏色。這玩藝兒是活的。達摩尊者沉下去之后,緊跟著升上來一個籠子,這籠子能有半間房大小,全是雞蛋那么粗的鐵條,一根挨著一根。反正往里看能看得清楚,里頭往外看也能看得清楚,上邊有大鎖。陸昆親自拿了把鑰匙把鎖打開,咔嚓一聲把鐵門開開,讓嘍羅兵搬了兩把椅子擱在里邊。“來,把韓寶、吳智廣推到里邊!”這倆人還喊著:“大寨主留情,大寨主饒命啊!您可不能這么做呀!”陸昆心里想:窩囊廢!你們倆懂什么呢?把你們倆擱在這兒就保了險了,比你們在外邊晃蕩方便得多啦,不然,你們的命沒啦!不容分說,把這倆人捆在椅子上,然后陸昆親自伸手從韓寶的懷里把翡翠鴛鴦鐲掏出來,當著童林和各位俠客的面亮了亮,“看見沒,這鐲子在這兒哪!”然后嘎嘣把盒子扣死,塞到韓寶懷里,然后把鐵門關閉,嘎嘣鎖上了,鑰匙給了童林。“童俠客,給你吧。你們只要破了達摩堂,到了籠子跟前,就把這人救了。”說著話,陸昆又撤到柱子跟前一拽這鐵環(huán),嘎楞咔啦,咔啦咔啦,地板重新分開,籠子緩緩下降,重新沉在地底下。時間不大,那達摩尊者又出來了,地板合并起來,恢復原位。
陸昆說:“諸位都瞧見了吧?就是這么回事。只要你們打到中央戊己土,一拽這鐵環(huán)子,這么一變化,籠子一上來,人就歸你們啦。我二話不說,敲鑼打鼓把眾位送出清水潭。”眾人看得明白,這陣震東俠不能不說話啦:“我說寨主,這破達摩堂以多長時間為限呢?”“那老俠客您說吧,這個時間我不好定。十天半月、百八十天,那都由你們說。”震東俠一笑,心說:你再給長點也沒用,“咱們這么辦吧,明天我們來破達摩堂,一晚上的工夫,你看如何?”“好哇,你們現在破了才好呢!那明天一天,咱們可說好,掌燈為始,天亮五更天為終。到了五更天你們還沒破了,那就怕破不了啦。你們再請高人再破,也是無濟于事啦,因為它過了約定的時間啦。就是這一天,咱們一言為準!”震東俠點頭,時間先定下來啦。另外,張子美也說:“寨主,明天晚上我們來破達摩堂,你可不準設置障礙,比如說你在外面層層設防。我們甭破達摩堂啦,光在外邊我們都進不來。你看這事怎辦?”“各位俠客放心,明天晚上我不設崗,而且專門派船只接你們送你們。你看看,通行無阻嘛。如果在路上耽誤了,是我的責任,我負責;是你們的事,你們負責。”“嗯,那行啦,這件事也決定好啦。”然后眾人撤出達摩堂,再在這兒呆著沒意思啦。童海川一拱手跟陸昆告辭,陸昆還假情假意送了一程,一直把他們送到水邊,大家拱手告別。等回到太平莊,老少英雄就座,童林就問周倫周老俠一一經過。周倫說:“別提啦,我把鐲子都搶到手啦,又叫人家得回去啦。現在想起來,我追悔莫及呀!我們爺仨進了山,是這么這么經過。”雍親王一聽,說:“老英雄,你這算做到仁至義盡啦,這就夠不錯了!”鼓勵了周老俠客幾句,大家開始研究破達摩堂的事兒。
貝勒一聽,挺感興趣:“什么玩藝兒?達摩堂,那怎么回事兒呢?”童林說:“爺,您不知道,我跟人家打賭擊掌,是這么這么這么回事。”好哇,你看,胤禛還高興啦。“海川,明天破達摩堂可帶著我去啊,我也開開眼,瞅瞅這新玩藝兒。”一句話把大伙都逗樂了。震東俠笑著說:“爺,誰去,您也不能去。”“為什么?”“這可看不得!這是一個戰(zhàn)場啊!兇殺惡斗,兇多吉少,不定得打到什么程度哪!那達摩堂看表面挺平靜,實則不然,布滿了機關埋伏:翻板、轉板、連環(huán)板、臟坑、凈坑、梅花坑、沖天刀、立天弩、走槍、銷簧,各種埋伏全啦。一不慎掉下去,輕者帶重傷,稍微嚴重點把命就得搭上。您說這是好看的地方?再者一說呢,我們沒破了達摩堂還則罷了。據老朽估計,真要破了達摩堂,真把韓寶、吳智廣和翡翠鴛鴦鐲弄到手啦,陸昆是不是像說的那樣,暗地之中還有沒有陰謀,也未可知。這就叫‘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人嘴兩張皮,反正都是理。’咱必須是未料勝先料敗,往最壞處去想,也許明天血染清水潭烈焰寨,有一場最大的戰(zhàn)斗,您老人家能跟著去嗎?風險太大呀!”大伙都跟著說:“爺,您不能去,您就在家聽喜信兒吧。”胤禛還不高興啦,把臉往下一沉:“各位,莫非我成累贅啦?擱在這兒你們不放心,擱在那兒你們還不放心,你說我這不成了多余的人了嗎了今天我也不是說兩句過頭的話,我愛新覺羅胤禛也不白給,也學過幾招粗拳笨腳。我跟海川也沒少學呀,十八般兵器不說樣樣精通,哪樣我都拿得起來。破達摩堂,破不了,我給你們助威還不行嗎?怎么說帶著我比不帶著強啊!話又說回來啦,你們把我放在家,你們放心嗎?還得派倆人在這兒陪著我。老俠客,對不起,您那美意我可不領。”雍親王一席話說得大伙兒沒詞兒了。童林知道雍親王這人非常任性,他要說東就是東,說西就是西,誰也很難改變,所以就沒言語,把這碴兒撇在旁邊,繼續(xù)商議破達摩堂的事兒。
震東俠說:“呀,雖然咱沒看見里邊有什么奧秘,估計絕不是好破的地方,大家要作充分的準備。咱們都是誰去呢?”震東俠侯廷、二俠侯杰、童林童海川、風流俠張子美、大判飛行俠苗澤苗潤雨、鐵掌李元,一算計,就這六個人去。周家父子擔過一次風險啦,不適合再去,在家里看家。這貝勒爺樂意跟著,那也沒有辦法,那就得保護前往。大伙把這事商議已定,開始休息。
到第二天白天大伙繼續(xù)商議,盼來盼去,太陽往西轉啦。眾人飽餐戰(zhàn)飯,準備起身。童林問貝勒爺:“爺,您跟著我們去嗎?”雍親王一笑:“海川哪,昨天晚上我又合計了合計,還是不去為妥。我不是怕別的,怕你們受累贅。你說你們統(tǒng)共六個人,再出來兩個保護我,還剩四位,人手就更不夠啦。干脆,我在家聽信兒吧。”童海川這才放了心,一聽雍親王是通情達理,就這樣把雍親王放在太平莊,讓周家父子加意保護。其他眾人帶著兵刃起身。你別聽陸昆說“專門派船接送”,我們最好不坐他的船,走漏消息多有不便,所以大伙自己準備船。各位俠客上了船,八名水手蕩槳搖櫓,緩緩起程。離清水潭烈焰寨不遠啦,天也就黑下來啦。
他們來到后山,小船靠了岸,船往旁邊一停,藏到蘆葦之中,等候消息。單說六位俠客到了岸上,順著小路往后山走。因為來過一次啦,輕車熟路,掌燈之時就來到達摩堂。震東俠飄須髯四外觀看,就見空山寂寂,連個人影也沒有。陸昆說話真算數,這塊兒沒有布置崗哨,隨便大伙出入。東俠這才把心放下,邁步來到達摩堂正門,一看,這回這門可沒關著,大敞大開,一眼就能瞅著中央戊己土的達摩尊者。要這么著也沒設機關埋伏,幾步就到眼前啦。實則不是那么回事。老少英雄邁步進了大門,剛來到達摩堂頭一層門,耳輪中就聽見空中咕嚕嘰嘰嘰,地板蓋往左右一分,蹦!站出一個人來。眾人嚇了一跳,就見這個人兩眼發(fā)直,拉的是跨虎登山不用忙的架勢,把門給堵住了。大辮在脖子上盤著,身穿藍色服,短衣襟小打扮,仔細一看哪,不是真人,這是木頭人。您別看木頭人,肚子里頭有機關埋伏,腳底下有走輪銷簧。這玩藝兒研究得地道,跟真人一般不二。震東俠說:“海川,你看見沒有,這雖然是個假人,他現在把門口守住了,我們還得真跟它比試,不把它打倒,我們這門口還真進不去。”大伙一看,真有意思,那誰過去呢?鐵掌李元說:“我過去吧。頭三出沒好戲,我來對付這個假人。”其他五位站到后面給觀陣。
單說李元老英雄把袖面一挽,邁大步來到近前,就見這假人連動都不動。但是你不管怎么說,你可過不去。這李元正往前走著就覺腳下一軟,踩動了機關。這玩藝兒研究得真到家,機關一動,銷器就犯啦。就見這假人往下一塌身,左掌一晃李元的面門,正手一掌,這掌叫單撞掌,正打李元的腦門。李元趕緊往旁邊一閃,就見假人把掌收回,叭一轉身,使了一個童子祥佛,又叫雙撞掌,打李元的華蓋穴。李元滴溜一轉身,把雙掌躲開,使了個鳳凰單展翅,打這假人的軟肋。這假人怎么也不像真人似的,躲不那么利索,讓李元這一掌打了個結實,耳中就聽嘎楞、嘎啦啦啦啦,假人嗖一聲沉入地下,地板咔一聲合上啦,打在這玩藝兒的致命處,自然它就不打了。您別看它不知道疼,但它這簧正是它的致命之處,打上它就不戰(zhàn)了。
李元一收招,回過頭來捻髯大笑:“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諸位咱們往里請吧!”大伙過了頭道門,直奔二道門。說到達摩尊者近前一共幾道門呢?嗨,八道。一面就是八道門,一共八面,八八六十四門。這就是按照八卦擺下來的,八八六十四卦。每道門都有埋伏。六位英雄剛到二道門,就聽嘎啦一聲,銷簧這一響,從旁邊躥出一只老虎來。咳喲,這只老虎搖頭擺尾,眼賽金燈,毛色光亮,跟牛犢子似的。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其實一看是假的。就見這只虎前爪往地下一按,尾巴立著,瞪著前邊這六個人,正把道路給橫住了。震東俠說:“看見沒有,這玩藝兒研究得真好,不光有人,還有野獸。哪位過去戰(zhàn)過猛虎?”飛行快苗澤腆著大肚過來了。“哎,把這家伙交給我吧!我這肚子也不小,它也夠肥的,我來對付。”老少五位在后頭等著。就見飛行俠把大帶緊了緊,把頭上的軟包巾按了按,邁大步奔老虎。苗澤還愛開玩笑,一邊走著還一邊說:“喂,爺們兒!瞪我干什么?來來來,咱倆親近親近!”越來越近,腳下就踩動銷器,就聽嘎楞一響,銷器犯啦。這只猛虎把大嘴一張,好像火盆似的,前爪一立,奔大判飛行俠便撲。這一招叫虎撲子。老虎那兩只爪子都是拿皮子做的,外頭毛都是真正的虎皮,但是爪子里頭暗藏十把鋼鉤,比刀刃還快,打在身上,那是皮開肉綻哪!飛行俠說聲“不好”,往下閃身,滴溜一轉,老虎撲空,還沒等飛行俠變換招數,就聽嘎吱一聲,老虎尾巴一搖,奔飛行俠的后背便打。書中代言,這尾巴是九節(jié)鞭制造的,外邊包著虎皮,分量都重有百余斤,那家伙要掄起來抽在身上,骨斷筋折。老虎的尾巴掛著風就到了。嗚一聲,飛行俠腳尖點地往空中一縱,老虎的尾巴抽空了。等飛行俠往下一落,腳尖剛治地,老虎一調腦袋,屁股過來啦。這一招叫胯打,正是老虎的三絕藝。這胯里頭是鐵碗,這要撞到人身上受得了嗎?不死就傷啊!飛行俠點地往空中一縱,這一屁股沒碰著這行。這時候飛行俠跳在圈外,老虎歸回原位。老虎還瞪著眼睛瞅著他,飛行俠一看這玩藝兒,覺得有意思啊。這玩藝兒研究得真好,跟真的一樣,給我使了個老虎三絕,我看你下一步還能怎么的。飛行俠又往前湊近,等來到銷器的范圍之內,老虎又動啦,把大嘴一張,奔飛行俠的頭部便咬。飛行俠往下一哈腰,老虎沒咬著。這陣苗澤可就進了招啦,左臂一晃,右臂攢足了力量,使了個掏心掌,奔老虎的小腹打去,別看對待假東西,比真老虎動的勁還大。這一掌打得結結實實,咔嘣、嘎啦啦直響,老虎肚子里的銷器一犯,就見四肢一軟,尾巴也耷拉下來啦,眼珠也閉上啦,腳下的地板蓋往左右一分,老虎回歸原地,地板嘎嘣合嚴。嗬,飛行俠樂著一轉身:“各位看著沒有?這玩藝兒有意思啊!看來這兩道門沒費吹灰之力!這八道門豈能擋住咱們哥六個啊!來,隨我來!”
老少英雄往里走,來到第三道門。童林童海川閃目一看:“喲,不好!眾位注意!”為什么注意呀?就見第三道門那兒一拉溜站著五只猴子。這五只猴子金眼圈、黃眼睛,黑毛、白脖圈,比人這個頭矮不了多少,爪似鋼鉤,面目猙獰,往那一站,正好把第三道門給擋死。童林一看,把別人都攔住:“我過去!”震東俠這人真不錯,特別關照童林,怕兄弟脾氣暴躁,有個馬高蹬短,一擺手說:“不必!你用不著過去。”
后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42
第五十九回 擒賊寇心切闖險關 被埋伏成功過七門
話說他跟童林這一客氣不要緊,二俠侯杰飛身已經跳過去了:“二位,你們都不用伸手了,交給我了!”震東俠一看二弟過去了,沒別的說的啦。大家站住,給二俠侯杰觀戰(zhàn)。就見二俠侯杰晃著禿腦袋,滿臉笑容,一邊捻著胡子往里走,一邊說:“哼,這回可好,我來對付個新鮮的,以一比五,戲戲這五只猴,我看你們有什么特長!”別看嘴是那么說,可特別注意,走來走去,踩到銷器上啦。嘎啦啦啦,腳下一動,就見這五只猴子叭、叭、叭,按照東西南北中這五個方向站好了。“喲!”二俠一看,“變換隊形啦,給我擺了個小小的五虎群羊陣。哈哈哈哈!今兒個我就破破這座陣,看看究竟怎么個厲害法!”二俠這也叫藝高人膽大。就見他把禿腦袋一晃,小辮一甩,腳尖點地,噌地往里邊一縱,他奔正中央這只猴子來啦,左手一晃,右手翻掌,使了個二龍戲珠,用倆手指頭摳這猴子的眼睛。您別看是假猴子,唉,那機器、銷器都按真武術設置的,你怎么來,它會怎么躲。就見這猴子往旁邊一閃,搭左爪子摳二俠的手腕。二俠剛往下一撤掌,它那只爪子就過來掏二俠的襠。二快使了個張飛騙馬,嗖往旁邊一閃,正好蹦到那只猴子的近前。那只猴子往前一縱就是一爪,二俠低了腰剛一轉身,那三個嗖嗖嗖就上來了,叭叭叭就是六爪。二俠嚇得直晃腦袋。“喲,不好!”他噌噌噌,左躲右閃,跳出圈外。咳,這玩藝兒有一個好處,你只要跳出圈外,銷器一起來,這幾只猴子就歸回原位,紋絲不動了。
再看二俠侯杰禿腦袋上汗下來了,吁吁直喘氣。震東俠侯廷忙走到二弟近前:“兄弟,受傷了沒有?咳喲,好玄好玄哪!二弟,你呀,就是不沉穩(wěn)!你怎么能打正中央的猴子呢?你要這樣一打,你腹背受敵呀!看來你還是沒有經驗。”“哥哥,那不這么打?怎么個打法?”“你在旁邊歇歇,看我的。”震東俠疼愛兄弟,都這把年紀啦,一巳二弟有個三長兩短,怎么能叫自己過意的去呢?危險自己來承擔。震東俠把長大衣服甩掉。這老英雄穩(wěn)穩(wěn)當當來到幾只假猴子近前,仔細看看先打哪個。先打東北角這個,以這個為突破口,然后繼續(xù)往里進攻。震東俠有能耐,往里一縱身,腳下踩動銷器。五個猴子滴溜一轉,仍然擺好了五虎群羊陣。震東俠呢,不打正中這個,因為一碰它,腹背受敵,雙拳難敵四手,咱靠著邊上來。他奔東北角這猴子,往前一蹬步,探掌一打,猴子往旁邊一閃身,操雙爪抓東俠的前心。東俠滴溜溜一轉,躲在這猴子背后,飛起來一腳,正蹬在這猴腰上了。就聽見咔嚓一聲,這猴子不動地方了,因為踢中要害,把銷器給踢斷了。與此同時,第二個猴子往上一躥,奔東俠的后背。震東俠使了個黃龍大轉身,哧溜躲在這猴背后探手一掌,奔這猴的后腦勺叭一聲。震東俠使的是大力金剛掌,就這一掌,把猴頭打下半拉去,猴也不動了。
現在還剩下三只。那三只猴子往上一躥,震東俠轉身躲開,跑著打,別在當間兒叫包圍了。這就是震東俠高明之處。接連著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全被震東俠擊倒在地。那五個人在旁邊看著,無不豎大拇指稱贊。童林心里說:“我老哥哥手底下真干凈利索,看來我得好好跟我侯大哥學習,人家發(fā)招穩(wěn)練,比我經驗豐富得多。”童林現在感到自己剛則有余,柔則不足,在這方面還不如震東俠。您看見沒有?這就是童海川的長處,這人非常虛心,發(fā)現別人比自己高,就得服人家,跟人家學。
閑言少敘,震東俠把第三道門的五只猴子打翻之后,地板一開,猴子沉入地下。地板合好,眾人進了四道門。誰心里都揣小兔子,不知這四道門是什么玩藝兒。東看西看什么也沒有,可是眾人往前沒走了幾步,就見前面地板咔吧一聲,嘣噎蹦出兩位來。一看這兩位可好,左喪門、右吊客,是兩個吊死鬼兒。在那年頭都講迷信,這機關埋伏也按著神鬼打扮,左邊這個一身黑,大尖帽子,能有二尺多高,臉也是黑的,眼圈是紅的,舌頭能有二尺多長,手拿哭喪棒,哭喪棒上全是馬牙釘,叨在人身上受得了嗎?右邊這個一身白,高可過文,也是大尖帽子,臉兒煞白,舌頭耷拉著,腰里系著麻繩,往手里一看,也拎著個哭喪棒,二鬼把門,正好把第四道門給堵上了。
震東俠手捻須髯一看,真有意思啊:“各位,哪位過去比試比試?”鐵扇仙風流俠張子美過來啦。“老哥哥都夠辛苦的啦,把它交與小弟吧。”就見張子美在后邊一伸手,把鐵扇子拿出來了。他這鐵扇子長二尺四,這玩藝兒可不是扇涼快的,看著像扇子,實則是兵刃,一共是三十六個股,要把它抖落開就變成三十六把飛刀,掛在一塊兒就是一把折疊的扇子。這種兵刃是屬于二十四路外五行的家伙,無論是招數,一切一切都與眾不同。張子美人長得漂亮,面如銀盆,濃眉大眼,花白胡子,個頭兒、身條都標準,一看年輕時就是漂亮的美男子。就見張老俠客一不慌、二不忙,拿著鐵扇子邁步過來,腳下踩動銷器。就見倆吊死鬼滴溜一轉,兩根哭喪棒交叉著就砸了下來。棒上掛風,一個砸風流俠的左肩,一個砸風流俠的右肩。風流俠心想:我不躲,我拿扇子架一架,我看看這假玩藝兒有多大勁。老俠客這可叫冒險哪,把鐵掌中扇子一橫,這叫橫擔鐵門閂。單臂用力往上一架,叫聲“開!”把眾人嚇了一跳。就見張子美噔噔噔倒退了幾步,正好出了這銷器圈,機器不動了。兩個吊死鬼回歸原位,剛才怎么站的,現在還怎么站。“咳喲!”張子美就覺著膀臂酸麻的像壞掉了似的,把扇子拿到左手,活動活動胳膊,回頭說:“諸位,別看是假的,勁頭可不小,掌中那哭喪棒比鐵鞭還沉,分量加重,這下可夠我瞧的。”二俠客侯杰就喊:“張老俠客別發(fā)傻!你架那玩藝兒干什么?還得使小巧的招數。”張老俠客說聲“知道了”,二次進了銷器圈,倆吊死鬼咔啦一轉身,哭喪棒又砸下來了,跟張老俠戰(zhàn)在一處。雖然都是俠客,這能耐不能都一樣,都是劍客也分三六九等。為什么張老俠客那么大名聲呢?就是老頭人緣兒好,他人品、道德、情操、義氣各個方面都不在其他人之下。他仗義疏財,為朋友兩肋插刀。這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有涵養(yǎng),有容人之量,日久天長名聲便傳出去了。大伙贊成,給他送了個綽號叫“鐵扇仙風流俠”。
咱在這兒得補述一句,張子美將來有個兒子,這兒子叫張方,人送綽號叫“病太歲”。將來張方可得出世,這小子手使一把三黃呂祖透風錐,能打三支脈門弩。張方是叱咤風云了不起的人物,比他爹可高得多得多。您看張子美是正人君子,又不開玩笑,老頭又和藹。他這兒子“病太歲”張方可不是東西,一肚子壞水專門調理人,能耐大,壞主意還多,那也是童林的左膀右臂。這是后話,暫且不提,單表風流俠。
風流俠一個人一把扇子,力戰(zhàn)兩個假喪門,打來打去,轉到黑色的吊死鬼背后,探左臂點它的穴道:“嗨,呸!”正戳到穴道上,咔嚓一聲,黑色吊死鬼不動了。那白色吊死鬼往上一縱,風流俠往下使了個大哈腰,蹲下去,把手指頭伸出來,在小肚子上戳了一下:“別動!”咔吧一聲,真聽話,不動啦。咱沒說過嗎,當初之時,研究達摩堂的這個主不但武術高,而且講理。你別看是假人,打中要害它就不行了。風流俠飛身跳出圈外,地板一開,兩個吊死鬼退回去,地板咔吧一聲又合上了,恢復了原樣。張老俠客捻髯大笑:“哈哈,我也算過了癮啦!”大伙起身過了四道門,奔第五道門。
可來到五道門近前仔細抬頭一看,跟別的地方不一樣,沒有埋伏啊。二俠客說:“這怎么回事?”往前又走了兩步,還是沒有。難道說第五道門沒有埋伏?怪哉,怪哉!眼看都要過了第五道門啦。二俠腳尖剛一落地,就聽腦瓜上咔啦咔啦咔啦咔啦地響,把大伙嚇得魂不附體,全都甩臉抬頭定睛觀看。鬧了半天頭頂上飛下來兩只鷹,您看這銷器研究得妙不妙!在上頭呢。那大鷹的膀子一扇呼,有三尺多長!渾身發(fā)著灰褐色,那嘴大鉤子探出半尺多長,眼賽金燈、爪賽鋼鉤,兩只鷹撲一打旋,把五道門擋住了。二俠侯杰一想剛才人家都露臉了,就我失敗了,我好懸沒叫那猴把我猴到那兒。相比之下我都不如這幾位,不行,我得把臉兒找回來,兩只鷹啊干脆我對付得啦。二俠侯杰沒商議就過來啦,一掌奔左邊這個鷹。這鷹一轉身,哧啦一聲,飛起來啦,探鋼爪就抓二俠的禿腦袋。二俠腦袋往左邊一縱,右邊那鷹一打旋探爪奔后背,二俠剛一轉身,那只鷹又下來啦。這玩藝兒可不好打,也該著這一輪明月照九州侯杰不走運。你看,別人遇上哪都好辦,他遇上哪個都麻煩。您不說五只猴子不好對付嗎?這兩只鷹更難對付,它在頂上轉悠,你還得仰著臉、抬著脖子,兩條腿有勁使不上哪。時間不大,就見二俠大汗淋淋,禿腦袋上的汗珠子直往下淌。
童林一看,別叫我二哥受罪啦,我二哥這人心腸最好,他又沒打招呼。童海川一下就過來啦,喊聲:“二哥,你閃在一旁!”他一拉老頭兒的胳膊把他甩出去了。二俠知道童林是熱心腸疼自己,也就不必再爭了。
再看童林轉身軀,兩只手一劃啦,把兩只鷹的爪同時給抓住了,用力往下一拽,咔啦往左右一分,咔吧咔吧給拽折了。童林甩膀子往地下一扔,叭叭把兩只假鷹給摔扁啦,那還動彈什么勁呀!二俠一看:“海川的能耐比我大得可不是一點半點,想當初在地壇之時,我們哥倆相遇,海川的能耐不如現在,曾幾何時比我差了一大截。可長江水后浪推前浪,上年紀的人趕不上年輕人嘍。”二俠是心服口服。
過了五道門,來到六道門,童海川仍然在頭前帶路。冷不丁的,從門旁邊哧溜站出一條大漢來,六個人嚇得趕緊站住了,借著墻壁上的燈光一看,嗬,這大漢高可過丈,膀闊三亭,粗胳膊大腿,下身穿著蹲襠滾褲,扎著腿帶,蹬雙灑鞋,光腦瓜剃得倍兒亮,方面大耳,濃眉大眼,上身穿著褡褳,就是像那大帆布坎肩,腰里系著麻繩,就是摔跤時特制的那個服裝。“嗬!”摔跤的這位叉著腿往那兒一站,攥著兩只拳頭盯著幾個人。當然啦,這位也是個假人。童海川一看,說:“這還真能研究啊,連摔跤的都來了,我得對付它!”童林緊走兩步,奔這假人而來。童海川心想:別看我會武術,這摔跤還是外行,究竟我看這假人有什么能耐。他腳下踩動了銷器,就見這假人倏一探臂,身子一搖,伸出兩只手奔童林的肩頭,抓童海川的衣服。童林趕緊往下一蹲身,用兩只手往下一撥拉,撥云觀日。“嗨,開!”,它往外一撥拉,海川又兩手一并,這一招叫“老君關門”,奔這家伙前心。您別看摔跤的這假人身子還挺利便,滴溜一轉,童林雙掌撲空,叭一聲,讓這摔跤的一巴掌揪在童林的后背上,一轉身,腿一個別子就要使倒背口袋,比真人還快當。震東俠嚇了一跳:“海川,意思是什么,你注意!”其實童林早有防備。童海川一看被人家把后背抓住了,趕緊一伸手,按住他那只假手,屁股往下一使勁,使了個千斤墜兒,那個假人連背三背沒背動。
正在這個時候,撲楞又蹦出個假人來,穿著打扮及模樣跟剛才那個一樣。它從后邊撲上來,嗨地一聲把童林腰給抱住了。這下子把大伙可給嚇壞了,心說:這到底幾個呀?海川這不要吃虧嗎?童林又覺著腰這一抱住,力量非常大。童海川用力往下一沉,舌頭頂上牙膛,使了個老龍抖甲。這招可真厲害,兩個肩膀一抖,屁股一晃,嗨,把這兩人全甩開啦。剛甩開,撲楞、撲楞左右又出來倆,像鉗子一樣,把童林的兩臂給夾住了,甩出的那兩假人又返回來,一個抱脖子,一個抱腿,就像四把鉗于一樣把童林給夾住了。二俠侯杰實在沉不住氣啦:“海川,怎么樣?不行,哥哥我?guī)蛶兔Γ 蓖中恼f:您吵吵什么哪?用得著嗎?慢說是假人,就是真人我也不在乎呀!就見童林使出了丹田氣,肩膀一晃,腦瓜一撲棱,晃動雙臂,這招可夠厲害的。這叫“野馬狂飆風勢”。他把混身的功夫全運用到兩臂和腿上,叭一轉身,把四個假人打翻在地,仰面朝天,紋絲不動。童海往下一撤身,腳底下銷器咔啦啦一響,地板裂開,四個假人沉下去,然后地板又慢慢合在一起。第六道門算闖過去了,童林那鼻凹鬢角也見了汗啦,剛才使的是真勁兒,不然的話就很難擺脫。
童林明白,這玩藝兒得利在速戰(zhàn),腦袋反應遲鈍,動作一遲慢,今兒非吃虧不可,讓這四個假人就得把自己分了尸,因此才使用了自己的絕藝。大伙定了定神,稍微喘了喘氣,這才趕奔第七道門。震東俠也知道大伙兒都累壞了:“海川,你在我后面站著,這七道門不管是什么,交給哥哥我了!”“哥哥,不不不!”童林一想:哥哥是好心,我硬逞能老在頭前,讓大伙看了也怪不好的,這才退了下去。震東俠來到第七道門,剛踩動銷器,就見出來倆人,左邊這個細高挑兒,白凈臉。你別看這是假人,跟真人一般不二,手里頭捏著一條花槍,槍尖子長有一尺三,一團紅櫻,槍桿是白臘桿子的,上面用花布纏著,手握大槍,騎馬蹲襠式,往那兒一站。在右首有一人懷抱鬼頭刀,是個矮胖子,目視前方,把刀舉得挺高,拉著架子把道路橫住。震東俠明白這種招數叫單刀群槍,一個人要對付兩件兵器。其實東俠腰里頭佩戴寶劍“小庭鋒”,要拉出寶劍來對付這兩個那毫無問題呀。因為他這把寶劍太快了,切金斷玉,削鐵如泥。但是震東俠沒那么辦,那顯得多丟人哪?對付假人還用寶家伙?今天我就看看單刀群槍的厲害,我要徒手搏斗。老爺子飄須髯往前一縱,兩臂交叉,目視這兩個假人,可這陣兒就進了銷器圈了。只要你到這個圈之內,假人才能動;你要退出去,銷器沒犯,人家不動。可話又說回來了,不動你也過不去呀,正堵在這兒。震東俠覺著腳下銷器一邁,就見沒槍那個假人撲楞一抖,一道寒光奔震東俠肋下便刺。東俠滴溜閃身往旁邊一躲,腦后摘瓜又是一刀。這假人是機械的動作,雖然拙笨,可速度卻比真人快得多。震東俠覺著腦后生風,就使了個縮頸藏頭,咳喲,往下一撤身,槍又到了,啪一聲,直奔東俠的后腰。東俠剛往旁邊一躲,倏一聲,刀到了,這叫攔腰斬。震東俠腳尖點地,滴溜往空中一縱,刀槍全躲空,縱身跳出圈外。這就叫一個照面。咳呀!東俠定定心神,先沉了沉氣,就見兩個假人咔啦咔啦兩聲恢復原位。震東俠一想這玩藝兒真厲害呀,你看是假的,比真的還快。這回我算有了底啦,二次再對付你們。老英雄沉穩(wěn)了之后,二次進入銷器圈,來到里邊會斗兩個假人。打來打去震東俠一伸手把花槍的槍桿抓住,用另一只手把假人的腕子卡住。東昆侖雙臂較力喊了一聲:“嗨!”就這一下不要緊,把兩假人的胳臂都給拽下來啦,咔啦啦,嘎啦啦,倆假人一摘膀子不動地方了。后邊幾位俠客一齊鼓掌喝彩:“好,打得漂亮!”東俠把兩只假胳膊往地下一扔,轉身跳出圈外,就見地板嘎吧一響,兩個假人不見了。地板閉合,過了第七道門。
盜寶賊寇究竟抓到與否,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42
第六十回 過八門全力戰(zhàn)達摩 揭騙局火速追賊寇
話說童林等六位俠客大鬧達摩堂,過了七道險關,再往前走就來到第八道門。
大家定睛一看,仍然跟前七道門一樣,表面上什么也沒有,可不知道這兒埋伏著什么。鐵掌李元心疼童林,從后邊走了過來:“兄弟!你連上了幾陣,夠瞧的啦!老哥哥替你打打下手,你到后邊歇歇。”童林一笑,退在后邊。李元穩(wěn)穩(wěn)當當的往前緊走幾步,用腳探著,兩只眼睛滴滴溜溜亂轉,防止兩邊有什么機關埋伏。他突然覺著腳底下一軟,嘎吧、嘎啦嘎啦直響,果然銷器犯了。就見地板往左右一分,撲嚕一聲,從下邊跳出一條金花大蟒。這條蟒足有碗口粗細,搖頭擺尾把去路擋住。這玩藝兒跟活的一樣。李元明白,蛇這種東西最厲害,武術當中吸收了它不少特點,比如人身如蛇形,腿如鉆。還有一種蛇拳,都是從它身上吸收的。李元精通掌法,因此心里有底,往前一晃身,一捻蛇的面門。再看這條蛇,喳啦啦,像旋風一樣,就地一轉圈,把尾巴揚起來,奔李元腰部便打。李元腳尖點地往空中一縱,尾巴走空。但是鐵掌李元明白:不管怎么打,你別讓尾巴把你卷上。一給纏上,那就算完,所以他身形轉動,左右躲閃。這條蟒,叭叭叭叭,連纏帶統(tǒng)沒纏上。后來李元使了個單鳳朝陽,使足了力量,這一掌正拍在蟒頭上耳輪中,就聽叭、撲嚕嚕,大蟒倒地,一動不動啦。因為這一掌打中要害,把腦袋給打碎了。要不怎么叫鐵掌李元呢!那手上鐵砂掌是夠厲害的。李元跳出圈外,銷器一響,大蟒進了地里頭,地板合嚴。咳呀!眾人長出了一口氣,謝天謝地,總算過了八道險關。
再往里走,就是中央戊己土達摩堂。誰也沒言語,但是心中都有數。這是中心,最難過的就是這一關。倘若把達摩尊者再給制服了,這就是徹底的勝利,韓寶、吳智廣、翡翠鴛鴦鐲就算到手兒啦。但是要過這一關談何容易,因此人人面色嚴肅,心情緊張。利用這個機會大伙兒平平氣,定定神,運用元功準備決戰(zhàn)。咱們說過,中央戊己土這兒站著達摩尊者的塑像,雖然是假的,但跟真的一般不二。就見達摩尊者身高過丈,膀闊三亭,碧眼紅髯,散披著衣服,露著大肚子,赤著腳,帶著耳環(huán),手持方便連環(huán)鏟。這條大鏟就像現在的特號大鐵鍬一樣,鏟頭長一尺八,寬一尺二,三面是刃,連鏨大月牙帶在一塊有一丈三尺多長,光這條鏟的分量就夠瞧的啦。老少英雄明白,這動拳腳不好使,必須得動兵刃,因此一撩衣服全把家伙拉出來啦,怎么個打法誰心里也沒底。震東俠把大伙叫到眼前:“幾位商議商議。”東俠說,“我先試試,我要不行再換你們哥幾個。”這就是震東俠的長處,有危險他頭一個兒,不能讓朋友出了事。大家明白東俠的心情。童林不答應:“老哥哥,還是我來吧,您老人家也夠累的啦!在旁邊給小弟觀敵叫陣。”“不行,海川哪!你剛過了三關,已經夠乏的啦。我都緩過勁來啦,沒事。我不行,兄弟你再接著。”東俠打定主意,拽出寶劍“小庭鋒”,渾身上下緊襯利落,飛身形,就過去啦,誰也攔不住。東俠腳一落地正好踩在銷器上。這塊兒的銷器可復雜,因為方圓也比較大,分成八面,就見達摩尊者這尊像嘎啦一響。這一響不要緊,登楞、忒兒……先轉開啦,轉的速度就像飛車輪一樣,人轉鏟也轉。那要碰上不就完了嗎?東俠往下一哈腰,等轉動的差不多啦,就見達摩尊者把鏟向空中一舉,奔震東俠頂梁便拍。那要是拍上就拍成餡兒餅了。東俠趕緊閃身往旁邊一躲,沒敢拿寶劍接,因為這兵刃的分量相差懸殊,這小寶劍怎么能接得住呢?只能閃、轉、騰、挪,這一鏟走空了。就見達摩尊者后把一分,前把一抓,倏!攔腰斬,奔震東俠的腰部掃來。震東俠墊步擰身往空中一縱,大鏟走空。老俠客剛落下去,就見達摩尊者扳鏟頭現鏟轉,明晃晃的月牙奔震東俠的前心便扎。東俠一看,來勢甚猛,躲閃已經來不及啦,只好咬著牙把寶劍一立,雙手抓住劍,用力往外一撥,說聲“開”,寶劍平著正碰在大鏟上頭。但見火星四冒,把震東俠震得膀臂酸疼,噔噔噔退出圈外。這達摩尊者嘎吱一響回歸本位,原來什么架勢還是什么架勢。
童林一看,不好,忙問:“老哥哥,您受傷了沒有?”“咳呀,受傷倒沒有,這家伙勁夠大的。”“還是交給小弟我,您在這兒歇歇。”還沒等童林過去,鐵肩仙風流俠張子美晃鐵扇子上去了:“我試試!”他腳下踩動銷器,就見達摩尊者呼呼呼帶柄把鏟,不容你緩緩空兒。風流俠閃、展、騰、挪,施展小巧的本領,用鐵扇子遮、攔、彈、架,也就是七八個回合,累得渾身是汗。大判飛行俠說:“看我的吧!”這苗老俠客上去啦,替換了張子美,十幾個回合也有點招架不住了。這陣童林就把雙鉞準備好啦。童林想:人家這些人為什么?還不是為我?guī)兔幔刻热羧思矣袀三長兩短的,我居心何忍呢?自己的夢干脆自己圓。童林想到這里,高聲喊道:“各位哥哥,你們本領高強,無須跟一個假人動手!看小弟我的,別人退下,給童林觀戰(zhàn)!”還得說是童林,一個是年輕,血氣方剛,也是功夫深厚。童海川施展開雙鉞的本領,腳下使的是轉大樹的功夫。嗖、嗖嗖,身形如同閃電一般,跟這假達摩尊者戰(zhàn)在一處。也就是二十幾個回合,就見童海川飛身往空中一縱,雙鉞一并,往里便遞,正好扎到達摩尊者的兩眼睛上頭。嗚,咔吱一聲,把童林嚇了一跳,飛身形跳出圈外,定睛觀看,就見達摩尊者仰面摔倒在地,嘎啦腳底下銷簧一響,一動不動了。震東俠哈哈大笑,說:“賢弟呀,還是你行啊!我等老矣!”童林一笑說:“我這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我這能耐比幾位老哥哥那差得多得多!”眾人知道,童林這是客氣。震東俠說:“妥啦!闖過八關、力勝達摩,咱們卸掉千斤債,趕緊動手捉拿韓寶、吳智廣。那達摩尊者沉下去,出來個鐵寵子,韓寶、吳智廣全在那里頭呢。咱們干脆按人家那方法辦。”震東俠來到柱子旁邊抬頭一看,果不其然,上頭有個鐵鏈吊著個環(huán)子,能有燒餅那么大小。震東俠用手指頭抓住鐵環(huán)子,用力往下一拽,咯噔一聲,腳下銷器動啦,嘎啦、嘎啦、嘎啦,腳下地板裂開了,那個假達摩尊者沉下去了。時間不大,一個籠子在地底下升起,里邊捆著倆人。童林一看,心花怒放,總算盼到了此時此刻。等籠子停穩(wěn)當了,童海川打懷里把鑰匙拿出來,嘎蹦一聲,把鎖擰開,把鐵門拉開,來到里邊用手指點:“韓寶、吳智廣,你們二人也有今天!”啊!一下把童林驚呆了。什么原因?捆著的兩個人不假,不是韓寶、吳智廣,是另外的兩個年輕人。他倆嘴堵著,捆在椅子上。童林能不吃驚嗎?這時候,各位俠客也看清了,不由得人往上撞。心說:“陸昆哪,鬧了半天你是個小人啊!你把我們大家都給欺騙了!你把韓寶、吳智廣擱到哪兒去了?像這樣說話不算數的人可殺不可留。”二俠說:“先別著急,把這兩人放開,問問就知道了。”把這兩個人放下來,把嘴里堵著的東西掏了出來。童林就問:“你們兩個是誰?韓寶、吳智廣到哪里去了?”“這……”這倆小子吞吞吐吐還不想說。二俠侯杰急了,提溜著他們兩人的耳朵問:“說不說?不說我把你們倆的耳朵給扯下來!”“老俠客,我們說,我們說!”“快說!”“是這么回事,昨天你們跟大寨主打賭擊掌,今天破達摩堂是不是?這……這兒的人也都聽到這個消息啦。四寨主古利古元吉專門負責在這兒監(jiān)視著各位的行動。你們在明處,他領著我們在暗處盯著。原以為你們破不了達摩堂,也可能就是一道門、二道門,至多三道門,你們不死即傷。哪知道你們本領高強,把八道門都破了,最后還力勝了達摩尊者。我們四寨主古利大吃一驚。當時他想了個招,領著我們順著地道就到了這下邊,把鐵籠子打開,把韓寶、吳智廣放了,讓我們哥倆在這兒頂替。您說,寨主爺的話我們敢不聽嗎?就這樣把我們哥倆給捆這兒啦。這就是以往的實情。”眾人聽完了,氣得火冒三丈,心說:這賊就是賊,到什么時候這賊性不能改呀!現在人證物證俱在,豈能與你等善罷甘休!俠客們大伙商量一陣,帶著這倆嘍羅兵離開達摩堂,轉身奔分贓廳。
咱們簡短捷說吧。輕車熟路,時間不大就到了,大伙跳在天井當院,童林把雙鉞一分,高聲喊到:“呔!姓陸的你出來!姓古的你給我出來!童林在此!”屋里頭干什么呢?大寨主陸昆正在埋怨老四古元吉,正在這兒拌嘴呢。剛才那嘍羅兵說的不是瞎話,古利這家伙怪不得叫老妖精呢,真不是東西。他跟韓寶、吳智廣有特殊的關系,這小子受了重賄啦。韓寶他們把多年的積蓄都給了古元吉,同時還向他許愿:“只要保著我們哥兒倆平安無事,這一對鐲子給你一只,我們哥倆留下一只。你看怎么樣?”古元吉貪心太甚,就這么答應了。表面上他在這監(jiān)視童林等人的行動,暗地之中他做好了準備,心說:“你們破不了達摩堂最好,一旦破了,我就抽梁換柱,把這哥倆救了。我大哥不答應,我再順說他,用理用話把他給套住,他也得幫忙。”您說這小子多壞,他干這事兒背著陸昆,所以他把韓寶、吳智廣帶了回來。見著陸昆一說這經過,陸昆勃然大怒:“四弟,你怎么能辦這事兒?背信棄義,這是我們江湖人最反對的一條!人無信不立,紅嘴白牙都跟人家說好啦!你沒看見我跟人家童林都打賭擊掌了嗎?你這么做,要叫人家找上門來叫我怎樣回答?”古利還說:“大哥您心眼太實啦,跟這幫人講什么信用啊?說個不好聽的話,咱們是賊,他們沾著官氣,跟咱們是水火不同爐哇!像這些人都是翻臉不認人的人,咱就是把韓寶、吳智廣交給他們,他們還得有下文。看見沒有,緊接著領兵帶隊攻打咱們清水潭。哥哥您心眼別太實了,一不做,一不休,扳不倒葫蘆灑不了油。童林他們不來則罷了,他們要是來了,干脆您把臉一翻,就把他們亂劍分尸,永絕后患。您說這有多好呢!”大寨主說:“不行!這么樣做,太不夠人味兒了!”正在這兒嘰咕的時候,童林他們來了。
在院子里一喊,叫大寨主真是左右為難。二寨主紫面天王周佩同意四寨主的意見:“大哥,事到如今,不打也不行啦!干脆別為難啦,把臉往下一撂,跟他們翻臉得啦!”眾賊人拉家伙,呼拉一聲擁到天井大院。你說陸昆怎么辦?雖然說自己身為大寨主,可是孤掌難鳴啊!不能因為這種事把弟兄們給得罪了,只好厚著臉皮,手托鋼叉來到童林的近前:“啊,童俠客!”“呸,陸昆!你還是個人嗎?你鼻子下頭是嘴還是糞門?你我二人打賭擊掌時怎么說的?時隔一兩天就變卦啦!看來你是賊性難改!你為什么要偷梁換柱?為什么言而失信?怎么回事?!”“我的……我的……他我的……”陸昆沒詞兒回答了。本來嗎,理在這兒擺著呢。后來他沒辦法了,只好厚著臉皮惱羞成怒:“哇呀……童林哪,你別往下說啦!這是清水潭烈焰寨,我是這兒的大寨主!我想怎么的就怎么的?你管得著嗎?干脆告訴你吧,韓寶、吳智廣是我的朋友,我就是不給你!”童林一聽,實在壓不住火了,分雙鉞往上一縱:“好啦,既然你不講信義二字,咱們就以武藝論短長廣!”嗖一聲,就是一鉞呀。這大寨主呢,太怕童林了,準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對手,今天是沒辦法,硬著頭皮晃鋼叉應戰(zhàn)。也就是七八個回合,童林滴溜一轉身轉到他背后,抬起腳來就是一腳,正好蹬在他屁股上。大寨主咕咚摔倒在地,童海川用雙鉞逼住他的脖子:“別動!”童林手顫了顫,往里一推,他腦袋就會掉的。但是,童林又一琢磨,不能這么辦,我看陸昆這人還不是罪大惡極的,可氣倒是可氣,但還不至于掉腦袋。“陸昆!你是想死還是想活?”多大的英雄到這會兒也不英雄啦!
陸昆一瞅童林兩眼珠瞪得一般兒大,滿眼睛掛著血絲。他是真急啦,我要是說個不字,他手腕子往下一挫,腦袋就搬家啦!我活到四十歲啦,活得上挺高興呢,沒事兒我找死于什么?干脆我說兩句軟話吧。陸昆想到這兒,一著急還說錯啦。“啊,人生在世,哪有想活之理?”說完了,自己一琢磨,這話不對,我說錯了,馬上改口道:“人生在世,哪有想死之理?”“好,既然想活,你看今兒個這事兒怎么辦?”“哎呀!童俠客高抬貴手,我把韓寶、吳智廣交給你就得了!”“那你馬上發(fā)話!”“是!”陸昆在地上躺著,回過頭來喊:“二弟、三弟、四弟、五弟,你們聽哥哥的話吧!快捉拿韓寶、吳智廣,交給童俠客!”二寨主一看,大哥要丟命,也改變了主意。“好大哥,小弟馬上照辦!來人哪!把韓寶、吳智廣拿下!”“是!”嘍羅兵聞風而動。回頭再一看,韓寶、吳智廣蹤跡不見,剛才還在這兒呢,一轉眼就不見了。不但這倆賊沒啦,連銀面仙狐老妖精古利也沒有啦。二寨主周佩馬上明白了,他們仨跑啦。“大哥!老四領著他們倆跑啦!”“啊!什么時候跑的?”“我看,剛才還在這兒呢,大概跑不多遠。”童林一看這是真的,二寨主沒說瞎話。事在緊急,不容他再考慮,童林一拉腿讓陸昆站起來。海川飛身形就上了墻,然后再一弓身上了大廳,手搭涼棚定睛瞅看。他突然發(fā)現在西北角上有幾條黑影閃動,根據經驗判斷,一定是韓寶、吳智廣和那個古利古元吉。事到如今,童林不顧一切,哈腰就追,時間不大就要追上啦。童林定睛仔細一看,真的就是韓寶、吳智廣,便高聲喊喝:“你們給我站住,爾等往哪走!”韓寶、吳智廣、古利回頭一看是童林,嚇得魂不附體。“我的娘啊!”嗖嗖嗖……拼著命往前跑。
書中代言,這件事壞就壞在古利古元吉身上啦。這個小子真狡猾,他原以為把韓寶、吳智廣救出來,順說大哥,全山寨的人一心一意對付童林,要那樣、來也沒有什么危險存在,因為山上人多呀。可是他發(fā)現,大哥陸昆搖擺不定,倘若他要倒向童林那一邊,那可就壞啦!方才他帶著韓寶、吳智廣在旁邊觀陣,一看大哥躺下了,就知道完啦,大哥肯定得變。因此,他一拽韓寶、吳智廣,趁著別人沒注意,他們仨跑啦。往哪兒跑呢?他們自己都不清楚,反正先離開清水潭烈焰寨,他們另想出路。沒想到童林追得這么快。童海川的武藝,他們是清楚的,就是三個人也不是童林的對手哇。
賊寇下落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42
第六十一回 盜寶二賊水中落網 鴛鴦寶鐲險境復得
話說三寇一見童林追來,嚇得魂不附體,玩了命地往前跑,忽然聽見嘩嘩嘩水聲,鬧了半天來到清水潭的水邊上啦。三寇眼睛一亮,甩掉長大的衣服,連合計都沒有,嘣嘣嘣,一齊跳進水里,打算借水逃命。
可這個時候,童林就追到了邊上。你別看童林能耐這么大,但不會水,干著急沒辦法,急得咣、咣、咣直跺腳,仰天長嘆:“唉,眼睜睜瞅著三寇逃走,我童某無能為力,真正急死我也!”童海川正著急呢,正巧,順著水面上來了一只快船。就見水打船幫,船壓水浪,船上有十幾個人。童林的眼睛好使,這陣兒的天氣似亮非亮,東方稍微有點曙光,海川借著這點光往船上仔細一看,他高興了。船頭上站的并非別人,正是自己的寶貝師弟叱海金牛于和于寶元,就是那傻師弟牛兒小子。在他的身后有夏九齡、司馬良、穿云白玉虎劉俊、泥腿僧張旺、阮合、阮壁、邵甫、徐云,還有幾名伙計,一瞅,這幫年輕的都來啦。童林就喊:“船上是師弟嗎?是于和于寶元嗎?”一下子叫傻小子聽見啦,把腦袋一撲棱:“誰呀?問你是哪一位?”“我是你師兄童林!”“咳喲!哥哥呀!我可想你啦!快點,快點!找我哥哥去?”這船是其快如飛,就靠了岸。小弟兄噌噌噌都跳下了船,呼啦一下把海川圍住,叫師哥的,叫師父的,叫師叔的,行禮不迭。童林挨個兒把他們都攙起來。特別是那牛兒小子,抱住童林不撒手:“哥哥呀,我可想你啦!怎么不帶著我呢,再見不著你,牛兒小子這條命都沒啦!”咳呀!童林一看,這人真心實,心里頭熱乎乎的不是滋味。
書中代言,這些小弟兄從哪兒來?一支筆難表兩家的事。在前文書說了,穿云白玉虎劉俊帶著泥腿僧張旺、阮合、阮壁、徐云、邵甫,押著一支鏢趕奔北京。等他們到了北京,順利地把買賣做了。
劉俊知道杭州擂沒結束,人手不夠用,老師身邊也沒人,干脆快回去聽候使用,為了快交接,小哥幾個就往回趕。劉俊想了個辦法,跟這小哥幾個商量:“你看來時咱們押著一支鏢,那玩藝兒贅腿,咱們回去輕松愉快,沒有贅腿的地方,我們六個人比賽比賽腳勁,你們樂意不樂意?”
“怎么個比賽法?”“看看咱們誰腿快,誰能跑回杭州,那才叫英雄呢!”其實練武的人都互相不服氣,大伙心里話說:劉俊,別看你拳腳好,要講究腳力,你未必占先。這哥幾個都暗作勁,因此,都點頭答應了。實質上呢,正好中了劉俊的計。
這六個人這一比賽可了不得啦,全施展開“陸地飛騰法”,也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天,拼命往家跑。你想想,劉俊叫穿云白玉虎,又有勁又有能耐,腳底下又快,自然就搶在前邊去啦。那幾個人也不示弱呀!像泥腿僧張旺,那腳底下的功夫也正經有兩下子。徐云叫“萬里煙云一陣風”,你想這腳有多快?邵甫、阮合、阮壁都不含糊,可以說是齊頭并進,誰也沒把誰落下多遠。就這么樣他們一陣風跑回杭州,進了城到鏢局子門前一看,嗬,字號改啦,改成“雙龍鏢局”。鏢局子門口是懸燈結彩,油漆彩畫煥然一新。哎呀,買賣這個興旺勁兒就甭提啦。他們幾個等進了鏢局子,伙計們一看:“少俠客回來啦!少俠客回來啦!”他們趕緊相讓。見著兩位鏢師,總鏢師是黃燦,副鏢師是潘龍。你看走的那時候還不是那么回事兒,劉俊就一愣,問黃燦這是怎么回事。黃燦說:“你不知道哇,這變化有多大!現在杭州擂已經結束了。我?guī)煾浮⒑罱軒熓濉⑼趾捅眰b秋田商議好了,為了使兩家鏢局子永遠不發(fā)生糾紛,現在兩個鏢局子合成一個啦,叫‘雙龍鏢局’。你沒看字號都改了嗎?我跟潘龍兩個人共同負責,最近還要派專人到北京去設立一個分號,由我跟潘龍共同執(zhí)掌。現在一天云彩都散啦,大伙握手言和,全沒事兒啦!”哎呀!大伙一聽挺痛快。“那么,”劉俊就問,“我?guī)煾改睦锶チ耍俊秉S燦說:“你別著急呀,咱們接茬兒往下說。現在你師父、我?guī)熓逄貏e著急呀,就想要捉拿韓寶、吳智廣,早日把這官司了結,現趕奔清水潭烈焰寨了。不光他跟貝勒爺去啦,其他的俠客和我?guī)煾杆麄兏鴰兔θチ恕ER走前留下話啦,說你們回來以后也趕奔三岔河口太平莊去找他們。”“啊……”劉俊這才明白了,洗臉、漱口、吃飯,小弟兄們打算忙活完了在后邊緊趕。
正在這時候,咣當一聲門開了,從外邊闖進一人,進屋就吵吵:“我說你們盡說瞎話糊弄我!我?guī)熜稚夏娜ダ玻吭俨活I我找我?guī)熜郑野逊孔影瘟耍野褨|西都砸了!”說著話把八仙桌子抄起來啦。劉俊等一看哪,非是別人,正是叱海金牛于和于寶元。劉俊趕緊過來啦:“師叔,您一向挺好哇?您快把桌子放下,別砸呀!咱們都是自己人。”牛兒小子把桌子放下,看了看劉俊:“喂!我怎么瞅你這么眼熟啊?”“嗨!怎么不眼熟哇,咱們不是在太湖見過面嗎?您師兄童林不是我?guī)煾竼幔课医写┰瓢子窕⒖∶矗 薄翱龋瑢玻龋』ⅲ瑢Γ龋瑢Γ麐尩模@幾個小子都在這兒呢。”泥腿僧張旺、阮合、阮壁大伙都過來,都見過于和。于和伸手把劉俊抓住啦:“我說虎哇,快領我找我?guī)熜秩ィ及盐蚁胨览玻≌伊撕脦滋炖玻叶紱]見著。”劉俊說:“我們要起身就帶著您,咱們一塊兒去。”問黃燦,黃燦說:“你們不知道,因為童俠客走的太著急啦,沒帶他這位師弟,這不是還有兩位,一位叫夏九齡,一位叫司馬良,讓這三位在這等你們,說等你們回來以后湊在一塊兒再去找去。”劉俊哪,這才聽明白。咳,說話之間腳步聲響,從外邊進來兩個漂亮小伙兒,喲,這倆小伙長得這個水靈勁就甭提啦。前邊這小伙身量稍微高著一些,新剃的腦瓜皮锃明油亮,一條黑大辯兒當啷到屁股蛋下面,臉如銀盆,寬腦門尖下頦,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瞅著那么透亮,那么瀟灑。后面那小伙長得粉嘟嘟的面皮,一對水汪汪的大眼,還帶著兩個酒窩,像姑娘似的,但是眼角眉稍帶著千層殺氣,百般的威風。黃燦給介紹:“你們認識認識吧!這可不是外人,這就是鎮(zhèn)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童海川童俠客新收的兩個得意弟子。前邊這位叫司馬良,后邊這位叫夏九齡,二位呀!這就是你大師兄穿云白玉虎劉俊。”夏九齡、司馬良趕緊過來給大師兄施禮,劉俊把他們攙起來,年輕人見面格外的高興啊。劉俊說:“二位師弟我來再給介紹介紹。”這才跟其他的眾人見面。還沒等說兩句話呢,牛兒小子又叫喚起來啦:“你們老叨咕什么呢?還不領我找我?guī)熜秩ィ俊眲⒖≌f:“師叔您別著急,我們說會兒話兒,馬上領您就走。”后來弄了點吃的給于和于寶元堵住嘴,他算安定下來啦,說走也不能這么著急呀。劉俊得摸清情況,當天晚上跟黃燦詳細打聽,黃燦就把杭州擂怎么解散的,始末緣由說了一遍,告訴他三岔河口太平莊在什么什么地方,你們去找一個老俠客叫周倫。劉俊把這些情況摸清楚了,這才放了心。當天晚上無話,準備第二天早晨起來走。
這于和于寶元睡到半夜他起來啦。“走哇,走哇!天都亮了!”拽這個辮子,擰那個鼻子,把大伙全給折騰起來啦。眾人哭笑不得,走就走吧,就這樣大家草草地梳洗已畢,跟著于和于寶元,各提家伙跟黃燦告辭,離開杭州趕奔三岔河口太平莊,一路無話。
他們在半夜前兒,到了太平莊啦,也不能蹲街頭哇,按照地點打聽吧。后來把周家的門砸開,這才找到老周家。家里頭,老周家一家人都沒睡覺,正陪著雍親王胤禛閑談呢。什么原因呢?胤禛心著急呀,童林六位俠客趕奔清水潭烈焰寨,破達摩堂,捉拿韓寶、吳智廣二寇,是成功是失敗,心里頭沒底,把他急得在屋里來回亂轉。周家父子在這陪著他閑談散心,緊給他破解。
正這時候劉俊他們來啦,雍親王一看見劉俊他們心里還痛快點:“哎喲!你們都來啦!”“爺,我們都來啦!”大家彼此見過,劉俊就問:“我?guī)煾杆麄兡兀俊薄翱龋瑒e提啦!早就走啦,趕奔清水潭烈焰寨破達摩堂去啦!是這么這么,這么回事。”“噢!”劉俊一聽,就去了六位!萬一出了事,是不是孤掌難鳴啊。后來跟雍親王一商議,胤禛說:“這么辦吧,你們哥幾個別在這呆著,給你們準備只船,趕緊進島看看。萬一你師父他們有用你們之處,那不就方便多了嗎?”“爺,您說得有理。”您看這些人連閑著都沒閑著,馬上叫周倫準備一只快船,配備六名水手。小弟兄們全都上了船,起身趕奔清水潭,這就叫無巧不成書,偏趕上快靠岸啦,遇上個童林。童林一喊,大家登岸相見。咱們閑言少談,眾人彼此見過,劉俊就問:“您在這兒干嗎?”“咳呀!”童林說,“劉俊你不知道,韓寶、吳智廣跑啦,落水而逃,身上還帶著國寶哪!一共是仨人,還有個小子叫古利古元吉。”劉俊一聽:“從哪跳的水?”“就這兒。”童林用手一指,會水的小弟兄把衣服脫吧脫吧,各拿家伙,嘣、嘣、嘣嘣,都下水啦。特別是牛兒小子于和見水比誰都樂。你想想,他的綽號叫叱海金牛,就喜歡水呀,聽師兄這么一說,傻英雄把衣服脫掉,把辮子往腦袋上一盤,拉出獨腳娃娃槊。“師兄,你等著我去抓他媽的壞蛋!”說著話就奔水來啦。你看別人跳水都有個架勢,這位不,往里走,邁著大步走、走、走,一腳蹬到水上,嘣一下沒影啦。童林對他十分喜愛呀,站在岸上聽信兒。
說話之間震東俠侯廷、二俠侯杰、風流俠張子美、大判飛行俠苗澤苗潤雨、鐵掌李元等全都趕到了。在他們身后就是大寨主陸昆,手托鋼叉帶著一伙嘍羅兵,現在已經言歸于好啦。陸昆答應,幫助捉拿二寇,懲治古利古元吉,一定把這臉找回來。一瞅童林身邊站著幾個小伙兒,這怎么回事兒呀?海川給作了介紹,大家放心,就瞪眼往水里看著,瞅瞅能不能把二寇抓住。陸昆說:“童俠客你放心!我對不起你,我說話算數。他只要在清水潭烈焰寨,在我這范圍之內,他就跑不了。”陸昆馬上傳令讓嘍羅兵坐著快船進行包圍。很多嘍羅兵都下了水啦,一體嚴拿,這三位還跑得了嗎?如同籠中之鳥,網中之魚呀。耽誤了一會兒工大,畢竟不是太長啊!清水潭這么大,一半會兒他們就跑得了?所以等到日出東方之時,就見水一翻,穿云白玉虎劉俊、夏九齡、司馬良、阮合、阮壁、泥腿僧張旺、叱海金牛于寶元嘩從水里出來啦。倆揪一個,倆揪一個,一個沒剩,把這三個全給揪上來啦。童林這個樂就甭提啦。“你等這廂來!”劉俊等分水破水,乘風破浪到岸邊上,上頭有人一搭手把他們拽上來,這才把韓寶、吳智廣、古利古元吉往地下一扔。
童林近前一看,這三個全叫水給灌昏迷過去啦。海川彎下腰在韓寶身上一摸,咳,真行,硬幫幫的有個小盒,拿出來趕緊打開一看,是國寶鴛鴦鐲。童林對天作了揖,可盼到有今天啦!他把鴛鴦鐲包吧包吧,揣在自己的懷里,然后吩咐:“把他們仨搶救過來!”說怎么還搶救他們呢?有用啊!古元吉不算,韓寶、吳智廣是國家的要犯,皇上指名點姓,要他們倆死了不好辦哪!得活著送往北京。嘿!經過嘍羅兵的搶救,三寇這才緩醒過來,把肚子里的水吐凈了,還沒等明白過來呢,就拿繩子給捆上啦。陸昆走到古利跟前,用手指著:“老四呀,你太對得起我啦!嘿嘿!你做這些事,你跟我商量了嗎?你是吃里扒外呀!你居然背著我敢?guī)еn寶、吳智廣逃走!看來咱們不是弟兄,咱們是冤家,我留著你有什么用?我宰了你!”用叉就扎。震東俠在旁邊給攔住了,“大寨主不要如此。”一邊說著一邊把古元吉從地下攙起來。古利咕咚就跪在大寨主面前啦,“您消消氣!小弟一念之差,做錯了事兒啦,哥哥手下留情啊!”童林也給講情,怎么的呢?冤仇宜解不宜結呀!尤其今個兒是好事兒,把韓寶、吳智廣抓住了,再叫陸昆把四寨主給挑了,這不就不好了嗎?所以童林等大伙一講情,陸昆火才消了,用手點指著古利:“要不是幾位俠客求情,我焉能容饒于你?還不謝過童俠客,侯俠客!”古利趴在地上磕響頭哇。童林把他攙扶起來,換衣服,言歸于好,押著韓寶、吳智廣回到聚義分贓廳。
陸昆越想越對不起各位俠客,吩咐一聲,趕緊給打洗澡水,讓那些入水的年輕人洗澡換衣服,然后在分贓廳盛排筵宴賠禮認錯兒。大家吃喝完畢,震東俠說:“不可久留哇!”“大寨主我們可致謝啦!要把韓寶、吳智廣押走!”“好好好,我不挽留。來呀,排隊歡送!”這事兒弄得真不錯,收場結果弄得挺圓滿。盡管有某些人心里不痛快,大面上還過得去。陸昆帶著幾家寨主把各位俠客親自送出清水潭,拱手告別。
按下陸昆領著弟兄們回去不提,單表童林和震東俠,押著盜寶二寇一直憑舟登岸,回奔三岔口太平莊。這時候是日正午時呀,貝勒爺正著急呢。大伙回來啦,一進門,雍親王就問:“海川哪,怎么樣啊?”“爺,托您的福一切成功!”“啊!國寶呢?”“就在我懷內,把兩賊也抓住啦。”“海川!海川,我可真為你高興!”貝勒爺樂得直鼓掌,眾人說說笑笑往里走。童林吩咐一聲:“劉俊吶!把韓寶、吳智廣推進空房,要加意看管。該給吃給吃,該給喝給喝,不可難為他二人。”“是!”劉俊帶著夏九齡、司馬良、阮合、阮壁等小弟兄把他二人推進空房。
童海川陪著雍親王進了待客廳。大家落座之后,就把這次破達摩發(fā)生的一切事情向雍親王胤禛稟報一遍。胤禛聽完不住地贊嘆:“好險,好險,好險吶!逢兇化吉,遇難呈祥!感謝神靈的保佑,這案子就算了結啦!海川哪,我心也放下啦。海川哪,咱爺倆盡早回北京,向當今萬歲稟明此事,叫國寶早歸還朝,惡人早日正法!”“爺,您放心!咱們一兩天就起身。”這時候呢,周倫盡主人之道,殺牛宰羊,大擺宴席,在這兒熱烈祝賀。小弟兄們劃拳行令,有說有笑。這些老英雄們坐在一起就商議下一步的事兒。震東俠就說:“爺,賢弟,夜長夢多,遲則生變,我看外地不可久留。我不是催爺,你們最好及早起程。”“老俠說得對,本工也是這么想的。”至于怎么押送這兩人,大伙商議一陣,決定請官府出面。因為什么呢?童林他畢竟只是個教師,這幫人都是開鏢局的,有什么權力押送犯人呢?所過的州城、府縣得遇上多少麻煩?故此,得請官府出面。
怎么個請法呢?雍親王被逼無奈,讓周倫準備文房四寶,自己寫了個便條,然后把金戳拿出來卡上了,讓劉俊親自到本地官府跑一趟。劉俊拿著便條,騎著快馬趕奔余杭縣。到了本地跟官府一打招呼,縣官一看這便條,嚇了一大跳。雍親王在這呢,我的娘呀!我也不知道哇!把這官嚇得好懸沒尿了褲子,領著刑名師爺八班六防,趕緊坐大轎趕到三岔河口太平莊。進了村莊,他咕咚一跪,拿膝蓋當腳走,就爬進周府。眾人看著都不敢樂,一瞅,這官什么毛病?發(fā)瘧子是怎么的?怎么直打哆嗦?眾位,在那封建年代那還了得!小小七品縣令,要見雍親王,那是談何容易呀!在這大人物面前,他哪有不害怕之理呀!雍親王披著斗篷站在臺階上看了看,說:“貴縣免禮平身。”“多謝千千歲!”“貴縣貴姓啊?”“啊!小人免貴我姓李。”“李大老爺,你知道本王這次出了北京是為的什么?”“唉,小人一概不知。”“好吧,也用不著詳細跟你說,我就是幫著童林出來的,捉拿兩個賊。如今兩個賊已經落入法網,打算讓貴縣派一伙人幫著我們押送犯人,趕奔北京,你看看,你樂意嗎?”“哎呀!卑職道命!你用多少人,我給您準備。”童林說:“用不著多少人,你派八個就行,還有兩個車老板,一共十個人,兩輛囚車就全解決啦。”“你手下這些人到了北京,交了差,就可以回來。”“是是是,回去我就準備。”這李知縣退出周宅,帶八班六防的人,人抬轎起,回到余杭縣,劉俊騎馬跟著。回去他就雷厲風行地準備,挑了兩名最好的車老板、八名捕快。這都是余杭縣有名的馬快班頭,不管抓差辦案,捕盜捉賊,都是夠硬手,然后交給穿云白玉虎劉俊,劉俊帶著他們回三岔河口太平莊。這也就是一天,就把這事兒辦完了,然后把韓寶、吳智廣從空房里提出來,咔吧咔吧給帶上脖索,手腳釘上鐐銬,裝入囚車,一輛車一個。童海川一看把他們都押到車上啦,這心才放下,回到屋跟雍親王和眾人商議,只有騎馬了,因為時間不多,是越快越好。周倫全包下來了,“賢弟呀,馬匹我這兒有的是,全是快馬,我奉送了。”雍親王、童林、穿云白玉虎這么些人呢,一共準備了九匹馬。震東俠一瞅,一切就緒啦,就打算跟幾位俠客一直護送進京。童林覺著很不忍:“老哥哥,您哪,夠幫忙的啦!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收圓結果很好很好的啦,兄弟我決不能叫您再受累啦!包括其他各位俠客,該回家的回家,該辦事的辦事,有我們這些人足矣!”侯廷不放心;“賢弟呀!去北京萬水千山,倘若半路上出事兒怎么辦?”童林說:“您放心,即使有點小風波,我也不懼。”震東俠還是不放心哪,商量結果,讓泥腿僧張旺、阮合、阮壁、徐云、邵甫全跟著進北京,多一個人多一分勁。童林是再三稱謝,一切事情料理完了,海川這才押送二寇進京。
后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43
第六十二回 眾弟兄押送盜寶賊 泥腿僧巧逢藝高人話說童林童海川把韓寶、吳智廣打入囚車木籠,一切事情安排就緒,這才來到村莊外邊。周倫父子一直送到莊村口,真是難舍難離呀。童海川一拱手:“老人家,多謝你父子出力。來日方長,小弟必有答報。兩山到不了一起,兩個人難免見面,往后有了機會,我一定登莊致謝。”咳呀!周倫哪,還挺重感情,眼淚圍著眼圈一轉:“賢弟呀!咱們沒處夠哇,但愿者天爺保佑,你我弟兄還有見面之時,那時候得好好盤緊盤緊。”童林連連稱是。周家父子回去咱不表。
各位俠客送童林,一直送了一天一夜,到了三岔路口啦,童林說:“眾位,我可不是留你們哪,別往前送啦。送君千里,總有一別呀。大家為了我把家都拋開了,誰家沒事兒呀!各位老哥哥請回,日后再見。”
你看哪,這一分手,大伙心里都熱乎乎的。震東俠侯廷囑咐童林,沿路多加謹慎,又來到貝勒面前躬身施禮:“爺,我不陪著啦,日后到了北京,我一定登府給您問安!”胤禛拉著各位俠客的手,嗓子有點梗塞,心里不是滋味:“各位俠客,要瞧得起我胤禛,有機會可到北京呀,咱們好好地樂和樂和!”眾人點頭互道珍重。震東俠侯廷、二俠侯杰先走了,緊接著大判飛行俠苗澤苗潤雨、風流俠張子美也走了,鐵掌李元最后走的,臨走啦,也說了不少客氣話。咳!一句話簡短,送童林的人都走啦,就剩下他們這一伙,都是誰呀?雍親王胤禛、童林童海川、傻小子于和于寶元、穿云白玉虎劉俊、泥腿僧張旺、阮合、阮壁、徐云、邵甫、司馬良、夏九齡,剩下的就是官府的八個官人、兩個車老板。這回倒清肅啦,眾人紛紛上馬,童林把雙腿一點蹬,這馬噠噠噠奔京城大道就下來啦。咳呀,一路之上哪,童林那心都提到嗓子眼啦,每住在一個地方親自在那監(jiān)押韓寶、吳智廣,怕的是半道有變。即使沒有外人把他倆劫走,這倆小子要自殺呢?這事就麻煩啦!所以童林對他們倆進行開導說:“你們該吃的吃,該喝的喝,人犯王法身無主,誰讓你們倆做下壞事兒啦?到京里頭,不管是三法司、刑部衙,哪一個地方審訊,你們如實招供,免得皮肉受苦。路上你放心,我童林絕對對得起你們,不讓你們受半點委屈。”韓寶微含一笑,說:“姓童的,好啦!怪爺爺不走時運,落到你們手里啦,我們不怕死!當初干這個的時候全想到了。即使腦袋掉了,不過是碗大的疤唄!再過二十多年還這么大個兒。生又何歡,死而何懼呀!哈哈,你放心!只要你不虧待我們哥倆,我們絕不給你找麻煩。”童林點點頭,專門責成劉俊服侍他們倆,好吃好喝,好招待,每到一個地方,從囚車木籠里把他們倆放出來,雙鋪雙蓋,想吃什么給什么。
咱們簡短捷說,眨眼之間他們離開三岔河口已經十天啦,這一天就進入直隸境界,到了河北省。這天哪,是依然很熱,要到晌午頭,太陽就像火傘一樣,照得人睜不開眼,喘不過氣兒來,只有晚上才有點涼意。這一路上你看別人全頂得住,雍親王胤禛有點招架不住,就覺著精神恍惚,飲食難下,惡心頭暈,開始他不說,他怕童林操心,給大伙找累贅,后來實在有點招架不住啦,坐在馬上來回直晃。童林發(fā)現雍親王氣色不正,就問:“爺,您是不是身子不太好?”“啊,海川哪!我有點頭暈惡心。”“那是中暑啦。要這么的,咱們往前走,看看有什么投宿之處,咱們打店駐腳,讓爺好好休息休息。”童林叫劉俊騎馬奔前邊去。“是。”劉俊騎馬先下去了,時間不大,他又回來了:“師父,往前走十里之遙有一座祠堂,正在道邊。我問啦,是洪家詞,跟里邊管事人打過招呼,說我們可以在那兒下榻。”“好!頭前帶路。”噠噠噠兩輛囚車在眾人的押送之下,就來到洪氏祠堂,這祠堂跟廟有點區(qū)別。廟有山門,有正門,有角門;這祠堂設這個,從外表著跟廟一樣,旁邊有個側門。劉俊把馬勒住:“師父,就是這兒。”眾人從馬上跳下來。劉俊推開門先進去,時間不大把管事的領出來啦。就見這管事的有六十歲左右,大個兒寬肩膀。你別看六十歲啦,身子骨挺硬實,一張長臉稍微有點酒糟鼻子,掩口的胡須,精神飽滿。劉俊給介紹說:“這就是管事的,他姓洪,叫洪立。管事的,這是我?guī)煾福胀型帧!庇河H王他沒介紹,因為這事兒還得保密。這管事的緊走兩步,沖童林一抱拳:“歡迎!歡迎!歡迎諸位光臨!這小伙子都跟我講清楚了。我一看這也不算個什么,出門在外,難免有用人之處。我這祠堂還挺大,有幾間空房,足夠你們眾位下榻之用。趕緊往里請。”童林也致了謝,就這樣把車卸了,幾名差人把馬接過去刷、洗、飲、遛之后,牽到院里頭找地方拴好。兩輛車卸了,把韓寶、吳智廣從車里提出來,先跟那管事的打招呼,說:“這是重要的犯人,您看押在哪個地方比較合適?”“咳呀!”管事的說,“這么辦吧,后邊有個倉房,那兒門小窗戶小,擱在那兒他跑不了。”童林先到倉房看看,果然不假,這才吩咐把韓寶、吳智廣押在里頭。這倆小子還挺恨:“嗨!姓童的!天兒這么熱,把我們倆悶起來可不行!”童林一笑:“你倆甭著急,肯定叫你們二位熱不著,暫時先委屈一會兒。”把他們倆推在里邊,倉房門兒關閉。穿云白玉虎劉俊讓夏九齡、司馬良搬了把椅子在門口一坐,手拿兵刃在那兒看著。那幾個當差的更不敢疏忽大意了,喝了水,洗把臉,馬上抹身就回來了,協(xié)助二人在這兒看押。童林一瞧萬無一失啦,轉身出來,跟那洪管事打招呼,說:“這是我們掌柜的,路途上得了點小病,您看在哪屋合適?”“嗨!這還用問嗎?這上房屋三間全歸你們使用了,你們愛住哪屋住哪屋。”
童林把貝勒爺攙進屋去,一看西屋比較干凈,扶著貝勒躺下。這陣兒胤禛實在支持不住啦,“海川哪,你們料理你們的,我打算睡一會兒,我頭沉得厲害。”就這樣躺下時間不大就沉沉睡去。童林伸出手來摸,哎喲,腦袋可夠熱的,手也夠熱的,得找個大夫給看一看。跟那管事的一講,說:“好辦,往前邊走有個村子叫上賢村,那塊兒有著名的名醫(yī),實在不行咱們套輛車到邯鄲,邯鄲那塊兒也有名醫(yī),請來一治就能好。”童林點了頭,就讓阮合、阮壁去請大夫,他在這兒料理住宿的事情。
一個時辰以后,阮氏弟兄把大夫請來了。簡短捷說,大夫進了屋,號完脈之后,大夫說:“沒關系,您甭擔心,沒有大病。他路上有點上了火啦,還有點中暑,我開一付藥吃下去就好。”童林稱謝,大夫開了個藥方,讓阮氏弟兄跟著去取藥,才花了二兩銀子。跟管事的打了個招呼,弄了把藥壺刷干凈,把藥給煎上了,童林就忙活這事。等藥煎得了親手把藥捧到雍親王面前,扶著他把藥給喝下去。雍親王晃晃頭二話沒說,擦完嘴倒頭又睡。為了讓他發(fā)汗,多蓋了點東西,童林就坐到床邊啦。這時候穿云白玉虎劉俊進來啦,說:“老師,您該吃飯啦。”童林說:“我還不餓,你們哥幾個都吃了嗎?”“啊!都吃了。”“你師叔呢?”“我?guī)熓宄燥柫耍恕!蓖中南脒@多好,還是這傻人合適,你看沒心沒肺倒頭就睡,他睡了覺更肅靜。“劉俊哪!韓寶、吳智廣吃飯了嗎?”“吃了。這兩小子要死,可勁往里頭撐,一共送去四盤包子,還有兩碗牛肉、兩壺酒,他倆一仰脖全喝干了。”“不要難為他們,另外倉房熱,你們把小窗戶打開過過風,以免他們二人煩躁,找咱們麻煩。”劉俊轉身退出去,童林草草的吃了一口,就坐到雍親王床前,在這兒想開了心事。他一盤算這日子,再有十天半月的就可以到北京了,離皇上給的那一百天期限還差兩天,正合適。這路上可不能耽誤啦,但是又想到雍親王帶著病怎么趕路哇,如果躺個三天五日的,可就耽誤了日期。童林一想啊,但盼著王爺早日康復,那就是三全其美啦,又一盤算呢,在直隸境內估計不會有多大的閃錯,韓寶、吳智廣也不致于逃走,想到這兒童林的心就放開一些。
這一路之上真把他累壞了,對雍親王分一股心,對兩個犯人更分心,還得照顧小兄弟,又擔心沿路上出事,一條腸子八股扯呀。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到現在精神一松弛,不由得團上心頭,童海川腦袋一栽歪,靠在太師椅子背上沉沉睡去。“咳喲!”這一覺睡的這個香,就甭提啦!
按下童林咱不提,單表這些小弟兄。穿云白玉虎劉俊那是個精細的人。他負責看押韓寶、吳智廣,一會兒站起來溜溜,一會兒探著頭往里邊看看,一瞅這倆小子也是吃得飽睡得著,腦袋對著腦袋,肩膀靠著肩膀睡著了。他告訴當差的:“你們兩個人一撥兒,兩個人一撥兒,就圍這倉房轉悠,千萬不準大意。”“咳!您放心,少俠,交給我們啦。”劉俊把這兒安排完了,又到東西屋看看,一瞅哇,小弟兄們都乏了,頭朝里腳沖外,都在那打呼嚕呢,靠著邊上就是于和于寶元,肚子一起一伏,那嘴好像個喇叭,呼,呼,呼,呼吸聲如雷。挨著他是泥腿僧張旺,再往下數,阮合、阮壁、徐云、邵甫,司馬良、夏九齡都在那睡了。可劉俊一進屋,泥腿僧張旺把眼睜開了,“師兄,您沒歇著。”“沒有哪。怎么?你睡了一覺?”“打了個盹兒,呵!太乏了。”劉俊說:“那你就休息吧。”“不,不,師兄我替你,你太累了,你看,你眼窩都塌下去了,躺這兒栽歪一會兒,這大白天的怕什么的,我,我,我替你一會兒。”劉俊一看,盛情難卻,也就點了頭啦:“張旺,多加謹慎啊!這會兒我?guī)煾缚赡芩恕!薄翱瓤瓤龋 眲⒖【吞稍谒堑胤剑^朝著里把眼合上啦,就好像打秋千似的,昏昏沉沉說別睡著,咳,劉俊也睡了。
張旺先到了趟廁所,然后回來輕手輕腳一看,雍親王臉朝里睡得正香,師叔童林仰著臉躺在椅子上也睡了,也不便驚動。他輕輕地退出來。張旺先找著井,洗了把臉,蹲在那兒想心事,看這意思,一路上平安無事呀,什么事兒沒有,到了北京就算交了差啦,我們小哥幾個還回山東巢父林。跟我?guī)熓逋痔幍恼娌诲e,一巳分手那天我得哭哇。咳,最好者跟著他,童師叔多有意思。想到這兒,他心里也不是滋味。泥腿僧張旺心里煩悶,圍著前院后院就轉悠,轉悠轉悠,他就出了祠堂了。背著手看看,喲,沒注意呀,這地方風景不錯呀!門前是官道,兩旁也栽的樹,再往祠堂后邊一看,還有一片樹林,張旺一想,我到那兒涼快涼快,轉過祠堂奔樹林。嘿!這塊兒真涼快,有樹就招風,樹葉子刷刷作響,涼風吹到前心上,頓覺精神爽朗,泥腿僧就把這衣服敞開了,挺高興地往里邊走。從樹林里傳出拳腳的聲音,嘿!嘿!咕咚!咕咚!嗖,嗖!張旺一聽,這怎么回事兒?停身站住仔細一看,里邊有個人正在練武,這么熱的天他不睡覺,在這兒練武,吱呀!真好奇呀,看這武術走到哪兒都吃香啊!走哪兒都有練的,自己又是練武的,他就喜歡這個。現在又沒事,干脆我到近前去看看。
張旺想到這兒,就奔近前來啦,等到樹后邊探出腦袋來一看,咳呀!這地方鬧了半天是個專門的練武場,把原來的樹全伐掉了,樹根挖走,用白沙土鋪的地兒,嘿,還挺寬敞,國外是樹還涼快,靠著樹那邊擺著兵刃架子: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礅子、石鎖、三節(jié)棍、七節(jié)鞭,還挺全。在樹杈上搭著個大衫,練武的是個年輕小伙,長的也挺帶勁,紅撲撲的圓臉膛,細眉毛、丹鳳眼、凸鼻梁、方海口,光嘴巴沒胡兒,看這意思不超過二十歲。渾身上下穿著一身大紅色的短靠,勒著黃色十字襻,大帶煞腰,蹲襠滾褲,雙皮臉抓地虎的快靴。這小伙兒的拳腳練得真不錯,跟刮風似的,嗖,嗖嗖嗖,叭,叭叭叭,把張旺給迷住了。泥腿僧心想:咳喲,本地真有好把式呀!這小伙兒是誰家的?姓什么?好拳腳,果然有兩下子,就把他看迷了。他從樹后邊鉆出來蹲在那兒,手扶著膝蓋,伸著脖子看,但這小伙兒沒發(fā)現,練到得意之處最后一收招,沒想到出了點錯兒,這地下滾進個石頭子兒來,不大,尖朝上底朝下,正好把這年輕人給絆了一下子,這年輕人身子一栽歪。您說這事有多巧,張旺知道他要收招兒了,心說我得捧捧場。您看練得多好,我得問問他姓什么叫什么,認識認識。心里頭高興,嗓子眼刺撓,泥腿僧就叫了一聲“好”。這事兒可太巧了,正好這小伙兒身子一栽歪,正好碰在一塊兒啦。這小伙停身站住一甩臉,看見泥腿僧張旺啦,當時心里這個不痛快勁兒就甭提了,心說你是什么人哪,跑這兒來偷看我練武,來學我的招兒來了;說學也行看也行,怎么我身子一栽歪,你叫好,你這不是諷刺我嗎?這小伙兒脾氣也暴,也沒問個青紅皂白,當時邁步奔泥腿僧來了,“你他媽是哪來的禿驢?你等干什么吃的?你沖什么給我叫好兒?”喲嗬!這位這嘴可夠不干凈的!跟我說話還媽兒、媽兒的,你看我一片好心,我沒別的意思,張旺就站起來了:“阿彌陀佛!年輕人,請你說話嘴里干凈一點,我沒得罪你呀!我在這看你練武有什么不對呀?我還得花錢買票嗎?再者一說,我給你叫好有什么不對呀?你身子一栽歪跟我有什么關系?你怎么出口傷人哪?”這年輕人一聽張旺說話,不是本地人,更多了心啦。“你哪來的?你叫什么名宇?說清楚了還則罷了,不說清楚了,你走不了!”哈哈哈哈!張旺心說:你瞅這小孩兒多厲害!這叫小螞炸行嫌路窄,大鵬展翅恨天低,出口就傷人,又橫,又不講理,今兒個我得教訓教訓他。想到這里張旺噌一躥,跳到里邊來啦,一點手,“我說年輕人,你這人這嘴怎么這么騷哇?讓你干凈點,你還帶零碎,你以為貧僧是好惹的嗎?我跟你這么講,就你練的那把式,你用八抬大轎抬我來看,我都不喜得看。我是上樹林涼快,看見你練武,我才瞅了兩下子。想不到你不識抬舉,還用大話傷人,我是干什么的,你管得著嗎?我犯法了,有國法有王章,你憑什么問?”
這一說到這兒,這話就說差了,年輕小伙不容分說,往前一跑,當!就是一個通天炮。張旺一閃身一回手,噌使了個金絲纏腕,打算把小伙的腕子抓住,往懷里一拽,這一招叫穿手牽羊,緊跟底下就是個掃堂腿。張旺那意思是拉你個絆,你就趴在這兒了。結果他想錯了,那么容易呀,他抓住人家的骯子,沒想到那小伙兒伸出左手來把張旺的手給扣住了,不但沒把人家拽倒,小伙一轉身使了個老龍抖甲,嗖、叭的一聲,把張旺這跟頭掉的,整個趴在地上了,連鼻子都嗆了。泥腿僧沒吃過這個虧呀!這是頭一回呀!“哎喲!”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站起來了,“阿彌陀佛!好野種,你敢傷貧僧,我跟你拼命!”過來就一拳,小伙閃身躲過,抓他的拳。張旺撤掌,抬腿,小伙往旁邊一躲,兩個人就打在一塊兒了。
十六七個回合,讓這小伙使了個黑狗鉆襠,哧嚓!又給張旺來了個個子,張旺不服勁,從地下爬起來,又奔這小伙,十幾個照面,咔騰又是一個跟頭。咱就這么說吧,時間不大,泥腿僧張旺讓這小伙摔了十二個跟頭,最后把張旺摔得腿也瘸了,腦袋也碰青了,起都起不來了。“哎喲!哎喲!彌……彌陀佛!”那小伙一看,“嘿,禿驢!這回你知道姜是辣的了吧!哎!服氣不?不服氣起來!起來,起來!小太爺一高興,再摔你十二個跟頭!摔不出你的屎,算你小子拉得干凈!”“哎喲!”張旺從地下站起來,“我說小伙貴姓?”“你甭問我貴姓!問這干嗎?到官府去報告?”“沒那個意思。我就問你姓什么。敢說不?”“我姓洪,三點水擱個共字的洪。”“好啦,姓洪的!你小子別走!我回去找人去,回來我好報仇!”小伙說了:“找人去?太好啦!快點去,快點回來啊!用這機會我喘喘氣,等把你那些人找來,我挨個兒地摔!”“好啦!你甭吹!”張旺一轉身跑回祠堂。
張旺回到祠堂,劉俊就起來了。他打了個盹兒,心里有事兒睡不著,一看張旺不在,心里納悶兒,心說:他跑哪兒去了?到廁所找也沒有,到后院還沒有。劉俊心想:他這人哪,搬不倒,騎兔子,沒穩(wěn)當勁。你說我把這事兒交給你了,你倒在這看著韓寶、吳智廣,你瞎溜達什么?一會兒見著我,準訓你一頓不可。
劉俊想著到了井旁,打了一桶清涼水,洗了一把臉這么個工夫,張旺進來啦,呼哧呼哧的,“師兄……師兄!大勢不好!”劉俊站起來一瞅,嘿,怎么這個模樣?一看泥腿僧張旺腦袋上有倆青包,小的像栗子,大的趕上雞蛋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滿身都是塵土,走道還瘸了。“張旺,你這是怎么啦?”“哎呀,師兄,可了不得啦!剛才我到后面涼快去啦,沒想到遇上個小伙在那練武。我什么都沒說,就在那看看,讓他發(fā)現了。這小子蠻不講理,媽長媽短,出口就傷人,我能讓他嗎?當場跟他就動手。我拿出我的絕藝,沒想到連著叫他摔了我十二個跟頭!”劉俊好懸沒樂了:“噢,這是絕藝!后來呢?”“后來我不服氣,我叫他在那等著,我回來送信兒,我回來找人。他還說:‘你找誰來我都這么摔!’師兄,您看這怎么辦?”“唉!你呀,成事不足,壞事有余!不是挨摔了嗎?”“啊!”“活該!洗把臉,回屋呆著去!沒事找事!”
后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44
第六十三回 高人使絕招勝眾雄 老者用點穴顯神通
話說劉俊聽了泥腿僧張旺的話之后,說:“要叫我?guī)煾嘎犚姡偷猛闯饽阋活D。”“喲,師兄,我這大話都說出去了,人家看我進了這個祠堂啦,我不露面,這沒有啥交待,也不笑話我,不得笑話你們嗎?”“甭挑撥,他愛笑話就笑話。回屋!”“唉唉!”張旺不敢分辯,撅著嘴,就回了屋了。
他們這兒一說話呢,阮合、阮壁、徐云、邵甫、司馬良、夏九齡都醒了。大伙就問:“怎么回事?你腦袋上這包哪來的?”“別提啦!”張旺跟他們哥幾個又說了一遍,這哥幾個不管那一套哇,當時把眼睛就瞪起來了:“哪兒那么個小雜種?在哪兒呢?”“在祠堂后邊有片小樹林,不遠。”“怎辦?咱去找他去!”“大師兄在門口堵著呢,不能答應。剛才我都挨訓啦,都呆著吧。”大伙一聽大師兄,沒有不怕的。劉俊那是半拉師父,把臉往下一沉,誰敢反抗啊!所以大伙在屋里生悶氣。劉俊就把這碴兒擱在一邊兒了,這算個什么事兒呢!
你看他還真沒想到,那小伙兒等得不耐煩,找到門上來啦,扒著門往里探頭。劉俊一看這小伙長得挺漂亮,穿戴打扮好像張旺說的那個人,難道說你找到門上來了?就問他:“找誰?”“哼!找誰?這是我們家,我愛看什么看什么,跟你有什么關系?”劉俊一聽這話就刺耳,說話之間,這主邁步就進了祠堂,推開東屋門看看,拉開西屋門看看,往西屋一瞅,張旺他們都在屋里。小伙兒一樂:“嗬!什么時候來這么多客人哪!都住滿啦!我說,那不是禿驢嗎?你不說找人兒嗎?人兒在哪兒呢?有種的出來呀!”
你說這種公開叫號誰能忍受的了?夏九齡用手一指:“你哪兒來的匹夫,如此猖狂!你哪里走!”過來就一拳,小伙一縮脖,退到院里去了,“哎!哎!別在這兒吵吵喊叫,我那后邊樹林可寬綽呢!有種的跟我上那兒去!”“你就上刀山下油鍋小爺也不懼你!走,你就頭前帶路!”穿紅衣服那個年輕人頭前引路,夏九齡、司馬良、阮合、阮壁、張旺、徐云、邵甫都跟出來了。劉俊一看哪,壓不住了,緊攆哪。“回來!回來!”誰也不聽他的啦。劉俊還不敢高聲吵吵,怕把雍親王和師父給驚醒了,干在這兒著急。
單說眾位小弟兄,氣呼呼跟著這年輕人到了小樹林。你看這年輕人,老是這么樂呵呵的,往這一站:“各位,萍水相逢,素不相識。在下姓洪,我不隱瞞,我就是本地人,那個祠堂就是我們家的。你沒看洪氏祠堂嗎?嗯!今天你們住在我們這兒啦,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咱把那個碴擱在一邊,今天講的是以武會友。那和尚是你們一伙兒的吧?他給我喝倒彩,沒事兒找事兒,我這才打了他。不然的話,我決不能這么無禮,他不說回去找人兒去嗎?想必是找的你們諸位。哪位捧場賞臉,跟我比試比試?”
這陣兒大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阮合就埋怨張旺:“我說你怎么盡捅婁子呢?剛才人家說,你給人家喝倒彩,你怎么這么缺德呢!”“誰……誰……誰給他喝倒彩啦?我一喊好,他踩石頭子兒上啦,他一栽歪。這叫放屁吹滅燈——沖勁。無緣無故我能給他喝倒彩嗎?他這叫沒理找理,出口傷人。你們眾位干脆就甭客氣,過去就伸手就得啦!”大伙一看張旺被打的那個慘勁兒,不給他出出氣,也顯見著不好。
這人群當中數燈前無影阮合歲數大,阮合邁步過來了,沖這小伙一抱拳:“貴姓?”小伙一樂:“剛才說啦,姓洪嘛!三點水一個共字的洪。管我叫洪少爺就得啦!”“嗬!口氣可不小啊!姓洪的,咱無冤無仇,即使他給你喝倒彩,也不算什么。你手怎么那么黑,你看把人打的,腦袋上長倆犄角。幸虧他身子骨結實,要不結實,就叫你扯零碎啦!你太不夠朋友啦!”“我不夠朋友?我告訴你,我手下留著情呢!不然,他出不了樹林!不服氣,你過來!”“我倒要領教!”阮合一晃身往前縱,晃雙拳,使了個雙風貫耳,奔小伙就打。小伙使了個縮頸藏頭勢,躲過雙拳,然后合雙掌,沖阮合前心便擊。阮合滴溜一轉身閃開雙掌,二人接招換式戰(zhàn)在一處。別人都看著呢,一伸手一瞅哇,無怪泥腿僧張旺挨打,這小伙是誰呀,真夠厲害的,身形滴溜溜亂轉,兩只膀臂搖動起來掛定風聲,可以斷定阮合不是人家的對手。正在想的時候,就聽嗖——叭的一聲,被小伙使了個推窗望月,正打在阮合的前心上頭,把阮合打了個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小伙往下一退樂了,“嘿!怎么樣?你也不行吧!不服!再來。”阮壁一看哥哥吃了虧了,往上一縱,掄拳便打,“小子!你別吹!”這小伙又大戰(zhàn)阮壁。阮合從地上一骨碌身起來,把身上的土撣掃撣掃,回歸本隊,還沒等站穩(wěn)當,就聽“咕咚”一聲,阮壁也摔倒在地,弄了個面紅耳赤呀。那小伙用手點指著:“誰還過來?哎呀,年年有飯桶,沒有今年多呀!太糠點啦,都不經揍!”嗬!大伙一聽這頭兒大啦,挨著打,還得叫你損著,你這嘴可真夠缺德的。夏九齡飛身形縱過去掄拳便打,但是六七個照面,也不是人家的對手。
司馬良恐怕夏九齡吃虧,飛身形過去,哥倆打一個,把人困在當中。姓洪的這小伙毫不畏懼,一個人力敵二人,喜笑顏開,就像玩兒一樣,三個人打個勢均力敵,不分上下。泥腿僧張旺一瞅:“眾位,這小子他媽的太厲害啦!咱們大家都甭看熱鬧,干脆呼一大幫都上去,把這小伙兒困在當中!”這小伙一看,急眼了:“你們都是哪兒來的?跟哪個老師學的?一個不行上來倆,倆不行上來四個,四個不行上來八個。你們還有多少?今天小爺我跟你們拚了!”但是他再拚,一個人怎能敵得住大伙呢?剛躲過拳去,腳上來啦,剛躲過腳去,掌來啦,他一個沒注意讓阮壁使了個掃堂腿,掛他個跟頭。沒等他起來,大伙一闖,把這小伙給按在地上了。“打!”泥腿僧張旺為了報仇哇,在后頭打便宜拳,在后頭呢!咣!咣!一邊打著一邊說:“好小子!看你這回還橫不橫?這回我要加倍的報復!”咚咚咚,上邊拳打,下邊腳踢,別人都差一點。這小伙一不哼二不哈。大伙打了一頓,覺著也出了氣啦,別把他打死,呼啦往左右一閃,這小伙在地上躺了半夭,緩了緩氣,這才一骨碌身起來,把身上的塵土撣凈了,沖著兩旁一笑,“打夠了沒有?你們出了氣沒有?”“哼,打夠了,出了氣了!有法你想去。”“當然,你們一個也走不了。”冷不丁的,小伙蹦在兵刃架子那塊兒,一伸手把刀拽過來啦,這把刀明晃晃、冷森森,奪人的眼目哇!
再看他把刀往手中一提,用刀尖一點:“今天小爺我把你們都宰了!”雙手捧刀就剁。大家伙一看他急眼了,剛才動的是拳腳,現在動的是家伙,大熱的天身上穿的都挺薄,這要碰到身上受得了嗎?眾人呼啦往左右一閃,都奔兵刃架子。好在這兒什么兵刃都有,抄刀的、抄槍的,抄棍的,把家伙抄到手里啦,眾人往上一圍把這小伙兒困在當中。這才發(fā)現,這小伙兒使的是左手刀,左撇子。人哪,一般都是正手,這反手刀可不好防備,刀招跟正手也不同。就見這小伙這刀施展開,掛定風聲上下翻飛,隔前擋后,風雨不透,這么多人難以靠近他。還是那句話,這小伙再能耐,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呀。人家這么多人哪!這小伙一看沒有取勝的希望,往地下一躺,哎!把招數變了,這是七十二趟地躺刀,這地躺刀可厲害,就地翻滾,全靠兩條腿支撐著身子,刀隨人轉,人隨刀轉,跟刀山一樣,專奔這些人的雙腿。大伙一見,個個吃驚啊,都哈著腰往外撥拉著兵刃,仗著人多勢眾,還沒有一個受傷的。
簡短捷說,他們正殺得熱火朝天、難解難分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喊聲:“孽障!你又給我捅婁子!還不住手?別打啦!”泥腿僧張旺、阮合、阮壁眾人聞聽,趕緊收住兵刃,跳出圈外。順著聲音定睛瞧看,光顧打了,沒注意從樹林外來了四個家人,一邊倆,正中間走進一位老者。看這老者五十歲掛零,大臉蛋子好像火燒云似的,兩道濃眉,一雙大眼,獅子鼻子,方海口,花白胡須。老頭兒穿著朱色長衫,身材高大,體格魁偉,左手托著一雙鐵球,右手拿著把桑包紙的大扇子,腰里系根兒涼帶,下邊穿著厚底便鞋。一看就是武林高手,倆眼睛倍兒亮,跟燈一樣。張旺他們都跳出圈外了。
單說姓洪的這小伙兒,從地下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了,抬頭一看,喲,趕緊把刀放下了,把身上的塵土撣掃撣掃,來到老者面前,躬身施禮:“爹,您來啦!”“哼,來啦!我聽人給我送信兒啦。你不好好練武,你在這兒捅什么婁子?這都怎么回事兒?”“爹,他是這么回事兒,您聽我說。”他就把原由始末講述了一遍。這小伙還不說瞎話,原原本本,一字不假說完了。老者讓他退在旁邊,用眼睛打量著眼前這些人:阮合、阮壁、徐云、邵甫、泥腿僧張旺、夏九齡、司馬良。看完了他說:“各位!你們是哪兒來的?無緣無故的這不太好吧!如果說我兒子到你們那兒挑釁,無理取鬧,惹是生非,大伙教訓他也不奇怪。人家他自己在這兒練呢,你們怎么沒事兒跑這兒來挑釁呢?尤其那個和尚,跑這兒來給喝倒彩。尤其現在還要人多取勝。難道說你們傷了人命就不償命嗎?難道眼里就沒有王法不成嗎?說出你們的姓名、你們的主人是誰?哪個是頭領?”這老者還挺橫,完全是教訓人的口吻。
張旺本來就憋著火兒,哪聽這套哇。“彌陀佛!”張旺往前大跨一步,把腦袋瓜一撲棱,“老頭兒,你說話可別太狂了,聽方才說話這意思,這小伙兒是你兒子,你是他爹?”“噢,正是。”“那太好啦,不是有這么句話嘛,‘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你兒子不學好跟你有關系,你教育得不好。你說你兒是什么東西?本來我給他喝彩,給他叫好兒,他一下沒注意,好懸沒摔了,這就歸罪于我,出口媽長媽短,嘴里帶著臟字兒。我不理他吧,回到祠堂,他還堵門兒去叫我們去,在那塊兒哇哇叫號兒,逼得我們弟兄沒辦法了,這才跟他動手。你說責任在哪一方?你說應當怪誰?你這當爹的來了不說教育你兒子,反到責怪我們不對,真是豈有此理呀!話再說明點兒,我們就是哪兒來的也用不著跟你講,我們當頭兒的是誰?你也沒有理由問。老頭兒!你要不服氣兒你過來,我們今兒個也教訓教訓你,叫你知道我等的厲害!”嗬!老頭兒一聽一笑,如今晚兒的年輕人都這么橫,要這么看起來不怪我兒子,怪這幫人無禮。我呀,今兒還得真治治他們。老頭閑著也沒事兒,當時點點頭:“好啦!你們要教訓我,我倒要試試,怎么個教訓法兒?”老者說完了,把一對鐵球交給兒子,扇子交給家人,小辮往腦袋上一盤,把長大衣服往涼帶上一掖,邁步進了樹林,丁字步往那一站:“哪個過來?哪一個?”泥腿僧張旺把事兒挑起來啦,自然他要過來了。
他往前一縱,掄拳就打。就見老者一閃身,用手一抄他的腕子,張旺一撒手,沒想到老頭兒這掌就跟進來了,不用別的,伸兩手指頭在張旺的肋下捅了一下子:“別動!”噗正給捅上,張旺就覺著半身發(fā)麻,想動也動不了啦。“哎!”紋絲不動,大伙兒明白,點穴,哎喲!沒想到這老頭兒還會點穴哪!夠厲害的。張旺這一下叫人點住,其他的弟兄能不管嗎?阮合往上一縱,奔老者沒三個回合,老頭兒轉到背后,把兩手指頭伸出來:“別動!”嘭!又動不了啦。“哪個還過來?誰還想教訓我?”阮壁往前縱,沒幾個回合,澎動不了啦。
咱們簡短捷說,這幾個小弟兄全被老者給點住,什么模樣的都有,有的臉沖東,有的臉沖西;有的拉著胯骨,登山的架子;有的拉著降龍伏虎的架子。一個個齜牙咧嘴,這模樣才難看呢!老者圍著他們轉了一圈,捻著胡須大笑:“年輕人,別太狂了,別忘了能人背后有能人,好漢背后還有好漢哪!你們別瞧不起上年歲的,這一動手吃了虧了吧!你們還往哪兒走?咱們是無冤無仇,如若有仇,這陣兒我拿刀挨個兒宰你們,豈不白白搭上性命啊!”那年輕的小伙一看樂壞了:“爹!您把這球兒接過去,我挨個兒揍他們一頓。”說著把棍子抄起來了,照著張旺那屁股蛋子,啪就是一棍子,把張旺打得往前一搶:“哎喲”一聲,雙手抱樹沒摔倒。但這下兒也有好處,把穴道給破了,只要有人推一下,活動一下,就能把這勁給破了。張旺雙手捂著屁股,火燒的那么疼,“彌……陀佛!好嘞,我說,你們這爺兒倆,一對都沒有好餅,你們等著我去找人兒去!”那小伙一聽樂了:“我說你還會別的不?動不動就找人兒去,這回你可不興瞇起來啊,快去!不然我可堵門掏!”“好嘞!”張旺就走啦。
他撒腳如飛,等回到祠堂啊,來到里頭正好看見穿云白玉虎劉俊,“師兄啊,我又回來啦!”“又怎么啦?”“都叫人點穴給點住啦,就數我能耐大跑回來啦。”他沒說挨那一棍子的事兒。哎喲,穿云白玉虎一聽,這塊兒還有高人哪,“詳細經過是怎么回事兒?”“是這么這么回事兒。”“哦!”劉俊說,“你等著!”一轉身奔倉房,往里探頭一看,韓寶、吳智廣還呼呼睡覺呢。他順手把后窗戶關上,嘎吧鎖緊,把當差的叫過來:“你們加緊看管!我出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千萬謹慎,別出差錯!”“少俠,您放心!白天他有什么事兒,我們這么多人看著呢。”“我去去就回。”說著劉俊跟泥腿僧張旺起身趕奔出事地點。
等透過樹林往里邊一看,好么!這哥幾個什么毛病,都在里邊兒老老實實站著。等二人來到近前,張旺這才說話:“彌陀佛!老家伙,小家伙,我把我?guī)熜终垇砹耍瑤熜职。褪撬麄儌z。”劉俊看看這老頭兒,不認識,過來一抱拳:“老人家!”先例個問兒。哎喲,這老頭兒一看劉俊果然比那幾個都強,面如銀盆,雙眼包皮兒,長的也漂亮。這小伙也精神灑脫,說話聲音也宏亮。老者就問:“你貴姓啊?”“免貴,姓劉。”“哦,劉壯士,這么說你是打算給這些人出氣?”“正是,老朋友!他們都年輕,不懂事兒呀!您年高有德,怎么能跟年輕人一般見識呢?我來了嗎,咱比試歸比試,先得把穴道給破了!”“好!”劉俊、張旺、老者大家伸手一推就活動一個。幾個人破了穴道,都緩過勁來了,哎喲,哎喲,覺著渾身上下不得勁,那滋味兒就像現在觸了電似的,紛紛來到劉俊面前:“師兄!”“師兄!”“你得給我們出氣!你得給我們出氣!”
劉俊把臉一沉:“退到一旁!不讓你們來,你們非來,結果吃了虧了吧?都到一邊呆著去。”包括張旺在內,眾人退過一旁。劉俊轉身回來,沖老頭兒一抱拳:“老人家,我這幾個師弟年紀太輕,不明白事理,這才惹你老人家動怒,老人家這才懲罰他們。看來您的武藝可真不含糊,會點穴,這種功夫世上沒有幾個會的,可見您是位武林高手。可我呢,是他們大伙的師兄,我就得給他們作主。我打算跟老人家您領教領教,看看您老人家的拳腳,我長長見識,長長知識,不知道肯賞臉否?”老者聞聽一笑,哼,您看這位比他們強多啦,你說出話來是人話呀,順耳中聽:“劉壯士,既然打算跟老朽過招,老朽非常高興!不過咱倆打不方便吧,還是叫我兒跟你比試較量。”這老頭兒說話多策略呀!為什么呢?言下之意你不配跟我動手,我要跟你動手,我失掉了身份,讓我兒子就可以。劉俊也不傻,能聽不出來么,一看老頭兒不愿意伸手,那只有跟他兒子伸手唄,心說,我要把他打了,我看你上來不。劉俊也沒勉強,往旁邊一側身,站下垂手,等候姓洪的那個小伙兒。這時那小伙把棍子放下,把鐵球交給他爹,大辯挽好了,飛身形來到劉俊近前,也一抱拳“我說朋友,我就陪你走幾趟吧,我要不行有我爹呢。”二人互道了個“請”字,就戰(zhàn)在一處。
別人在旁邊觀戰(zhàn)哪,咱們前文書早就交待過,穿云白玉虎劉俊那可不是一般的人,那能耐遠在眾人之上啊。這一伸手就看出高低來啦,你別看姓洪的這小伙這么厲害,分跟誰比,要打那些人行,跟劉俊比可差著一塊。回此二十幾個回合就顯著拳腳遲鈍,節(jié)節(jié)敗退,讓劉俊逼的在樹林里滴溜溜直轉,光有招架之功,并無還手的余力。他爹在旁邊看著,哎呀!心里吃了一驚,心說:我們爺兒們在直隸、邯鄲一帶可以說首屈一指,哪個不知道我們爺們兒的厲害呀?我不是替我兒子吹呀,就是成了名的劍俠,也未必勝得了他。沒想到今兒來的這伙人這么厲害呀!拿這小伙來說,比我兒子高一大截,他是誰的徒弟?怎么這么厲害?老者就動了愛慕之心啦。一看兒子確實也不行,這才高聲喊喝:“兒呀!退在一旁。”“是!”這小伙子跳出圈外,累的滿身是汗,看了劉俊一眼,心說,真厲害,真惹不起,心服口服,往旁邊一退。老者過來奔劉俊:“小伙子!你師父是哪一位?”劉俊一合計,不能告訴他,要說我?guī)煾甘钦鸢朔阶厦胬鰝b童林,就要備不住惹出事兒來。因我?guī)煾该曁螅鹑艘蔡啵牛荒苷f。他改變主意:“啊,老人家您就甭問我?guī)煾甘钦l啦,啊!咱倆比的是武么,您問這都沒用。”“行,既然劉壯士不肯對我明言,那我就在臺前領教啦。”劉俊一笑:“我打算跟您學幾招,您怎么還客氣?”一拉架勢跟老頭兒戰(zhàn)在一處。劉俊真不含糊,叭叭叭叭跟老頭兒打了三十回合沒分輸贏。
書中代言,不是老頭兒打不過劉俊,他要看看劉俊究竟有多大的本領,也沒用點穴的功夫,有意引招套他的招。故此劉俊才打了這長的時間。過了三十回合,老者一看,嗯,這孩子也就是這么大的能耐啦,翻來覆去都是那幾招,沒有新招數啦,干脆,我仍然用點穴把你點住就得!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44
第六十四回 千斤重擔童林力挑 比試武藝洪立識友
話說穿云白玉虎劉俊遇上姓洪的老者,兩人當場比試較量。劉俊的功夫是不錯,可跟這老者比起來差著一大截呀。姓洪的老者也稱贊劉俊是條漢子,這孩子年紀輕輕,居然身手不凡,再練他個十年、二十年,不難成名啊!老者又喜歡他,又想教訓教訓他這脾氣,就想用點穴法把他點住,等想到這里,刷拉一轉身,到了劉俊的身后。劉俊就知道壞啦!我要吃虧。還沒等他變換招數把身子轉過來,老者的手就到了,正好點中穴位。動不了啦。劉俊心里明白,覺著渾身發(fā)麻,說不出話來。哎呀!他臉面臊得通紅,心是咚咚直跳哇。那小哥幾個在旁邊站著,一看大師兄叫人給點住了,回身就跑。干什么去啦?給童林送信兒去了。
咱不說別人,單說泥腿僧張旺,一邊跑著一邊心里犯嘀咕,心說:你看著沒有,這事兒呀都得怪在我的頭上。其實這婁子是我捅的,要不怎么能引起這么多麻煩來呢?我童師叔要把大紫臉一沉夠我受的。趁著沒出差錯,快把我?guī)熓逭埑鰜戆桑先思也怀雒妫@事兒難以解決了。想到這,小弟兄進了祠堂,進了上房屋外頭,放輕腳步探頭往里看著。哎,就這么點兒聲音把童林驚醒了。海川這一覺睡得這個香勁就甭提啦,多少日子的乏累全解決了,童林一睜眼覺著窗外有人晃動。“咳!誰呀?”“師叔!是我們。”童林怕驚動雍親王,站起身來,邊活動四肢邊往外走,等來到屋檐下一看,小哥幾個都在這兒呢。一個個臉色氣色不正,都帶著驚慌的樣子,而且每人都是滿身塵土,再一看泥腿僧張旺的模樣都變了,腦袋上怎么出來兩包哇?童林就知道出事兒了,“怎么啦?”咕咚!泥腿僧就跪下了,“師叔,我惹了禍了!”“啊!”把童林嚇了一跳,他尋思什么呢?以為韓寶、吳智廣跑啦,趕緊提衣服趕奔倉房。到倉房一看安然無事,他這才放了心,“張旺!你快起來,可把我嚇著了,我尋思什么事兒呢?到底怎么回事兒?”那小哥幾個也跪下了,“您老人家別生氣聽我們說說。”“張旺你說吧。”張旺不得不據實回稟,在童林面前他不敢說瞎話,等說完了把童林給氣的,真想把大巴掌掄起來給泥腿僧來兩下,給那幾個一人來一腳。童林說:“你們怎么這么不懂事兒?現在是什么時候?一側我們保護著王爺,二則押送盜寶的賊寇,千斤的重擔啊!但盼著一路之上平安無事,可是你們老大不小的啦,專門捅婁子找是非。張旺,今兒這事兒就怪你!”“師叔!是怪我,我罪該萬死,師叔怎么處罰我都行。我大師兄在那眼看要吃虧,您要晚去一步性命難保。姓洪的爺倆絕非善類,倘若我大師兄有個三長兩短怎辦哪?請師叔您還得去救援一下。”“哼!”童林哪,這巴掌沒落下去,真舍不得打這幾個孩子,但事情已出現了,真是迫不得已呀:“九齡、司馬良!”“在!在!”“你們倆人去看守倉房,協(xié)助官人看管二犯,不許出事兒!”“是!”“要有一差二錯唯你們是問!”“是,師父,我們記住了。”小哥倆轉身走了。“阮合、阮壁!”“在!在!”“你們在這兒保護雍親王,不興挪地方,一會兒爺醒了,要問怎么回事,不許跟他講,聽沒聽見?”“是!”倆人在這兒守著,童林就帶著泥腿僧張旺、徐云、邵甫這幾個人趕奔樹林。
等童林他們來到樹林外頭,正好聽見老洪頭兒在這兒教訓劉俊。他要說正經的話吧,童林也就不生氣了,結果這老頭兒說話有點走板,他怎么說的呢?他用點穴的方法把劉俊給點住之后,這洪老頭兒圍著劉俊轉了幾圈,從頭上看到腳下,然后指著劉俊的鼻子說:“年輕人要說你沒能耐,我屈了你的材料,要說你能耐有什么了不起,那就高過分啦,你現在正在學的時候可不應該這么狂傲哇,你想想,人們都管你叫‘大師兄’,顯得你比別人都高著一頭。但是我發(fā)現你這能耐翻來覆去就那么幾招,也就遜色了不少。你師父是誰呀?難道你師父傳授你武藝的時候就沒給你指點指點嗎?你現在這能耐可差的多的多呀!這要遇上武林高手,你不白給么?也許老朽說這話不對,看你武藝這樣呀,你師父也不能強多少。”
正說這話,正好讓童林聽見,海川聞聽心里一陣不悅,你要說我能耐不行,沒關系,你直接找我呀,你怎么在這旁敲側擊教訓我徒弟說這些話。但是童林畢竟是豁達大度,不愿抓破臉計較這些,心里雖然惱怒,臉上不讓他帶出來。童海川故意放重了腳步,咳嗽一聲,邁大步進了樹林了。這老者一聽有腳步聲音,閃目一看,那個瘦和尚還有兩個年輕人陪著一個中年的紫面大漢走進樹林。他一看這紫面大漢三十掛零,肩寬背厚,粗胳膊大腿,虎頭虎腦,紫微微一張面孔,兩道濃眉一對虎目,鼻直口方,大耳朝懷,面帶忠厚。但仔細一看,老頭兒嚇得吸了口冷氣。為什么?一瞅童林這眼睛倍兒亮、倍兒亮,恰似兩盞金燈,太陽穴鼓鼓著,跟兩小墳包似的,這是練武術的標志,這人能耐大小,從眼神、太陽穴全能表露出來。老者一想,哦,剛才他們可說啦,他們去找人兒去。難道這就是他老師?老者就愣在這兒啦。童林來到樹林,先看看徒弟穿云白玉虎劉俊,又看看老者,來到劉俊面前,在他背后拍了一掌,叭,劉俊這么一活動把穴道給破了。哎喲,穿云白玉虎這汗也下來了,一轉身看是老師,又慚愧又難過呀,小孩兒算見著娘啦,趕緊躬身施禮:“師父!”童林二話沒說掄巴掌起來,叭給劉俊個嘴巴。您看打別人他下不了手,打劉俊可能下手,為什么?劉俊是掌門大師兄啊,別人不懂事兒,你不應當不懂事兒。這是什么節(jié)骨眼,你捅這個婁子,事前你連個招呼都不跟我打。劉俊跟老師這么些天沒看老師發(fā)過火,對自己也非常的尊重,挨揍這是頭一回呀,劉俊就覺著沒臉見人哪,脖子根兒都覺著發(fā)紅,站在童林眼前連動都不敢動,腿一軟,咕咚跪下了,“師父!我錯了,我惹您老人家生氣,您隨便處罰吧。”童林想揍他第二巴掌,沒舍得,“起來!還不給我閃退一旁。”“多謝恩師。”劉俊往旁邊一站,捂著腮幫子狠勁地瞪了泥腿僧張旺一眼,心說,你看怎么樣,你捅婁子我挨揍,這多好。張旺嚇的一縮脖子覺得十分慚愧,心說這事兒完了,我?guī)熓甯乙餐瓴涣耍睦镱^怦怦怦怦直打鼓。其實童林揍劉俊這一巴掌也有另外的含意,當著這老頭實質就是揍這老頭一樣,這老者也覺著臉上怪發(fā)燒的,挺尷尬,站在那塊兒一句話也沒說。童林轉過身來沖這老者一抱拳,“老英雄請了!”“啊,啊,小老兒還禮,還禮。”童林就問:“老英雄貴姓?”“啊!免貴,姓洪。”“臺甫怎么稱呼?”“我叫洪立,洪九公。這孩子是我兒子,叫左臂花刀洪玉爾。我們就住在前邊不遠的洪家莊。你們住的那祠堂就是我們家的洪氏祠堂。”“噢!”童林這才明白,就問:“老英雄,但不知我這幾個弟子徒侄哪一點得罪你們父子?因何在此動武?”
老頭兒一聽這話,有點不愛聽了,嗷,你還不知道呢,你孩子惹了事兒了,捅了婁子了,你不問他們,反過來問我,沉著大紫臉蛋子你教訓誰呀?但這老者心里這么想,表面上也沒帶出來,聽童林一問,稍微一愣:“啊!哈哈哈!你先甭問這個,老朽也有一事不明,想當面領教,您在哪住?仙鄉(xiāng)何處?尊姓大名?”童林沒說,把手一擺:“老英雄,您先甭問我,我是無名小輩。”“剛才您問我的事兒,我告訴你是這么回事兒。”他把經過講述一遍。童林一抱拳:“老英雄,您做得非常對!要我也得這么做。的確是我的徒弟,我的徒侄不懂事兒,跑到這兒惹事兒來了,望求你老人家消消氣兒,多加原諒。我代替他們向您賠禮了!”“哎喲,您太客氣了!事從兩來,莫怪一方,也不能怪少俠客們。”童林說:“好。還有一件事兒我要問,方才我聽見您教訓我徒弟,說他這武藝平常、稀松,都是由于我教的,是這么個話不?”哎喲,洪立這臉一紅,心說:我說了半天他都沒聽見,就這句讓他抓住了,怎么解釋?又一合計,本來他就不怎么的嘛。既然你指著鼻子問我,干脆,我就說實話就得了。想到這塊兒,捻髯大笑:“哈哈哈!不錯,我是這么說的。我不怕您介意,方才我這么說,現在我依然這么說,我不是說這孩子一點能耐沒有,我說他學的火候還不到,難道這話有什么不對之處嗎?”童林說:“您要這么說,我不會挑禮。您那話不是這么說的。您說那話言外之意,徒弟不怎么的,老師也平常稀松、二五眼。當然我承認我沒什么能耐,我也沒把徒弟教好。老爺子,這么辦行不行?讓我再重學一遍,我在您面前領教領教!”
書中代言,童林可不是惹事的人,那么今天這是為什么呢?童林有點兒氣,一個是氣這老頭兒太狂傲,話不應當那么說;另外一個他這一調查才知道徒弟徒侄都叫人打了,如果當老師的干脆就不伸手,那顯見著太窩囊啦,故此童林才要求比武。這也是童海川打出世以來的頭一次。
單說這位老者,聽童林一說要跟自己比武,老者心里說,這紫面大漢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呀,“四兩棉花你倒紡一紡”,你倒打聽打聽我姓洪的是何許人也,我不說威震直隸也差不多呀,多少成了名的劍俠都敗在我的掌下,就你,一個土頭土腦的莊家漢哪是我的對手。可是他提出來了,自己又沒法兒駁,老洪頭兒一想得啦,干脆,我也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厲害,給你點穴點一下你就老實了。再說那些年輕的,穿云白玉虎劉俊、泥腿僧張旺、徐云、邵甫他們幾個人一聽心里可樂了。喲!沒想到我?guī)煾妇尤幌忍岢鰜肀任洌@可是破天荒頭一次呀,看著吧,這老頭兒要倒楣,伸手就得趴下。但愿我?guī)煾高@手打得重點,替我們哥兒們出出氣,即便我?guī)煾富厝プ嵛覀円活D,我們也沒有怨言。
按下小弟兄這么想咱不說,單表老頭兒洪立,思索片刻,沖童林一抱拳:“壯士,你真想跟我過招?”“對。”“那好吧,恭敬不如從命!來來來,我就跟你過過招,我看看壯士的武藝如何。”“請!”“請!”噌噌,兩個人往外一縱,各拉門戶,老者偷眼一瞧就是一愣,不知道童林亮的什么門戶。就見童海川面東背西,雙足站穩(wěn),兩腿合并,兩臂下垂,臉往旁邊一歪,二目緊盯著自己,跟根兒大蠟差不多少。老者一看這什么門戶呀,就沖這一手他就得輸。童林別開天地另創(chuàng)一家武術,當然他沒見過。老者一想管你呢,兩臂一搖,亮了個“降龍伏虎勢”。二人各亮門戶,說了一聲“請”字,童林沒動。洪立一看他沒動自己不能閑著,往前一縱左手晃童海川的面門,右手一掌“單掌開碑”,奔童海川面門。老者還挺仁義,這掌發(fā)出去還說了一聲:“壯士!接掌!”打個招呼,童林連動也沒動。洪立可納悶兒啦,我說這位是什么武術呀,等著挨揍不動彈啊,我這可是鐵砂掌,打石頭都能打開了,打樹都能打折了,這要拍你腦門子上,馬上你這條命就沒了,你怎么不躲呀。這是老者心里這么想,可是掌已經就到了。童林不是不躲,暗地定勢,早就瞅著哪,一瞅那掌心離著自己的面門似挨似不挨的時候,童林倏一轉身,亮出招數來了。那動作是快如閃電,探右臂一搭老頭兒的腕子,老頭兒一看不好,趕緊把掌撤回來了。童林左手使了個穿花掌,在底下就到了這老頭兒的軟肋。說時遲那時快,洪立一看不好,趕緊吐氣吸胸,屁股往后一墜,這叫“千斤墜”,躥出去六尺多遠。童林這一掌掏空了,還沒等洪立站穩(wěn),童林一跟前就過來了,搖開兩臂,叭叭叭就是蓋頂三掌。洪立用手往上一招架,海川底下叭叭叭,跟著又是三腳,洪立一看不好,甩頭跳出圈外。童林可沒追他,一收招仍然是一根大蠟,戳在那兒了。
再看這洪老頭兒,就這幾招這鼻子尖就冒汗了,噔噔,心就跳到一塊兒了,心說:哎喲!沒看出來這老趕子真有兩下子!這都是什么招?我從來都沒見過,看來今天動手我要多加謹慎。他略微定了定神,二次往前一進,發(fā)起進攻。這回來勢甚猛,掄雙拳晃雙臂跟雨點一樣,叭!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緊似一招,童林一點都不著急,怎么來我怎么擋。身形轉動,二人打到一塊兒,劉俊在旁邊看的清楚,他一瞅師父沒使真招兒,完全施展的是閃、轉、騰、挪、截、攔、搪、架,根本沒使用八卦柳葉綿絲掌,心說我老師還留著后手呢,看這玩藝兒有意思。這老頭兒可也不善,像一頭猛虎一樣,搖頭擺尾頻頻發(fā)動進攻,叭叭叭叭,二十個回合過去了,童林還是老樣子。這老頭兒就有點沉不住氣了,心說:這大老趕子怎么那么趕呢?打打不著,摸摸不著,碰碰不著。哎呀!難道說我今天遇上勁敵了,不行!干脆我點他的穴道就是了。這可是老頭兒的絕招,在一定的時候他就要點穴,他眼珠一轉拿定主意了。但說這點穴這玩藝兒不像在兜里掏東西伸手就拿出夾,他得走對了步眼看好了火候,得點中穴位。瞎捅那玩藝兒好使喚嗎?尤其童林這玩藝兒又不好點,他得格外留神。童林跟他打著打著偷眼一看這老頭兒眼珠直轉悠。海川暗笑,看著沒有,這老者要冒壞水,要點我的穴道。嗨,海川一想,最好我賣個破綻讓你點一下,讓你知道知道俺童某的厲害。你別看你點別人行,點我你白給,童林哪就拿好了主意啦。
打著打著,童林故意一掌緩慢一些,老者往下一低頭,童林掌走空,來了個大敞門,把這后背兩肋全閃出來了。洪立這老頭兒一看機會來了,往里一戳身,正手晃童林的面門,左手伸出兩手指頭來,奔童海川的后背戳來了。心里這個得意,我叫你跑!嘭!正戳到穴位上,沒把這小哥幾個給嚇死。劉俊都叫喚出聲兒來啦,“哎喲!”張旺“吱兒”就尿到褲子里啦。阮合、阮壁、徐云、邵甫汗都出來了,心說壞了。但是他們都猜錯了,童林那用上氣功了,混身上下硬功加鋼板。洪立使的勁也大點,這一戳上不要緊,好懸沒把兩手指頭戳折了,“哎喲!”洪立往外一蹦,當時就愣住了。童林哈哈大笑:“哈!老英雄,您這穴位找得還挺準!來,再點我兩下!”“這……這……”老頭兒有點騎虎難下,心說,我的娘,這家伙怎么這么結實!他這身上怎么這么硬啊?按理說我這手指頭就夠勁兒呀!點到石頭上我也叫你裂紋兒,怎么打到他身上毫無作用?不行,我還得使點勁,他暗下決心,往前一縱,跟童林就玩兒了命了。十幾個回合過去了,童海川又有意的漏了一招,讓他點。這老頭兒挺實在,用力拿手指頭戳去,彭!這回點得勁也不小,童林紋絲沒動。老頭兒可受不了啦。本來這手指頭剛才就戳了一下,這回來個第二回,這兩手指頭全腫起來了。“哎喲——”童林說:“你再戳我一下!”“不……不戳啦!”老頭兒想再戳我手指頭折了。哎喲,我說這位這是誰呀?還沒見過這么高的武藝呢!不行,我得問問他,老者想到這,將身站好:“我說壯士,咱先別打行不行?究竟你是什么人?仙鄉(xiāng)何處?尊姓大名?我心里清楚清楚行不行?說完了再打也不為遲哪!”海川一看,他問得非常認真,也只好告訴他了。童林微微一笑:“在下家住京南霸州童家莊。我姓童,叫童林童海川”“什么?你……你……”“童林是也。”“哎喲!今天盼明天盼,我可把你給盼來嘍!”
洪立因何期盼童林,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45
第六十五回 洪立仗義安排眾雄 法禪復仇半路劫持
話說童林聽他這么一說呀就是一愣,心說:我不認識他呀!他怎么說盼我,可把我盼來了呢?童林這么一愣的工夫,洪立趕緊過來了,拉住童林的雙手:“賢弟,大概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童林搖搖頭。“干脆我跟你實說了吧。你認識不認識獨占九州笑鰲頭秋老俠客呀?”童林說:“太認識啦!那是我新交的好朋友。”“這不就行了嗎,我跟北俠秋田是過命的朋友。前些日子我接著他一封信,在那信中秋田告訴我,又多了個朋友叫童林,介紹了你的為人,介紹了你在杭州擂的始末經過,使我十分佩服哇!而且秋老俠客告訴我,不管何年何月,只要見著你,要多親多近。我跟我兒接到信后,常思念這個事兒,我盼望能跟你見著一面。這也是天意該著,怎么你就到了呢?哎呀?真叫人痛快!誤會呀誤會,兄弟!恕老哥哥魯莽,我這廂賠禮了!”
啊!童林這才明白,鬧了半天他跟北俠秋田是好朋友,覺著也怪有點抹不開的,“老哥哥,您言重了,怪還怪在小弟我的身上,請恕我得罪。”撩衣服要磕頭。“哎喲!不……我可擔當不起。”童林一笑,趕緊點首,把泥腿僧張旺、劉俊他們叫過來,“還不見過老伯,賠禮認錯。”哎呀!泥腿僧一撲棱腦袋,心想這多好,讓他給揍了一頓,還得叫老伯,還得賠禮,誰讓是一家人呢?這哥幾個過來一施禮,洪立也說了幾句客氣話,把兒子洪玉爾叫過來了,“還不見過幾位?還不給你師叔磕頭。”洪玉爾過來見過張旺眾人,瞅著童林光樂沒施禮,他爹把臉往下一沉,“還不見過師叔!”“嘿——”還樂他不施禮。大伙一看這什么毛病呢?就見這洪玉爾趴在他爹的耳朵上嘀咕了半天,他爹一樂,“小子,我早看出你的心意來啦,等一會兒再說這話吧。”不知他們爺倆指什么說的。
單表老英雄洪立,跟童林商量能不能到我家吃頓飯喝口茶,咱們哥倆親近親近。“哎呀!”童林說,“這事兒可不好辦!我主要押送差事來的。”“這差事,放心,賢弟,到我家更保險,他長翅膀都飛不了,就離這不遠兒。”童林這一猶豫,他馬上吩咐:“來呀,快回去套車,準備搬家。”這老頭子還是急性人兒,家人回去套了幾輛車,趕到祠堂門前來接人兒來啦。這時候童林陪著洪氏爺兒倆走進祠堂,小弟兄都在院里站著哪,一瞅童林回來啦,咳!老頭兒也來了,他們就明白言歸于好了。泥腿僧張旺過來挨個兒告訴,嗷,大伙明白是怎么回事兒,趕緊過去給老頭兒施禮。老頭兒也說了幾句客氣話。
正這時候,屋里頭的雍親王說了話了:“海川哪!”童林應一聲,邁步來到里頭:“爺!您睡醒了?”“嗨!我醒了半天了。我問阮合、阮壁你上哪兒啦,他倆支支吾吾不肯告訴我。你要再不回來,我就找你去了。”童林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您干什么這么擔心哪,爺,我跟您說點兒事兒,剛才是這么這么回事兒。”“哦!這么熱鬧的事兒我沒趕上,我這病也不是時候。這么說,這洪立老英雄也來了?”“就在門外。”“快,請進來!請進來!”童林來到外頭跟洪立說:“老哥哥,咱們不是外人,我不能瞞你,你知屋里是誰?”“啊,誰?”“雍親王胤禛,當今皇上的四皇子。”“啊!哎喲!這我可不清楚。”老頭兒趕緊把衣服整理好了,帶著洪玉爾一前一后進屋,咕咚就跪在地下啦:“小民給爺請安,參見王駕千千歲!”貝勒爺下了地,用手相挽:“老英雄,不必客氣!小英雄請起,請起。哈哈哈!真是五湖四海皆朋友哇!剛才聽海川一說,才知道是這么回事兒。請坐,請坐!”老頭兒不敢坐,童林說:“坐吧,在雍親王面前越隨便越好,我們王爺就不喜歡客套。”洪立父子也看出來了,因此在旁邊落坐。這時候外邊又是牲口叫,又是車輪響動,雍親王就問:“海川,這怎么回事?”童林一笑:“這是洪老英雄打算接您到家住幾天兒。”“哎呀!老英雄,您太客氣啦!這要討擾了!”“爺!您怎么這么說話!您去住幾天,我們全村子都光彩。我請都請不來,您得賞臉!”“好吧,恭敬不如從命,搬搬家吧。”一句話說出口,大伙兒搬家。
雍親王上了頭輛車,童林眾人上了二輛車,差人們從倉房里頭把二寇提出來,裝入囚車木籠,小英雄在這護送,離開洪氏祠堂趕奔洪家莊。等一進莊子一看哪,咳,這地方真寬闊,樹林環(huán)繞,還有一條小河曲曲彎彎流過,空氣清新,風景如畫。
你看貝勒爺有病,吃了點藥,睡了一覺,出了點汗還真輕松多啦,再有這種環(huán)境他心里頭一高興,基本就算復了原了。等來到洪立的家里頭,洪立把屋子打掃干凈,安頓雍親王休息,童林眾人奔客廳。雍親王一看哪,我睡夠啦,別把我推到一邊兒去,聽咱們大伙嘮嘮嗑兒,我心更痛快,這也跟著到了客廳。洪立出去關照著,把韓寶、吳智廣押到空房之中,派專人看守。洪立哪,吩咐家人殺牛宰羊熱烈祝賀,門上加崗,四外加強巡邏。一則保護雍親王的安全,二則防止二寇逃走,要這么看來可比那祠堂保險的多了。時間不大,酒飯擺下,眾人歸坐。還沒等坐穩(wěn)當呢,外邊嗷一嗓子,傻英雄于和于寶元進來了,拉著童林,“哥哥!你又上哪兒去啦!等我睡醒一覺一瞅人兒都沒啦,問他們幾個,他們也不告訴我。”“兄弟,剛才我有事兒,餓了不?”“肚子早叫喚啦!”“現在擺好酒菜坐下吃吧。”當時給洪立一介紹,“這是我親師弟,叫叱海金牛,于和于寶元。”洪立過來趕緊施禮,“鬧了半天也是了不起的英雄,小老兒這廂有禮啦。”要像那別人不得還禮嗎?這于和呀,傻了巴嘰的,翻著眼睛瞅洪立樂個半天,“嘿、嘿、嘿……我說老頭兒你別客氣啦,讓我吃飽就行。”洪立一聽這都是什么詞兒?一聽有點憨傻,也沒計較此事,大家落座入席開懷暢飲。在酒席中間洪立就問,“賢弟!你們這是奔哪兒去?”童林口打咳聲,把以往經過講述一遍,洪立這才明白,鬧了半天這是進北京啊,噢,兄弟用什么不?人手不足,咱們莊都有,實在不行,我們爺兒倆跟著護送。童林客氣了幾句,擺手謝絕。可正這時候洪立的兒子洪玉爾又到父親身邊咬了半天耳朵。老頭兒臉上帶笑直瞪他,瞅瞅童林,雍親王看出有事兒來了,“老英雄!這,這,怎么回事兒?有話直說,何必隱瞞呢?”“爺,您問到這兒啦,我要據實回稟。這是我兒洪玉爾,我沒有三男四女,就這么一根獨苗,從小嬌生慣養(yǎng),從七歲開始就跟我習學武藝,也會那么幾招。雖然如此,這孩子眼光還挺高,要求還挺高,打算拜個又露臉又有名兒的師父,怎奈多年沒能如愿哪。這一見著童俠客,他非常高興,這不跟我說第二次了嗎,打算拜童俠客為師,爺!您看看怎么樣?”噢,大伙這才明白。雍親王聞聽把酒杯放下了,“這有什么哪,我說了算,海川!收徒弟!”其實童林也挺喜歡這孩子,又有雍親王的話,自然不敢拒絕。童林一笑,洪立一看有門兒啦,“孩兒呀,還不過去拜見恩師。”“哎。”再看洪玉爾興沖沖過來,走在童林面前撩衣跪倒在地:“恩師在上,弟子給老師磕頭。”童林也不客氣。玉爾磕了四個頭,然后轉身又給雍親王磕頭,表示謝意。洪玉爾站起來,童林告訴他趕緊入席吧,洪玉爾不敢坐主席這兒,坐在側座,跟年輕的人混在一塊兒。你看這小年輕的有意思,剛才粗脖子紅臉,掄拳頭動撇子,現在把那碴兒都忘了,言歸于好,顯著特別的親熱,互相敬酒,有說有笑哇。洪玉爾沖著劉俊一抱拳:“師兄,您可是我大師兄,往后多加關照,我能耐照您差的多。師父有時沒時間,您得教給我武藝。”劉俊說:“好說!好說!賢弟,剛才怨我魯莽,你可別挑我的禮兒。”“錯都在我身上呢,跟您有什么關系。”“阿彌陀佛,”泥腿僧張旺說話了,“眾位,你們都是好人,就我不是東西,禍打根頭起,都在我身上引出來的。”洪玉爾說:“這也不能怪你,你要不到后邊溜達去,咱們不伸手,引不出后邊這些事兒來。看來你是搭橋的,我還得感謝你呢。”眾人聞聽,哄然大笑哇。童林一看小弟兄們如此親熱,自然是歡喜。洪立呀在酒席筵前就勸,無論如何你們二位得多住幾天。童林一擺手:“老哥哥,您不知道我們有公務在身,您沒看押著倆犯人嗎,遲誤了時間誰也吃罪不起呀,如果爺的身體好了,我們一兩日就起身。雍親王一拍胸脯:“海川哪,我現在就好了,最好咱們爺兒倆明兒個就走。”洪立一聽,你看看說走就走的這么快當,人家又有公務,不便挽留。就這樣,只住了一夜的時間,次日就登程。洪立拿出一千兩白銀非要給童林作零花,童海川婉言謝絕。“錢足用,用不著。”哎呀!洪立一看送點什么呢?正這時候洪玉爾過來了:“爹!我?guī)煾高M京,我打算跟著一起去,怎么也得帶著我。”洪立一看:得,就把我兒子送給童海川得啦,“賢弟呀,要這么的你就把他帶在身邊吧!”童林一笑:“玉爾,離得開家嗎?”“離得開。”“不想爹媽嗎?”“想是想,主要還是想跟師父學能耐。”“那好,要是樂意跟著那我自然是歡迎,趕緊收拾東西。”“哎。”洪玉爾樂的前躥后蹦啊,因為呀,他跟這幫年輕人還處出感情來啦。他把刀背在背后,斜挎鏢囊,渾身上下收拾好了,他爹他娘都做了囑咐,叫他聽童林的話,一定不要惹是生非。洪玉爾一一記住,一看人家都有馬,又讓他爹給準備了一頭高頭駿馬。童海川命人把韓寶、吳智廣提出來,打入囚車木箱,重新啟程。洪立一直送出洪家莊多遠去,舍不得回去。最后童林一再謝絕,老頭兒這才止步。
不表洪立,單表眾人,登程上路,直奔北京。這回貝勒精神煥發(fā)啦,一邊走著,一邊問童林:“海川哪!那翡翠鴛鴦鐲在哪兒?”“在我懷里頭,我早就想跟您說,因為您鬧病啦,始終沒講,這鐲子最好您老人家?guī)У缴磉叀!薄昂4ǎ蹅z誰帶著不一樣?”“不!因為一旦遇上事兒,我還要交手,恐怕把國寶損壞,您呢,帶著最為妥善。”“那好,你交給我吧。”童林在懷里頭把翡翠鴛鴦鐲取出來,讓貝勒爺過了目,用包包好了,遞給雍親手,胤禛揣在懷里。這事兒您可記住,這鐲子在雍親王胤禛身上。路上無話。一日兩,兩日三。
這一天來到保定地界,本來保定屬于平原,但他們走的這地方是山路,天又陰起來了,下起濛濛細雨。童林一皺眉:“您看又下雨了,咱是不是找個地方歇歇?”哎呀!雍親王合計合計,“海川哪,這點小雨沒事兒,再者一說,我這身子骨挺硬實,日期眼看就要到了,最好路上咱不要遲誤,就頂著雨前進吧。”“爺!您行?”“行,行行行。”“繼續(xù)前進!”噠噠噠,冒著小雨而行,他們正走著呢,突然從身邊背后追上來兩匹快馬,跟一溜風一樣從身邊掠過。童林一看,干什么的不知道,騎馬的人五官相貌也沒看清,太快,遠遠超到前邊去了。
哼!童林覺著不對勁,吩咐劉俊,告訴眾人“加強戒備”,“是!”大家繼續(xù)前行。
他們走得速度并不太快,因為山路不太好走,咯楞、咯楞、把韓寶、吳智廣顛的直咧嘴。往前走了也就十里之遙,童林一看,一座大山攔路,要想過去非得順著山根盤旋而過。正在這么個時候,冷不丁就聽見一陣串鑼響亮,當啷啷。“不好!大家準備!”童林這一嗓子,眾人全都為之一驚,趕緊把馬匹帶住,把兩輛囚車護住。韓寶、吳智廣眼睛就一亮,正想哎喲哎喲,沒想走到這地方還有劫道的,不知是哪個門戶的,要把我們哥倆救了可太好啦,他倆伸著脖子往外看著。不表他們倆怎么想,單表童林,雙腳點鐙,馬往前催,到了最前邊,定睛瞧看,就見鑼聲響亮過之后,從山坳里走出一伙人來一字排開,把道路攔住。這些人穿什么的都有,穿長袍短褂,有的拎刀有的提槍,總而言之手里都有家伙。為首正中央閃出一個高大的和尚。就見這家伙身高九尺掛零,長的膀闊三亭,肚大腰粗,肚子往前腆腆著,一身黑肉;這腦袋也有十六斤沉,上窄下寬的嘟嚕腮,臉上的壽斑長有多少,兩道壽眉飛通二鬢,一對環(huán)眼露出兇惡,獅子鼻子鯰魚嘴,嘴角往下當啷著,脖項上掛著素珠,下邊是胖襪云鞋,手里平端方便連環(huán)鏟。童林一看就看出來啦,誰呀?正是在杭州擂相遇的鐵臂羅漢法禪。您還記得吧,童林一巴掌把他打吐血了。此后就不知道法禪的下落,沒想到今兒個在此相遇。童海川一見是法禪,這心咯噔一下,就知道壞了。為什么呢?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看來法禪事前有充分準備,不然的話,他不敢出頭露面,童林想到這兒就安下決斗的心了。但是這事情還要往平和上走,但能不動手,還是不動手的好。想到這兒,童海川一蹁腿從馬上跳下來:“爺,您在后邊給我觀敵。”貝勒也認出來了:“海川,這和尚我瞅著眼熟,不是你揍的那個法禪?”“正是他。”“哎喲,要這么說這是對手和仇人哪,你可多加謹慎。”“爺,您放心,我早就作好了準備了。”童林轉身形來到前面,見著法禪一抱拳:“這不是鐵臂羅漢法禪老師父嗎?”“哇呀……”法禪怪眼圓翻,“阿彌陀佛,姓童的,你還真認識我,你還記得那一掌之仇不成?”童林一笑:“這才幾天的事兒,我焉能忘記?”“你還記得就好,你能記得住就行,打人一拳,防備人一腳,有這么句話吧,今兒個我就來報這一掌之仇,另外聽我良言相勸,趕緊把韓寶、吳智廣給我放出來,不然你們一個也走不了。”童林不慌不忙一陣冷笑:“法禪大師言之差矣,我跟你這么講,光天化日乾坤朗朗,你領著一伙不三不四的人,把我這一攔,首先你是犯了法了,你犯下攔路搶劫的罪名。另外,口口聲聲要韓寶、吳智廣,你知道他們倆是什么人嗎?他們是夜入皇宮犯下驚駕之罪的不赦之犯,而且盜走國寶翡翠鴛鴦鍋,更是死有余辜!皇王圣旨嚴拿他們要緊,俺童林押解他們進京,你竟敢在半路上想要他們兩人,你說你得犯什么罪。咱們要是到了官府,法禪大師你也犯下了不赦之罪。我說咱們這么辦行不行?公私咱們分開。要說報一掌之仇,我不惱恨你,誰讓我把你打了呢,咱倆定個時間地點,你也請人,我也請人,咱倆比武,那陣兒把姓童的打了我絕無怨言,怪我經師不到學藝不高,哪怕死在你的掌下我也沒什么悔恨。但目前這是什么時候,我希望你趕緊把道路閃開,我把差事交了,然后咱倆再商量咱倆的事兒,不知道大師意下如何?”“阿彌陀佛!姓童的,你少跟我打官腔,什么叫不赦之罪?屁!酒家早把王法扔到九霄云外,他管的了別人管不了貧僧,今天我是公私相混,既要你的命,報一掌之仇,也要搭救韓寶、吳智廣,休走,接鏟吧你!”
這老家伙飛身形跳到童林眼前,咔!就是一鏟。童海川往旁邊一閃,把大鏟躲過,往背后一伸手,咔吧,鏘鋃鋃鋃,拽出子母雞爪鴛鴦鉞。第二鏟一到,童林用雙鉞一架,咯楞楞,把他的大鏟給掛住。“法禪師父,你真要動手行兇不成?”“然!”“呶,你這可是自討無趣呀,這就叫好良言難勸該死鬼呀,法禪!休怪童某得罪了!”這回童林可是急茬的,因為這不是杭州擂,這是押送重要的犯人,你不爭取時間把賊寇戰(zhàn)敗,差事丟了誰負得了責呀?童林把雙鉞擺開,施展開本領。這法禪哪,可不是簡單的人物,那是云南八掛山的四莊主哇,跺一腳,云南亂顫,也就是童林把他打了,要換個別人怎么能是他的對手呢?他不但力量足,掌法高強,而且他那條鐵禪杖也甚是厲害呀。他這兵刃太沉,他就仗著這個優(yōu)勢頻頻發(fā)動進攻。童海川施展縮、小、綿、軟、狡,毫不畏懼,因此兩個人打了個難解難分。
書中代言,這個老法禪怎么跑這兒來了呢?原來呀,自從他在杭州擂上挨了打之后,到金龍鏢局去養(yǎng)傷,幸虧吃的藥好,治的及時,沒過幾天他就起來了。他一想起來這一掌之仇,恨的牙根都癢癢,滿指望北俠出頭給他出氣,嗨,沒想到北俠跟童林結上好朋友了,杭州擂解散了。法禪一賭氣跺腳離開杭州,不但恨童林,還恨上北俠秋田,心說,早晚有機會我非出氣不可。他有心回云南八卦山,覺著臉上無光。哎呀,我上哪兒去呢?忽然心生一計,想到了九鼎鐵煞山,他有個好朋友,也是個和尚,叫鐵面羅漢法通。就這么樣他奔九鼎鐵煞山,見著法通把經過述說一遍。法通也是個兇僧,聞聽說法禪挨了打了,不由得火往上撞,告訴法禪:“大師你放心,早晚遇上姓童的,剝他的皮,抽他的筋,為你報仇雪恨!但不知姓童的現在身在何處?”法禪說:“誰知道呢?只好派人打問打問。”因此法通派兩個人騎快馬專門刺探童林的情況。他這手下人還真精明,到杭州轉了一圈一摸情況,了如指掌,一直在暗中盯梢,最后發(fā)現童林他們在三岔河口起了身了,押著韓寶、吳智廣進北京,把路線探明白了,這才回山稟報。剛才咱沒說嗎,在童林身邊飛過兩匹快馬,就是倆探子。回來跟法通這么一說,兩個和尚喜出望外,這才列隊把道路攔住。
書歸正文,法禪一邊打著一邊心里著急,為什么呢?他勝不了童林哪,可正在這時候,就聽見四面八方前后左右那鑼就響成一氣啦,鏜鏜鏜鏜。“別讓童林跑了,快砸囚車,劈木寵啊!”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45
第六十六回 劫二犯法禪遭厄運 還國寶章林憂雍正
話說童林童海川保護著雍親王胤禛,押解著二犯韓寶、吳智廣,路過一座大山,叫“九鼎鐵煞山”,沒想到遇上對手仇人鐵臂羅漢法禪。這個兇僧不但要劫韓寶、吳智廣,還要報杭州擂上一掌之仇,跟童林在山下展開一場大戰(zhàn)。正在這么個時候,就聽見山前山后,四面八方串鑼響亮,闖出一伙兇僧。看數目近百人,手拿大棍、七節(jié)鞭、十八般兵刃,呼一聲就把后邊的車輛給包圍了。童林這心呢就一動,喲,壞了,看來我上當了,法禪把我吸引住,另一部分人要砸囚車、劈木籠,把韓寶、吳智廣救走了可是麻煩事兒。尤其是雍親王還在后頭呢,倘若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如何交待?其實童林呢,這種擔心是很自然的,想要抽身回去已經不可能。因為呢,被法禪緊緊纏住,這還不說,法禪手下的爪牙將近五六十,也全都上來了,把童海川是困在當中,肋生雙翅也難以脫身,童林一著急鼻子尖可就見了汗了。咱們單說后面。
雍親王胤禛騎著匹大白馬,外頭披著斗篷,懷里邊揣著翡翠鴛鴦鐲。穿云白玉虎劉俊、傻英雄叱海金牛于和于寶元、泥腿僧張旺、左臂花刀洪玉爾、司馬良、夏九齡、阮合、阮壁、徐云、邵甫這幫人都在這。后邊就是兩輛囚車,押著韓寶、吳智廣,轉圈還有兩名車老板,八名差人,一共也就是二十來人。相比之下,寡不敵眾呀,能不緊張么?形勢如此險惡,一個個驚慌失措,雍親王胤禛趕緊吩咐:“劉俊哪!快把差使護住,別丟了,把他們打退。”“是!爺,我保護您的安全。”“哎呀,我不是小孩子,你們圍著我轉悠干什么呢?快給我動手!”說話各位小弟兄全從馬上跳下來,甩大衣、拽兵刃,這就動了手了。可正在這么個時候,在雍親王胤禛的對面撲過來一個兇僧,這兇僧晃晃悠悠好像一堵影壁墻,比鐵臂羅漢法禪那塊頭還大,新剃的腦瓜皮锃明刷亮,腦頂上授著戒,面如藍靛;再看臉蛋子往兩旁嘟嚕著,一對怪眼圓翻,身穿灰布僧衣,腰系絲絳,下面胖襪僧鞋,手里擒著一對鐵鞭。這家伙直接奔雍親王就來了。胤禛也不白給,當年也學過幾招,尤其事到了現在,害怕也沒用啊。因此雍親王一伸手把寶劍拽出來,往前一縱就抵住兇僧。書中代言,這個兇僧是誰呀,就是法禪最好的師兄弟叫法通,九鼎鐵煞山大佛寺的主持僧,法禪就是投靠他來的。他們兩個人商量好了,今天咱們兵分兩路,打童林個首尾難顧。這完全是按著計劃,那塊兒把童林給纏住,這塊兒砸囚車劈木籠。這法通往人群里一看,一眼就認出雍親王胤禛。說他見過雍親王么?沒有。他聽別人跟他介紹過,穿著、打扮、年歲、五官相貌,一瞅這架勢,他指定是胤禛,眾人都圍著他轉么,面如銀盆,雍容華貴,咳咳!
法通一想:打蛇得打頭啊,我要能把胤禛給抓住,一片云彩滿散了,要挾童林,提什么條件他敢不聽。因此他直接奔雍親王來了。咳呀,沒想到這雍親王還不簡單,手擒寶劍,在他的面前刷刷刷刷還練了幾趟。兇僧把大嘴一趔,哈哈大笑,“哈……行……今天貧僧我就會會你,瞅瞅你有什么本領,著鞭!”掄鞭就砸,貝勒持寶劍接架相還。可是不管怎么說,這武藝相差的太懸殊了,兵器也不行啊,三不拉,兩不拉,寶劍正好碰到鐵鞭上,當啷,嗖,寶劍飛了,把胤禛震得手腕子發(fā)麻呀,“哎喲”一聲轉身就走。法通不舍,掄鞭就追。正在這危險時刻,讓傻小子于和于寶元看見了。你看這東西傻呀,沒傻實心兒,誰遠誰近,誰大誰小,他還分得出來。他一瞅這不是我們飯東嗎?眼看要出個了,那哪行,我?guī)熜譀]在眼前,我得保護飯東啊。傻英雄手提獨角娃娃槊,“噢噢”一聲就過來了。“哎!大禿驢,別傷我家飯東,爺爺在此。”嗚,輪娃娃槊就砸。法通回頭一看,呵,這員大漢跟自己這個堆兒差不多少,身高過丈,膀闊三亭,紫微微的大臉,一身黑肉,手里提著閃光發(fā)亮的娃娃塑。他可不認識于和是誰,準知道反正是童林的人。他一看沒辦法,趕緊舍掉胤禛就撲奔于寶元,雙手舉鞭,摟頭便砸,掛著風就下來了。于寶元翻著眼一看,哎,來得好,娃娃槊以下是上,往上一兜,這一招叫“海底撈月”,當啷正碰到雙鞭上頭,把法通震得哎喲一聲,噔噔噔……退出有一丈多遠去,身子一栽歪,好懸沒來個腚蹲兒。法通再一看兩只手全震破了,阿彌陀佛,心說這家伙勁頭可夠大的,想不到童林手下還有這樣的幫手。稍停片刻,他往上一撲,跟于和戰(zhàn)在一處。咱們前文書說過,于和呀,不會正經的招,他這條娃娃槊就是瞎掄,仗憑著他有把子勁,您別看是瞎掄,這玩藝兒還真厲害,你摸不清他的門路,也不知他怎么使用,他這招都是心頭想,想怎么使喚怎么使喚,把法通忙活的通身是汗哪,一個沒注意,當啷一聲,左手的鞭被震飛了。他一愣,傻英雄使了個裹腦藏頭,著孩子吧你,正拍到法通的后背上。如果說是拳和腳,另當別論,他這娃娃槊多大的分量,那是鋼的啊!再加上于和的勁頭又大,就這一下把法通拍出有兩丈多遠,腳都離地了,吭哧一聲,摔倒在地,七竅流血而亡。您不信呢,把法通那嘴給撬開看看,把肺子都震到口腔里了。傻英雄怕他不死,往前一跟步,舉起娃娃槊來,啪!又補了一下,揍了個腦漿迸裂。翻回身來于和又奔其他的小和尚,這回他可殺紅了眼睛了,見著就往死打,毫不手軟。撲哧咔嚓,撲哧撲哧,撲通,哎喲媽媽,啪啪啪啪,一百來個人,架得住他劃拉?何況還有那么多的小弟兄!就跑了六個,剩下橫尸荒郊、血染塵埃,全給打死了。
咱們單說法禪,實指望兩路分兵,砸囚車,劈木籠,沒想到失敗了。他偷眼一看,哎呀,師兄法通死了,他心里頭一慌亂,倒了霉了,打仗就怕走神,正好童林的子母雞爪鴛鴦鉞奔他的脖項。他稍微躲得慢一點,就覺得左邊涼涼快快的“哧”就過去了。法禪再一摸,左耳朵掉了,鮮血往下一淌,法禪是疼痛難忍,一狠心,耳朵我也不要了,一轉身,扎入樹林,他就跑下去了,等跑來跑去,到了平安之處,他就扯開大嗓子就喊:“童林,你聽著,我法禪絕跟你完不了!杭州之仇、今日之恨,這兩筆賬,我早晚要算,再會。”童林也沒迫他,恐怕上當中計,轉身回來,來到雍親王的面前,“爺,您受驚了。”你看,雍親王不但不害怕,滿面春風,高高興興在這等著,“海川,嗨,今兒這仗打得可夠過癮的啊,這是打我出都以來第一次看見了大流血,打死這么多人呢。”童林心說:“您還樂呢,這死了多少人,怎么交待?”查點一下自己的人,一個沒受傷,就是那車老板有個嚇昏過去了,經過搶救也都復了原了。其他的賊寇跑了也就算跑了,這件事情過去之后,童林跟雍親王一商量,死這么多人怎么辦?報官不行,手續(xù)繁瑣,再來官府的人驗尸,再填表格,再問身份,那么一折騰,五天不帶有頭的。現在事在緊急,刻不容緩啊。童林取得雍親王的同意,大伙下手,把這些死尸扔到山澗之中,把血跡打掃打掃,官府不查便罷,將來查到頭上再說,就這樣還耽誤了大半天,抬頭一看雨也不下了,眾人稍事休息,馬上上了馬,趕奔北京。
通過這件事,童林可害了怕了.手擒雙鉞,眼球往外看著,一點不敢走神哪,隨時隨地防備可能發(fā)生的危險。小弟兄們更加緊巡邏,圍著兩輛囚車,喀喀喀直轉,但是沒出事兒。這一天,遠遠瞅著北京的德勝門,雍親王這心哪開了兩扇門。童海川長出了一口氣,“哎,算到家了。”快到午時了,人等進了北京,順著大道走,童林就問雍親王:“爺,是不是您先回府去休息,我把兩個犯人送到順天府?”“海川哪,不不不不,你誰都不認識,到那塊兒不好辦,還是我跟著你走。”“爺,讓您受累了。”“哎,什么話說的,都是自己人,到了家門口了,我再跑兩趟算什么。”就這樣的,他們二十幾個人趕奔“順天府”。
來到府外,把馬匹帶住,童林從馬上跳下來,劉俊他們也就下來了,跟府上的人一說,府上人一聽:“什么?雍親王來了?”二話不說,轉身就往里跑。等了片刻工夫,順天府的知府懷塔布歪戴著帽子就跑出來了。
那位說,怎么還歪戴帽子?因為他一聽雍親王來了,感覺到事出突然,那帽子沒等戴正呢就往出跑。來到府門外,一看不是雍親王是誰,趕緊跪倒在地,“王爺在上,卑職給王爺磕頭。”雍親王認識他,也從馬上跳下來了。“免禮平身。”“扎,王爺快往里請。”把雍親王眾人接在里邊。雍親王說:“懷塔布,外頭可有重要的犯人,你馬上想辦法,把他們倆收監(jiān)。”“哎。”懷塔布吩咐一聲,差人們就出去了。就這樣把韓寶、吳智廣押進監(jiān)牢,咔吧大鎖一鎖,這算保了險了,童林這心呢也放下了,雍親王的心也放下了。
懷塔布把水沏上來,就問雍親王:“爺,您這是從哪來?”“哎!別提了,一言難盡呢?剛從外地回來,這不,跟著海川我們抓二寇去了,歷盡艱險,好不容易呀,這才把他們抓住。現在國寶已經還朝了。”“謝天謝地。”懷塔布挺高興:“王爺,我再跟您說一個事,您可別堵心。”“什么事?說吧。”“前兩天萬歲皇爺升坐寶殿,叫您的名字,您不在,勃然大怒啊,命人到雍親王府查看,您究竟上哪兒去了?何春、何吉也瞞不住,把您出京的事情說了一遍,皇上可急了,你這請長假,不露面,犯下欺君之罪,還要拿你問罪呢。”“是嗎?”雍親王沒言語,心里轉了幾個個兒,心說,沒關系,我爹這是誤會,我要是跟他解釋清楚,他老人家也就不生氣了。“懷塔布,你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對付皇上,我說眼前這差事怎么辦呢?交給你就算完事了么?”“不不不,”懷塔布說,“這可不行,因為差事太重,必須經過刑部、九門提督衙門,我們幾家全都驗證了,這才能算完。”“那好吧,為了減輕這繁瑣的手續(xù),我就在這兒坐著等著,你去把九門提督和刑部正堂都給我叫到這兒來,當著我的面,你們把這倆賊寇接收了。”“哎,是,扎。”你看好辦事不,要是童林來呀,跑細了腿也難以辦到。
馬上順天府的懷塔布發(fā)下請?zhí)屗麄儍晌患纯腾s到順天府。也就是一頓飯的工夫,九門提督滿貴、刑部正堂張羽之先后來到。知道雍親王在這兒,兩位官員來到里邊給雍親王請安,垂手往旁邊一站。胤禛樂了:“二位呵,勞動你們的金身大駕呀。”“哎喲,王爺您太客氣了,王爺見召,我等焉敢不來呀。”“坐下,坐下,咱們把這事碰碰頭就把他拍了板,啊,我跟懷塔布都說了,幫著童林趕奔外頭,捉拿盜寶的賊寇。如今國寶還朝,二寇落網,什么可都辦完了,你們三位商量商量,這手續(xù)怎么辦,我們怎么處理這移交的事情。”三堂官這么一碰頭,“王爺,這么辦吧,您略等片刻,我們例行公事,三堂會審問一問,然后,就算辦了移交手續(xù)。”“哎!好了,我就等著。”時間不大,順天府升了二堂,懷塔布居中而坐,兩位陪審,一位九門提督,一位刑部正堂,這才吩咐一聲,把賊寇帶上公堂,這個手續(xù)不走不行呵。韓寶、吳智廣帶著三大件的刑具等來到堂上,一瞅,啊,啊哈,仨官兒,哎呀!旁邊還坐著雍親王,后頭站著童海川。事到現在,二人無話可說,規(guī)規(guī)矩矩往堂上一跪,懷塔布一拍驚堂木:“呔!罪犯,姓字名誰?”“韓寶、吳智廣。”“哪里人氏?”“云南昆明府的人。”“多大年紀?”“二十三歲。”“二十一歲。”“嗯,你們的職業(yè)?”“賊。就跟您這么說吧,專門靠著砸搶為生。”哎,這倒挺痛快呵,不用動刑。“韓寶、吳智廣!”“有!”“你們說,夜入皇宮院盜走國寶,是你們干的么?”“一點不假,就是我們倆干的。”“你們因何要盜取國寶?”“因為賭氣,跟童林結下仇恨,想報仇,沒那個能耐,這才給他栽贓。”“好,你們可認罪嗎?”“認罪,怎么處置都行,腦袋掉了碗大的疤拉,再過二十幾年還是這么大個兒。”“嘿!畫供。”啪、啪、啪,畫著供,手印、腳模全都卡上。當時順天府發(fā)下鐵牌,把兩個人解送刑部大衙,押入大牢,定成死罪,聽候處治。人呢?算交接完事;國寶呢?雍親王從懷里取出來交與懷塔布。懷塔布當眾驗明,讓九門提督、刑部正堂都看完了,然后把它包好,交給刑部正堂掌管。等皇上升殿的時候好交給皇上。這一切的事情都辦理完畢,又把余杭縣來的兩個車老板、八個差人打發(fā)回去。這些人臨走的時候,童林每人賞了十兩銀子。哎呀,大伙高高興興,千恩萬謝,他們回去交差不提。
雍親王捶捶后腰:“哎呀,本王我也乏累了,諸位呵,咱們改日詳談,我要回府休息。”三堂官員一直送到衙門門前,這才告別。童林及小弟兄們保護著雍親王回到王府。雍親王一看可到了家了,何春、何吉一看王爺回來了,列隊迎接。雍親王來到正廳落坐,海川垂手站于一旁。胤禛一看:“海川,你不回家看看,啊,不要陪著我了,我就想睡上一覺,晚上精神頭來了,我好修下本章,啟奏圣上。”童林這才告辭出來,帶著于和于寶元、穿云白玉虎劉俊等小弟兄趕奔自己的家。
前文書咱也說了,童林呢在沒攤這官司以前就搬到北京,就在雍親王府的左手,有胡同,頭一家就是童教師府,這都是雍親王花錢給買的,挺漂亮的四合院。童林到這啪啪啪,叩打門環(huán),開門的人正是童林的兄弟童森。一開門他愣住,定睛一看,“哎喲!哥哥,我哥哥回來啦!爹呀,娘,我哥回來了。”簡直破了嗓子喊,樂得直蹦。海川抓住童森的兩只手,熱淚盈眶,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跟著兄弟往里走,小英雄們在后頭跟著。童老爹老夫妻一聽說兒子回來了,從屋里都出來了。童林一見父母,跪倒在地:“爹娘在上,不孝的兒章林給父母問安。”“哎喲,孩子起來,起來,起來,孩子快起來吧。”老夫妻樂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一家人來到屋里頭,童老爹就問:“小子,你上哪去了,怎么好幾個月你都不露面了?”“爹爹,我臨走前跟您不是說過么,我這是為公家辦事,剛把事辦完了,我就趕回來了。”“還走不?”“看這樣兒一時半會兒是不能走。”“哎呀,都把我想死了,孩子!”“哎!后邊那一大幫人是誰?”童林猛然想起來了,這才把于和眾人叫進屋,十來位小弟兄呼啦跪了一地呀,給奶奶問安,給祖父問安。老頭一看,怎么來這么些孫子,問童林:“這都是誰呀?”童林挨個給介紹,唯獨把于和叫過來,“爹爹,這是我親師弟,就跟您的兒子差不多少。”“是么,哎喲,小伙子長得虎虎實實的。”你看這傻家伙呀,嘴還挺甜:“爹、娘,老飯東,我算找見飯門啦。”老頭不明白,問童林:“他這話是什么意思?”海川也樂了:“嗨!爹,他十分憨厚。這是開玩笑。”童林也不便往下解釋。老頭兒樂了,告訴童林:“快點去,去買點好東西,你娘親自動手,咱們好好祝賀祝賀!”簡短捷說,一家人熱烈祝賀,這玩藝兒才叫天倫之樂呀。哎喲,大伙舉杯祝賀有說有笑。老頭兒啊捋著胡子,看看童林,再瞅瞅眾人,美了巴滋的滿臉都是笑紋,把想當初童林斗紙牌,摔他那事早都忘得九霄云外了。要不怎么叫骨肉之情,能計較那些事么。
這頓飯一直吃到深夜方散,童林說不讓他們走了,就住到咱家吧,把東西屋、東西廂房全都收拾出來。眾人們休息了,童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說現在他還有什么睡不著覺的,不,他惦記皇上這處置問題。因為聽順天府知府說啊,皇上挺生氣,現在就遷怒于雍親王,說他犯下欺君之罪呀。倘若王爺受點處分,我于心何忍。童林是重感情的人,就為這個事,自己睡不著覺。
后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48
第六十七回 國寶還朝康熙欣喜 功勞顯赫童林受封
話說童林翻來覆去睡不著,后來昏昏沉沉這才睡去了。
到了次日半明,童林早早的起來,在院里頭練了一趟拳。這時候小弟兄們先后也都起來了,把院里都收拾干凈,陪著童林吃完了早飯。海川把劉俊叫過來:“劉俊哪!”“師父!”“你們別上街閑逛,在官司還沒有了結之前,最好都別出門。你給大伙安排安排,好好練練能耐,沒事就在家睡覺,記住了么?”“是。”“你們大家都聽著,都得聽劉俊的。”誰敢不聽啊?童林又到上房屋里頭跟父母請完了安,說到王府去一趟,老夫妻點頭讓童林早去早回。海川穿好衣服,直奔雍親王府。等童林進府之后,雍親王剛起來,一看童林來了,雍親王非常高興:“來了,來了,海川坐下坐下。見著你父母了嗎?”“啊,回爺的話,都見著了。”“家都挺好么?”“都挺好。”“哎,海川,你怎么眼睛通紅啊,沒睡好覺嗎?”“嗨,有那么點。”“還想什么呢?”童林一笑:“爺,我不想別的,我有點替您擔心。”“替我擔心,什么事兒?”“爺,您忘了,順天府的大老爺說了,當今圣上說你犯下欺君之罪,還要處置您呢,為這個事,我睡不好覺。”“哈哈哈!海川哪!沒事,我爹的脾氣我最了解。當然了,他不知道內情以前,他一定是生氣,等我一解釋,他就沒事了。這個你別掛在心上,啊,好好吃,好好喝,這回大風大浪都過去了,咱爺們兒得好好樂和樂和,在這兒吃便飯吧。”“我用過啦。”“不,得陪我吃點。”雍親王為人爽朗,準備了一桌飯菜,讓童林陪著吃,海川只好答應。爺倆一邊吃著,一邊閑談。雍親王又說:“海川哪,昨天晚上我也沒睡著覺,為什么?思前想后我想起杭州擂這些人來,哎呀,像北俠秋佩雨、震東俠侯廷、張子美張老俠、鐵掌李元李老俠等等等等,這些人真不錯,我還想著。等什么時候給他們寫信,讓他們都到北京我的府里來,咱們來個群雄大聚會,你說那多有意思。”童林一笑,“爺,這事兒好辦,我看早晚有這機會。”“咳,嗯,海川,你記住,這事交給你了,早晚有一天咱們要來個北京城的大盛會。”雍親王說話非常爽朗,兩個人又談了一會兒閑話,童林起身告辭。
回到家里頭,睡了一覺,按下童林不說。又轉過天來,正是皇上升殿的日子,康熙皇帝登上龍座。三班文官、四班武將、五府六部、九卿四相、八大朝臣、朝郎駙馬、貝勒、貝子親王、九門提督衙門、文武官員全都到齊了。康熙皇帝問值日的太監(jiān):“可有本章?”“啟奏陛下,順天府知府懷塔布有本上奏。”“傳他進見。”“扎!奉天承運皇帝召見!萬歲旨意下,宣懷塔布進殿!”“懷塔布進殿——”“奴才遵旨!”懷塔布提帶撩袍,走進大殿,雙膝跪倒:“奴才參見皇上,愿皇上吉祥如意!”康熙皇上在上,也看看他:“懷塔布!”“奴才在。”“有何本章,從速奏來。”“扎!啟奏皇上,罪犯童林于前日已經回京,抓住了盜寶賊寇韓寶、吳智廣,取回來國寶翡翠鴛鴦鐲,已經做了移交手續(xù)。二犯現在押到刑部大牢,國寶在刑部大人手中掌管,奴才特啟奏陛下。”“噢,童林回來了?很好。胤禛回來沒?”“哎,聽說也回京了。”“宣胤禛上殿。”這陣兒啊雍親王也來了,爹升殿,敢不伺候么?雍親王換的是朝服,聽爹宣召自己,趕緊邁步走進大殿,行了三拜九叩禮,把頭一低跪在下邊。康熙不看他還則便罷,看完以后把臉色往下一沉,好半天沒說話。大殿里鴉雀無聲。康熙輕輕把桌一拍:“胤禛!”“兒在。”“你這些日子上哪去了?因何蒙蔽朕?開始你報了些請假條子,說你有病,后來我才得知,你背著我離開了北京,這是咱們祖宗的家法所不允許的,你可知罪嗎?”
胤禛往上叩頭:“陛下,兒臣罪該萬死,不過國家的刀快,不斬無罪之人,兒有下情啟奏。”“講!”胤禛把身子直了一直,把出京的原因說了一遍。你看這雍親王啊,他能說啊,而且他也有理,因此說起來是理直氣壯。他說:“我這一次離開北京是迫不得已。父皇你想,童林是我府里的教師,有人給他栽了贓,投入大牢,犯下不赦之罪。是兒臣擔保,請求陛下把他放出來的。陛下給了一百天的期限叫他破案。我為這個事很擔心,童林要破不了案不但他難逃法網,賊人還逍遙法外,而且我這個保人還擔著干系。為此事向爹爹請假,又怕爹爹不準,因此我才耍了個小聰明,以請假為名,私自出都,果然是犯下大罪呀。但是兒此番出北京并非游山玩水,而是為幫著童林捉拿國家盜寶的賊寇,請國寶早日還朝,替爹爹分憂解愁,請爹爹見諒。”“哼!”康熙一聽也有道理,“胤禛,這么說盜寶的賊寇已經捉獲?”“捉著啦,現在都押到刑部大牢,國寶已經還朝,完好無損。”“哼,要這么說你既有功也有過,功過抵消,我也就不怪你了。”“謝父皇陛下,萬萬歲。”胤禛叩完了頭,心里挺高興,往旁邊一站。皇上又把刑部正堂張羽之給宣進來了。張羽之叩頭已畢,皇上一問:“韓寶、吳智廣是押到你的大牢?”“回陛下,是押在臣的大牢。”“國寶何在?”“在臣的懷中。”就這樣,張羽之把這小金盒拿出來雙手往上一呈,由值日的太監(jiān)接過來放在龍書案上。康熙皇帝打開一看,果然是自己心愛的寶物,滿意地點了點頭,“哼,國寶失而復得真是可喜可賀,張羽之。”“臣在。”“馬上把韓寶、吳智廣押往云羊市口問斬。”“臣遵旨。”這個事辦完了,皇上靈機一動,問胤鎮(zhèn):“胤禛哪,這個童林究竟是何許人也?”雍親王一聽,二次跪答:“童林是我府里的一名教師,此人不僅武藝高強,而且人品端正。這一次雖然說受了奸人的誣陷,但是毫無怨言,為尋找國寶遇上不少風波,差一點把性命丟掉。但是童林上刀山、下油鍋,歷經千難萬險終于把國寶請回來,把二寇拿獲,實屬是難得的人才!”“噢——你把這詳細的情況向朕奏來。”哎,皇上來高興勁要聽么,雍親王在這兒跪著,就把出離北京,怎樣路過清河油坊鎮(zhèn),會斗鐵掌李元;怎樣到山東巢父林見著大俠侯廷、二俠侯杰,以及去杭州怎么幫兵助陣,兩次大戰(zhàn)杭州擂;童海川掌打鐵背羅漢法禪、雙鉞分雙劍、北高峰獻藝,戴花月下,會西風;又怎樣大破清水潭烈焰寨,大鬧達摩堂;怎樣捉住這二寇,把這經過一五一十,吧吧吧,講得十分詳細,而且繪聲繪色。就見康熙帝是眉飛色舞,就好像身臨其境。“噓——啊!童林還有這么高的能耐!”“爹,他那能耐也太大了,兒我說的也不過是萬分之一!”“好吧!你回去之后告訴童林,明天在御花園朕要接見于他。”“謝主龍恩。”哎,雍親王沒有想到皇上要接見童林,這可是破例的事。因為童海川頭上寸紙皆無,現在就是白人,這種事情真是不多見的。貝勒爺謝完恩退出來,康熙皇帝又處理了其他的幾件事情,讓值日的太監(jiān)托著國寶樂呵呵的回轉內宮。
咱們不表他們,單說雍親王,回到王府之后,把何春叫過來:“去,把童林給我找來,讓他們的人都來。”何春哪一轉身跑到童林家里頭,進院就喊“童教師!童俠客!”童林呢正在屋發(fā)愁呢,一直擔心這個事,往外探頭一看是大總管何春,再瞅何春那模樣,滿臉都是笑,咝——童林這心算是放下點,趕緊跑到院里頭,“哎喲,大總管。”“教師爺,給你道喜啦!”“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喜從何來?”“我、我、我可不能胡說,我只告訴你,我們王爺今早上朝陪王伴駕,皇上不但沒怪我們王爺,還勉勵了他幾句。另外還有好事呢,您到王府就知道了。我們王爺等著您呢,讓您把各路英雄全領著去。”“哎呀!”童林一聽真高興,如釋重荷呀,換好了一套衣服,叫劉俊帶著眾人趕奔雍親王府。
來到王府,見雍親王背手正在屋里溜呢,看見童林一大幫進來:“海川,快坐下,坐下、坐下,你們哥幾個都坐下。”眾人給雍親王施了禮,因為經常在一塊相處,也就不拘束了。大伙落座,雍親王就說:“海川,今天我父皇升坐早朝,我去陪王伴駕,朝堂之上是這么這么一回事。”童林一聽太高興了:“我謝謝爺,這么一說什么事都沒啦?”“沒啦!不但沒了,我也得向你道喜。我爹聽說你是個好樣的,龍顏大悅,明天在御花園要接見你。”“啊?”童林愣了,皇上要接見那還了得,哎呀,當時就愣住了。雍親王說:“你怎么了?這是天大的喜事,破例了,沒有啊,你的臉都露足了。要是我爹高興再加封你個官職,海川哪你可就抖起來了啊。洗個澡,換換衣服,明天我就領你趕奔御花園。”年輕的弟兄一聽,嗷——樂得亂蹦啊,一個個眉飛色舞,手舞足蹈,童林心里頭惶惶不安啊。沒見過皇上啊,這玩藝兒見著皇上得說點什么呢?但是旨意一下,是決不能更改啦。童林回去還沒跟爹媽說,果然按照雍親王的指示,好好的洗了洗澡,洗了洗頭,把大辮梳了,換好衣服。但是童林所謂的換衣服是換干凈,他從不穿綢裹緞,保持著樸素的風格,里頭一套土黃布褲褂,外頭上黃布大衫,左大襟,白骨頭鈕,白布的襪子,開口灑鞋,當初在龍虎山什么打扮,現在仍然是什么打扮,不忘老恩師的訓教。你看童林哪,一直到他死也是這身打扮。小弟兄們高高興興都在這聽喜信兒,一夜無事。
到了第二天,童林到了雍親王府,在這兒候信兒。一直等到日色偏西了,突然一名太監(jiān)騎快馬趕到雍親王府。“雍親王接旨。”雍親王胤禛鎮(zhèn)帶著童林趕緊來到府門外邊,跪倒接旨,把天使官接進銀安殿。天使官站好了之后,宣讀皇上的口旨:“萬歲有旨:召雍親王胤禛攜童林于掌燈時分趕奔御花園前去陛見!”“謝恩,萬歲!萬萬歲!”兩個人叩完頭站起來了。小太監(jiān)又給雍親王施禮,胤禛哪,招來這名太監(jiān),給了二十兩銀子的賞錢。小太監(jiān)也是眉飛色舞:“王爺,哎呀,童俠客,今天皇上格外的高興,聽說么在御花園還要看看童俠客的武藝,不少親王全都坐陪,你們好好準備著啊!”雍親王大喜,把這小太監(jiān)送走,拍拍童林的肩頭:“海川哪,你現在可了不得了,看著這個形勢沒,我父皇還真拿這樁當回事了。要叫你練武,你可好好練,嗯,這么辦吧,現在離掌燈時間還長著呢,我教你演禮。什么叫演禮,向皇上怎么行禮,那是有規(guī)矩的,胡來能行么?”童林一聽這事是很主要,就這么樣,雍親王就在銀安殿教童林怎么樣請安,怎么樣施禮,先跪左腿是后跪右腿,皇上問話應當怎么回答,事先演習多次。童林學武都好學,何況學這個,用眼一看也就會,再走了幾趟也就熟悉了。眨眼之間這掌燈的時間到了,雍親王吩咐何春、何吉外邊備馬,雍親王上了頭匹馬,童林上了二匹馬,帶了幾名仆人起身趕奔皇宮大內的神武門。
在神武門外下了馬,有太監(jiān)在這等著,一直把他們領進御花園。這陣兒就掌了燈了,再看御花園里面,燈光明亮,瑞彩千條,整個的御花園打扮得跟燈山相似。那些宮女們出來進去,跟粉蝶穿梭相似。雍親王領著童林在這兒等著,一會兒太監(jiān)出來了:“王爺,往里請,皇上等著呢。”“海川哪,跟我來。”一前一后往里走。鬧了半天在假山石前頭放了兩溜桌案,正中央是皇上的龍位,是請來的人都在兩旁坐陪。今天晚上來的人呢有那么幾位,刑部正堂、九門提督、順天知府,另外還有神力王額爾璽,什么貝勒皇子,還有那十幾位都在兩旁坐陪。康熙皇帝居中而坐呀,胤禛給父王行完禮,童林跪倒。皇上往下看了看,“下跪何人?”“小民童林童海川”,“噢——抬起頭來。”“謝陛下。”童林呢微微往上一仰面,他離著皇上相距不到兩丈遠。這是頭一次看見皇上,在那封建年代,皇上還了得,至高無上,是神的化身。
童林一瞅,這康熙皇帝挺精神,長得挺瘦,高顴骨,縮腮,尖下頜,窄腦門,面如姜黃,眉分八彩,留著大燕尾胡須。那胡里頭啊,有點白的,還有點黑的,這叫墨里藏針哪。童林不敢細看,趕緊把眼光閃開。皇上也看童林,一瞅這位紫面大漢,虎頭虎腦,二目如電,從心里往外喜歡。“童林。”“陛下。”“聽胤禛跟我說,這次捉拿盜主的賊寇你出了不少的力,歷盡艱險,排除萬難,死死生生,真是不容易啊。這才使二寇伏法、國寶還朝,朕心甚悅。”童林沒言語,聽著,因為康熙說話挺清楚。“童林,聽說你武藝挺高,又喝號叫什么震八方紫面昆侖俠,今天晚上朕想看看你的武藝,你看如何?”“草民遵旨。”童林敢不練嗎。胤禛過來了:“海川,既然皇上要看看你的武藝,你就把壓箱底的招全拿出來吧,啊!”“是!”童林站起來,把外邊的衣眼閃掉,有個小太監(jiān)接過去。海川把腰里的帶子煞了一煞,抬胳膊抬腿沒有半點繃掛之處,開始練柳葉綿絲掌,皇上和王宮大臣,以及神力王瞪眼直看著。童林明白,有鋼得使到刃上,這個機會上哪兒找去,所以格外的認真,練得格外的出眾。啪啪啪啪啪走行門、邁過步,那真是拳似流星、眼似電,身如蛇形、腿如鉆,貓躥、狗閃、兔滾、鷹翻、猴上樹、虎登山、蟒翻身、龍?zhí)阶Γ讶_里的精華全施展開了。開始,皇上看著不怎么的,后來越看越入神,越看越愛看。把康熙皇帝都吸引住了,雙手扶著龍書案,身子往前探著,連大氣都不哈,那么大御花園里邊鴉雀無聲。童林一直把柳葉綿絲掌練完了,收招定勢,往這兒一跪。皇上頭一個鼓掌喝彩“好!”皇上這一叫好,誰敢不叫好,院里頭掌聲如雷呀。康熙皇帝滿臉都是笑:“童林哪,你練得真不錯!我雖然是個外行,但是也能看出點門道來。童林,再練趟兵刃給朕看看。”“是,小民遵旨。”雍親王叫小太監(jiān)給童林遞過個手巾把兒,把臉上的汗?jié)n擦擦,又遞過一杯水,海川一飲而盡,然后跟雍親王說:“爺,我的雙鉞沒帶著。”“咳,這這海川你怎么沒帶著?”童林一笑:“爺,您不明白么,這是三尺禁地,寸鐵不興帶,我怎么敢?guī)Ъ一铩!薄鞍眩ΑΑα耍也畔肫饋恚炜炜欤扇蓑T馬回去取去。”晦,有人特為跑到童林家里頭把雙鉞給取來。童海川這才把雙鉞在手中一端,往正中央一站,練的是八卦子母雞爪鴛鴦鉞,翻天一百零八招。再看童林身形轉動,一開始一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后來越練越快,越練越快呀,就見霞光萬道,瑞彩千條,雙鉞借兩旁的燈光一照,奪人的耳目。后來看不見童林了,光是一團光彩、滴溜溜亂轉,把這些人都看傻了,誰見過這個呀。康熙皇帝是頻頻喝彩:“好!練得好!”童林一口氣把雙鉞練完,單手放在地上,二次跪倒給皇上磕頭。皇上這回可樂啦:“來呀,賞童林御酒三盅!”皇上賞酒,那還了得!這是無尚的光榮。小太監(jiān)拿著托盤送給童林,童林就地跪著都沒敢起來,接過酒杯謝主龍恩。這三杯他沒敢都喝,頭一杯酒敬天,二一杯酒敬地,只有第三杯才喝下去。皇上一看,這人你別看長得士頭土腦的,還挺懂禮節(jié)啊,怪不得胤禛對他那么重視。這人兒真不錯,容等酒喝完了,皇上又問問童林家里的情況,童海川據實啟奏。皇上思索了半天,“童林那,朕打算叫你在朝中居官,你意下如何?”胤禛一聽捅了海川一下:“海川,還不磕頭謝恩?皇上要加封你官職,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童林呢,沒言語。他這一沉默不要緊,文武大吃了一驚。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49
第六十八回 封御教師皇上開恩 識新友人童林歡心
話說康熙皇帝這么一高興,要加封童林官職。但是出乎意料的童林沒言語,把所有的人可嚇壞了,偷眼看皇上的氣色,皇上雖然沒生氣,但是臉上也沒有高興的意思,瞪眼瞅著童林。雍親王認為童林沒聽見,趕緊走過去捅了他一下:“海川,皇上要加封你官職,你怎么不謝恩?”童林動了一下,磕了一個頭:“草民不敢。”啊呀,這才空氣緩和了一下。康熙就問:“怎么加封你官職你還不敢呢?這話是什么意思?”“啟奏陛下,草民沒念過什么書。再者一說,學了幾招粗拳笨腳也不算什么。要讓我當個教師,看家護院還可以,要當官我不配。應該把這官職封給一個有用的人,封給我豈不誤事嗎?”“哦,這么回事!”皇上這才明白童林的用意。皇上轉憂為喜:“難得!難得!童林哪,你不愿意居官想干什么呢?”“小民自幼是貧苦出身,蒙恩師賜意學會點武術,沒想到在北京遇上雍親王他老人家。雍親王對我天高地厚之恩,我銘刻五臟,終身難忘!我打算這一輩子服侍雍親王,不打算干別的。”
“啊呀,難得!難得!好吧,我就成全你的志向,你就在雍親王府當一名御教師。”“多謝陛下。”你看這個教師跟一般的不一樣,那是花錢雇的,這是皇帝封的御教師,到時候雍親王都沒權把童林解雇。說你走吧,那不行,那得請示皇上。要不說在封建年代說金口玉言呢,就是這個意思。童林謝恩已畢。康熙皇帝又說:“海川哪,你不是叫震八方紫面昆侖快嗎?”“是。”“好。朕親口封你這個俠客。”童林又謝恩。這個俠客與眾不同,你看南俠北俠,東俠西俠,風流俠、地行俠、天行俠,那是大伙送的綽號,沒受過皇封,唯獨童林這個震八方紫面昆侖俠是皇上加封的,這就給鍍了一層金哪。那還了得,那是無尚的榮耀,連雍親王跟上都高興得不得了。另外皇上傳旨,叫寶都監(jiān)給童林打造一面金牌,這金牌重九斤十二兩,前面鏨上十個大字:
御賜震八方紫面昆侖俠
后面有四個大字:
忠義可嘉
皇上給親筆題字了,大伙可羨慕得不得了,這面金牌算保了險了,寶都監(jiān)領旨照辦,日夜加工。皇上傳旨:等金牌打造好之后,讓童林領著小弟兄在北京城要揚名三日,在這三天之中,不管走到哪座府門外,哪個官員都必須敬酒迎接。皇帝的旨意一下,北京城都震動了。康熙皇帝又賞給童林一桌酒宴,直吃到深夜,這才席散。童林謝恩已畢退出皇宮院,貝勒爺陪著他又回到雍親王府。一進門,雍親王把大帽子摘了,袍服寬掉,拉著童林,“海川哪,你這個臉從地下露到天頂上去了。哈哈,我真為你高興,別看你現在不是官,比官還吃香。我爹今天說的這幾樣,都是特殊的恩賜,對你格外的看重哪!”童林咧著大嘴也直笑,這個消息當時傳遍了,能瞞住家里人嗎?童林回到家里,見到父母、兄弟、各位小弟兄,把經過這一講,一家人歡天喜地。
兩天以后,金牌造好。童林奉旨,帽插宮花,十字披紅,胸前懸著金牌,下面有御賜的戰(zhàn)馬,小弟兄們在后頭陪著,人人胸前都佩帶一朵大紅花,銅鑼開道,掌著號,打著旗,在北京開始揚名。這可不是夸官,因為童林不是官。雍親王不放心,親自坐著轎子在后頭督陣,那就更增加了氣氛。在這三天之中,北京是萬人空巷。市農工商、三教九流、回漢兩教、僧門兩道、大人孩子、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全來看這個熱鬧。童林這個隊伍,每過之處,那是人山人海。有不少的人湊熱鬧,在門前挑起鞭炮,噼啪噼啪,叮當咣啷,燃放起來!所過衙門,不管你多大的官,都得列隊迎接,給童林敬酒。多數的人對童林挑大指稱贊,你看姓童的: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皇上親自加封的,這人的臉都露到天頂上去。有的人說:“何止露到天上去了,把天都捅破了!嘿喲,咱們何時能有這么一天呢?看來人家老童家祖上積了德了。”人們說短論長,什么都有。但是,也有那么少數的一部分人,對童林增加憎恨:一個是童林的仇人,另一方面是不服童林的。同行是冤家,覺得童林這兩下不怎么的,露這么大臉他不配,我應該露這臉才行呢!這樣的人有幾位。咱比如說,童林揚名在第三天的時候,眼看日頭壓山要結束了,他走在河西沿,老百姓照樣人海人山。突然在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好——”好字是帶鉤的。你仔細吧嗒吧嗒這滋味,不是叫好,這是諷刺。因為這人還嗓門大、聲音很洪亮,童林和眾人聽得真真的。海川無意之中往人群中掃了一眼,就盯住這個人了:
這人身高九尺掛零,膀闊三亭,長的黑不溜秋的,一張大黑臉,兩道濃眉,一對大眼睛,比別人高出一頭,扎著一背,五大三粗,兩個眼睛雪亮雪亮的。
童林總知道,這位是位武林高手,但是,姓什么,叫什么,干什么,不清楚。這時隊伍也就過去了,反正這個人給童林留下深刻印像。簡短說,三天揚名過去了,童林像卸掉了千金債,說實在的童海川不樂意這樣,這不過是奉了旨了,迫不得已,童林這個人不愿意炫耀自己,你說折騰的這么兇,這是何苦的呢?把自己架的這么高無形中就樹了敵,你知有多少不服的,這不就惹了禍了嗎?但這一些苦衷還沒法和皇上說。童林回到家里,舒舒服服沏了壺水在這兒喝著,小弟兄在旁邊說短論長,童林就想起一件事來,把泥腿僧張旺、阮合、阮壁、徐云、邵甫叫過來了,說:“你們哥兒五個,一路陪我進京也不容易,現在一切事都完了,你們也該回去交差去了。”小哥兒五個一聽把這嘴噘起多高來,舍不得離開童師叔,但是還得回去復命,因為他們屬于震東俠、侯二俠的人哪,鏢局子的事還不少呢。泥腿僧張旺眼淚圍著眼圈一轉,“師叔,不知此番分別,何日再能相見?”“嗐,見面的機會有的是。你們回去之后,見著我那兩位兄長代我問候,把北京發(fā)生的事兒如實回稟。”“是,這個事你可放心,我們一個字都不帶拉的。”“嗯,劉俊哪,給拿錢。”童林每人賞了五十兩銀子。這小哥五個再三不要,可是童林非給,哥五個也就收下了。童林還為他們擺了桌酒宴餞行,囑咐他們沿路多加小心,不要惹事。這小哥五個吃完了,給童老爹、童大媽磕了頭,這才灑淚離開北京。他們這么一走,童林府里可肅靜了不少,如今只剩下穿云白玉虎劉俊、左臂花刀洪玉爾、司馬良、夏九齡還有傻英雄于和于寶元。童林怕他們惹事,告訴了:“每天你們想溜達上街,必須事先跟我打招呼。出去有時間的約束,不準到外邊呆起來沒完,而且早晚要練功。”童林給他們功課安排得挺緊,沒事就在院里搬把椅子一坐,叫他們練習兵刃和拳腳。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眨眼就又快過年了。這是這么多年來過得最痛快的一個年。童林長這么大,也沒這么幸福,這么高興過。啊喲,北京過年那是格外的繁華熱鬧!過年互相拜年,街上人山人海,那就不要細說了。童林一家高高興興度過春節(jié)。等到了正月了,童林沒事,這一天兜兒里揣了倆錢,信步離開家門,到前門外頭溜達溜達,這也是難得的機會。童海川就不愛逛街,有那工夫還得學點能耐呢,要不是過年決不出來。童林一瞅這前門大街、大柵欄、西河沿,格外的繁華熱鬧,車來人往川流不息。童林東游西逛正走著呢,聽身后有人叫他:“童俠客嗎?是童俠客嗎!”童林聽這語音熟,趕緊站住,回頭一看,身后追上一個人來:
這人戴著大皮帽,身披著皮斗篷,面如冠玉,兩道八字立劍眉,三綹的黑胡,腰裹扎著帶子,還掛著口寶劍。
童林一看認得,此人非別,正是在杭州擂上認識的鼓上飛仙丁瑞龍。童林趕緊過來,二人互相拜了年。丁瑞龍拉著童林:“童俠客,剛才我瞅你從門口過去了,怎么不到家?趕緊到家坐一坐。”童林一想,坐一坐也好,鬧了半天,這是西河沿,丁瑞龍的家就在這兒住。二人走了不遠,正好閃出一座鏢局子,上頭有字號:永昌鏢局。啊,童林想起來了,丁瑞龍是總鏢師,是開這座鏢局的。丁瑞龍把童林一請進鏢局子,伙計們呼啦全站起來了,誰不認得童林哪,年前在這兒揚名三日,西河沿上轉了好幾次了。伙計們趕快打招呼:“童俠客您好?童俠客過年好?童俠客您好?”童林一一打了招呼。丁瑞龍一直把他讓到里屋,待如上賓。“童俠客您可別走。今天在我這兒吃晚飯,我請您吃全羊的酒席。”童林一樂:“我看不必了,讓您破費了。”“哦,您這怎么說話?您就賞給我臉,我早就想跟您嘮嗑嘮嗑。另外哪我想給您介紹個朋友。”“噢,朋友!”童林對這一道是非常喜歡的,“現在何處?”“一會兒就來。我不單請您,還請他陪。”二人又坐,邊喝茶水邊閑談。鼓上飛仙丁瑞龍先回憶了杭州擂的事兒,然后問童林回京的一些細節(jié)。童林也就做了一一介紹。二人見面越說越親熱,這就快到了掌燈的時分了。有個小伙計進來了:“總鏢師,酒宴都準備好了。”“好,童俠客,請吧。”人家吃飯,單獨有個飯廳。這屋收拾的這個漂亮哪。童林坐到首位,丁瑞龍相陪。海川往桌上一看:
赤金刀叉,杯甌盅盞;不管是盤兒碟兒,都是江西景德鎮(zhèn)的細瓷,很講究。
童林就問:“你不說給我介紹個朋友嗎?”丁瑞龍說:“已經來了。一會兒他就到,正換衣服呢。”童林就等著。時間不大,就聽外邊咳嗽一聲,哦——咳,咚咚咚!這人走路跟砸夯似的,門一開,進來一條大漢,童海川仔細一看,怎么這么眼熟啊?哦,想起來了,這不是我揚名最后的一天,路過西河沿,叫好的那位?這位叫好還帶鉤,我看了他一眼,是他。就是這位勉強沖著童林一抱拳:“昆侖俠,哎喲,您真賞臉光臨哪?俠客爺請上,我這里給您請安了。拜個晚年。”童林以禮相還:“壯士免禮,童林擔當不起!”丁瑞龍說,“都是一家人,別客氣,請坐請坐。”三個人圍坐在桌前,丁瑞龍先給童林滿酒,又給這黑大漢敬上酒。童林說道:“丁鏢主,你快給我們介紹介紹,介紹完了說話也方便。”“嗐,”丁瑞龍說,“你看我這個人,我認為不著急,大長的夜咱們慢慢的談。好吧,我給介紹介紹。童俠客不必說了,”他一指這黑大漢,“這是我過命的好朋友,結拜的把兄弟,姓鐵叫鐵木真,又叫鐵三爺。”“哦——”另外丁瑞龍還說:“他有一個小小的綽號,叫獨棍神佛。”書中代言:這鐵三爺,可不是一般的人。今天晚上請童林上這兒吃酒,也不是隨隨便便請,這里邊有不少的事,什么事?容咱們慢慢再說。
就說這鐵木真,原籍甘肅人。他那莊子叫鐵家莊,都是清真貴教朵斯提回回,都是穆斯林。鐵木真哪,一共哥兒仨,他是老三,又叫鐵三爺。說起他練武的經過太不容易了。他們老鐵家比較有錢,他爹他娘兢兢業(yè)業(yè)守著這點財產,光好地就置了好幾百畝,家里有好幾處莊宅,在甘肅天水一帶,那是頭一排的首戶。人家老鐵家老大和老二呢,跟著爹媽一樣,是置家的人,別看家里那么有錢,這哥倆一絲不茍,甚至走到街上有根柴禾棍兒,也得揀回來,有個糞蛋兒也得揀回來;吃東西前也得精打細算,頂多有點羊肉絲兒,吃盤炒豆腐;過年過節(jié)了,這才能吃點清燉牛肉,平常省吃儉用。唯獨這鐵木真鐵三爺例外,從小就嘴饞,沒事就想吃好的。他又是老小,當然父母格外寵愛,對于他就破例,從小就花錢如流水。別看是那樣,他可不是紈袴子弟。從小他愛練武,個頭也大,身子骨也結實,沒事了就在鐵家莊找些年輕人摔跤、擊拳,練些刀槍棍棒。后來鐵三爺還請了幾個教師,領到家去,好吃好喝好招待,跟人家學能耐。到時候他爹娘沒辦法,就得如實地匯錢,一想老三他也不走壞道,學點能耐這也是正經的事。這么一來就引起老大老二的不滿,尤其都娶了媳婦,成家立業(yè)了。這哥倆就嘀咕:“你看老三這也不務正業(yè)整天價打拳踢腳扯這一套,這玩意兒有什么用呢?能置房子還是能置地呀?你說咱爹娘也不管。”老二就說:“大哥呀你也少管閑事,爹娘當家,人家都不說,咱得罪老三干什么?”所以哥倆不滿呢,也就壓在心底,妯娌之間也總串通閑話。鐵木真后來也成了親了,娶的都是同教的人,姓馬。可是三奶奶一過門,賢慧的了不得,孝順公婆和大哥、二哥、嫂子,妯娌之間也處得很和睦。對鐵三爺也服侍的非常周到,夫妻從來沒紅過臉。就拿鐵三爺練武來說,夫人從來不阻攔。鐵三爺不貪戀女色,有時候出門就不回來,不回來干什么呢?練武練的高興,有時候一練就練一夜。咱們簡短地說,鐵三爺練了幾年功夫,就有了一定的基本功了,十八般兵器全不喜歡,唯獨喜歡鑌鐵大棍,一沾著棍子他就發(fā)迷,做夢都是棍子,見著人也跟人家學棍。世上無難事,就怕心不專哪!人是萬物之靈,想把哪一門學好,指定能學好。鐵三爺就是這樣。這條棍子潑風撥撻,莊稼十六棍,什么羅漢棍、九公棍、白猿棍,樣樣都會。再加上他有把子力氣,在這方圓百八十里,要論功夫他是首屈一指。你看有父母在著的時候,有這風擋雨的,花多少錢都行,可是過了幾年,二老先后去世,可苦了鐵三爺啦。首先哪他倆嫂子就不允許他這么辦,沒事枕頭風兒是一個勁兒吹,說老三花錢如流水,不務正業(yè),連一鋤頭都不動,連刀把都不摸,這怎么過呀這日子?他如果再這么下去,只好就是分家,各過各的。先前這哥倆不聽,后來一琢磨呀也有道理。“唉,父母尸骨未寒哪就得分家。這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吧!”所以這老大老二把當族的族長、本家紳士全都請家里來了,置辦了幾桌酒宴,派人也把鐵三爺請來。鐵三爺進門一看,這什么好日子?怎么來這么多客人哪?他還蒙在鼓里不知道呢。大家就坐之后,這鐵大爺先說話了:“各位鄉(xiāng)親、當族的老前輩,今兒個把大家勞駕到此啊,有點兒事情。因為我父母不在了,剩下我們哥仁,妯娌仨,這人多口舌就多,難免馬勺不碰鍋沿兒,舌頭沒有不碰牙的。你看我們弟兄處的這么好,一旦要發(fā)生那種事情,多叫人痛心哪!尤其我們都是二三十歲的人了,我打算哪我們哥仨分家,請各位呢大家給分一分。”大爺這么一說,鐵三爺心里就一動:“喲!怪不得今兒請客,弄了半天原來是鬧分家呀?”一琢磨分就分唄,那省得受約束了。三爺點點頭:“大哥你說的對,我同意。”“好!既然老三沒說的,老二你呢?”老二當然是點頭同意了。
他們這么一說分家,本族的族長出來了。“好吧,既然你們樂意,把財產公布一下吧。”多少房子、多少地、多少存款、多少現款、多少牲口,所有的物件開列了個大清單。選出幾位負責的來給他們三家分,還真公平,三一三十一,把這賬目分了。咱們不說老大老二,光鐵三爺就分了三十六畝地、一幢好莊宅、十頭牛、一百只羊、紋銀一百五十兩,另外還有好多的物件。鐵三爺分完以后,帶著妻子住到村東頭去了。為什么呢?因為他分這房子就在村東頭。兩口子搬到那兒,收拾屋子,把錢存好了,把牛圈羊圈都收拾了,開始獨立生活。人家那哥倆可沒分,仍然住在父母那個院里,合伙在一起過。咱不說這鐵大爺、鐵二爺。單說這位鐵三爺,自從分家以后,他特別高興:“哈哈!”心說這回我說了算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50
第六十八回 封御教師皇上開恩 識新友人童林歡心
話說康熙皇帝這么一高興,要加封童林官職。但是出乎意料的童林沒言語,把所有的人可嚇壞了,偷眼看皇上的氣色,皇上雖然沒生氣,但是臉上也沒有高興的意思,瞪眼瞅著童林。雍親王認為童林沒聽見,趕緊走過去捅了他一下:“海川,皇上要加封你官職,你怎么不謝恩?”童林動了一下,磕了一個頭:“草民不敢。”啊呀,這才空氣緩和了一下。康熙就問:“怎么加封你官職你還不敢呢?這話是什么意思?”“啟奏陛下,草民沒念過什么書。再者一說,學了幾招粗拳笨腳也不算什么。要讓我當個教師,看家護院還可以,要當官我不配。應該把這官職封給一個有用的人,封給我豈不誤事嗎?”“哦,這么回事!”皇上這才明白童林的用意。皇上轉憂為喜:“難得!難得!童林哪,你不愿意居官想干什么呢?”“小民自幼是貧苦出身,蒙恩師賜意學會點武術,沒想到在北京遇上雍親王他老人家。雍親王對我天高地厚之恩,我銘刻五臟,終身難忘!我打算這一輩子服侍雍親王,不打算干別的。”
“啊呀,難得!難得!好吧,我就成全你的志向,你就在雍親王府當一名御教師。”“多謝陛下。”你看這個教師跟一般的不一樣,那是花錢雇的,這是皇帝封的御教師,到時候雍親王都沒權把童林解雇。說你走吧,那不行,那得請示皇上。要不說在封建年代說金口玉言呢,就是這個意思。童林謝恩已畢。康熙皇帝又說:“海川哪,你不是叫震八方紫面昆侖快嗎?”“是。”“好。朕親口封你這個俠客。”童林又謝恩。這個俠客與眾不同,你看南俠北俠,東俠西俠,風流俠、地行俠、天行俠,那是大伙送的綽號,沒受過皇封,唯獨童林這個震八方紫面昆侖俠是皇上加封的,這就給鍍了一層金哪。那還了得,那是無尚的榮耀,連雍親王跟上都高興得不得了。另外皇上傳旨,叫寶都監(jiān)給童林打造一面金牌,這金牌重九斤十二兩,前面鏨上十個大字:
御賜震八方紫面昆侖俠
后面有四個大字:
忠義可嘉
皇上給親筆題字了,大伙可羨慕得不得了,這面金牌算保了險了,寶都監(jiān)領旨照辦,日夜加工。皇上傳旨:等金牌打造好之后,讓童林領著小弟兄在北京城要揚名三日,在這三天之中,不管走到哪座府門外,哪個官員都必須敬酒迎接。皇帝的旨意一下,北京城都震動了。康熙皇帝又賞給童林一桌酒宴,直吃到深夜,這才席散。童林謝恩已畢退出皇宮院,貝勒爺陪著他又回到雍親王府。一進門,雍親王把大帽子摘了,袍服寬掉,拉著童林,“海川哪,你這個臉從地下露到天頂上去了。哈哈,我真為你高興,別看你現在不是官,比官還吃香。我爹今天說的這幾樣,都是特殊的恩賜,對你格外的看重哪!”童林咧著大嘴也直笑,這個消息當時傳遍了,能瞞住家里人嗎?童林回到家里,見到父母、兄弟、各位小弟兄,把經過這一講,一家人歡天喜地。
兩天以后,金牌造好。童林奉旨,帽插宮花,十字披紅,胸前懸著金牌,下面有御賜的戰(zhàn)馬,小弟兄們在后頭陪著,人人胸前都佩帶一朵大紅花,銅鑼開道,掌著號,打著旗,在北京開始揚名。這可不是夸官,因為童林不是官。雍親王不放心,親自坐著轎子在后頭督陣,那就更增加了氣氛。在這三天之中,北京是萬人空巷。市農工商、三教九流、回漢兩教、僧門兩道、大人孩子、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全來看這個熱鬧。童林這個隊伍,每過之處,那是人山人海。有不少的人湊熱鬧,在門前挑起鞭炮,噼啪噼啪,叮當咣啷,燃放起來!所過衙門,不管你多大的官,都得列隊迎接,給童林敬酒。多數的人對童林挑大指稱贊,你看姓童的: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皇上親自加封的,這人的臉都露到天頂上去。有的人說:“何止露到天上去了,把天都捅破了!嘿喲,咱們何時能有這么一天呢?看來人家老童家祖上積了德了。”人們說短論長,什么都有。但是,也有那么少數的一部分人,對童林增加憎恨:一個是童林的仇人,另一方面是不服童林的。同行是冤家,覺得童林這兩下不怎么的,露這么大臉他不配,我應該露這臉才行呢!這樣的人有幾位。咱比如說,童林揚名在第三天的時候,眼看日頭壓山要結束了,他走在河西沿,老百姓照樣人海人山。突然在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好——”好字是帶鉤的。你仔細吧嗒吧嗒這滋味,不是叫好,這是諷刺。因為這人還嗓門大、聲音很洪亮,童林和眾人聽得真真的。海川無意之中往人群中掃了一眼,就盯住這個人了:
這人身高九尺掛零,膀闊三亭,長的黑不溜秋的,一張大黑臉,兩道濃眉,一對大眼睛,比別人高出一頭,扎著一背,五大三粗,兩個眼睛雪亮雪亮的。
童林總知道,這位是位武林高手,但是,姓什么,叫什么,干什么,不清楚。這時隊伍也就過去了,反正這個人給童林留下深刻印像。簡短說,三天揚名過去了,童林像卸掉了千金債,說實在的童海川不樂意這樣,這不過是奉了旨了,迫不得已,童林這個人不愿意炫耀自己,你說折騰的這么兇,這是何苦的呢?把自己架的這么高無形中就樹了敵,你知有多少不服的,這不就惹了禍了嗎?但這一些苦衷還沒法和皇上說。童林回到家里,舒舒服服沏了壺水在這兒喝著,小弟兄在旁邊說短論長,童林就想起一件事來,把泥腿僧張旺、阮合、阮壁、徐云、邵甫叫過來了,說:“你們哥兒五個,一路陪我進京也不容易,現在一切事都完了,你們也該回去交差去了。”小哥兒五個一聽把這嘴噘起多高來,舍不得離開童師叔,但是還得回去復命,因為他們屬于震東俠、侯二俠的人哪,鏢局子的事還不少呢。泥腿僧張旺眼淚圍著眼圈一轉,“師叔,不知此番分別,何日再能相見?”“嗐,見面的機會有的是。你們回去之后,見著我那兩位兄長代我問候,把北京發(fā)生的事兒如實回稟。”“是,這個事你可放心,我們一個字都不帶拉的。”“嗯,劉俊哪,給拿錢。”童林每人賞了五十兩銀子。這小哥五個再三不要,可是童林非給,哥五個也就收下了。童林還為他們擺了桌酒宴餞行,囑咐他們沿路多加小心,不要惹事。這小哥五個吃完了,給童老爹、童大媽磕了頭,這才灑淚離開北京。他們這么一走,童林府里可肅靜了不少,如今只剩下穿云白玉虎劉俊、左臂花刀洪玉爾、司馬良、夏九齡還有傻英雄于和于寶元。童林怕他們惹事,告訴了:“每天你們想溜達上街,必須事先跟我打招呼。出去有時間的約束,不準到外邊呆起來沒完,而且早晚要練功。”童林給他們功課安排得挺緊,沒事就在院里搬把椅子一坐,叫他們練習兵刃和拳腳。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眨眼就又快過年了。這是這么多年來過得最痛快的一個年。童林長這么大,也沒這么幸福,這么高興過。啊喲,北京過年那是格外的繁華熱鬧!過年互相拜年,街上人山人海,那就不要細說了。童林一家高高興興度過春節(jié)。等到了正月了,童林沒事,這一天兜兒里揣了倆錢,信步離開家門,到前門外頭溜達溜達,這也是難得的機會。童海川就不愛逛街,有那工夫還得學點能耐呢,要不是過年決不出來。童林一瞅這前門大街、大柵欄、西河沿,格外的繁華熱鬧,車來人往川流不息。童林東游西逛正走著呢,聽身后有人叫他:“童俠客嗎?是童俠客嗎!”童林聽這語音熟,趕緊站住,回頭一看,身后追上一個人來:
這人戴著大皮帽,身披著皮斗篷,面如冠玉,兩道八字立劍眉,三綹的黑胡,腰裹扎著帶子,還掛著口寶劍。
童林一看認得,此人非別,正是在杭州擂上認識的鼓上飛仙丁瑞龍。童林趕緊過來,二人互相拜了年。丁瑞龍拉著童林:“童俠客,剛才我瞅你從門口過去了,怎么不到家?趕緊到家坐一坐。”童林一想,坐一坐也好,鬧了半天,這是西河沿,丁瑞龍的家就在這兒住。二人走了不遠,正好閃出一座鏢局子,上頭有字號:永昌鏢局。啊,童林想起來了,丁瑞龍是總鏢師,是開這座鏢局的。丁瑞龍把童林一請進鏢局子,伙計們呼啦全站起來了,誰不認得童林哪,年前在這兒揚名三日,西河沿上轉了好幾次了。伙計們趕快打招呼:“童俠客您好?童俠客過年好?童俠客您好?”童林一一打了招呼。丁瑞龍一直把他讓到里屋,待如上賓。“童俠客您可別走。今天在我這兒吃晚飯,我請您吃全羊的酒席。”童林一樂:“我看不必了,讓您破費了。”“哦,您這怎么說話?您就賞給我臉,我早就想跟您嘮嗑嘮嗑。另外哪我想給您介紹個朋友。”“噢,朋友!”童林對這一道是非常喜歡的,“現在何處?”“一會兒就來。我不單請您,還請他陪。”二人又坐,邊喝茶水邊閑談。鼓上飛仙丁瑞龍先回憶了杭州擂的事兒,然后問童林回京的一些細節(jié)。童林也就做了一一介紹。二人見面越說越親熱,這就快到了掌燈的時分了。有個小伙計進來了:“總鏢師,酒宴都準備好了。”“好,童俠客,請吧。”人家吃飯,單獨有個飯廳。這屋收拾的這個漂亮哪。童林坐到首位,丁瑞龍相陪。海川往桌上一看:
赤金刀叉,杯甌盅盞;不管是盤兒碟兒,都是江西景德鎮(zhèn)的細瓷,很講究。
童林就問:“你不說給我介紹個朋友嗎?”丁瑞龍說:“已經來了。一會兒他就到,正換衣服呢。”童林就等著。時間不大,就聽外邊咳嗽一聲,哦——咳,咚咚咚!這人走路跟砸夯似的,門一開,進來一條大漢,童海川仔細一看,怎么這么眼熟啊?哦,想起來了,這不是我揚名最后的一天,路過西河沿,叫好的那位?這位叫好還帶鉤,我看了他一眼,是他。就是這位勉強沖著童林一抱拳:“昆侖俠,哎喲,您真賞臉光臨哪?俠客爺請上,我這里給您請安了。拜個晚年。”童林以禮相還:“壯士免禮,童林擔當不起!”丁瑞龍說,“都是一家人,別客氣,請坐請坐。”三個人圍坐在桌前,丁瑞龍先給童林滿酒,又給這黑大漢敬上酒。童林說道:“丁鏢主,你快給我們介紹介紹,介紹完了說話也方便。”“嗐,”丁瑞龍說,“你看我這個人,我認為不著急,大長的夜咱們慢慢的談。好吧,我給介紹介紹。童俠客不必說了,”他一指這黑大漢,“這是我過命的好朋友,結拜的把兄弟,姓鐵叫鐵木真,又叫鐵三爺。”“哦——”另外丁瑞龍還說:“他有一個小小的綽號,叫獨棍神佛。”書中代言:這鐵三爺,可不是一般的人。今天晚上請童林上這兒吃酒,也不是隨隨便便請,這里邊有不少的事,什么事?容咱們慢慢再說。
就說這鐵木真,原籍甘肅人。他那莊子叫鐵家莊,都是清真貴教朵斯提回回,都是穆斯林。鐵木真哪,一共哥兒仨,他是老三,又叫鐵三爺。說起他練武的經過太不容易了。他們老鐵家比較有錢,他爹他娘兢兢業(yè)業(yè)守著這點財產,光好地就置了好幾百畝,家里有好幾處莊宅,在甘肅天水一帶,那是頭一排的首戶。人家老鐵家老大和老二呢,跟著爹媽一樣,是置家的人,別看家里那么有錢,這哥倆一絲不茍,甚至走到街上有根柴禾棍兒,也得揀回來,有個糞蛋兒也得揀回來;吃東西前也得精打細算,頂多有點羊肉絲兒,吃盤炒豆腐;過年過節(jié)了,這才能吃點清燉牛肉,平常省吃儉用。唯獨這鐵木真鐵三爺例外,從小就嘴饞,沒事就想吃好的。他又是老小,當然父母格外寵愛,對于他就破例,從小就花錢如流水。別看是那樣,他可不是紈袴子弟。從小他愛練武,個頭也大,身子骨也結實,沒事了就在鐵家莊找些年輕人摔跤、擊拳,練些刀槍棍棒。后來鐵三爺還請了幾個教師,領到家去,好吃好喝好招待,跟人家學能耐。到時候他爹娘沒辦法,就得如實地匯錢,一想老三他也不走壞道,學點能耐這也是正經的事。這么一來就引起老大老二的不滿,尤其都娶了媳婦,成家立業(yè)了。這哥倆就嘀咕:“你看老三這也不務正業(yè)整天價打拳踢腳扯這一套,這玩意兒有什么用呢?能置房子還是能置地呀?你說咱爹娘也不管。”老二就說:“大哥呀你也少管閑事,爹娘當家,人家都不說,咱得罪老三干什么?”所以哥倆不滿呢,也就壓在心底,妯娌之間也總串通閑話。鐵木真后來也成了親了,娶的都是同教的人,姓馬。可是三奶奶一過門,賢慧的了不得,孝順公婆和大哥、二哥、嫂子,妯娌之間也處得很和睦。對鐵三爺也服侍的非常周到,夫妻從來沒紅過臉。就拿鐵三爺練武來說,夫人從來不阻攔。鐵三爺不貪戀女色,有時候出門就不回來,不回來干什么呢?練武練的高興,有時候一練就練一夜。咱們簡短地說,鐵三爺練了幾年功夫,就有了一定的基本功了,十八般兵器全不喜歡,唯獨喜歡鑌鐵大棍,一沾著棍子他就發(fā)迷,做夢都是棍子,見著人也跟人家學棍。世上無難事,就怕心不專哪!人是萬物之靈,想把哪一門學好,指定能學好。鐵三爺就是這樣。這條棍子潑風撥撻,莊稼十六棍,什么羅漢棍、九公棍、白猿棍,樣樣都會。再加上他有把子力氣,在這方圓百八十里,要論功夫他是首屈一指。你看有父母在著的時候,有這風擋雨的,花多少錢都行,可是過了幾年,二老先后去世,可苦了鐵三爺啦。首先哪他倆嫂子就不允許他這么辦,沒事枕頭風兒是一個勁兒吹,說老三花錢如流水,不務正業(yè),連一鋤頭都不動,連刀把都不摸,這怎么過呀這日子?他如果再這么下去,只好就是分家,各過各的。先前這哥倆不聽,后來一琢磨呀也有道理。“唉,父母尸骨未寒哪就得分家。這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吧!”所以這老大老二把當族的族長、本家紳士全都請家里來了,置辦了幾桌酒宴,派人也把鐵三爺請來。鐵三爺進門一看,這什么好日子?怎么來這么多客人哪?他還蒙在鼓里不知道呢。大家就坐之后,這鐵大爺先說話了:“各位鄉(xiāng)親、當族的老前輩,今兒個把大家勞駕到此啊,有點兒事情。因為我父母不在了,剩下我們哥仁,妯娌仨,這人多口舌就多,難免馬勺不碰鍋沿兒,舌頭沒有不碰牙的。你看我們弟兄處的這么好,一旦要發(fā)生那種事情,多叫人痛心哪!尤其我們都是二三十歲的人了,我打算哪我們哥仨分家,請各位呢大家給分一分。”大爺這么一說,鐵三爺心里就一動:“喲!怪不得今兒請客,弄了半天原來是鬧分家呀?”一琢磨分就分唄,那省得受約束了。三爺點點頭:“大哥你說的對,我同意。”“好!既然老三沒說的,老二你呢?”老二當然是點頭同意了。
他們這么一說分家,本族的族長出來了。“好吧,既然你們樂意,把財產公布一下吧。”多少房子、多少地、多少存款、多少現款、多少牲口,所有的物件開列了個大清單。選出幾位負責的來給他們三家分,還真公平,三一三十一,把這賬目分了。咱們不說老大老二,光鐵三爺就分了三十六畝地、一幢好莊宅、十頭牛、一百只羊、紋銀一百五十兩,另外還有好多的物件。鐵三爺分完以后,帶著妻子住到村東頭去了。為什么呢?因為他分這房子就在村東頭。兩口子搬到那兒,收拾屋子,把錢存好了,把牛圈羊圈都收拾了,開始獨立生活。人家那哥倆可沒分,仍然住在父母那個院里,合伙在一起過。咱不說這鐵大爺、鐵二爺。單說這位鐵三爺,自從分家以后,他特別高興:“哈哈!”心說這回我說了算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51
第六十九回 離開兄嫂苦心學藝 經受磨難立志成氣
上回書說到鐵三爺跟哥嫂分家后,自感得意:“今后不管怎么花錢出門,用不著和我兩個哥哥打招呼了,也省得看我兩個嫂子的臉子。”打這以后,他請了幾位教師在家一住,大碗酒,大碗肉,今天殺雞,明天殺羊,吃開了。不為別的,為跟人家學能耐。這一幫剛走,第二幫就來了,仍然這樣招待,談論拳腳棍棒。這玩意兒時間長了坐吃山空,那錢是有數的,沒到一年,把現款花盡,牲口賣光了,就剩下那所莊宅和那點地。鐵三爺和老婆一商量:“那點地咱也不種,賣了得了。”把三十六畝地也賣了,變了現錢,接茬練武,結果這點錢也花光了,變賣東西,又賣了不少,把三奶奶的首飾全賠進去了。馬氏一看不好,這一天被逼無奈,才跟三爺說:“丈夫你練武為妻并不反對,但是你也想想掙錢的道兒啊,就這么坐吃山空,誰受得了?天上不掉錢,地上不長錢,你再不收祿,就靠分的這點東西,咱這日子難過啊!如今囊中如洗,光剩下這座宅子了,往后這日子怎么維持?”“哦,是這么回事。”他才知道。鐵三爺也發(fā)愁了,站起來到院子轉一圈,圍著宅子看一看,然后進屋,“夫人,就咱兩口人,住這么些房子干什么?我看搬到后院去,把前頭這東西廂房全賣出去得了。”夫人也不敢犟嘴,一看丈夫做了決定,只好忍痛含悲點頭答應了。找來經紀人這一說,賣了二百兩銀子。錢一到手,鐵三爺照樣練武。二百兩銀子經花嗎?沒過半年又花沒了。這回好,就剩一間小房,三奶奶可難過了,話不能不說了:“丈夫,你要再這么下去,咱們可要喝西北風了,現在這個宅子你看怎么賣?賣了,咱們住在哪?你再看看大哥、二哥人家的小日子過得多紅火呀!”啊呀,三爺這回也動了心:“要不這么辦,我去借兩個,到日后再想生財之道。”就這么著鐵三爺找大哥、二哥來了。進門,他是個直性子人不拐彎兒,說了:“哥哥,我日子混的不好,打算借兩個錢兒花,你們哥倆借給我點吧。”這哥倆聞聽就是一笑:“老三,剛分家不到二年,你那錢全花光了?”“光了,連房子帶地全賣了,連我那幾套好衣服全搭進去了,你弟妹的首飾也都光了。”“老三哪,你說你可怎么好哪?你現在不是年輕人了,已經二十四了,就那么多財產,不到二年你花個溜光?你對得起死去的父母嗎?你看看看咱們鐵家莊,你再看看天水縣,誰像你呀?整日里游手好閑,不務正業(yè)呀!老三,這錢有沒有?有。不能借給你,為什么呢,錢到你手就得花光呀,能活一饑,不能活百飽。要想好,你就得務正業(yè)。”“噢。”鐵三爺一聽,碰了釘子了,二話沒說,轉身就走。這一晚上氣得他呼呼直喘,沒睡著。原來他認為事情很簡單,我們都是一奶同胞的親弟兄,那點財產是爹娘留的,我就管你借倆錢,那費勁嗎,沒了,我就借唄,沒想到碰了釘子。他感到十分痛心哪。到了第二天,兩口子一商量:就把咱住的這房子賣了吧,賣了上哪去呀,不在這鐵家莊了。咱們走了,丟人現眼到外邊去,別讓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們笑話。三奶奶點頭啊,把最后一間房子賣了,才賣了五十兩紋銀哪,家里的破東爛西,不值個十文八文的也把它賣掉,該送人送人。
鐵三爺準備了一個獨轱轆小車,獨輪,一面裝著破東爛西;一面鋪好了讓老婆坐著。鐵三爺從門后把自己那條大棍拿出來了,掂量掂量,心說;“好嗎,這棍子值多少錢?從小我到今天,在這上搭的本錢就不計其數了,命不要,棍子不能扔。”他把大棍子一順,擱到獨輪車上,最后看了一眼房子,順著官道就下來了。一不投親,二不訪友,鐵三爺心說:“就憑我這個塊頭,就憑我這把力氣,到外邊尋口飯吃,不難,何必在家丟人現眼呢?”他立下的志向挺大,結果出了門一看,滿不是那回事兒,世界是不小,說找個職業(yè),就說掙錢,不是那么容易。尤其鐵三爺,長這么大,沒自己掙過錢,他就不懂生財之道是怎么回事。出了門就花老本兒,這一路之上,今兒花點兒,明兒花點兒,這錢花得就不少了。鐵三奶奶問他:“你這是推我上哪去呀?”鐵三爺說:“我也不知道,反正國家這么大,咱就閉溜吧。”“那哪兒行,你得先物色個地方,咱們扎了根。憑著我兩只手,也能給人家漿洗縫連,多少不也收入點嗎。這樣漂流下去,咱們豈不凍餓而死?”“啊呀,你說的也有理。上哪呢?哎,咱上北京得了,那是皇上呆的地方,天子腳下,大邦之地,我想那塊兒謀個職業(yè)還不困難。”三奶奶也沒有主見,也就同意了,他們起身奔北京、就這兩個錢兒夠花的了?還省吃儉用,沒等到北京呢,這錢也花光了,把那點破爛也賣了。一打聽,離北京還有二百多里地,三爺又毛了,這進了北京吃什么?吃西北風啊?勒緊褲腰帶,推著老婆緊緊趕路。離北京還有四十里地,他們路過一個莊。叫楊柳屯。這小屯子不大,但是因為離著京邊近了,來往的行人也不少,顯著挺熱鬧。鐵三爺站住喘了喘氣兒,就覺這肚子里,咕嚕咕嚕嚕嚕,回腸九轉,餓透氣了,哈下身來他問老婆:“你餓吧?”三奶奶瞪他一眼,“兩天了,什么也沒吃,能不餓嗎?這用問嗎。”微微點了點頭。鐵三爺說:“怎么辦,你呀,在這兒看著車,我到小屯子里尋口吃的,萬一遇上好心人哪,弄倆餑餑,咱也可充饑。”三奶奶聞聽眼淚掉下來了,“想當初家里日子多好啊?現在落得沿街乞討。唉,夠撓心的啊!別給丈夫添煩惱了。”三奶奶一向是這么溫從,所以在旁邊守著車子,靠墻這么一蹲,因為這地方背風。書中代言,正是數九隆冬,北京這天冷得嘎叭嘎叭的!鐵氏夫妻腹內無食,身上無衣,幾乎走到絕路上了。
按下三奶奶在這兒等著不提。鐵三爺把褲腰帶往上提了提,邁汗大步進了屯子了,也就二十幾戶人家,東瞅瞅西看看,啊呀有點張不開嘴。堂堂六尺高的男子漢,就伸手管人家要吃的,這玩藝兒不容易。來回轉了幾圈兒,這怎么辦呢?我餓點還行,我老婆受不了,她身子骨不太好,她要病倒了,不就更麻煩了?不行,得厚厚臉皮敲敲門。他正想著哪,把著道邊有一家,吱呀一聲門開了,熱氣騰騰。鐵三爺一看,有位老頭端著盆往外潑水。他一鼓勇氣過來了,“老伯,您挺好啊?”老頭回身看了看,“啊,挺好,你找誰啊?”“老伯,我就找您。”“找我?有話進屋說吧。”把鐵三爺讓進屋,把門帶上了。一股暖氣撲臉,鐵三爺一看:外間屋正做著飯呢,看那籠屜里頭不是餑餑就是餃子,誰知是什么吃的,一股香味撲鼻。進屋一看,有個上年紀的老太太,面帶善良。最使他滿意的,上門框上有“都哇”。“都哇”是什么?就是清真貴教的標志,說明我們是回族人。等到得屋里,老太太挺客氣,讓著鐵三爺坐下。老頭就問:“年輕人你找我有事?”“老伯您貴姓?”“哎,免貴姓馬。”“噢,馬老伯跟您這么說吧,我是從遠地來的,從甘肅天水來的。”“噢,那可不近乎。”“來到這兒投親不遇,訪友不見。現在囊中分文皆無,我打算向您求求幫。”“哦。”老頭這才明白,看了看鐵三爺,長得一團正氣,不像個歹人,也就動了惻隱之心了。“你也是回教人嗎?”“不錯。我也是穆斯林。”這回族人最講究意氣。馬大伯聞聽就問他:“你媳婦在哪呢?”“在外邊等著哪。”“讓她進來進來,吃口飯這算什么呢。”說著就要到外邊找去。鐵三爺一看,真遇上善心的人了,高高興興來到墻角這兒,跟三奶奶說:“快走吧,我找著飯門了。”喲,把三奶奶樂的,趕緊站起,夾著那破包。鐵三爺推著獨轱轆車,到了馬老伯家里,把小車推進院里頭,夫妻進屋。三奶奶顫聲說道:“我們給您找麻煩了。”“喲,可別這么說呀,出門在外的人,難免有個馬高蹬短的。這算什么哪,快點上炕暖和暖和。”讓鐵三奶奶上炕暖和暖和。然后老頭擺桌子拿碗筷,掀寵屜往上撿餑餑。真不錯,熬的小米粥,蒸的玉米面的大窩頭,那個窩頭有半斤重,熬的豆腐白菜湯,還有一盤咸菜。這一擺上來,四個人圍坐,鐵三爺就覺得自己這嗓子眼有小手就出來了,往里頭抓呀,見著吃的就更饞了。你看當初擺全羊的酒席,什么烤羊肉串,吃羊腿,他都沒覺出香來。今兒個這素白菜熬豆腐,咸菜條,比那個香的多得多!鐵三爺還勉強控制著,一張嘴一個大窩頭進肚了。老頭看出他餓壞了,“年輕人哪別客氣,敞口兒吃,你看我那兒蒸多少哪,一籠屜,我們老夫妻半個月也吃不完。有個兒子有時回來,趕上他就吃,趕不上他就不吃。你千萬別在意。”鐵三爺一聽,“好吧。”就這樣左一個、右一個、三個四個,這么大的窩頭,鐵三爺一口氣吃九個,另外還吃了兩碗白菜大豆腐,喝了三碗粥。老頭心里說:“我的娘!這位真是吃碴兒啊!”三奶奶差得多,吃了一個餑餑喝了碗粥,這就算飽了。那么吃完了,三奶奶下地幫助刷鍋洗碗。開始坐下閑談,馬老伯就問:“你貴姓?”“在下我姓鐵。”“那你沒親戚沒朋友,到北京想干什么?”“老伯,實不相瞞,我打算謀個職業(yè)。”啊呀,老頭晃晃腦袋,“難哪!到北京來謀職業(yè)?談何容易呀!別看天子輦轂之下呀,這個地方是最難生活了。但是你們來了就得干點什么哪?”鐵三爺說:“我有把子力氣,干什么苦活都行,只要我們夫妻有安身之地,能喝口粥就可以。”就這么的也不容易啊!“哎,”老頭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就這么辦吧,“你給人家打更樂意不樂意?”“行啊。”鐵三爺一聽能找著職業(yè)。“老人家,在哪打更?”“這話咱們可說透了。俺們這老夫妻住在這楊柳屯,就是給人家看房子的,我們這么大年紀能干什么?就是這屯子往外走不遠六里地,有一莊別墅,孤苦伶仃就那么一個院兒,當初那也是咱們同教留下的一所房子。現在呢,老兩口子死了,兒子遠在外方,這房子閑著,所以嗎找我們老夫妻看著。你看看我這把年紀了,精力也不足了,要給人家看好了還好,要看不好對不住人家。前些日子我就到處打聽人,找一個替換我的,我就把這差事辭了,沒事做點豆腐也能維持生活。哪知道呢這人始終也沒找著,你看看,今兒個你來了,如果你樂意干,這是最好了。看房你就搬到那兒住去,第一住處你有了,二,我掙多少錢你掙多少錢,將來主人回來了,我負責給交涉。每個月半兩銀子,錢可是不多,但是吃個粗糙飯還是可以。你要是能在這兒站住身子是最好不過,將來春暖花開有好職業(yè)了,你再挪動挪動也行,我看委個冬就得了。”鐵三爺聞聽,咕嗵給老頭磕個頭:“恩人,你這算救了我們兩口子。慢說這么好的職業(yè),你說再苦我也求之不得呀。好了,一言為定,我答應了。”老頭也挺樂,“行行行。你歇會兒不?要不歇著我領你去看房子。”“不用歇著。我這會兒吃飽了還正想溜達溜達。”
就這樣,馬老爹領著三爺出去看房子;三奶奶陪著老太太在家閑談。這鐵三爺高興!要說這叫人得喜事精神爽,有說有笑的往外走。老頭拎著把鑰匙,六里地,走了一段時間到了。馬老伯一指,“就這兒,看見了唄!”鐵三爺一瞅,“啊呀這房子不錯呀!”看來當初這是個大紳士家,大財主家的房子。院墻都有一丈多高,黑油漆的大門,門關著,上面有大鎖,蹺腳往里一看:還帶樓的!房子要有百十來問。
馬大伯上了臺階,把鎖打開,咣當一聲把門推開了。里頭還落著幾只老鴰,聽見人聲,忒兒——展翅高飛!鐵三爺往這院里一瞅,有不少積雪。只是老者看房子,不管收拾衛(wèi)生,所以院里頭顯得破爛不堪,深宅大院不住著人,顯得格外的冷清。馬大伯把門關上了,領著他前后左右轉游一趟,“看著,這是前廳,這是二廳,這是廚房,這是東西廂房,這是倉房,后面還有個書樓。這后邊聽說當初有小姐時曾經住過,前后一共七十八間房。另外你就住在這下房屋里頭,你要把這屋收拾收拾,窗戶紙糊糊,沒有沒關系,我去給你張羅去。這炕燒得熱乎乎的,這柴禾不成問題,有的是,只要你到外邊劃拉劃拉就夠你使用的。沒米呢沒關系,先在我那兒拿,將來你掙了錢再還給我。”“是是,可以。”鐵三爺進了下屋一瞅:塵土多厚,窗戶紙上都是窟窿,這沒關系,一收拾就好。前后都轉完了,兩人從里面出來,把門倒帶,嘎蹦一聲鎖好。馬大伯領著他一直回到家里頭。鐵三爺見著媳婦,把剛才的經過講了一遍。三奶奶喜不自勝!啊呀處到這步天地,這叫絕處逢生。第二天,老頭夾著窗戶紙,帶了點漿糊,三奶奶也跟著,一直又到了這宅子,開開門到里邊,開始打掃這下屋。馬大伯,人是真熱情,也幫著他們收拾,拿大掃帚把院里掃掃,把屋里的塵土、蜘蛛網全掃盡,窗戶紙糊上,弄了點柴禾把炕也燒著了。這炕還真好燒,一個時辰以后,用手一摸,有了溫乎氣兒了。鐵三爺把破爛東西搬到里頭,老頭一看這哪成啊,連被子褥子都沒有,“先在我那兒拿吧。”又回去給拿來的被子、褥子、枕頭。人哪,真是能耐,你看那屋子破爛不堪,經過這一番布置之后,煥然一新!屋里也有了暖和氣兒了。鐵三爺又向老頭討了兩只碗,兩雙筷子,借了盤子。老頭又給拎了點苞米面,拎了點小米,另外還給拎了點咸菜,這就算安家能過日子了。不過,臨走的時候,馬老伯說的清楚,“三爺呀,這串鑰匙交給你,從今以后這宅子可交給你了。第一,你可注意煙火,別一把火給點著了,那咱倆都得打官司。第二,別讓人偷盜,雖然沒什么值錢的東西,但是人家家里最煩這一手。哪怕丟把椅子,咱沒法交待。主人臨走之時這都有賬啊,將來人家憑賬對號,少了東西就不好辦了。”三爺說:“大伯您放心,這事您交給我,一點都不待有差錯的。”老頭兒說:“行。”忽然又想起件事來:“是吧,晚上沒照亮兒的?我再給你取盞油燈。”三爺說:“我踉您去取。”三奶奶在家里做飯。三爺跟著大伯,一直到了家里頭,又取了一盞油燈。
到了當天晚上,老頭兒走了,夫妻把大門關上,開始吃晚飯。鐵三爺拿著餑餑,喝著粥啊,樂得“哈哈哈哈”,把三奶奶嚇了一跳:“我說你瘋了!”“沒瘋!人生一世,坎坷不平哪!誰能料到有今天呢?”三奶奶一聽啊就堵了心了,嘴里這餑餑只翻餅子,有點咽不下去。鐵三爺就說:“夫人,你就放心,困難暫時的。我就不信我找不著一碗飯吃,我就不信咱們永遠這樣了。將來一日有發(fā)達那天,絕忘不了大伯夫妻倆的好處。你呀就挺直身板好好活著,聽沒聽見?把我侍候好,把人家家看好,等春暖花開,咱們再另謀職業(yè)。”這就是給自己解心寬唄。兩口子說笑了一陣,開始休息。三奶奶乏了,身體不好,她睡了。鐵三爺睡不著,心說我到院轉一圈兒,拎著大鐵棍他出來了。一時的高興,他練了越大棍,棍練完了,鼻子尖也見汗了,覺得渾身上下格外的舒服。稍微休息休息,他提著棍圍著宅子轉了幾圈兒,然后回屋休息,睡了一覺起來,拎著棍子又出來轉了一圈兒,什么事也沒有,他這才睡覺。第二天有人砸門:“嘣嘣嘣!”鐵三爺起來,把大門開開一看,是馬大伯。但是這馬大伯瞅著,鐵三爺有點不自然,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看了七十二眼,把鐵三爺瞅得直發(fā)毛!“大伯,你看我什么?我怎么了?”老頭兒晃晃腦袋。等到了屋里,再看看三奶奶,老頭這才放心。“三爺,你們在這兒住的怎么樣?”“挺好,屋里也暖和,吃的也挺飽。”“哦,沒遇上什么事吧?”“沒有。晚上我轉了好幾圈兒,平安無事。您想想這曠野空荒郊,一所空宅子,誰上這兒來偷,附近沒有人家,斷無著火之理,你老人家就放心得了。”“呃,”老頭點點頭,心里頭直折餅子,一想這事我不能瞞著他,我得告訴他。他怕三奶奶害怕,把鐵三爺叫到院里,“三爺,有件事,我不能不跟你說清楚。”鐵三爺一見老頭臉上挺嚴肅,不知道什么事?“大伯,有話您就直說吧。怎么,不想我在這兒干了?”“不不不不!大丈夫一言出口,豈能更改!我還怕你不干呢。”“那什么事?”“你沒聽我直問你有沒有事嗎?這宅子鬧鬼。”他尋思鐵三爺得害怕。沒曾想三爺聽完了仰面大笑:“哈哈哈!大伯您真會開玩笑!世界上哪有鬼?”“不不不不,真有鬼呀!我可瞞著你,沒跟你說。什么原因呢?我干得好好的,怎么就不干了呢?就因為這里鬧鬼,都把人嚇死了!所以我找個人替換我。老實說,昨天我一晚上都沒睡好覺,我就怕你遇上事,把侄兒媳婦再嚇個好歹的!”鐵木真一看老頭說話挺認真,自己也就認真起來了。“大伯,真鬧鬼?”“真的!”“這鬼您看見過?”“沒有。”“那您怎知鬧鬼?”“啊呀,我要不知道,我要沒聽見,我敢這么說嗎?我告訴你,你沒來以前,有一晚上我在這兒睡來的,就在這屋。睡到半夜,我叫尿憋醒了,我尋到外邊方便方便,哪知道我出這門呀,還沒等尿這泡尿呢,可把我嚇死了!怎么了?就,就,就是那大廳后邊出來一個人,那人穿一身黑,我也沒看見長什么模樣。”
后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51
第七十回 絕望關頭生搶劫計 碰壁時刻逢大恩人
話說馬大伯當著鐵三爺的面,說這個宅子鬧鬼,說的是那么認真,那樣肯定。鐵三爺付之一笑:“大伯,您放心,我呀,不在乎這個,慢說是世界上沒有鬼,有鬼我也不懼。”說著把胸脯拍得啪啪直響。“嗯嗯,那就好,那就好。但愿你平安無事。”老頭又問了問生活上的事,這才離去。鐵三爺回到屋,三奶奶又問他:“大伯找你什么事?”“沒說的。”他就沒說。為什么鐵三爺沒說呢?他怕妻子是個女人,膽小,聽了這個話她膩味,就這樣,三奶奶她也沒往下追問。書說簡短,兩口子吃完了晚飯,三奶奶先休息了。鐵三爺把燈掌上,獨對孤燈,思前想后,想了想當初,看了看現在,不知何年何月才有出頭之日。一琢磨我不能光想啊,到外邊溜達溜達,他從門口邊把大鐵棍操起來,到院里轉了幾圈兒,回到屋,已經定了更了。他稍微打了個盹兒,就到二更天了,三爺拎著棍子又出來轉圈兒。你別看他轉悠,心里頭也有點犯嘀咕:這大伯說話究竟真假呢?是老頭眼花看錯了?還是真有此事?又一想不能,就沒聽說過,誰真正看見過鬼。哦,他說在后院那樓前,我去看看。他特為到后院樓前呆了一會兒,有時候躲到僻靜之處,偷著觀瞧,結果什么事也沒有。鐵三爺熬過三更天,這才回屋休息。咱就這么說吧,自從三爺來到這塊兒,很平安地度過了兩個月。這兩個月過得是不錯呀,哪一天都有粥喝,可是有一樣,眼瞅著還有一個月就過年了。兩口子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怎么也得過這個年哪,他左思右想沒有生財之道。三爺就說:“算了吧,什么年啊!要不是找了這么個地方,咱們風餐露宿,早就凍餓而死了,就這么將就著吧。”三奶奶點點頭。
兩口子睡到第二天,三奶奶下地做飯,把面口袋拿過來一看:“喲!”傻眼了,頂多還夠半頓的,沒糧食了。鐵三爺一晃頭;“啊喲,吃的太費了,怎么吃得這么多呢?你也不早言語一聲呢?”三奶奶說:“昨個想說,把這碴兒給忘了。你看看,是不是買點去?”“拿什么買?抽屜里沒銀,袋兒里空空。”把三爺急得沒辦法,“這么辦吧,我找大伯借點去。”就這么著,他拎著口袋去找馬大伯,結果到那塊兒碰了鎖了,老夫妻串門去了,不在。這下鐵三爺可傻眼了,拎著個口袋站在門前,呆呆發(fā)愣。等了好半天,他轉身才回來,把面口袋往地上一扔:“完啦!”“怎么了?”“大伯夫妻串門去了,不在。”“喲!那可怎么辦呢?”“就說呢,看看明兒能回來不?”這一天哪他們吃了半頓飯。第二天哪,鐵三爺早早去堵馬大伯,結果又碰了鎖了,快掌燈的時候又來了一趟,還是沒人。這回兩口子可傻了,把那個空面口袋抖了來,抖了去,抖摟出一點兒面渣來,這就舍不得糟踐了,把它劃拉到碗里頭,拿水一沖,就喝這玩藝兒充饑。這跟水差不多,一脬尿就完事了。第二天又找馬大伯,還是沒回來。鐵三爺就有點受不了啦,就覺得頭沉腳輕,心里頭惡心哪,就六里地他歇了兩歇,好不容易回來,到屋里頭往炕上一躺,把眼就閉上了。三奶奶一看,就知道又空去返回,把臉扭過去掉了眼淚了,兩頭算起來,三天沒吃東西。人是鐵,飯是鋼啊,不吃東西哪行哪?這不是活活逼死嗎?說開錢還沒到日子,借錢人還不在,借糧又空去白回,真正走到絕路啊!鐵三爺躺了好一陣,聽見三奶奶嗚嗚的哭聲,他心如刀絞一般!“唉,她嫁給誰不行?專嫁給我?我是個倒霉的二窩呀!我是個人嗎?”鐵三爺急的給自己來了兩嘴巴。三奶奶急忙起來勸他,但是只覺四肢無力,身上這個難受勁就別提了,頭一沉又栽倒在炕上。鐵三爺拿被褥給妻子蓋好了,跟她說:“你先等會兒,我再想辦法去。”在門后一伸手把棍子操起來了。往日拿這條棍,輕如麻桿,今天拎著,格外沉,幾乎拿不動。鐵三爺咬著牙,離開家門到了外頭,心里頭一翻個,這玩藝兒人怕逼、馬怕騎呀!我鐵三爺們心自問,沒做過對不起誰的事,但是今天走上絕路,難道說,我們夫妻瞪眼餓死不成?啊呀!鐵三爺一想,得了,我劫劫道吧!我可從來沒想過的事情,今天你可就去做了,不把良心擱到胳肢窩也不行了,干什么都要搶。拎著這條棍子,他順著野地奔官道,順著官道兩邊,有那么十幾處孤墳,還有點樹木,你別看是個冬天,往這兒一措,你要不注意也看不著。
鐵三爺曬著太陽,背靠墳頭,眼盯著官道,心說:“我也不多劫呀,夠買苞米面度日子就行。他看來看去,道上出現人了。這會兒的天哪,正是日頭似落似不落的時候,行人就稀少了,又是個冷天,誰都不樂意出門,故此,官道上顯得比較冷清。這時候聽見腳步聲音,鐵三爺直脖一看:有倆人在官道上行走,好像頭前那個主兒挑著個挑,后邊那主兒牽著頭毛驢兒。“嗯,行了!”在這兒他也不管王法不王法了,拎著大棍幾步就沖到官道邊上,把大棍掌中一橫,“呔!”還真不錯,還能喊出個“呔”字來。“把這東西給俺留下!”他這才看清,挑挑的是個小孩,也就十四五歲!后面是個老者,年邁蒼蒼,在這驢背上馱著倆口袋,一看有人劫道,把這一老一少嚇得“啊唷”,咕咚一聲,全坐到地上了。那小孩兒不懂什么,那老者就給三爺磕開頭了:“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哪!”“你們把東西給俺留下!”“啊呀,好漢爺,您高高手吧!年關近了,我家沒有隔宿之糧,這是我在親戚家借了點苞米面,你要給留下,我們一家人就得凍餓而死。爺爺饒命!”“嘿——啊呀!”三爺一想,你看我多倒霉!劫了一回道,也是遇上個窮的,跟我差不多少。我真要把他劫了,我不缺了損德了嗎?最后沒辦法,身子一側歪:“過去吧!”“謝謝爺爺!謝謝爺爺!”這老頭照著那小孩屁股上踢了一腳,嘀嘀咕咕牽著毛驢過去了。
三爺一想,不行,得劫有錢的。他又回到原來的地方,往墳頭前邊一蹲,在這兒等著。啊呀沒人呀!等來等去又聽見腳步聲音。鐵三爺靠近官道邊兒一看,鬧了半天是幾個要飯的,凍得亂跳,穿著破鞋踏啦踏啦踏啦從官道上過去,還瞅瞅道邊的鐵三爺,不知道干什么。三爺一想,這多好啊,比剛才那更窮,我甭劫他,他動我才好呢。再等一等吧。眼看著日頭就要沒了,正在這么個時候,鐵三爺聽見馬匹嘶鳴的聲音。“啊!”他拄著棍子站起來,仔細一看,這回不是一個人,來得有幾十號,有的騎著高頭大馬,有的步行,連人出氣帶馬出氣兒,一團白霧。鐵三爺一琢磨,啊呀,這可值得一劫,但人太多啊,這能劫得了嗎?再看看天氣什么時候了,我要再不劫,今兒個晚上可過去了。四天不吃東西,這命能不能保得住?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兒了。哪怕我劫一口吃的,讓我媳婦度命呢。我餓著都行。“哎——一不做,二不休,扳不倒葫蘆灑不了油,我豁出去了!”打定主意,拎著大棍他蹭一躥,跳到官道上了,把大棍一橫,哎,突然靈機一動哪,想起山大王那山歌來了。其實,這都是聽講故事聽來的,他也沒當過山大王,能會這套嗎?在這兒順著嘴就流出來了:“呔!此山是某開,此樹是某栽,要從此處過,留下買路財。牙蹦半個說不字,你來看,我這一棍一個管打不管埋!”鐵三爺一唱山歌不要緊,把這幫人嚇了一跳!“吁——嗒嗒嗒——”一陣騷動,繼而又靜下來了。不管是步行的,還是騎馬的,看了看鐵三爺,眾人是相視而笑,嘩一下全樂了。樂什么?覺得這玩藝兒離奇,還新鮮,還可笑,這兒離北京也就是四十里地,輦轂之下,皇上的腳跟底下,從來沒有敢劫道的。你說這位,晴天白日,手拿大棍就敢在這兒攔路搶劫,多大的膽子!不是瘋子就是傻子。再者一說,你劫那孤單行人還有情可原,這是大隊人馬,沒瞅著我們都帶著家伙嗎,你這叫成心找死!故此眾人發(fā)笑。可在一愣的時候,后邊沖過一匹白馬來了,嗒嗒嗒,“吁——怎么不走了?”“回總鏢主的話,有人劫道!”“哦!我看看。”這總鏢主把馬往前一提,離三爺不遠,把馬勒住了,把鐵三爺上下打量了幾眼,用手一指:“嗐——你是瘋子,你是傻子?你還是餓懵了?趕緊把道路閃開!不然沒你便宜!滾!”
鐵三爺這么一看哪,吸了口冷氣。一看騎馬的這主真漂亮:
跳下馬來,平頂身高六尺左右;細腰梁,寬膀扎;面似銀盆,兩道八字利劍眉,一對大豹子眼,凸鼻梁,稍微有點鷹鉤鼻子尖,菱角口,滿嘴的白牙,掩口的胡須齊著門面,一看就是同教人,也是朵斯提。頭上戴著大紅緞子的狐貍皮帽,身上披著大紅緞子猞猁皮袍,里邊是穿綢裹緞,金紫金綾,腰里煞帶子,下面穿著套褲,足下蹬著一雙戰(zhàn)靴,腰懸著寶劍。威風凜凜,相貌堂堂,不是當官的也是為宦的,要不就是做買賣的巨商。
往后一看那伙計,雖然不同,也離不開綢緞,而且那些馬的背上,都馱著沉甸甸的包袱,有一些東西花花綠綠,可以想象是過年采買的禮品。鐵三爺又一想,壞了,我又碰釘子上了。但是現在想退也退不了啦,騎虎難下,只好強咬著牙,又喊了一聲:“呔!廢話少說,把東西給我留下!”為首的那主聞聽此言,一蹁腿從馬身上跳下來了,“朋友,你是老合家嗎?”“哦,我不姓何,我姓鐵。”一句話把大家全逗樂了,心說:這位是外行,整個兒個白帽子。人家問你是老合家嗎?是不是江湖人?你是不是常干這一行?結果他不是,他姓鐵。嗬,把真姓都說出來了,怎么不使人發(fā)笑!為首的這主點了點頭:“我來問你,你就不怕劫道犯法嗎?這可犯死罪!”“噻,那也比餓死強!”“哦,你餓了!哈哈哈!你想個什么辦法不行,非要以身試法呢?我看是條漢子。來來來,過來練兩趟我看看,要真值個兒,我賞給你點兒;要不值個兒,今天我就把你扭送到官府。”三爺一聽就急了,你看什么呢,我都餓死啦,你就接棍子吧,掄起大棍沖頭就砸。這主兒旁邊一閃身,棍子走空了。鐵三爺把平生所學都施展出來了。咱們前文說過,你別看他沒經過專門的老師教,但是他學得能耐可不錯呀,這條大棍潑風撥撻,上下翻飛。可對面那個主,身形閃展騰挪,躲他棍子,一邊躲,一邊看著,暗中一挑大指,“啊呀,行啊。這位的功夫真不含糊,怎么落的劫道呢?難道說為貧困所迫?”他正想著呢,鐵三爺把棍子一舉,身子一側歪,咕咚——摔倒在地,棍子也撒手了。怎么回事?沒吃東西餓的,再一槍棍子,覺得渾身發(fā)軟,天旋地轉,實在支持不住了,自己把自己累躺下了。那些伙計們一看,“抓他抓他!”嘩拉往上一闖,就要拿繩子把鐵三爺捆起來。可為首的這個主,一擺手給攔住了:“等等,別別!我看看。”邁步過來,蹲在鐵三爺面前仔細看看,瞅他臉上的肉,先給他號號脈,沒病,就是發(fā)虛,現在可以斷定,沒吃東西。這主回過頭來,把伙計叫過來了:“看看還有什么吃的沒有?”“有。咱們還有燒雞都還沒吃完。”“拿來。”拿過來之后,給鐵三爺吃了點兒。鐵三爺閉著眼睛覺著一股香味兒撲鼻,不顧一切張嘴就吃,哪怕是毒藥呢,我也得吃幾口。人餓急了還管這個!你別說,這幾塊雞肉吃進去他有精神了,把眼睜開了,看看這個主,瞅瞅周圍的人。“唉——你們隨便處治吧,把我送到哪去都行,誰讓我犯法干了這個缺德的事呢。”這主一聽,動了憐憫之心。“朋友,別說這話,我決不能把你送官府。大概你沒吃東西餓急了吧?”“不錯,我要不餓,絕不干這缺德的事兒。”“我這兒還有點心,你吃飽了咱們再說。”又取來幾包點心:好嗎,大八件、小八件、佛手、槽子糕,都是清真貴教做的,這玩藝兒真香哪!遞給鐵三爺,三爺也不客氣,狼吞虎咽,眨眼之間把幾斤點心全吃光了。吃完了就有精神,鐵三爺站起來,給這個人作揖:“朋友,我吃飽了,你馬上就把我送交官府,殺剮存留都是我自己找的。”“哈哈哈,你說錯了,我要有心把你扭送官府,還能給你點心吃嗎?我很愛惜你的武藝,別看你這棍子沒練完,我就知道你是個英雄。來,跟我說說,家住在哪兒?家還有什么人?因何攔路搶劫?”
鐵三爺一看遇上好心人了,眼含著淚,把經過說了一遍。這主兒聞聽,深表同情哪,“哦——看來你這是英雄沒有用武之地,真好比蛟龍困在淺灘。這樣吧,咱們過幾天再談,我急著進京去辦點事兒,我給你留個地址。我是北京城里西河沿永昌鏢局的總鏢師,我姓丁叫丁瑞龍,有個小小的綽號叫鼓上飛仙。記住了嗎?你有事就進城上西河沿永昌鏢局子找我去,我呢,辦完事之后也許來看你。來人哪,給三爺拿倆錢兒。”后邊有個趟子手過來了,拎過一個銀子包來:“總鏢師,給多少?”“把這包都給他吧,另外那吃喝都給搬運下來,給三爺送到家去。”“唉唉唉,是。”
鐵三爺聞聽,跪地下就磕頭,被丁瑞龍給攙起來了。“五湖四海皆朋友,英雄愛好漢。誰讓我有錢哪!你的處境我也同情,這也不算個什么,往后咱們交個朋友。回去之后好好過個年,夫妻高高興興的,過了年之后,我接你們進京,咱們好好熱鬧熱鬧。”你看真是逢兇化吉,遇難呈祥。
有幾個伙計牽著幾匹馬,跟著鐵三爺下了官道,直接來到這家。鐵三爺把門推開,這幫人把東西直接抬進屋里頭。往屋里頭一看哪,跟鐵三爺說的一點也不假。鐵三爺又把眾人送到外頭,一直到了官道,見著丁瑞龍,再次磕頭。丁瑞龍用手相攙:“就這樣了。等天晚了進城就不方便了,咱們改日再會。”就這樣,丁瑞龍走了。
書中代言,丁瑞龍自從杭州擂上回來,接碴兒做人家的買賣。這是押送一支鏢,剛在山西太原回來,買賣做成了,人財兩旺,銀子正在腰包里,想回家,沒想遇到鐵三爺。
可是他們走了,不提,咱們單表鐵三爺,回到家里往這一坐,哭笑不得呀。三奶奶也樂壞了。“我說你遇上誰了?怎么賞給咱們這么多東西?你對人家有什么恩呢?”“夫人,我對人家有什么恩,我把人家劫了,不但沒犯法,人家還周濟咱們。”“你去干什么去了?”“我劫道去了。”“喲!你怎么干那種事?”“不干咱倆就餓死了。你看這不劫道的好處嗎?”說完三爺也樂了,說:“你先吃點東西吧。”把點心打開,三奶奶還能夠客氣嗎?你看吃的這個香,吃完也就不餓了,腰板也直起來了。兩口子談論這個事,鐵三爺說:“你看那處處有好人。拿這位來說,叫鼓上飛仙丁瑞龍,咱的救命恩人,說什么也不能忘。人家又給銀子又給咱東西,沒有人家,咱哪有今天哪?明天哪我就去買東西,咱們也換兩套衣服,過幾天我領你進城登門致謝。”三奶奶點點頭同意。從這一天開始,鐵三爺翻了身了,有錢腰板也就硬實了。兩口子做的新衣服,又添了點新家具,生活也改善了,不是饅頭就是大餅。可這時候呢,馬老爹兩口子串親戚回來了,不放心鐵三爺,到這兒來探望。進門一瞅,老頭兒就一愣:“呀!怎么變樣了?三爺呀,你發(fā)財了?”鐵三爺一樂:“大伯,我發(fā)什么財!我遇上一位好心人。你聽我說說,是這么這么回事。”鐵三爺把經過從頭到尾一講,馬大伯一聽:“喲!是丁大爺賞給你的?”“您認識他?”“太認識了,要提起了大爺,還了得嗎?在北京跺一腳,九城樓子亂顫,那是咱們本教之中的佼佼者呀!大善人哪!平常揮金似土、仗義疏財呀!特別遇上咱們本教人,那是解囊而贈。該當你走時運,你怎么遇上丁大爺了呢?”鐵三爺說:“大伯,我跟您講,我打算進城拜望拜望人家。”“應該!太應該!”“大伯,明天哪求您給看看門兒,我們夫妻進城去一趟,也許太晚了不回來。總而言之,勞您大駕,您給費費心。”“沒說的,沒說的!你盡管去。”老頭兒心說話,我為什么不敢看門了?我就怕鬧鬼。你看人家住著就沒事!證明沒有鬼。我怕什么的?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52
第七十一回 當鏢師三爺力保鏢 扣鏢銀瑞龍親出戰(zhàn) 話說到了第二天,馬大伯給看家望門。鐵三爺夫妻起身進北京,四十里地整整走了大半天,日頭往西轉的時候才進城。他們倆第一次進京,到北京一看,啊呀真是天子腳下,跟別的地方大不相同:大街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兩旁金字牌匾的買賣耀眼生輝,看著什么都新鮮,看著什么都高興。鐵三爺打聽好了西河沿在哪兒,永昌鏢局在什么地方,做到心中有數,然后找了個點心鋪,買了八彩的禮物,手中拎著,兩口子到鏢局子門前,往里探頭一看,嗬,這買賣也夠排場的!十間門臉,金字牌匾,伙計們出來進去的。他往這兒一站有人就看見了,“找誰呀?”“呃,請問,鼓上飛仙丁總鏢師在家嗎?”“在呀。你貴姓?”“免貴姓鐵,煩勞你通報一聲,你就說鐵三爺求見。”“唉,等等。”這人進去送信兒去了。時間不大,這人樂樂呵呵出來了,“呵呵,三爺,我們丁大爺有話,讓你里邊請。”鐵三爺高高興興往里就走,伙計頭前引路,到后院一挑簾兒,“就在屋。”鐵三爺推開門進去,丁瑞龍正在屋里等著呢,一看鐵三爺進來了:“三爺,您真來了!”鐵三爺把點心放下,跪倒就磕頭:“恩公在上,避難人鐵木真給您磕頭了!”“請起,請起。你怎么這么客氣。”說著話三奶奶也進來了,飄飄萬福。三爺給介紹:“這就是我媳婦。這就是咱恩公。”丁瑞龍趕緊招呼讓他們夫妻坐下,告訴伙計:“其他客人來了一概免見,我這兒有客人。”又沏水,又擺點心。鐵三爺一指這些禮物:“恩公,這是給您送的,我是借花獻佛,還是拿您的銀子買的,往后我一旦掙了錢必要償還。”“哈哈哈!三爺,你可真是個直性人,有什么說什么。怎么樣,這些日子過得還好嗎?”“托了大爺的福,有了錢了吃飽了,有什么不好的呢!您沒看,我們這精神都不錯嘛!”“嗯,三爺,我回來之后,跟同行把你的事講說一遍,大伙都深表同情哪。就是你不來,我也想去看看你。我問問你,現在你正干什么?”“我給人家打更。”“哦,是固定的嗎?”“不,臨時的,講的是三個月,到來年春暖花開,我另謀職業(yè)。”“是這么回事。三爺,你要在那兒給人家打更,就大材小用了。這么辦吧,你要不嫌棄的話,搬到我這鏢局來,就在這兒混碗飯吃得啦,幫助我保鏢,你看如何呀?”“那么敢情好,我能干得了嗎?”“太能了!只要有力氣,膽子大,那就行。”“那好,恩公您隨便安排吧。”“嗯,這樣,你今兒個就住在這兒,明兒個聽聽戲,溜溜街,我派人去給你搬運東西。”鐵三爺千恩萬謝。可在這兒他哪有心逛大街和聽戲啊!
第二天,丁瑞龍派了幾個伙計,趕著一輛車拉東西,就這樣他們夫妻跟著回來了,不為別的,得謝一謝人家馬大伯兩口子,沒人家,哪有今天呢?因此從北京離開的時候,他帶了不少禮物,還扯了幾塊布料,見著馬大伯夫妻這一辭行,把老兩口子也樂壞了:“三爺呀,這是你時來運轉的時候,我們也就不留你了,往后也別忘了俺們老夫妻,有時候到這兒來串門!”鐵三爺也把地址留下,說。“大伯進城的時候千萬到永昌鏢局找我,凡是我能辦到的,一定盡力而為。”老兩口子還準備了幾樣菜飯,請鐵三爺夫妻在這兒吃的飯。然后鐵三爺把家里的東西裝上車,灑淚分別,這才進了北京。到北京之后,丁瑞龍把房子已經安排好了。兩口子就住到跨院,屋里的家具全整的,被褥都是綢緞的,比過去那可強得太多了。鐵三爺高興得不得了,一晚上沒合眼哪。到了第二天,他早早的起來,梳洗已畢,來見丁瑞龍:“恩公,你看給我安排個什么活兒?我這人可呆不住。另外呢無功受祿,寢食不安,我得報答您的恩情!”“哈哈哈!我說三爺,你真是個實在人,快人快語。不過呢,眼下沒什么活兒,大伙都張羅過年,你呀也就準備過年吧。等春暖花開,有了活兒的時候,你甭找我,我就找你了。現在我在鏢局子給你補了個名字,你算我們這兒的鏢師,我的左右手,每個月給你開八十兩銀子,你樂意嗎?”“啊呀,我多謝恩公!”“別別,別這么稱呼!三爺,我還有個想法:我很喜歡你,打算跟你結為金蘭之好,咱倆磕頭,你看怎么樣?”鐵三爺樂得合不上嘴了:“那我可要高攀一步了!”“別客氣!”說定了之后,第二天,鼓上飛仙丁瑞龍在清真館擺了十八桌酒席,宴請各界朋友,跟鐵三爺當場磕了頭。這一磕頭,丁瑞龍為長,鐵三爺為次,就這么樣以弟兄相稱。
可從此以后,鐵三爺是徹底翻身了,哪個人敢小瞧啊?這是總鏢師的盟弟呀,那是永昌鏢局的二號人物,所以都管他叫二當家的。可鐵三爺從不驕傲,自從住到永昌鏢局,早早地起,晚晚地睡;前屋有事他就幫忙,有活就幫著干,一點也不像個主人哪。所以上下對三爺的感情甚好。鐵三爺哪呆不住啊,心說:頭年沒事,還有這么多天呢,最好找點活兒干才好。這一天也巧,正好他奔丁瑞龍那屋去,聽屋里說話,他就站住了,側耳一聽,哦,是這塊兒一家大買賣家的,找丁瑞龍談買賣,那個意思呢,這家有趟鏢,非求永昌鏢局給保。丁瑞龍就說:“年關近了,不保了,不接活兒,等來年再說。”那個掌柜的是再三懇求,讓鐵三爺聽見了。鐵三爺一想,反正呆著我也沒事,干脆這趟鏢我接過來得了,因此,推門他就進來了:“大哥,您好!”“啊,兄弟,來了!來來,我給你介紹介紹,這是咱們北京大柵欄福壽祥綢緞莊的大掌柜。掌柜的,這是我盟弟鐵三爺。”雙方彼此見過,這才落座。鐵三爺一瞅,這人能有五十多歲,平日營養(yǎng)甚好,腦門倍兒亮,鼻子頭都閃光啊。丁瑞龍就說:“賢弟呀,來批買賣。大掌柜的打算派些人到江南采買綢緞,趁著過年這時候掙一筆。可是我呢,不打算接這買賣,你的意思呢?”鐵三爺站起來了:“大哥,呆著也是呆著,閑著也是閑著,既然人家掌柜的求到門下,咱們卻之不恭啊!哪能不接呢?”這掌柜的一聽有門兒。“啊喲喲,丁大爺,你看看,還是二爺開朗!二爺已經答應了,你就把這活兒攬下得了!”丁瑞龍想了想:“二弟呀,那要是保這支鏢,過年可就不能在家了!就在半道過年了。”鐵三爺一樂:“過年算個什么呢!在哪兒不過呀?哥哥你在家過年,我替你跑一趟,只要你相信就行。”丁瑞龍沉默不語,翻著眼珠計算了一下:要說這買賣呀不算大,統(tǒng)共押運十萬兩白銀,到蘇州買完綢緞再回來,路途也不算太遠,要讓我盟弟跑一趟,未嘗不可,所以他就活了心了。“好吧。掌柜的,算你走時運,今天遇上我兄弟了。他要不答應,我決不接收這買賣!”“啊喲,我謝謝大爺!我謝謝二爺!那咱們就一言為定,什么時候簽定合同?”“明天吧,咱們可以辦理手續(xù)。”“哎哎好,明天我來。”掌柜的又謝過鐵三爺,這才轉身離去。
丁瑞龍就問鐵三爺:“兄弟,你跟我弟妹商量好了?別過年你不在家的時候,弟妹哭鼻子!”鐵三爺一笑:“大哥,你真能開玩笑,挺大的人了,沒事哭什么?再者說,您還沒看出來嗎?不是我說我妻子好,是真好啊!那個人非常知書明理,要說我替哥哥費趟心去做買賣,她二話沒得說,準保沒有怨言。”“好吧,要這樣就好。兄弟你不在家,我弟妹的事你放心,吃喝不愁,我再找?guī)孜粙D道人家陪著她,準保有玩的,有樂的,你別掛念!”“哎,我全放心!”丁瑞龍又說:“賢弟,這一趟鏢你放心,平安無事。我這閉眼睛一琢磨,沿路所過的地方,都是我朋友,不管是山大王也好,賊人也好,他都能閃開一面兒,見到咱們哥兒們的鏢旗子,都得禮讓三分,所以這趟買賣也比較順手。你只管放心大膽地去。”“哥哥,我要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您得多加指點!”“我不去,我讓和生跟你一塊兒去。”
那位說,和生是誰?好嗎,在永昌鏢局那是了不起的人物,老趟子手了,多少年來跟著丁瑞龍保鏢,走南闖北,沒有沒去過的地方,而且對鏢行里的事,那是了如指掌,是丁瑞龍的左膀右臂。現在除了丁瑞龍就是鐵三爺,除了鐵三爺就得數這和生。讓他跟鐵三爺一塊兒去,這還有什么說的?把事情他們決定下來之后,第二天,福壽祥的掌柜來了,當面簽定合同。鐵三爺這才明白,私憑文書官憑印,光憑的一張嘴那么一白話,那不行,得簽定文書,在官府備案。鐵三爺一看,分甲乙兩方,甲方就是福壽祥綢緞莊;乙方就是永昌鏢局。那上邊大致的意思是這么簽的,永昌鏢局接受了買賣,押送紋銀十萬兩,趕奔蘇州,如果路途上一切都平安,福壽祥愿拿出三千兩白銀作為辛苦費;如果萬一出了差錯,永昌鏢局要包賠全部損失。雙方面簽字、畫押、蓋章,一式兩份,到官府備案。鐵三爺這才知道,吃那碗飯不容易啊!這玩藝兒得包賠損失,十萬銀子,這數目相當驚人哪!弄不好,把整個鏢局子滾進去,才感到自己責任重大。
說起鏢,這就做準備呀。銀子人家如數從銀號提出來,作了移交手續(xù);這方面接受,給人家開了字據,然后就要起身了。鐵三爺跟三奶奶這才告辭,說明自己要趕奔蘇州。三奶奶不但不攔,還百般鼓勵,說:“你應當報恩。可有一樣,多加小心哪。你是第一次接買賣,如果有了差錯,就對不起恩人了!”三爺說:“你放心,我心里有底兒。”
銀子裝了車,插好了鏢旗子,準備兩匹馬,一匹給鐵三爺,一匹給和生,帶了兩名趟子手,十幾名伙計。鐵三爺這才跟丁大爺告辭,丁瑞龍千叮嚀萬囑托,讓他們一路上珍重,到那兒就回信,鐵三爺拱手告辭。就這樣一行人等出北京趕奔蘇州。哪知道出了北京哪,沒有二十里地,正好路過京東英雄鎮(zhèn),剛到鎮(zhèn)口,鐵三爺閃目往路邊一看:路邊放著個桌、幾把椅子。你別看快靠近年了,這兩天還有點兒小陽春,天氣比較暖和。路邊坐著那么一伙人,旁邊放著刀槍架子,為首一人:
長得個頭不高,掛墩墩的,相貌威風;挺白的一張臉,有點兒嘟嚕腮,眼珠子往外冒冒著,光頭沒戴著帽子,小辮兒在腦瓜頂盤著;身穿一身元青色的衣服,外頭披著皮袍。
他們在喝著水,正談事。三爺看了一眼,騎馬就想過去。哪知道這伙人,有那多事的,“哎,瞧哎,保鏢的!哪個鏢局的?”和生一看,不認得:“啊,西河沿永昌鏢局的。”“呃——丁瑞龍來沒?”和生一聽,還知道我們總鏢師的名字。“啊,丁大爺有事沒來,鐵三爺來的。”“鐵三爺?哪冒出這么個貨來?走走走,瞧瞧去,瞧瞧去。”這伙人站起來來到官道上,把去路給攔住。為首這個銼個子怪眼圓翻,四外打量了一番,“誰姓鐵?”鐵三爺一看,“這干什么的這么橫?啊呀,我負責押送這支鏢,我得和氣點兒,別出漏子。”鐵三爺在馬上一蹁腿跳下來,拱手施禮:“朋友,在下我就姓鐵,我是鐵三爺。”這個人看了看鐵三爺:“嗯,你什么時候吃上這碗飯的?”“嗯,還不到一個月。”“你這是上哪去?”“替我們總鏢師趕奔蘇州。”“嗐,你大概真不知道吃這碗飯的規(guī)矩?我跟丁總鏢師還是有一面之識,那真夠個朋友,每次路過這兒都得看望看望我,我要不在,把點心往家一放。我說你是吃生米的?不懂得拜會大爺我嗎?嗯,你都不懂這行規(guī)矩,你保的是哪路鏢?你這吃屎的貨,你非把鏢給丟了不可呀!”和生趕緊過來了:“這位您高抬貴手!我們三爺呀他初入鏢行不懂得這兒的規(guī)矩;再說怪我,我這話也沒告訴他,要告訴了,你也不至于挑理了。大爺這么辦行嗎?你把姓名地點留下,等我們把鏢保回來,一定登門拜謝。”“得得得!去去去!你他娘的也不是個東西!你為什么不跟他說?看來你眼里頭沒人哪。弟兄們,能讓這鏢過呀?”“不能!留下!給他扣下!往后他也就長了見識了。”“對了,姓鐵的,把鏢趕我那院去,先扣留幾天,等過幾天再來取。”鐵三爺一聽,這叫什么話說的?扣鏢銀?門兒都沒有!鐵三爺這火兒就上來了,“朋友,你貴姓?”“甭問!有名有姓,不告訴你!”“你要不說出名姓就想扣我的鏢,大概于理不合吧?光天化日,乾坤朗朗,要說你們攔路搶劫,大概你們沒得可說?我勸你們把道路閃開,讓我們過去。不然的話,三爺我可不是好惹的。”“啊呀——又會打官腔,又會說大話。今天我就會會你,你要把我贏了,這條道你隨便走;要贏不了你就過不去,今兒這銀子我非扣不可。”說著話他把皮袍閃掉了,那幾個伙計把皮袍接過去,兩旁一退,把架式就拉開了。要講究打仗,鐵三爺在乎這個?也把衣服閃掉了:“和生,在旁邊給我看著點兒。”和生怕打起來:“三爺你先壓壓火,冤仇易解不易結,咱們把話說透了。”說著話他把鐵三爺推到旁邊,邁步過來了。“我說這位朋友,你這是何必呢?我們在北京西河沿混飯吃,你就住在城邊,咱們甚至吃一個井的水,哪兒都講究和氣生財,處處都得交朋友。你說我們又沒有得罪著您,您何必如此呢?再者話說回來了,剛才聽您這么一說,您和我們丁大爺還認識。看在丁大爺的份上,也就算了吧。我們有不周之處,回來再補報還不行嗎?這要動了手顯見的傷了和氣。”“去你媽的!少在這兒窮白話!我告訴你,再說廢話我可揍你!”嚇得和生不敢言語了。鐵三爺一瞅,這主非常蠻橫,不由得火往上撞,往上一縱,兩個人戰(zhàn)在一處。
鐵三爺可想錯了,這個主可真有能耐,一伸手,八卦昆侖拳,這頓拳腳上下翻飛,把鐵三爺累得是通身是汗!一個沒注意,被人家的肩膀擠了一下,啪——鐵三爺身子一栽擺,噔噔噔噔,好懸沒躺下呀!這主往后一退唄,一陣冷笑,“伙計,就你這樣的還能保鏢嗎?鬧了半天你整個是個飯桶!對不起,鏢銀我暫時扣留,你們派人來取來吧。趕走!”人家的人嘩啦往上一闖,眼睜睜瞅著進了莊子了,把和生急得直搓手。“咂咂咂!喲喲喲!唉——喲喲喲!”派人在后頭跟著,看好了人家門牌、院子,然后跑回來了,全都記到心里,和鐵三爺一商量,“三爺,咱趕緊回去吧。好在離京不遠,給丁大爺送個信兒吧。”鐵三爺唉聲嘆氣,心說我的命運真不濟啊!回去我就辭職不干了。你看人家保鏢什么事也沒有,我大哥還說了,從這兒奔蘇州準保平安無事,沿路上都是他的朋友。哪知道我倒霉,剛出了北京就遇上了這事。只好回去吧。
到西河沿永昌鏢局,一見丁瑞龍把剛才的經過一說,丁瑞龍就是一楞:“啊!什么樣個人?”鐵三爺就把這人的模樣說了一遍。“哦,知道了。”丁瑞龍想起來了。“賢弟,不怪你,怪我。臨走前忘了告訴你一句話,你應當拿個名片到家拜訪一下,打個招呼,禮節(jié)性地拜訪,一片云彩就滿散了。我沒跟你說,這就不怪你了。兄弟別上火,傷怎么樣?”“傷倒不重。”“那沒關系。這鏢銀先擱到他那兒,過個三天五日我去取去,他指定給我。”鐵三爺就問,“大哥,這人是誰?”“哦,這人可了不起呀,姓石,石頭的石,名叫石勇,人送外號石昆侖。這家伙才叫厲害呢,在九城之中的把勢老師沒有不怕他的。他會八卦昆侖拳,打遍天下沒有對手啊!可這個人不壞,嘉慶人直,要說他有別的心,不對。但是,他最愛挑小過結,要有失禮之處,那他是不放過。另外你知他老師是誰嗎?他老師就在城里,喇嘛廟的大喇嘛佛,叫馬寶善。要提起馬寶善來,咱們可惹不起啊!人家跟當今圣上都有往來,經常進皇宮書符念咒,那是當今陛下的紅人啊!為什么石勇石昆侖這么橫?他就靠著他老師,他老師就靠著皇上,不然敢嗎?這么多衙門能答應他嗎?而且他們師徒那都是掌法出眾,在北京有一號,咱們不能得罪。過三天哪,我領著你去,到那兒說幾句好話,肯定能把銀子要回來。”鐵三爺點了點頭,回家跟三奶奶一說。“啊呀,”三奶奶說,“怎么你命這么苦,倒霉事都叫你遇上了?既然大哥擔著這事,那也只好如此了。”鐵三爺低頭不語,蒙頭睡了覺了。
三天過去,丁瑞龍帶著鐵三爺還有和生,備了禮物,趕奔英雄鎮(zhèn)來看望石勇石昆侖。石勇連接都沒接,讓家人接他們進來。等雙方這么一見面,和生和鐵三爺直說客氣話:“你看前者的事怪我們,誰讓我們沒拜石壯士哪,這不讓你挑了禮了嗎?這不我大哥來了,替我們來補報這個過結兒,請高抬貴手,把銀子給了我們。”丁瑞龍一看,話說到這里也可以的了,滿面賠笑:“兄弟,怎么也得給哥哥這個面兒啊。我兄弟錯了,我來賠禮,高抬貴手,把銀子就給我得了。”丁瑞龍以為沒什么,這么一說一笑,把銀子提回去就得了吧。沒想到石昆侖把臉兒往下一沉:“丁瑞龍少來這套。現在大爺不高興,銀子先不能給你!等多咱高興,我多咱給你退回去。回去吧!”丁瑞龍沒想到碰了南墻了。“兄弟,你真不賞哥哥的面兒嗎?”“真不賞!你的面兒賣多少錢一斤呢?別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吃,我不吃這一套!走走走!”丁瑞龍在北京也有一號,要提起鼓上飛仙,哪個不知,哪個不曉?當著鐵三爺和和生的面讓人家撅了個對頭彎兒,這玩藝兒能出得了門嗎?丁瑞龍臉一紅:“我說姓石的,你要這么樣叫我下不來臺,我可不能離開這兒。”“喲!不離這兒你想怎么的?”丁瑞龍說:“講不了,說不起,咱倆就得過過招唄!真要我敗在你的手下,銀子我不要了,行不行?砸鍋賣鐵我去包賠去;真要你不是我的對手,銀子要如數返還給我!”“嗬!姓丁的,有你的!好樣的!就沖你這么一說,我贊成你是條漢子。行啊,什么時間?什么地點?咱們在哪動手?”丁瑞龍說:“你說,只要你指出個地方來,丁某奉陪!”“好啦!”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52
第七十二回 索鏢銀弟兄齊努力 求童林大伙斗石勇
話說鼓上飛仙丁瑞龍,當場跟石昆侖石勇兩個人把話就說差了。丁瑞龍火往上撞,心中暗想:這石勇太不講義氣了!我要得罪了你也行,咱倆一無冤,二無仇,你劫我的鏢,傷我的人,竟敢如此無理!我丁瑞龍豈能饒你!他手握劍柄,剛要拉寶劍動手,但是又一轉念,且慢,不可魯莽從事哪!丁瑞龍哪這個人比較穩(wěn)當,對什么事情都保持清醒的頭腦。他一想,這石昆侖石勇決非等閑之輩,我們倆聞名,可沒伸過手。今天真要是我敗在他的手下,將來我這買賣還開不開?我這座鏢還保不保?那就名聲掃地、身敗名裂呀!再者一說,經官,就到官府那兒未必能告倒他,因為他身后有個大喇嘛佛馬寶善,出入皇宮如履平地,跟當今圣上都不錯呀,看來論勢力沒人家大呀。丁瑞龍一想,嗯,最好先別鬧翻,把事情辦得穩(wěn)妥一些更好。想到這兒,丁瑞龍一笑,“石勇。”“好唻。”“聽你這么一說,這鏢你不打算給我?”“對,先在我這兒放幾天。”“那你說什么時候能還給我?”“這不一定,就看七爺的興趣,高興哪早給你們幾天,不高興就多扣留幾天。”“好唻,石勇,咱們可把丑話說在前邊,我這支鏢是紋銀十萬兩,如果少了一兩,將來我可找你負責!好好好,十萬銀子我還拿得起。再見。”丁瑞龍沖著鐵三爺一招手,哥倆氣沖沖離開英雄鎮(zhèn),在外邊飛身上馬回奔北京。
在這個路上,鐵三爺心里不痛快,心說話我大哥這是怎么了?我滿以為著到這兒要鏢,萬無一失,說好了好,說不好就動手。你看看人家那么橫,他還退縮呢,難道說這支鏢就不要了?怎么行?人家福壽祥綢緞莊的答應嗎?噯呀,還沒法兒問。因此回到永昌鏢局,鐵三爺緊鎖眉頭,唉聲嘆氣。丁瑞龍就看出來了,“兄弟,你發(fā)什么愁?”“大哥,你還用問,我就為這支鏢發(fā)愁唄,難道說我們這跟頭就這么栽了?這個臉就這么丟了?”丁瑞龍一笑,“兄弟,沒保過鏢,不知道吃這碗飯的難處。你想想,人分三六九等,什么人沒有?像石勇這樣的人大有人在。不過呢,咱們就猜不出為什么要扣咱們這支鏢?一定得有個原因。你也甭上火,我一定想辦法通融,把這支鏢要出來。但是不能得罪他呀,拿咱們哥倆的能力來說,惹不起人家。”鐵三爺一瞪眼:“怎么就惹不起他?”“哎呀,兄弟!論武藝,我不是長人家的威風,滅咱們倆的銳氣,一伸手,你我都白給,你別覺著你不含糊,我也別認為我自己不錯,你說咱們哥倆敗到英雄鎮(zhèn),出門口不出門口?那就徹底完了!不打無把握之仗,咱們得有充分準備。”“那綢緞莊掌柜的來找咱們怎么說?”“我有辦法。”
丁瑞龍第二天就上福壽祥綢緞莊,找著掌柜的把這事說了。掌柜的一聽把嘴一咧,“啊呀!那么我們購買這批貨急著用,就等著過年的時候賺一筆錢,把銀子扣那兒怎么辦?”丁瑞龍說:“你別著急,關于這銀子的利息錢我照付,過幾天我一定想法把銀子提出來,所有的損失我們永昌鏢局負責。”“那好吧。”“我現在就抱著息事寧人的態(tài)度,不要把事態(tài)擴大;先跟你打個招呼,你可千萬別打官司告狀。”掌柜的知道,丁瑞龍是面上的人,那個人說話是算數的,也就點頭答應了。鼓上飛仙把這頭安撫住,又回到鏢局,晚上睡不著覺,翻來覆去思索這件事,怎么辦呢?可我話說出去了,想法通融,怎么個通融法呢?找誰去哪?他可真為了難了。后來靈機一動,忽然想起一個人來,誰呀?童林。“對!”丁瑞龍一琢磨,童林在北京哪。震八方紫面昆侖俠,要找他呀差不多,你看我們倆在杭州擂上認識。但是丁瑞龍這人自尊心挺強,又一想,我覺得跟童林有交情,人家未必是這么想,我要去了叫人家來個燒雞大窩脖,那該如何是好?人家現在紅火得利害,我算個什么?呀呀呀,丁瑞龍犯了猶豫了。這么說吧,多日來他茶不思、飯不想,愁的他是一籌莫展。
簡短捷說,這銀子扣在英雄鎮(zhèn),時間可不短了,怎么通融也要不出來。這時候呢,就過了年了。丁瑞龍在屋里頭煩悶,到街口溜達,沒想到正好遇到童林,他一看哪,這個機會可不能錯過。因此把昆侖俠讓到永昌鏢局,留他在這兒吃晚飯,把鐵三爺叫來,當面一介紹,同時,把丟鏢的這個事情跟童林都說了。他一邊說呀一邊偷眼觀看:瞅童林的氣色,有沒有幫忙的可能。海川不聽則可,等聽完了,把紫臉蛋子往下一沉,劍眉倒豎,虎目圓翻:“丁鏢主,要照你這么一說,姓石的太有點蠻橫無理了!”“可不是嗎,這個人就仰仗著他老師大喇嘛佛的勢力,不過,別的壞事他不干。為什么劫我這支鏢?他一定有個原因。”“嗯,那么你跟我說的意思是想請我?guī)兔α耍俊薄班牛牵恰M瘋b客,我知道您老太忙,每天還得伺候貝勒爺。但是我覺得人不親藝親,藝不親祖師爺親。您是俠客爺,咱也有一面之識,無論如何請您百忙中給幫幫忙。我覺得您一句話,勝似我百句話,您的臉面重如泰山,只要您給幫幫忙,這件事情肯定馬到成功。”“噢,丁鏢主你可別這么說,也未必。像我童林不過是小小護院教師,怎敢比你這總鏢主啊!但是天下人管天下事,朋友有了危難找咱的時候,就得伸手幫忙,童某一定盡力而為!”“啊呀,我謝謝童俠客!”連鐵三爺也非常高興。
童林是個急性子,想了想這個事:“我看這樣吧,明天,一大早吃完飯哪你們趕奔雍親王府。我也向王爺請個假,當面把這個事說道說道,不然的話,將來惹出麻煩來恐怕他不高興了。”“好好好,不過人家那么大的王爺,見面似乎不便?”“不不不,你不要有顧慮,雍親王這人非常平易近人,到時候我在那兒等著你們。”“好了,一言為定。”吃完了飯,席散,童林喝點水這才起身告辭,回去也沒說這些事。到了第二天,童林趕奔雍親王府,陪著貝勒爺在這兒閑談,坐的時間不長,大總管何春就進來了,“童俠客,有兩位朋友拜會。”童林明知是鐵三爺、丁瑞龍,假裝不知。“誰呀?”“永昌鏢局來的。”“哦——爺,我跟您告?zhèn)假,到外邊看看。”雍親王這個人一向好熱鬧,非得來點客人,大家說說笑笑他才覺得解悶兒,一聽永昌鏢局來的,很高興。“海川哪,你不必回避我,去去去,把他們領到我這屋,我也聽聽什么事。”童林一聽,心中暗笑,“求的就是這個。”海川來到雍親王府外邊一看,可不是嗎,丁瑞龍、鐵三爺,還拎的點禮物。海川說:“咱們過得著這個嗎?”“啊呀,無論如何你也得收下,哪有空手來請人的呢?”海川也不拒絕,把二人請到里邊,見到雍親王。這兩個人把禮物放下,跪倒在地給王爺磕頭,“王駕千歲,千千歲,我們給您拜晚年嘍。”雍親王欠身離坐,“請起,請起。”他看看丁瑞龍,“咱們好像見過?”“是啊,爺,您忘了,咱們在杭州擂上相處了很多日子。我叫丁瑞龍。”“哦,對對。哈哈哈!我怎么把這碴兒忘了呢?這位我似乎眼生。”“小民我叫鐵木真。”“姓鐵,這一說你們是貴教人?”“不錯,我們是貴教人。”“那好,我就希望跟清真的朋友交朋友。坐坐坐。海川哪,快快準備水,把壺碗揩得干干凈凈的。”
其實,人家這府里頭,招待哪路朋友,有哪路朋友的家什。拿壺碗來說,專門有那么幾套給貴教人準備的,其他人都不動用。一會兒把水沏上來,擺好瓜籽點心,大家又說又笑。童林假意不懂,就問:“二位,今兒個怎么得鬧到這兒來了?”“啊呀童俠客,一者過府給爺問安,拜個晚年;二者給童俠客拜個年,我們有一事相求。”“呃,說吧,當爺的面兒不必隱諱,有什么說什么。”“是。”丁瑞龍又把昨天的話翻了那么一遍,其實這一遍不是給童林講,是給貝勒爺講,等說完了,一起請出童林幫忙。海川沒言語,偷眼看貝勒爺:就見那胤禛把臉往下一沉,露出不高興的樣子來。丁瑞龍心里沒底兒,不知道為什么不高興哪,是對我哥倆提的這個要求不高興哪?還是對這個事兒不痛快?屋里沉默了片刻,雍親王把茶幾一拍,啪一聲:“反了!反了!哪冒出這么個石昆侖石勇?小猴崽子膽大妄為,他眼里頭還有王法嗎?海川哪,拿我的名片到順天府大興縣,干脆派幾個人把猴崽子逮起來,先讓他蹲幾天,他要是不服氣,把家給抄了!”鬧了半天,這位真不愧是王爺,動不動就打官腔。他剛說到這兒,海川接上了:“爺,您別動怒,您這么些日子還不了解江湖的事,最好別動勢力。”“你說官面能不能干得成?”“能,干是干了,他心里不服氣,早晚結下仇恨,還不是事嗎?您老能慫恿官府嗎?再者說來,這個主有后臺,大喇嘛佛馬寶善,跟當今圣上的關系都不錯。爺辦事,您不要草率行事。”“馬寶善我認識,不就是書符念咒的那位嗎?經常進宮陪著我爹下棋,他還畫著一手好畫兒,寫的一手好字,深受我爹的賞識啊!他要不靠著這個關系,他也不敢這么猖狂。海川,那你的意思呢?”“我的意思,打算跟著他們二位到英雄鎮(zhèn)去一趟,見著石勇陳述利害,他要是懂人情,乖乖地把銀子退回,這不就完了嗎。”“他要不答應呢?”“他要不答應,我就問問為什么,摸清了底細然后再做結論。”“海川哪,我是這么看,去可以,說好了怎么都好,說不好了,你就亮出你那柳葉綿絲掌,狠狠地給我捧,只要給他留口氣兒就行。怎么樣?”“是,只要有爺的話我就放心了。”“海川你們三位都放心,天塌下來有本王我給接著。馬寶善那頭由我來對付,放心大膽的去干吧!”這一句話就等于圣旨喲,丁瑞龍和鐵三爺跪在地下不住地磕頭,童海川把他們摻起來了,“爺,那我們就去了。”“快去快回,我好聽個信兒。”他也參與進來了。
三個人高高興興離開銀安寶殿,到前邊,有仆人給童林備馬。其實,丁瑞龍,鐵三爺也是騎馬來的,還帶了幾個伙計,還在外邊等著呢。
眾人上馬后,一溜風趕奔北京城外英雄鎮(zhèn)。那還不快嗎,時間不大到了,等進了鎮(zhèn)子,丁瑞龍用手一指,“童俠客,就是那個門樓。”“哦,到了。吁吁。”大家把絲韁帶住,甩鐙下馬,仆人把馬匹接過。丁瑞龍走在最前面,一看門開著呢,往門里一瞅,有人走動。丁瑞龍咳嗽一聲,這就是打招呼。里面人出來一瞅:認得。“喲!這不是丁總鏢主嗎?”“不錯,是我。你家主人可在?”“啊,正在客廳陪客人說話。你又來要鏢來了?”“不錯,請你轉告你家主人,就說丁某求見。他問干什么,你就說要鏢來了。”“好唻。”這人轉身回去了,時間不大他又回來了,吡著牙,咧著嘴,樂呵呵的。“我說丁總鏢主,還有你帶的幾位,請進來吧。我家主人有話,讓你們里邊去。”“好。”說著,眾人就甩大步往里就走,轉過影壁墻,穿過頭層院,來到二道院,進了待客廳。有人把棉門簾一撩,丁瑞龍、童林、鐵三爺魚貫而入。童林到得屋一看哪:啊喲真闊氣,暖氣撲臉;地下放著四個風磨銅的炭火盆,炭火發(fā)白,一股暖氣撲臉;再往里一瞅:這屋是桃山的對聯,名人的字畫,收拾的典雅大方。在正中央的八仙桌左右坐著兩個人,上垂首這位:
整個是猴,要不穿著衣服,不在這兒坐著,真像個大馬猴一般不二。兩只圓眼睛分明爍亮,一縷山羊胡往前撅著,身穿古銅色棉褲棉襖,扎著褲腿兒,腰里系著帶子,手里拿著銅桿煙袋鍋,咕咚咕咚正在抽著煙,一股辣味兒刺鼻,年紀能有七十歲掛零。往下垂首一看:
坐著個矮胖子,五短身材,項短脖粗,胳膊大腿顯得格外結實,四棱子腦袋,大臉蛋子青黢黢的,濃眉大眼,穿綢裹緞,披著斗篷。
后邊站著幾個小伙子斟茶點煙,忙忙碌碌。書中代言,這個人就是石昆侖石勇,像猴似的那位是誰?誰也不認識。童林幾人進屋往這兒一站,石勇看看:“呀,今兒個太陽從哪邊出來的?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震八方紫面昆侖使駕到!有失遠迎,當面恕罪!哈哈哈!童俠客,你好啊!”說著他一抱拳,但是沒站起來。童林也沖著他一抱拳,沒言語。鼓上飛仙丁瑞龍往前緊走兩步:“石大爺,我來給您拜個晚年,另外為鏢的事而來。”“嗯,剛才不是說了嗎,你們就是要鏢來的,這不,把童俠客也煩出來了。哈哈,想必是要以勢壓人嘍!”童林一聽,這人張嘴就不說人話,火就有點大了,但是又把火氣往下壓了壓,“你就是石勇嗎?”“啊——不才正是石昆侖石勇。”童林說:“這次我來沒別的事,我是受朋友之托,給你兩家調解這件事情。”“是嗎,難得,難得。紫面昆侖俠親自出面給我兩家調解,真是不勝榮幸!好好,咱們坐下講話。打坐!”這才讓坐。三個人也不客氣,在旁邊坐下,童林就問:“石大爺,但不知鼓上飛仙丁瑞龍哪一點有失禮之處?得罪石大爺,你一怒之下把鏢銀給扣下了?我希望你把這話講到明處,讓他知道哪錯了,將來好杜絕,你要不說,難免誤會,有道是冤仇易解不易結,話說穿了就無毒,能不能請石大爺把這話賞下來?童某我也聽一聽。”石勇沉默片刻:“童俠客,你先甭跟我這個,我先問問你,你今兒個到我家來是以什么身份?是代表官方,是代表你個人?還是雍親王把你派來的?你想文斗還是武斗?你把話最好還是先跟我說清楚,然后我再講。”“哈哈哈!石大爺,實話告訴你,我既不代表雍親王,也不代表官方,那是我個人的意思。我跟鼓上飛仙丁瑞龍、鐵三爺是朋友,我以朋友的身份出現。”“啊——要這么說我就告訴你。我這個人有個古怪的脾氣,我要上來不高興的勁兒,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也不為,我就劫他的鏢,我瞅著他別扭,我想扣留就留,我想給就給,想不給就不給!說明白沒?”童林冷笑一聲,“石勇,難道說你有點癡傻不成?”“哎!童林,你罵我是怎么著?”童林就站起來:“我在這兒跟你說正經話,你嬉皮笑臉,裝瘋賣傻,這是何意?我且問你,光天化日,乾坤朗朗,在天子輦轂之下劫了人家的鏢,難道就不怕王法不成?我聽說了,你仗著你師父大喇嘛佛馬寶善的勢力,胡作非為!馬寶善也好,牛寶善也好,難道他能置于王法之外嗎?你們這么做就不怕朝廷怪罪不成?再者一說,人,都有走錯的時候,錯了沒關系,撤回來從頭再走。我沒別的可說,我希望咱倆交個朋友。你能把十萬兩鏢銀如數交出,為時還不晚,大伙哈哈一笑,日后咱們就成朋友了。如果像你剛才那種說法,我童林可不答應。”石勇一聽,啪,桌子一拍,就站起來了:“姓童的,你唬誰?你干什么跑到這兒張牙舞爪地來教訓我?我長到三十六年,還沒聽到這個詞兒!童林哪,你憑什么來要鏢銀?”童海川把雙手一晃:“我憑這個!”“好唻!你有這個,我也不是沒有,咱們二話不說,請到院里吧!你把我石勇贏了,馬上我給銀子;你要贏不了我,童林哪,講不了,說不起,我要把你扣到這兒!”這家伙真翻臉了,怒沖沖站起來來到天井當院,吩咐一聲,“給我準備。”他那府里的人不少,嘩啦往后面一閃,把這院子就收拾干凈了。石勇把外邊長大的斗篷閃掉,盤大辮子,提靴子,來到天井當院點手喚童林。
那抽煙那老頭兒,一直不露身份,你看這兒怎么吵吵,怎么喝,好像跟他無關,耷拉著大眼皮吧嗒吧嗒抽煙,有時候睜眼看看童林,有時候又把眼睛閉上了,愣等說要動手,他這才慢慢騰騰來到天井當院,往房廈子明柱子上一靠,繼續(xù)抽煙。有個伙計給他搬了把椅子,他晃晃腦袋沒坐。究竟這主是干什么的?誰也不清楚。按下他咱們不說,單說鼓上飛仙丁瑞龍和鐵三爺,他們一看這石勇這小子真不是東西,一句人話他都不說,把這么大的紫面昆侖俠給撅了個墜頭彎兒,覺得這臉上發(fā)燒!丁瑞龍一想,事情在我身上引起來的,我不能讓童俠客先伸手。“看我的!”丁瑞龍收拾完了把寶劍摘下來,交給鐵三爺,往上一躥:“石勇,來來來!今天你把我姓丁的贏了,鏢銀我不要了,我給你買棺材!”
鏢銀索回與否,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53
第七十三回 火眼狻猊狠遭痛打 童林海川大顯武功 話說鼓上飛仙丁瑞龍忍無可忍,往上一縱,照著石勇就是一掌,緊跟著頻頻發(fā)動進攻,啪啪啪啪就打起來了。那位說,丁瑞龍什么毛病,上一次不打,怎么這一次玩兒了命呢?你看,這是情況不同哪,上一回沒有童林哪,私官兩面他心里都沒底兒;這回有童林作靠山,他放心了,準知道我這兒挨打,童林不能干看著,動官司,那塊兒有雍親王,還怕你大喇嘛佛嗎?這就是丁瑞龍精細之處。所以這次他一伸手就不留客氣了。石勇驕橫慣了,能讓這過嗎?接架相還也下了絕情。兩個人在院里身形滴溜溜亂轉,打了個難分難解。
鐵三爺在旁邊看著,心說話:事在我身上引起來的,我第一次保鏢就栽了個跟頭,我對不起我丁大哥呀!我能在旁邊看著嗎?上一次來我就想伸手,讓哥哥把我攔住了,現在有了動手的機會,我得頭一個兒。鐵三爺想到這兒,把長大的衣服往帶子上一掖,把大辯一盤,嗖——就奔過來了!“大哥還用著您嗎?殺雞焉用宰牛刀,有事小弟服其勞。您給我觀陣,看我的。”也不取得丁瑞龍的同意,他就過來了。丁瑞龍一聽也好,虛晃一招跳出圈外,累得噓噓直喘,給鐵三爺觀戰(zhàn)。再說鐵三爺一上來,就是猛的,他那大火了!心里說:“石勇哪,咱倆是前世冤家,今世的對頭!就拿我姓鐵的來說,家有萬貫,由于練武,練的一貧如洗;走投無路讓我丁大哥救了,賞給我一碗飯吃,在鏢局子我混個職業(yè),剛保鏢就叫你給劫了,你這不是砸我飯碗嗎?往后我怎么見人哪?這碗飯我得怎么吃啊?你說這么多人來勸你,你是全聽不進,今天有我沒你,有你沒我,我把這條命豁出去了。”鐵三爺心是這么想的,那招數能不狠嗎?啪啪啪……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狠似一招,恨不能把石勇打成餡兒餅!但是心有余力不足。石勇的武功可不善哪!一是年輕,三十多歲血氣方剛,二是受名人的傳授,掌法出奇,再看他身子滴溜溜轉動,兩條膀臂掄開掛定風聲,全是硬功夫。因此,一半會兒分不出高低來。
童林一想,人家哥倆為什么?費挺大的勁跟我說了,又請示了雍親王,我跟著一塊兒來了,我能看著人家打我不伸手嗎?一開始,童林有個客情,認為這丁瑞龍和鐵三爺要能夠取勝,自己就不伸手了,但他一看,不行,不管是姓丁還是姓鐵的,都不見得贏得了姓石的。童林一想,我還真的得過去,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把肥大的袍子一掖,袖面挽了挽,童林過來了,“鐵三爺,你到后邊喘喘氣兒,交給我了。”鐵三爺一聽是童林的聲音,趕緊虛晃一拳,跳出圈外。“童俠客,你受累了。”“別客氣。”童林讓他躲到一邊了。他穩(wěn)穩(wěn)當當來到石勇的近前,“石勇,你先別著急,我有幾句話得交代清楚。”“啊,說吧。”“這支鏢,你今天給不給?”“不給!”“此話當真?”“那還假得了嗎,就是不給!”“哈哈哈,你可把話說的太絕了,倘若我要把你贏了給不給?”“啊——姓童的,剛才在屋我就說了,你們仁不管是誰,只要把姓石的贏了,讓姓石的服氣,二話不說,如數奉還。賠禮認錯我算栽。怎么樣?但是你可得贏了我,贏不了,連門兒都沒有!”童林點點頭:“好樣的!我希望你說話算數!石勇,我陪你走幾趟怎么樣?”“當然是可以了,我正要領教赫赫有名的震八方紫面昆侖俠,今天我還要和你大戰(zhàn)八百個回合。”“哈哈哈,”童林一笑,“用不著八百回合。石勇,現在是新年正月,家家戶戶都挺高興,誰不在家過個好正月?跑到這塊兒打八百個回合干什么?這么辦吧,你要能在我的眼前過去十個回合,我童林算栽,十萬銀子的鏢銀不要了,我賠老丁。你看怎么樣?”“你說什么?”童林說:“我叫你在我的眼前過不去十個回合就叫你趴下。”“啊喲!”把石勇氣得直擺弄腦袋!“姓童的,你的話也說得太長了點了吧?就憑我石勇學成絕藝在身,在你的眼前過不去十個照面,你簡直都把我給吹死了。”童林說:“不是吹,不信當場試驗,在十個回合之中我要贏不了你,不但銀子不要,我要跪倒天井當院拜你為師。”“唔呀哈哈哈,姓童的,咱們可話說一定。諸位,諸位,大家可都聽見了,童海川可吹了牛了,十個回合打不倒,還要拜我為師。銀子不要了。丁瑞龍,姓鐵的你們聽見了沒有?這可不怪我石勇,我從來沒說這銀子不給你們,既然姓童的說到這兒,嗐嗐,這就別怪我不講義氣。”說著話往前一縱,就是一拳!他認為呢,童林是高,但是十個回合想贏我,門兒都沒有,你那叫吹牛,等一伸上手了,他知道壞了。童林不是吹,不干沒把握的事,剛才丁瑞龍、鐵三爺在這兒動手,他看得清清楚楚,石勇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心里有數了,早就盤算好了,我用什么招贏他,故此才說了大話。石勇往前一縱,啪——烏龍?zhí)阶Γ纪置骈T。海川往下一哈腰,雙臂往下一掖,叫金龍雙角剪,剪他的腕子。石勇往下一撤掌,還沒等他換招,童林一晃就跟進來了,“嗨!”使了個雙撞掌,奔他的華蓋穴。石勇一看不好,往左一撤身,光注意童林的掌了,沒注意童海川的腳。就見童林右腳掖,把左腳抬起來,照定石勇的軟肋就是一腳。石勇一看不好,腳尖點地往空中一縱,雙腳剛落到地上,童林的腳又回來了,這一招順風扯大旗,嗖——啪,正兜到石勇腿肚子上。石昆侖站立不穩(wěn),啪這個跟頭摔得這個脆呀!連四個回合都沒有,躺下了。滿院的人無不驚駭。
鼓上飛仙丁瑞龍、獨棍神佛鐵三爺哥倆一挑大拇指:“好!啊呀,童俠客這幾手太帥了!我們真是望塵莫及!這樣你不服高人有罪呀!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你看我們兩個人那個費勁,你看人家,一伸手,水蘿卜就酒——嘎叭脆!”再說石昆侖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站起來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躺下的!不由得一陣吃驚哪!心說話這姓童的真名不虛傳哪!不行,我還得和他比比,要這么趴下,我不服氣。石勇二話不說,往前一躥,掄拳就打。童林知道他不服,接架相還,跟他伸手,沒三個回合,童海川又是一腳,嗖——啪,撲通又一個跟頭。石勇站起來還打,童林往旁邊一閃身,使了個黃龍大轉身,躲到他背后,把腿抬起來照著他屁股又一腳,撲通又趴下了。連著仨跟頭,這三個跟頭加到一塊兒也沒到十個回合。童林說:“起來。起來,不服氣再來。”把石昆侖石勇摔的是呲牙咧嘴,一轱轆身站起來了,瞪著童林直哼哼。心里說話好厲害呀,這回我算服了,我覺著自己能耐不含糊,比姓童的差得可太多了。他把牙關一咬,“姓童的,我算栽,十萬銀子如數返還。來人哪,提銀子。”這么樣看來,石勇這個人還不錯,不管他行為多惡劣,言而有信。但是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咱們方才說了,在旁邊站著個活猴,手里拿根鋼管大煙袋,這小子可真不是個東西,抬起鞋底來,啪啪啪把煙灰磕掉,煙袋往腰上一別,邁步過來了。“石勇哪,且慢。”“啊,怎么?”“我來會會童俠客。哈哈,你是童林嗎?”童海川上下看看他,一瞅他這個穩(wěn)當勁兒,知道不是善碴兒。“不錯,正是童某。你是誰?”“問小老兒,無名少姓之輩,不值得一談,比不了你童俠客名震四海。但是呢,我跟本宅的主人石勇是好朋友,見著好朋友栽跟頭,我怎能袖手不管呢?實不相瞞,小老兒自幼也學過粗拳笨腳,對武術也很愛好,今兒個打算利用這個機會,跟童俠客過過招,我學兩手。怎么樣?能賞臉嗎?”呢,這家伙說話酸溜溜的,里邊帶著毛刺兒!童林一笑,“可以,既然老英雄愿和童某過招,海川奉陪。”正在這時候丁瑞龍過去了。丁瑞龍一想,得讓童俠客喘氣,歇一會兒,再說打他還用費勁,交給我就得了。他是一片好心。丁瑞龍一指老頭:“我說老朋友,三個鼻子眼兒,你多出這一口氣兒,本宅的主人答應把鏢銀給我們,你干什么給攔著?真是老不識好歹。童俠客那么高的身份,你不配和他動手,有我丁瑞龍陪著你足矣!接掌!”丁瑞龍真生氣了,挺好的個事被他攪黃了,因此一掌劈面打來。老頭說了聲“好得很!”把猴腦袋一撲棱,往旁邊一閃身,其快如飛。丁瑞龍一掌走空。老者使了個金絲纏腕,抓丁瑞龍的腕于。丁瑞龍趕緊把掌撤回來,抽梁換柱,底下又是一掌。這老頭把左手往下垂,啪——把丁瑞龍的掌撥出去。二人來來往往就打在一處。
伸上手了,童林一看:丁瑞龍白給,差得多啊!果然不出童海川所料,也就是六七個回合,老者把兩個手指頭伸出來,在丁瑞龍的肩頭上戳了一下,“別動!”啪!“啊唷!”丁瑞龍身子一栽擺,斜著噔噔噔退出去幾步,被鐵三爺給扶住了,不然就躺下了,再看丁瑞龍面色發(fā)青,胳膊抬不起來了。童林明白,鷹爪力,趕緊到丁瑞龍近前把衣服給他解開了,往肩頭上一看,兩個指頭印兒,青紫色。這老者微含一笑,“哈哈哈,恕老朽失手了,丁總鏢師對不住啊。”這就是露一手讓童林看看。
單說鐵三爺,見大哥受了傷,火往上撞,飛身跳過去就是一拳,跟老者打到一塊兒。鐵三爺的能耐未必比丁瑞龍高啊。七八個回合,老者一轉身,仍然伸倆指頭,在鐵三爺胳膊上一捏,“別動!”“喲!”鐵三爺那是頂天立地的鐵漢子,疼得顏色更變,汗珠滾下來了,捧著胳膊回來,“童俠客,我這胳膊也動不了啦。”童林把他的衣服解開一看,可不是嗎,仍然是兩個手指頭印。“哎喲呵,這老頭不含糊!他是哪一路的高人?”童林一看,我得過去了。讓他們哥倆在后邊等著,海川過來了,“老朋友,你究竟是誰?能不能把名姓賞下來?”老者一樂:“童林哪,看你問得很誠心,那不妨就告訴你了。老者是云南八卦山的,有個小小的綽號,叫火眼狻猊,姓賀叫賀雁章。”書中代言,這賀雁章可了不起啊:云南八卦山一共有八位莊主,頭一個,是混元俠李昆李太極;第二個,就是他火眼狻猊賀雁章,那功夫成了高的,是著了名的劍俠,只是因為這個人品質不那么端正,所以沒成劍客也沒有叫他俠客,要論能耐何止是劍俠。這次他從云南八卦山來,干什么來?找鐵背羅漢法禪。因為法禪是四莊主,多日沒有回八卦山,韓寶、吳智廣也沒影了。大莊主李昆為此事很著急。因為云南遠在西南,消息隔絕,所以讓他下趟山,了解這些情況。臨行之時,李太極說得明白:“二弟你性情粗暴,性如烈火,千萬遇著事穩(wěn)當,不可惹事,把消息探聽明白,回來速報我知。”“哎。”賀雁章嘴答應的挺痛快,心里頭不是那么想的,因為他跟法禪交情至厚。在沿路之上,他一邊走著一邊打聽。特別到了中原地帶,童林的名字把他的耳朵都磨出繭子來了。老百姓街頭巷議,沒有不談論杭州擂的事。說童林童海川威震杭州擂,雙鉞分雙劍,北高峰獻藝,南高峰月下會西峰,人稱震八方紫面昆侖俠,掌打鐵背羅漢法禪;最近又打了清水潭烈焰寨,抓住盜寶的賊寇韓寶、吳智廣。現在童林這臉都露到天上去了。雖然這個傳言有時不確切,但是大致也差不多。賀雁章一聽,“哎呀是這么回事,老四挨打了?現在落到哪了?這么大個國家上哪找去?”他一琢磨,干脆我奔北京吧。等來到北京,談論童林的事情更是熱火朝天:說皇上都接見童海川了,在御花園獻藝,龍顏大悅,賞給童林一面金牌,九斤十二兩,正面是御賜震八方紫面昆侖俠,背面還有字,叫“忠義可嘉”,現在童林是受皇封的俠客,在街上揚名三天,前頭敲著鑼,掌著號,鞭炮齊鳴,震動九城。把賀雁章給氣的。與此同時他還聽到個消息,韓寶、吳智廣已經問成死罪,現在押在刑部大牢,不定哪天出紅差結束他們的性命。“啊呀這怎么辦?”賀雁章一合計,現在有兩條道:一、馬上回云南八卦山,向我大哥李太極說明情況,讓他想緊急措施前來救人,但是又一想,回云南一趟萬水千山,耽誤事,但即使把這事對我大哥說了,根據我大哥那脾氣,很可能袖手不管。他治山甚嚴哪,對老四法禪平日所作頗為不滿,恐怕對韓寶、吳智廣也不能庇護。我不是空去白回嗎?這一條道不行。另一條道就是砸監(jiān)反獄,我把韓寶、吳智廣救出來,但是他圍著刑部大街轉了幾圈兒,一看不是那么容易的,在天子腳下,重兵守把,刑部衙日夜巡邏,都是神營火槍隊。這玩藝兒厲害呀,神仙難躲一溜煙!那一點火,一摟機子,嘭一聲,人摔倒了。也不能鋌而走險,把他急得離開北京,信步在街上溜達,正好遇上石昆侖石勇。石勇過來管他叫表叔,他兩家還有親戚。賀雁章一看他就是一愣:“石勇啊,你怎么也到北京了?”“啊呀,表叔,我家就在這皇城住啊,離城十里英雄鎮(zhèn)哪。”“哎呀我要早知道你在這住,早去找你去了。你看你什么時候搬這來的?”“搬這兒二十多年了。表叔快請到家吧。”就這么把賀雁章讓到家。到家里呀,賀雁章把來意說明。石勇一聽,給老頭出了個主意:“您哪別沒事捅馬蜂窩了。韓寶、吳智廣咎由自取,活該!您哪也別砸大牢了,也別救他們了,這倆小子是沒救了。但是哪,咱們可以想辦法報仇出氣,找童林童海川,想辦法讓他栽了跟頭,也就得了唄!”賀雁章一聽說的有理。聽人勸吃飽飯。在這兒住了幾天,賀雁童打算回云南,被石勇給留住了。“表叔啊,咱們多年不見面了,在這兒多住些日子,正趕上過年,這正月可熱鬧了,你也開開心。等年過了,你再走也不晚。”就把他挽留下了。正趕上今兒這事,叫他遇上了。賀雁章早就憋著火呢,一看這老趕就是童林。“好小子,別的我不跟你說,今兒個我就打東西呀,我要把你揍了。一,抬高我的身份;二,給法禪報了一掌之仇;第三,也就給韓寶、吳智廣報了仇了。我只能盡得這么大的能力,然后回八卦山見我大哥,再稟明情況。”這就是賀雁章的想法。童林叫他報名,今天他報通了名姓。童海川不知道里邊這些套頭啊,只知道比武。跟賀雁章伸手一戰(zhàn),把賀雁章嚇一跳!他一看童林,真不愧叫震八方紫面昆侖俠,果然身手不凡,身形轉動,二臂齊搖卦定風聲,那手上鷹爪力、鐵砂掌、金砂掌、銀砂掌,全都有,也就是我賀雁章,換個旁人焉能抵住他呢?但這賀雁章沒安好心,想給童林廢了,每一掌都奔童林致命之處,招惹的童林非常不高興。他心里想:“咱倆無冤無仇,你干什么下死手?看這意思今天我不給你來一下還不行。”童海川打著打著,使了個海底藏花,陰陽跺子腳。這一腳可厲害,兩手在上邊一晃,嗒嗒嗒晃賀雁章的眼神。賀雁章光注意上邊了,童林左腳一點地,右腳飛起來,奔賀雁章的小肚子,賀雁章趕緊往旁邊一閃,童林這一腳是假的,收右腿,抬左腿,啪——這一下踢了個真的,正踢在小肚子上。童林還沒使勁呢,賀雁章可受不了啦,仰面摔倒在地,雙手捂住肚子就地翻滾,臉都青了。石勇趕緊帶人過去把他從地上扶起來,“表叔,表叔你覺得怎么樣?”賀雁章痛苦難當,哇——一口血!噴灑在當院,用手點指著童林:“姓童的,你記住,只要老朽有三寸氣在,我必報這一腳之仇!”哎唷!哇——又是一口血。童林有點后悔,沒想到這一腳蹬得這么重啊;但是又一想,咎由自取。“你自己找的,你把我們的人打了怎么說呢?”所以童海川笑而不答。石勇趕快命人把他表叔賀雁章抬到屋里去,找大夫調治。童林就問:“石勇,鏢銀這事怎么辦?”“我說話是算數的,說給你就給你。來呀,提銀子。”十萬兩鏢銀拿出來了。丁瑞龍過了數目,一點兒都不差,連車輛都趕著走了。石勇送到門前,沖著童林的背影冷笑了兩聲,心說:姓童的,你別高興得太早了!我石勇可不是好惹的!連我表叔今天失敗得這么慘,我們能善罷甘休嗎?你等著,略施小計!
后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54
第七十四回 聞亮鏢會童林喜 送紅請?zhí)仙?/strong> 話說童林掌打了火眼狻猊賀雁章,制服了石昆侖石勇,把十萬兩鏢銀順順當當要回了,三個人押著鏢銀回北京。丁瑞龍、鐵三爺是千恩萬謝,按兩人的意思呢還打算進雍親王府,向雍親王致謝,被童林給攔住了。童林說:“雍親王的事比較多,尤其這點事情,不值得致謝,我把話捎到就得了。”兩個人聞聽點頭,“童俠客,改日我們再謝,回去把鏢銀的事情我們處治處治。”在路口三個人分手。
丁瑞龍和鐵三爺回去,向福壽祥的掌柜的說明情況,說銀子要回來了,掌柜的自然非常高興。丁瑞龍唯恐這支鏢再出事,由自己親自押送趕奔蘇州。這些事情咱們不必詳細交待。
單說童林,回到雍親王府,一進門,雍親王正著急呢。“海川回來了?”“爺,我回來了。”“怎么樣?”童林一看,真急性子,沒等坐穩(wěn)當呢就問上了。海川就把奔英雄鎮(zhèn)的經過詳細說了一個過兒。雍親王認真聽著,是眉飛色舞,“打得好!打得好!可惜我因身份有關系,我不能親眼目睹。哎,海川哪,往后再遇上這樣的事你就甭給我客氣,這樣的人不教訓教訓還得了嗎?就捅出婁子來,由爺我給你擔著。”童林一笑,“爺,你就不怕這熱鬧大?”“哎,我就是愛看熱鬧。”童林又把丁瑞龍、鐵三爺的意思向貝勒爺稟明。胤禛說:“這兩個人都不錯呀!我希望你們往后好好交一交。”“是。”童林點頭,然后告辭回來趕奔家里頭,見到父母和小弟兄自然沒提此事。別看童海川表面上挺平靜,心里頭十分煩亂,他感覺這人生怎么這么不平坦呢?處處都有事。“拿我來說,不想惹事。不想惹事,又打了倆人,石昆侖能完嗎?賀雁章能完嗎?他們肯定搬弄是非,還得找麻煩,可是事到如今只好硬著頭皮等著了。等到了時候再說吧。”童海川心里這么想,跟外人可沒說。
光陰似箭,出了正月就進了二月了。這一天童林正陪著雍親王閑談,何春走進來,笑呵呵給童林請安,“教師爺,有人求見。”童林一聽,又來人了。“誰呀?”“雙龍鏢局來的。”童林一聽高興了。雙龍鏢局,那是震東俠和北俠開的鏢局,“請。”過了片刻之時,就聽得腳步聲音,從外邊走進一個人來:
黃臉膛,奔顱頭,黃眼珠,四十左右歲,穿的是干凈利落。
進了屋就給雍親王磕頭:“爺,您好?我這兒給您問安了。師叔,您好?”童林一看哪,認識:來者非別,正是震東俠掌門的大弟子,黃燦,就是原來飛龍鏢局的鏢主,趕緊伸手把他攙扶起來,讓黃燦坐下。童林就問:“你這是從哪兒來?”“我從山東巢父林來。”“哦,我那兩位哥哥可好?”“托您的福,兩位俠客爺的身子骨可結實著呢。這么些日子什么事也沒發(fā)生。”“噢,那么你到北京所為何來?”“我來給您送封信。”說著話黃燦把信掏出來了,雙手往上呈遞。童林接過來,展開觀瞧,鬧了半天是震東俠侯廷、二俠侯杰聯名寫的信。首先向雍親王胤禛問了安,下面說事情,大致的意思是:三月初三,北京雙龍鏢局分號正式掛匾披紅,我們準備好好熱鬧一番,因此,定于三月初三在北京永定門外桃花莊舉行一個亮鏢盛會,我們約請了全國十三家鏢局的總鏢師、副總鏢師,屆時參加;同時也請了各門各戶的俠劍客。唯恐有人從中搗亂,請童林多加關照,屆時也請童林和雍親王參加。大致的意思就是這么說的。童林看完了,有的事情他不清楚,把傳遞給雍親王胤禛。胤禛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喲!好啊!黃燦哪,什么叫亮鏢會?”“回爺的話。鏢行有這么個規(guī)矩,凡是一個鏢局子開張,都要掛匾披紅,為的是慶祝一番,讓大家知道知道有這么一號。今年呢,由于咱們雙龍鏢局新開張,在那一天咱們好好祝賀祝賀。為此我們兩位老俠客,撒請?zhí)刚埩颂煜率齻鏢局的總鏢師,大伙到北京聚會聚會。同時還請了很多世外的高人,借著亮鏢會,一是讓大家知道知道雙龍鏢局誕生了;二是大伙攀論攀論武術,互相借助,也好交流經驗。”“啊呀好啊!兩位俠客爺想得是真周到。這么說大伙很快又見面了?”黃燦點頭。童林就問:“我兩位老哥哥什么時候來京?”“我?guī)熓甯規(guī)煾刚f了,可能二月中旬就可到京。”“哦,那鏢局的事張羅得怎么樣了?”“潘龍在那兒張羅著。現在地點就選在前門大柵欄兒,有片房子咱們買下來了,現在雇用了不少工匠,正在破土動工,三月以前肯定完工。三月初三肯定掛匾開張,我正張羅這些事。”童林說:“我得去看看去,這跟我的事沒什么區(qū)別。”所以留著黃燦在這兒吃完飯,又問了一些詳細情況。童海川陪著他趕奔前門外大柵欄兒。
貝勒爺非常高興,就盼著這三月初三亮鏢會,跟各位俠客見面。可是他只知外表不知內里。書中代言,這次亮鏢會可非同尋常,天下的名人聚會,有一場兇殺惡戰(zhàn),有人是祝賀,有人企圖搗亂,連那世外高人、成了名的英雄,都要云聚北京,童海川可要大顯身手。這是后話,暫且先不提。單表童林陪著黃燦到了前門外大柵欄兒,一看,可不是嗎,很多工匠正在忙活著,烏煙瘴氣。海川剛站到門口,潘龍從里邊出來了,“師叔,童俠客,我這給您問安了。”童林說:“免禮。潘龍哪,你好?”“師叔,本應當我進京過府問安,你看看這些事活活把我纏住了。因為三月初三哪必須得開張,日夜我在這兒監(jiān)著工,請師叔原諒。”童林一笑,“咱自己爺們兒還有什么說的。”你別看這潘龍過去鼓動是非,惹出杭州擂那么大的風波,自從那個事過去之后,他誠心悔過,如今誠心實意地跟震東俠他們相處。因此兩家親密無間,一點毛病也沒有。實質上潘龍這個人不壞,就是有時候辦事毛草,有點急巴,拋去這個,這個人還很好。童林在這兒看了一會兒問他們倆:“缺錢不,用什么東西不,只管說話。這鏢局子雖然不是我的,跟我的也差不了許多。我兩位哥哥不在,你們盡管找我。”“師叔您放心,有事一定去找您,不過現在還沒遇上事情。”
打這以后,童林三天兩頭到這兒來看,真是一天一個樣兒。有錢能使鬼推磨,舍得花錢,活兒自然進展得就快。眼看到了二月初十了,童林就盤算,這個中旬,也就是幾天的工夫,我兩位哥哥就要進京了,我們得好好樂和樂和。童林天天思念侯廷和侯杰,回到家里頭和眾位小弟兄們一說:“你們很快要跟你們師伯見著了。”是怎么怎么回事,舉行亮鏢會。把小弟兄樂得亂蹦,這比過去都熱鬧。為什么呢?因為童林對他們管束的甚嚴,平日不讓出門,老在家練功,難得跟大家聚會。真要三月初三天下英雄大會面,小弟兄們不定多高興呢!所以大伙樂得是前蹦后跳。童林當然也高興。他們一家坐在一起正在談論這個事呢,外邊有人敲門,咚咚,咚咚,咚咚咚!“童俠客住在這兒嗎?童俠客在這兒住嗎?”劉俊急忙出去把門開開,一看不認識,是個二十來歲的小伙計,跑得滿頭大汗,手里拿著份請?zhí)!澳闶悄膩淼模俊薄拔沂抢飶R來的,要見童俠客。”童林在屋聽見了:“喇嘛廟?難道是大喇嘛佛馬寶善派的人?”他自然就想到前邊那個碴兒了。“劉俊哪,讓他進來。”再看這個人邁步進來,看了一眼童林,他認識,過來請安。“童俠客,您好?”“起來吧。找我有事?”“奉了我們大喇嘛所差,給您下個請?zhí)!蓖职颜執(zhí)眠^來一瞅:定于明天請童林趕奔喇嘛廟一會,有要事相談,就這么幾個字。童海川略微思索思索,就知道這里邊肯定有麻煩,一定是石昆侖石勇,火眼狻猊鼓動是非,把大喇嘛鼓動出頭了,找我要報仇,一定是這個事。但童林哪不便跟小弟兄們挑明,思索片刻,跟下書人說:“請?zhí)伊粝拢埬戕D告大喇嘛,明日早飯后我準時必到。”“好了,那我就告辭了。”說著話轉身走了。劉俊大伙不明白,問童林;“師父,怎么你和這大喇嘛還有交往?他請你為什么呢?”童林晃晃頭,沒回答,反正他心中有數。
當晚無話,到了次日平明,童林早早的起來了,為了防備萬一,把子母雞爪鴛鴦鉞擦干凈了,帶在身上,告訴劉俊:“你們好好練功,我出去一趟。”劉俊多聰明,一看老師每回出門不帶家伙,今兒個怎么把雙鉞別上了?“老師,是不是我跟你一塊兒去?”“不必,誰也不用,你就監(jiān)督他們好好練功就得了。”童林說話誰也不敢反駁。劉俊沒言語,只好把門關上。童海川邁大步直接趕奔喇嘛廟。這座大廟在哪兒?童林知道,他順著前門大街往西拐,走來走去就來到了喇嘛廟。啊呀這地方離著皇城不太遠,修建得金碧輝煌哪!要不知道的以為這是皇宮呢,也是黃綠琉璃瓦。正門是朱紅的大門,一排金釘,左右有一對獅子,門口掃的干干凈凈,連行人走到這兒,大氣都不敢出呵。因為呢,滿清的時候最重視喇嘛教,這喇嘛就像高人一等,雖然他不是官,比當官的身份還要高。誰惹得起他?這無形中就成了一個特殊的衙門。童林無心在外面觀看建筑,來到角門這兒,啪啪啪叩打門環(huán)。門開了,出來個小喇嘛。這喇嘛跟和尚沒什么區(qū)別呀。這小喇嘛看了看童林,“啊——您是童俠客吧?”“正是。你家大喇嘛可在?”“哎,我不知道。您稍候片刻,我去看看去。”關上門小喇嘛走了。童林背著手在門口溜達,猜測著這件事情。忽然聽見里頭咚咚咚腳步的聲音,門一開,石勇從里邊出來了。石勇一見童林,趕緊抱拳,“童俠客,久違,久違。哈哈哈!你挺好?”童林一看,“你說對不對?我總知道是這小子挑動的是非!你甭笑,一肚子壞水。”童林心里明白,表面上沒帶出來,也沖著他還禮,“這不是石勇嗎?”“嗯,是我。我家大喇嘛爺正在里頭恭候,讓我出來接你,請吧。”“請。”說著話往里走。角門關閉。他們腳下踩的都是漢白玉的雨路。童林從這喇嘛廟前過過幾次,這里頭沒有來過,這么一看哪,真是天上人問。
假山,樹叢,漢白玉的欄桿;小橋,廟宇,修建的格外精巧。
另外這里邊也肅靜。他們轉過頭層院子,有個月亮門洞,他們穿過去,童林往院里一看,站著一伙人,在漢白玉的臺階上,還站著一個出家的僧人。再看:
頭上戴的是五佛觀,兩根飄帶飄灑前胸。身披著漆紫布的袈裟,里邊是鵝黃的僧衣。雪白的半截白布襪子,開口僧鞋,千層底。往臉上一看:沒胡須,一張大圓臉,這張臉青里頭轉套紫紫里頭透青;兩道壽毫長出多長來。那眼眉好像使禿了的毛筆似的,往外刺奓,大秤砣鼻子,鲇魚嘴,嘴角往下耷拉著,由于他沒胡子,顯得就好像老公,就像宮里的閹人差不多少。
年歲可不小了,沒有八十也差不多少,由于營養(yǎng)豐富,所以腦門子倍兒亮,鼻子尖都閃光,往高處一站,就像真佛爺似的。兩旁邊站著大大小小十幾個小喇嘛。
童海川一進院子,石昆侖石勇就喊上了:“喇嘛佛,童俠客來了,童俠客到了。”大喇嘛馬寶善提帶撩袍,從臺階上下來一直來到童林的面前,打問訊誦佛號:“阿彌陀佛。童俠客一向可好?老僧迎接來遲,當面恕罪。”童林趕忙還禮:“大喇嘛你太客氣了,童某來的魯莽,望大喇嘛海涵。”“哈哈哈!童俠客別客氣了,今日只身駕臨喇嘛廟,真叫人心里痛快呀!啊呀,今兒個天還不冷,你看暖煦煦的,我看咱們有話就在院里說。來人哪,看坐。”童林以為是好意呢,等把這座抬過來,童林就是一愣!什么原因呢?這座是石頭的,干脆就是大石頭塊兒。十幾個喇嘛抬,累得通身是汗哪。在這道邊一邊擺了一塊,大石頭能有四尺見方,厚里也能有六七寸,因為平時有人經常擦抹,這石頭還挺光滑。就見大喇嘛一指,“童俠客,請坐。”童林一想,這是什么座呀?這么冷的天坐光板石頭,但是客得隨主便哪,只好在旁邊就坐,再看大喇嘛的屁股往石板上一沾,肩膀一晃,耳輪中就聽咔叭一聲,把這塊石頭給坐開了,齊刷刷有一道裂縫。大喇嘛站起身來,把臉往下一沉,“你看看,廢物東西,怎么竟挑這糟石頭,我還沒等使勁呢,就把它坐開了。拿走。再換結實的。”童林明白了,哪是叫我坐下來談話呢?分明是顯露顯露能耐。剛才你練的是硬氣功哪,用千斤墜把石頭給坐開了,這是向我童林示威。童林一想,你會呀,我也不是外行,你這下馬威嚇我,不好使喚。童林想到這兒丹田一用勁兒,肩膀一晃,屁股往下一墜,咔叭——把自己屁股底下這塊石頭也坐開了!大喇嘛坐的是分成兩瓣,童林這可好,屁股往下一坐,把這塊石板坐成四瓣。童林站起來一樂:“大喇嘛,你的這石頭都這么糟?看,我也沒使勁兒,坐成了四瓣。”海川淡然一笑。大喇嘛瞪眼一瞅,心里大吃一驚,“啊——”心說:姓童的真不含糊!好功夫。我以為給他點下馬威讓他難看難看,沒想到不好使喚。嗯,沒關系,咱們慢慢來。大喇嘛一笑,讓小喇嘛把石塊抬走,陪著童林上月臺,這月臺呢都是漢白玉的欄桿。你看過,那漢白玉潔白光亮,上頭都有蓮花,那蓮花也是用石頭雕刻的,有的上頭雕個小獅子。這大喇嘛往上走的時候,好像無意之中,揀了捺那蓮花腦袋一下,但這一捺不要緊,咔叭一聲,把這石頭蓮花捺成了粉碎,證明他掌上的鷹爪力、鐵砂掌過人哪。大喇嘛一笑,“這廟宇修建的也年頭多了,風吹雨打,所有的東西全都要腐爛了。你看哪,用手一捺它就碎了。來人哪,還得找工匠重修。”“扎。”童林明白,你少跟我裝蒜,還是向我示威,亮亮你的鐵砂掌鷹爪力,這個玩藝兒咱也會。童林照葫蘆畫瓢,用手一捺,“是嗎?這東西至于這么糟嗎?”用巴掌這么一搧,啪嚓——也打掉個蓮花頭,打成粉碎。就說這一手,要拍在人腦袋上受得了嗎?大喇嘛又是一愣!“啊呀!鷹爪力、鐵砂掌這姓童的全會?”兩個人相視一笑,各懷心腹事,盡在不言中。都明白了。但是石勇石昆侖在旁邊兒,嚇得脖子伸多長,舌頭都入不回去了!石勇一瞅,“我的媽,我的姥姥,真叫人后怕呀!前者我跟童林比武之時,他是沒下死手啊!要像今兒這個樣兒,童林拿出真功夫來,焉有我的命在?我叫石昆侖哪,就跟這石頭一樣,也照樣粉身碎骨!看來今兒個,大喇嘛這臺也難下”。石昆侖這心里頭輾轉想著這些事。這時小喇嘛把椅子搬來了,這回是太師椅,二人對坐,石勇站在大喇嘛身后,這才開始正式談。童林就問:“喇嘛爺,把童林請來不知有何訓示?”“童俠客你太客氣了,現在你這臉由地上露到天上去了,名揚四海,無人不曉,給練武的增加了光彩,老僧也感到格外高興。不過呢,老僧有點兒事情不太明白,前番小徒扣了丁瑞龍的鏢,丁瑞龍要不回去,把童俠客給煩出來了。童俠客趕到英雄鎮(zhèn),也是我這小徒弟不會說話,惹你生氣了,一怒之下,你把他打了,把鏢也要走了。這個不算啥的,你別看他是我徒弟,我決不袒護他,挨打怨他沒能耐,經師不到,學藝不高,這算什么呢!我就說火眼狻猊賀雁章,他趕上了在那兒串門,看你們雙方伸手,打算過去調停,童俠客可不應該把他打得那么狠哪,打得是大口吐血,如今是臥床不起。這不,就在我這喇嘛廟養(yǎng)傷。也是老僧通點醫(yī)道,開了個藥方這才把血給他止住。那么大年紀的人了,好些沒把命搭上。童俠客你這樣做,未免有點過分吧?”
此舉居心何在,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54
第七十五回 老僧比武圖謀復仇 金元晤面稱頌童林
話說童林仔細聽他說話,腦子轉著個兒,一聽哪這家伙夠狡猾的。石勇沒理他不說,一拐彎兒拐到賀雁章身上來了,拿這個做口實。童林想到這兒一笑:“大喇嘛,你說的也對也不對,你是只知其一,不曉其二。如果像你說的那樣,賀雁章從中調停是一番好心,童某再沒吃過人飯,我還不懂這個嗎?我一定是感恩不盡哪。可是賀雁章不是這個意思,他給石勇發(fā)號,非要跟我們交手不可。你光知道他挨了打了,他把我們的人也打了,你清楚嗎?鼓上飛仙丁瑞龍、鐵三爺肩頭都受了傷,現在這個傷也沒好。這個事又作何解釋呢?俺童林一再向他解釋,那老匹夫執(zhí)意不從,非要動手不可,我童林沒辦法了這才下手。你認為把他打的狠了,吐了血了。咱捫心自問,我童林手下留著情哪,我沒使勁,要使勁兒焉有他的命在?大喇嘛,你是佛門弟子,最講究公道,你給評評這個理,究竟誰是誰非?”“嗐,童俠客,好吧,這事截過去咱就甭談了。總而言之事從兩來,莫怪一方,要說你童俠客一點責任也沒有,我看這交待不過去。但是我這兒不是衙門,我也不斷案,有關你們的事情,咱們就擱到一邊兒。聽我小徒跟我說,你的武藝非常高強,老僧老想領教領教,今天請來沒別的意思,我打算跟童俠客過過招,長長見識,不知童俠客肯賞臉否?”童林全明白了,這大喇嘛滿嘴天官賜福,一肚子男盜女娼。為什么比武?目的還是給賀雁章報仇,還是給他徒弟出氣。你少跟我轉圈兒,主要目的就是為這個,海川我來了,今天看這碴不比是不行了。童林一笑:“大喇嘛,咱們過的著這個嗎?您是劍客的身分,我童某無非是普通的武師,怎敢在名人面前丟丑呢?”“啊呀童俠客你太客氣了,你是震八方紫面昆侖俠,誰不知道你有能耐!別開天地,另行一家,把式要沒點兒拿手的你能這么辦嗎?就別客氣了。來人哪,準備。”把桌子椅子都挪開了。
馬寶善把長大的僧衣閃掉,把五佛冠也摘去,換好了短衣小打扮,把門戶一亮,“童俠客,請!”童林一看,不伸手是不行了。暗中思想哪,我童林就是這個命,我本來不想惹禍,這禍者找我;我不想找別人的麻煩,這麻煩老是纏著我不放哪!哎,其實這個事也是預料之中的。童林就想起貝勒告訴他的話來,“出了事貝勒給擔著”,今天我只好動手了。童林想到這兒,站起來,“大喇嘛,恭敬不如從命。童某撒野了。”再看童林把長大的袍子往腰帶上一掖,袖面捋了捋,小辮兒盤了盤,帽子摘掉放在一邊。童林打仗很少脫外衣,這就看出功夫大小來了。海川仍然是按著自己的門戶,兩腿并直,兩臂下垂,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把氣血平住了,“大喇嘛,請!”喇嘛佛一看,“這是什么門戶?這童林真有兩下子,亮的這門戶我都沒看見過,哈哈,今天我倒要試試你童海川何許人也!”再看大喇嘛飛身往上一縱,“走!”一晃童林的面門,使了個推窗望月,兩掌一并打童林的軟肋。童海川上步斜身,用左手往外一撩,右掌掄開,打大喇嘛的太陽穴,這一招叫丹鳳朝陽,快似疾風就到了。馬寶善趕緊使了個縮頸藏頭,把腦袋往下一低,童海川一掌走空。馬寶善把手往上一揚,抓童林的腕子,童海川急忙撤掌,抬腿點馬寶善的胯骨,馬寶善斜身一躲,童林一腳點空。兩個人就在月臺上,一來一往戰(zhàn)在一起。
他倆這一打呀,石昆侖石勇在旁邊看著,心里說話,“我?guī)煾担憧墒裹c勁兒,你要再栽了跟頭,咱爺倆就沒法兒再在北京呆了。你可是成了名的劍客,把大話都說出去了,你想法下得來臺呀。”石勇為什么犯嘀咕?書中代言:前者童林把他打了,把賀雁章打出血了,童林走了以后,他是咬牙切齒,氣得連飯都吃不下去,非要報這個仇不可,跟賀雁章一商議,賀雁章說:“我要想報仇,我就得找我哥哥李昆李太極,你別看童林厲害,見著我們大莊主混元俠,他白給。可是萬水千山,遠水不解近渴,我也回不去。”這石勇才說:“表叔啊,您哪好好養(yǎng)傷,養(yǎng)好了再說,我去找我?guī)煾溉ィ規(guī)煾钢灰鲱^,這事情就好辦。”所以他套了輛車,把賀雁章拉到喇嘛廟,見到馬寶善把經過的事情一講。當然了,他不能據實的講,添油加醋給童海川找了不少不是,給自己找了不少理。這大喇嘛一看賀雁章的傷,真夠重的,心說話:這個童林也太狠了!你怎使這么大的勁兒?這一腳好像要把他踢死?但是用手指頭一量,這腳稍微歪了點兒,沒踢到穴道上,要往里一錯,這命當時就沒了,這一腳不是躲的利索呀,就是童林有意的讓招,沒下絕手。大喇嘛開了藥方給賀雁章在這兒治病。賀雁章眼淚掉下來了,“大喇嘛,我活得這么大歲數沒吃過這個虧,這個跟頭栽得可太暴了,我都沒法兒回云南了。大喇嘛,無論如何你得把這個臉兒給我找回來。”馬寶善滿口應承,說:“我知道有童林這么個人,他揚名的時候我也看見了,量他沒什么了不起,他就在他娘肚子里練武術,他才能練幾年?也就是大伙高抬他。你敗在他的手下是出于疏忽大意,你是沒注意,你要留神注意不致于吃這虧。”賀雁章一聽也對,我那天動手真是沒注意,我要知道童林這么厲害,加意小心,也不至于敗得這么慘。大喇嘛讓他安心靜養(yǎng),這才跟徒弟商量:“是不是把童林叫到喇嘛廟來?”石勇有意的將他師父一軍:“師父叫他來他一定能來,童林是紅臉漢子,那個人寧折不彎。可有一樣,他要來了,倘若師父——打不過他……”剛說到這兒,馬寶善啪——給石勇個嘴巴,把石勇打得一愣!“師父,怎么了?我哪句話說錯了?”“混賬的東西,你體要長童林的威風,滅咱們師徒的銳氣。童林算個什么東西?你挨了打了你還捧他?他無非就是個普通的教師,仗著年輕有把子力氣唬人!他打的都是什么人?都是你這路貨,一瓶子不滿,半瓶晃蕩,在為師的面前,我就不信他能討得便宜。”“是,當然師父你是有能耐了。我是說怕萬一。”“沒那個萬一。如果他把我贏了,喇嘛都不當了。”你看這一句給扔出去了,說話可不能過頭,得有退身的余地,你弓拉的太滿就折了。馬寶善這句話說出去了,不能收回。今兒個把童林請來,經過較量比試,他看得清清楚楚,知道遇上硬敵了,看童林的能耐,決不是自己當初想的那樣,普通的教師?就是成了名的劍俠也未必趕得上童林。馬寶善一邊打著一邊心里頭想啊:“我練過好功夫六十年,從未間斷。就是我這雙鋼掌,可以說打遍天下沒遇上幾個敵手,難道說今天我能敗在童林的掌下嗎?啊呀我話說出去了,可沒法兒收了,當著我徒弟的面前,我栽了跟頭,我都沒法兒活呀。”像你想到這兒就別打了。不,這種人犟,還抱著僥幸的心理,想要取勝。跟童林打到三十幾個回合,未分輸贏,實質上,他的武藝真趕不上童林。童海川沒使十成勁兒,也沒把全部的本領拿出來,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童林是這么想:“我犯不上得罪你,你不是要比嗎,我陪你走幾十趟,到時候適可而止。”童林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所以打到三十幾合,海川虛晃一招,飛身形跳出圈兒外,沖著馬寶善一抱拳:“大喇嘛,我算領教了!果然身手不凡,讓我長了不少見識,童某不敢再往下打了。”馬寶善就一愣啊,心說話:童林這小子真夠狂的!不愿跟我打了,把我賣不了的書該戳起來了,這當著我的徒弟和這么多小喇嘛,我臉上掛得住嗎?不行,我還得跟他比。這回不比拳腳了,我比比兵刃,我瞅著姓童的家伙有沒有能耐。“童俠客,別客氣,還沒分出輸贏來怎么就不行了,難道說老僧不配跟你接手嗎?”童林一笑:“言之差矣!我認為點到而止,你我心里都有了數了,何必得分輸贏呢?”“不不不,見高人不能交臂而失!老僧想看看俠客的兵器。”說著話,讓小喇嘛抬兵器去。他的兵器可真特殊,什么東西?抬出來一個五色描金幡。怎么叫五色描金幡呢?這桿兒一丈二尺長,都有茶杯口粗細,上邊鍍了幾層金,光華奪目,另外這頭是個云子鉤,在這五個云子鉤上掛著五個皮條,這皮條都是鹿皮的,好幾層把它納在一塊兒,長七尺,每個前邊都有一把鉤子,五個皮條就是五把鉤子,掄起來方圓能有兩三丈,這是一種特殊的兵器。因為這個皮條子顏色不一樣,紅藍白黑黃,五個顏色,所以叫五色描金幡。
童林一看,人家把家伙拿出來了,看這意思是不比不行了,趕緊從背后一伸手,鏘鋃鋃鋃,拽出子母雞爪鴛鴦雙鉞。大喇嘛一瞅,這兵器特殊啊!別看尺寸不長,樣式個別,一個大月牙朝上,一個小月牙朝下,手握著當中。這大月牙的兩邊,一邊還有個爪,就像那雞爪子似的,知道這玩藝兒捋別人兵器,心說:誰給他研制的?這玩藝兒真特殊。但是呢童林這對兵器便于攜帶,小巧玲瓏,海川往左右手一分,“大喇嘛請你手下留情。”“啊呀童俠客你甭客氣了。來來來,你們往后閃。”他把小喇嘛都攆出挺遠去,讓這石勇也躲出挺遠去。為什么呢?他這兵器尺寸太長,掄起來方圓好幾丈,別打不著童林把自己人再傷著。因此大伙都躲開了。這場子就亮開了。馬寶善決心從兵器上把臉找回來,所以一晃掌中的寶幡,掛著風聲,嗚——唰啦——奔童林就打來了,這五把鉤子掛著風奔童林抓來。海川知道他這個兵器厲害,那自己這雙鉞又短又小,從兵器上講是吃著虧呢。練武就是這樣:兵器是一寸長,一寸強;一寸小,一寸巧,那么各有所長各有所短。童林只有施展縮小綿軟巧的功夫來對付馬寶善。再看他往旁邊一閃身,往里一跟步,左手鉞往里一遞,大月牙子直奔馬寶善的脖子,嘴里還喊了一聲“大喇嘛,接住!”唰——就到了。馬寶善趕緊往旁邊閃身,使了個懷中抱月,用寶幡往外一搪,童林撤左手鉞,現正手鉞,尖朝前直接奔大喇嘛的軟肋,“喇嘛佛,在這呢!”側——又到了。馬寶善趕緊吐氣吸胸跑出圈兒外,晃搖寶幡奔童林就打。這一回哪,兩個人打了個難解難分,就見大喇嘛佛身形轉動,把寶幡舞動如飛,那冷風都刮出多遠去,描金幡要掛在童林身上,那就是一條子肉啊。童海川能叫他掛住嗎?滴溜溜身形轉動,躲他的兵器。童林明白,跟他伸手,最好用近手的招,我越離他近,我越沾光,離遠了,他夠得著我,我夠不著他,我就得發(fā)揮我雙鉞的特長哪。因此童海川是往下撤腰,步步進逼,讓大喇嘛佛沒有反手之余力。打到四十個回合,童海川左手鉞一扎他的脖腔,大喇嘛往旁邊一閃,童林的身子就過去了,兩個人來個背對背。童林是雙家伙,左手空了還有右手呢,就見海川突然把手腕子一翻,叫腦后摘瓜,奔喇嘛佛的脖子就來了。嗚——大喇嘛人往前走聽后邊一陣風聲,就知道不好,“喲!我要吃虧!”可是再想躲,已然就來不及了。童林知道,這一招發(fā)中了。真要推到他脖子上,別看馬寶善營養(yǎng)那么豐富,脖子那么粗,就像削瓜一樣,叫一聲腦袋就得落地。童林能那么干嗎?急忙把手腕一頓,哎,把招又收回來了,雙鉞并單手,跳出圈兒外,哈哈一笑,“大喇嘛,童某領教了。”
大喇嘛嚇了一鼻子汗哪,雙手托幡愣了半天,心說:兵器上我也吃了虧了,看來我這個劍客白當了!今天連比兩場我全栽了跟頭,這口氣我是實在出不來!可有心再打下去,不是童林的對手。大喇嘛眼珠一轉有了主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擱著你的,放著我的,今兒個的事我早晚要把面兒找回來!想到這兒,他把寶幡交給小喇嘛,雙掌合十誦法號:“阿彌陀佛!童俠客果然武藝高強,方才給老僧留了情了!我真是領情不過呀!哈哈哈!童俠客,我算服了。石勇啊過來!”石昆侖過來。“老師!”“往后好好跟童俠客學著點,你這功夫差得遠的遠!”石勇心里說:對,我這功夫是差得遠,您那也不怎么的!石勇沒敢說,說不行挨揍嘛。大喇嘛說完之后,非要留童林吃便飯。童海川一笑:“您的心情我領了,我家里還有點兒事,咱們改日再攀近,我到喇嘛廟里給您請安。告辭了。”童林說著手提雙鉞往外就走,把雙鉞擦干凈,往腰里一別,興沖沖離開喇嘛廟。這爺倆蹲在這兒,大喇嘛氣得直晃腦袋,一籌莫展;石昆侖像泄了氣的皮球,也沒詞兒了。
按下他們不表,單表童林。童林回家,剛走到十字路口,鐵三爺從對面來了:“喲,童俠客!童俠客留步,我正找你呢。”老熟人見了面了,童林一笑:“聽說你護著鏢奔蘇州了,怎么回來了?”“回來了,昨天晚上到的家。跟童俠客您說,一路平安,諸事也算順當,買賣也做成,銀子也算掙到手了。我們哥倆非常高興,還給您捎來點土產送到家去了。結果見著穿云白玉虎劉俊,一打聽您不在,問您上哪去了,說上喇嘛廟了,我這是找您去,您這是回來?”童林點頭。鐵三爺就問:“到喇嘛廟吉兇如何?”童林付之一笑,把剛才的經過講說一遍。鐵三爺一挑大拇指,“高!童俠客您真高!真可以說是所向無敵,誰都白給!哎,童俠客,另外我和您說點事,方才我找您哪路過牛街清真寺,您猜我見到誰了?見到了我們回教老當家的金元金老劍客,當然我給他請安哪,請安當中我們閑談,就談到您身上。老劍客廳說您露臉的事,非常高興,非想見您一面不可。”
金元這個人,童林早有耳聞,那是清真貴教的頭一把,講能耐呀,太高了,那是老前輩呀。當年在江西龍虎山學藝之時,兩位師父就對自己談論過,說將來見著金元老劍客,你要跟著好好地學,好好地尊敬人家,那身份太高了。童林來過沒有,來過,到清真寺拜會了三次,但是金元不在,奔甘肅去訪朋友去了,現在聽鐵三爺這一說,知道回來了。“那我就順便到清真寺給老人家請安唄。”童林點了頭了,說:“這么辦,你在頭前帶路,咱們一塊兒去見見老劍客。”“那敢情好,您等著,我把我大哥也找著。”說著話他到西河沿永昌鏢局找著丁瑞龍。丁瑞龍也高高興興,來到街上見到海川,互相問候致意。三個人趕奔牛街清真寺。童林這一路上問他們的經過,丁瑞龍把經過講說一遍。后來又聽說喇嘛廟比武的經過,丁瑞龍也一挑大拇指:“童俠客,我看您哪比劍客都高得一等!”童林說:“話可不能這么說呀,話可不能說得過長了!我無非現在走時運,碰對勁了,露點兒臉,早晚也有現眼的時候。人是捧得越高摔得越疼。咱們作為好朋友,你們可不能這樣捧我。”兩個人哈哈大笑。說話之間到了清真寺了,因為鐵三爺、丁瑞龍都是回民,人家經常來,道路也非常熟,規(guī)矩人家也懂,到里面去見金元老劍客。時間不大二人出來了,“老劍客有請。”童林整帽子,抖抖衣服,把帶子好好勒勒,規(guī)規(guī)矩矩進了清真寺,拐過幾道彎兒,來到一個小院。這小院這個干凈,一種芭蘭香的香味兒撲鼻呀!鐵三爺把門推開,“俠客爺請進。”童林進屋,一瞅這屋雖然不大,格外的雅素,正中央一張床,床上放著炕桌,兩旁也有坐墊,旁邊是八仙桌太師椅子,屋里邊典雅大方。童林再一看,上垂首坐著個老頭,干巴巴一團精氣神,你別看不胖,骨架挺大,兩只眼睛繃亮繃亮。老劍客金元哪,今年八十四歲,但是看上去也就是七十歲左右,禿腦門,干巴巴的小辮兒,身上穿的皮袍,外邊是紫色的大緞子面,腰裹扎著帶子,手里托著風磨銅的水煙袋。有兩個小孩兒在這兒侍候著。老者下邊穿著半截的白布襪子,蹬著雙灑鞋,顴骨突出,兩腮深陷,一縷山羊胡刷白刷白,一看哪就透著威風。
童林那個客氣,一撩衣裳咕咚一聲就跪下了:“老前輩在上,晚輩童林給您老人家磕頭了。”“嘣嘣嘣嘣”,磕了四個響頭。老劍客金元趕緊起身相攙,把煙袋交給小孩兒,“海川哪起來起來。來來來我好好看看你。”金元上一眼下一眼看著童林,拍拍肩膀,捏捏手腕子。“孩子坐下坐下。哈哈哈,你們兩個也別站著,都坐下。”“是。”鐵三爺、丁瑞龍也坐下了。“海川哪,咱們爺倆聞名沒見過面兒哪。我遠在甘肅就聽說了,當今武林之中出了個了不起的人物,震八方紫面昆侖俠,要別開天地,另行一家把式。我感覺到這事兒都新鮮。后來我聽別人說,你這臉都露足了:威震杭州擂,雙鉞分雙劍,掌打鐵背羅漢法禪,北高峰獻藝戴花,大伙給你賀號,月下會西峰,大鬧清水潭烈焰寨。把你這點事都編出故事來了,到處傳頌哪!老朽心里著急,恨不能一步回到北京,咱爺倆見一見。今日一見,我簡直是太高興嘍!”
后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55
第七十六回 庭院里獻藝失鐵條 茶樓上飲茶遇志士
說話老劍客金元,為人爽朗熱情,見著童林的面,心里頭有什么他是說什么,把童林說得哈哈直笑。丁瑞龍、鐵三爺也非常高興。老劍客越說越高興,非要留這童林在這兒吃飯。童海川急忙告訴:“老人家,您的盛情我領了。我好半天沒回家了,我跟您請個假回家看看,咱們改日再會。”一句話呀老劍客可不樂意了,金元把臉往下一沉,“海川,我不配請你的客嗎?怎么留你吃頓飯你都不肯賞臉?”一句話把童林弄了個大紅臉哪,“是這,好,那我吃。”“曖,這不就結了嗎,你又不是小孩兒,晚一會兒家里惦記。你都這么大的人了,干什么戀家呢?要實在著急沒關系,我派個人給你家送個信兒,不就結了嗎。”“是。”丁瑞龍和鐵三爺也樂了,“童俠客,老劍客就這么個脾氣,他要圖圖你就是丁,請你吃飯你要不吃,他老人家?guī)啄甓疾坏猛纯斓摹!币痪湓捳f得大伙都樂了。金元說:“你們倆也別回去了,在這兒陪客人,咱們邊吃邊談,好好的嘮扯嘮扯。來人哪,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今兒有個貴客。”“是。”手下人準備去了。他們在這屋里閑談著。
時間不大,酒萊備齊,挪到大屋。人家清真的席,那是真講究,做得也是格外的干凈。今兒個老灑海請客,吃的是全羊酒席。老頭也不客氣,往正中一坐,上垂首童林,下垂首丁瑞龍,鐵三爺打了橫。有兩個小孩兒從這兒給倒酒布菜。屋里是暖乎乎的,老頭是越喝越高興。“海川啊,干了。咱們爺倆有緣,今后哪還得親近親近,來喝了它。”“我不善飲酒。”“那你也得喝。”童海川知道這老頭的脾氣了,不敢不喝,一仰脖喝開了。“哎,這才痛快呢,大丈夫就得海量。”說著,四個人把酒杯又倒?jié)M,老灑海金元才說:“海川,我這次從甘肅回來,兩個事,一個想看看你,另外呢我接到份請?zhí)!闭f著話讓小孩兒從抽屜里把請?zhí)贸鰜砹耍澳憧纯矗@請?zhí)阋娺^嗎?”童林拿過來一看,太熟悉了,是雙龍鏢局子的請?zhí)G罢唿S燦就提過:三月三在永定門外桃花莊,要召開亮鏢會,聘請老劍客金元參加。童林看完了,放桌上,“老人家我知道,前日我也接到一份請?zhí)@是以震東俠侯廷、二俠侯杰哥倆發(fā)起的。他們三月初三哪,雙龍鏢局掛匾披紅,為了慶賀開張典禮才舉行這么個亮鏢會。聽說十三省的高人、各門各戶的劍俠都要參加,看來是相當隆重而又熱鬧的。”“嗯,我挺感興趣,要不我急急忙忙趕回來了。這種盛會是少見的,有很多人都聞名沒見過面,到時渴望一會。海川,到了時候恐怕你可跑不了,各門各戶的人誰不想見識見識你,備不住你要大顯身手登臺獻藝,你可得好好準備準備。咱們是自己爺們兒,說話你別不愛聽,一旦你在人前丟了丑,也對不起你的老師呀。”“是,老人家說的是,我決不敢粗心大意,在這兒早晚抓緊功夫我得好好練一練。”“嗯。哎,海川,你師父是不是何道源、尚道明?”“正是。”“哎,我們也是老熟人了,四十年前我們就處得不錯,只是現在上了年紀,天南地北各據一方,很少接觸了。要說你這倆老師呀還真有心計,選中了你這么個好徒弟,把絕藝全傳給你了,老哥倆的精華傳在你一個人的身上,難怪你成名露臉。再往上說,你親師爺,八卦太極庶士張洪鈞跟我也不錯啊,那老爺子的功夫可高得很。不知道三月初三那天,他能不能參加?要能見著面啊你跟你師爺再好好學幾招,那全是進手的招數,管保你一步登天。”童林說:“那敢情好,就怕我?guī)煚敳粊恚獊砹宋耶斎徊荒苠e過這個機會。”大家又吃了半天的酒。金元又問:“海川哪,那么你師父讓你別開天地,另行一家把式,行什么呢?我對這事還不明白。”“老人家,我?guī)煾刚f讓我傳授八卦柳葉綿絲掌,子母雞爪鴛鴦鉞;這兩種東西就算立門戶的根本。”“哎——你別看咱爺兒倆嘮得這么親,究竟你的武藝有多高,絕藝在什么地方,我還沒見過。我說瑞龍、三爺,是不是咱請海川給咱練練?咱們在席前也長長見識。”童林一擺手,“老前輩,這我可不敢,我怎敢在圣人面前賣畫兒?你這不是拿我要著玩兒嗎?”“哎,海川你怎么這么說話呀?越是自己人才越要練呢。我這個人口冷,發(fā)現你好的地方就是好,不好當時我給你挑毛病,難道說你還不肯練嗎?”童林一想也對呀:人家那么高身份的老前輩,我要練一練,有不對的地方人家給指點指點,我不又提高的快嗎?“好吧,既然老人家愿意看,那我就練一練,可是有一樣,您見著我有不對之處可一定要挑出來。”“啊呀海川哪,我這人嘴可冷了,爺倆處長了你就知道了,我這張嘴也得罪了不少人,一貫不說假話。”童林站起來,這回把長大的衣服閃掉了,要好好練,這屋也寬敞。小孩兒們把桌子板凳全都挪開。童海川把袖面挽了挽,先練了一趟八卦柳葉綿絲掌。童海川練得非常認真,把兩快老師教給自己的精華,一點兒沒剩全都抖露出來了。
老灑海手端著酒杯,捻著胡子在這兒看著,眼珠都不錯。丁瑞龍、鐵三爺也注意瞧著,就見童海川身形轉動,啪啪啪雙掌掛風,果然是好!干凈,利索,特殊。童林把八卦柳葉綿絲掌練完了,把招一收,氣不長出,面不更色,沖著三個人一抱拳,“三位,多加指點,特別是老前輩應該給我摘摘毛病。”“嗯,海川哪,這就叫八卦柳葉綿絲掌?”“對。”“行!不錯。要說孩子你沒功夫,這話我說得有點兒過分,要說你這套拳腳怎么的特別精,可也談不到,比如說,你一伸手,一抬腿,火候還不到家。伸手如閃電嗎,得精,得快,你呀還有點兒遲鈍。身形轉動要夠快呀,腳底下也要有功夫。啊,不信哪,我給你練一練,你瞅瞅我這手是怎么伸的,腿是怎么抬的。”啊喲這仨人一聽可樂壞了。這個老灑海金元高興,不然的話他決不能練。再看這老頭把長大的衣服甩掉,小辮一盤,用根絲帶子把腰緊了緊,抬胳膊、抬腿沒有半點兒繃掛之處,抬頭穩(wěn)當當的往屋當中一站,“海川,瑞龍,三爺,你們可上眼,走!”就見老劍客金元往下一撤腰,晃動兩臂,啪……練了一趟五祖點穴拳。書中代言:人家這五祖點穴拳跟那李英可不一樣,這種招數是老劍客金元自己研究出來的,一招能破五招,二十五招就變成一百二十五,招里套著招,奧妙無窮哪。你別看八十多歲的人了,快如猿猴,急如閃電,伸手、抬腿,干凈利落,把童海川都看的迷了。“啊呀!看來,長到老學到老,功夫不負有心人哪!果真人家夠個劍客的身份,我童林望塵莫及。好在我們都住在北京,往后我有了機會非得向他老人家請教。”金元練完了一收招,胸脯一挺:“海川哪,你看著怎么樣?”“好!太好了!老人家,有了機會您可得傳給我。”“哈哈哈,孩子,只要你學,我傾囊而贈。咱爺兒倆沒的說。”說完了歸坐,喘了喘氣,又接碴兒喝酒。接著又談論兵刃,金元看看童林的雙鉞,“海川,把你那家伙拿過來讓我瞅瞅。”“哎。”童林把雙鉞遞過去。金元翻來覆去瞅瞅、掂掂分量,“這對家伙有三十二斤吧?”“是,正三十二斤。”“嗯,我覺著差不多嗎。純鋼制造,樣子也殊特。很好。海川你看見了嗎?這個子母雞爪鴛鴦鉞,一個大月牙朝天,一個小月牙朝地,當間是扶手,兩邊帶雞爪,證明你倆老師在研制這兵器的時候,煞費苦心哪!這一對兵刃把小巧兵刃之精華集中于一身,講的是摘掛撕捋,縮小綿軟。好,但是它可不好練哪。海川,如果說這對兵器換成寶物,那你就如同彪虎生翼了。再練練兵刃我看看怎么樣?”“好!”童林拉椅子站起來,把雙鉞接過來,往當中一站,啪……練了一百單八招子母雞爪鴛鴦鉞。但見光華繚繞,冷氣襲人哪,后來看不見童林了,光看見雙鉞的光輝。把丁瑞龍、鐵三爺看的直了眼。老灑海樂呵呵看著,一直瞅童林練完一收招,老酒海拍開巴掌了,“好!海川哪,不錯!你這雙鉞練得是別具一格,里面既有雙鉤的招數,又有雙镢的招數,還套著雙棒的招數。剛才我沒說,你把短兵器的精華都吸收到雙鉞身上了,可見你這倆老師呀真沒少費勁呀!海川,你拋去練雙鉞,別的兵刃還會什么?”“別的我沒練過,就練雙鉞,另外也能耍耍刀,也能舞舞槍,談不到怎么精。”“海川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當然你要往這一門上下功夫,但是要博學多才呀,十八般兵器那得樣樣精通。往后有了機會,在別的家伙上下點功夫。”“是。老人家跟您說吧,這十八般兵器除了我使的家伙之外,我喜歡寶劍,有機會我打算練練。”“嗯,也對。劍是兵刃之王哪,最吃功夫了,往后你有了機會你應該好好練一練。”“是。”老劍客金元哪今天高興了,又喝了兩盅酒,把嘴巴一抹擦:“海川,今兒我給你練練,也讓你開開眼。”“啊喲!”把鐵三爺、丁瑞龍、童林都樂壞了。老頭要賣賣老,誰不想開開眼界哪。當時老劍客吩咐一聲,“去,拿我的家伙去。”小孩兒到屋時間不大取來了。什么家伙,是一根鐵條,長三尺二寸,粗細像大拇指,把粗點兒,越往尖越細,頭前是個慢圓頭,烏黑瓦亮。你別看這鐵條,老灑海使了多少年了,純鋼制造,柔中帶剛,剛中透柔,說圍能把它握個圈兒,一撒手,嘣楞還能夠直了,寶刀寶劍都休想削它。金元哪,就拿這鐵條打遍天下沒對手,而且這鐵條里邊能練出多少種功夫來。金元要不高興,今兒個決不練。這屋里狹窄,老頭說:“咱們到院里頭吧,院里也寬敞。”童林、鐵三爺、丁瑞龍站在廊檐下,眼球不錯地看著。再看金元把袖面一挽,十字步站好,定定神,提提氣,說了聲“走!”把鐵條是舞動如飛呀。別看老頭八十多歲,比猿猴還干凈利索,身形轉動,往上一縱,一丈七八尺高,落到地下聲息皆無,行中就細滿院子都是老劍客金元,把三個人看得都直了眼了,不住地鼓掌喝彩!老頭越練越高興,越練越得意,最后把翻天三百六十路鐵條練完,一收招,你再看,氣不長出,面不更色,足見老頭功底深哪。金元把鐵條在手中掂了掂:“海川哪,你們看我練得怎么樣?”“好!老人家,我們今兒個可開了眼了。”童林還說:“往后有機會,我可把您沾上了,您非教給我不可。”“哈哈哈,孩子,我就喜歡有出息的人,只要你來了,我決不能叫你空著手回去。”童海川謝過。老頭不是今天高興嗎?“哎,海川哪,我再給你練手絕藝,讓你開開眼。”童林說:“太好了,那您就練吧。”“我先把這絕藝說一說,叫什么名:這種東西叫八步登空,我把這鐵條扔到空中,然后我飛身起來,在這鐵條上走八步,然后我跳到地下,鐵條才能下來,我還得用手把它接住。你相信不相信?”童林一聽,這玩藝兒可厲害。八步登空這名兒聽過,沒見過。這玩藝兒把鐵條扔到空中,這么沉的東西,說落地就落地,這人還得上去踩八步,下來還得把鐵條接住,這玩藝兒都神了,童林決定好好開開眼。
單說這老灑海金元拿到場當中,說練他就練,“海川你上眼。”把鐵條扔到空中,大伙兒抬頭觀瞧,現在的天已經黑了,屋里掌著燈,透過燈光可以看見,這鐵條往空中一扔,只能看到點影兒。老灑海把鐵條撒了手了,往下一閃腰,哎,金元再一看,壞了,就見眼前黑影一晃,鐵條沒落下來。哪去了?再一找,這根鐵條是不翼而飛!書中代言:被一個人接到手頭給拿上走了。金元一跺腳:“我說誰這么缺德呀?把我鐵條給拿著走了。哪路朋友?你請下來。咱鬧著玩兒可不興這么鬧,你要再不給我拿回來,我可要罵你的祖宗。”金元真急了,連喊數聲,無人回答。童林、鐵三爺、丁瑞龍紛紛上了房,扎起臂膀四外觀瞧,再看蹤影皆無,誰也沒看見。金元也上了房了,站到最高的地方四外觀瞧,沒有。他們圍著清真寺、牛街又轉了幾個圈兒,仍然一無所獲。老劍客回到清真寺,氣得用手錘著桌子,啪……直響!“海川哪,咱爺們兒栽了,今兒個我栽得夠厲害的。有人竟敢在我的眼前變戲法兒,拿走我的鐵條,這還了得。我非把猴崽子抓住,抽他的筋,剝了他的皮!哎呀可把我氣死了!”
童林暗自吃了一驚!童林心里想,看著吧,人后有人,天外有天,茫茫世界,朗朗乾坤,無處沒有高人哪!就拿今兒晚上偷鐵條這主是誰呀?可見他的功夫只在我眾人之上,不在我們之下,不然的話能在眼前變這戲法兒嗎?就憑著我們四個人,特別是老灑海金元,看都沒看見,可見這人身法何等快。他是誰呢?童林又一捉摸,你看唄,三月三亮鏢會,近在眼前,全國的英雄云集北京,成了名的劍俠有的是啊!這個一定是個世外的特殊高人。但是鐵條丟了,我得怎么安慰老劍客呢?童林一個勁的勸:“老人家這個事怪我,我要不來,惹不了您生這么大的氣。您看,我不來您不練,這一練鐵條丟失了,都是怪我呀!”“海川哪,你別住身上攬債了。這怎么能怪得著你呢?怪就怪這小子暗中作鬼,多咱我抓住他,我是跟他絕對完不了。海川,你趕緊回家吧,我要出去尋找這猴崽子。”童林說:“這么辦,您先消消氣兒,我也幫著找,將來有了下落,一定給您來送信兒。”鐵三爺、丁瑞龍也再三相勸。結果這天晚上是不歡而散。童林回到家都半夜了,把門砸開了,什么也沒說,回到自己屋里躺到床上,兩手抱著腦袋翻來覆去想這件事:怪哉!怪哉!究意應當怎么才能把鐵條找回來呢?童林這心里亂七八糟,到半夜才睡了。第二天他早早起來,把劉俊叫來,問問大伙兒學習、練功情況,劉俊一一稟明。童林告訴他,“最近亮鏢會可要開了,日期一天比一天迫近,你們不準上街惹禍。我不在家的時候,好好練功。”“師父您放心,都交給我了。”童林說:“我還得出去。”這回呀出門可不離家伙了,帶著子母雞爪鴛鴦鉞。童林來到街頭,干什么?找鐵條。好找嗎?那么大的北京城,再說那人偷完鐵條還許離開北京啦,由此看來,比當初拔翡翠鴛鴦鐲也不會省事。童林背著手在街上轉來轉去,信步出了前門到了大柵欄,抬頭一看,有一座茶樓,字號是“太和茶樓”。因為大柵欄這塊兒最熱鬧,行人也多,五方雜居,童林一想:我喝壺水,到這兒我聽聽風聲,萬一能打探著什么消息,不是更好嗎。這樣他一轉身進了太和茶樓。沒想到都認識他:童林揚名的時候,在這門前過過幾次,掌柜的、伙計一大幫全過來了。“啊喲,童俠客!啊喲童俠客您好?您賞光,您今兒個怎么大駕光臨敝茶樓?啊喲俠客爺。”童林就怕這一手,他一看大眾很熱忱,趕緊一拱手,跟大伙見過,“掌拒的有閑座嗎?”“啊呀俠客爺沒別人的座,還沒您的座嗎。樓上的座位可干凈呢,您請吧。”說著把童林陪到樓上。童林一看哪,樓上的客人真不多,也就是那么二十來位。樓上非常寬敞明亮,把著街口童林找了一張桌坐下。伙計趕快揩抹巢案,給童林沏了一壺好毛峰,真是香味兒撲鼻呀,又擺了四碟點心:瓜籽、檳榔、落花生、一些小吃。童林一擺手讓掌柜的他們退下,一邊喝著水,一邊吃著瓜籽,童林的眼就往街上盯著,看著來往的行人,腦子里思索著這件事,心說大海摸針,我到哪找去呢?從外表上能看出什么來呢?看老灑海那火上的夠大的,無論如何我得幫這次忙。童林心里正在想的時候,見樓下有人喊:“樓上讓座。”“坐來。”噔,噔噔噔,樓梯一響上來一個人,童林閑著也沒事,回頭一看,他就是一愣!為什么呢?這個人穿著打扮與眾不同:
身高六尺掛零,精細精細,長蟲戴草帽是個細高條,由于個頭高瘦,顯得有點馬蜂腰。他頭上戴著破氈帽,身上穿著老羊皮的皮襖,毛朝著外,腰里系著根帶子,下邊穿著皮套褲,登的一雙棉鞋。往臉上看:狗舌頭一條,高顴骨,縮腮幫,但是兩個眼珠子顯得特別光亮,斗雞眉,雷公嘴,兩撇白胡,最顯眼的就是大酒糟鼻子頭。
這位呀背著錢褡子,一晃三搖來到茶樓上頭,一說話還是南邊人的口音,唔呀,唔呀的。“唔呀,這樓上可真漂亮哪!”伙計過來了,“老爺子,您喝水?趕緊找個座吧。”“唔就坐到這格里了。”他就坐這里了,跟童林坐了個面對面,把這錢褡子放到桌上,把衣服拽拽,看了童林一眼。這時候伙計就問:“老爺子,您老想喝什么茶水,吩咐下來,小人好給您準備去。”“你們這格里都有什么好茶呀?”“有,我太和茶樓在北京是頭一份,多貴的茶也有,多賤的也有。這是茶牌子,你過目。”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55
第七十七回 茶桌前爭辯高低 荒郊外賭斗輸贏
話說茶牌子上面開著茶葉的名兒以及價錢,這南邊人看了看,“給我來一壺毛峰吧。”“毛峰一壺啊!”時間不大把茶壺茶碗都給拿來了。人家這兒也講究江西景德鎮(zhèn)細瓷的茶碗,擦得繃亮繃亮的。伙計還拿個黑托盤,放著四樣東西:黑瓜籽,白瓜籽,落花生,還有糖塊兒。這人看了看,“我說伙計,你們這格里可有檳榔嗎?”“你說清楚點兒,什么?”“檳榔。”“檳榔哪?”“噢,對了。”“有有有,你要多少?”“給我也來一盤。”“哎,好唻。”檳榔一盤,給端來了往這兒一擺,把水給倒上,伙計退下去了。這位把水端起來,吧咂了一口,“果然是好茶,好茶呀!”嗑著瓜籽,吃著零食,喝著茶水,二郎腿一擔,腦瓜晃著往街上看。童林雖然跟他坐對面,素不相識也沒什么話好說,照樣想自己的心事。這個人坐穩(wěn)當還沒喝一碗水呢,又聽樓下喊:“樓上讓座!”噔……又上來一位,童林一看他,好懸沒樂倒,什么原因呢?跟個水缸差不多少:
高了不滿五尺,粗了三尺掛零,真像個大水缸哪,短粗通粗的,肉頭肉腦沒脖子,整個蹲到膠子上了。此人長的娃娃臉,通紅瓦亮,兩道白眼眉,塌鼻子,大鼻子頭,通紅的嘴唇,掩口的白胡須。因為天冷頭上戴著暖帽,身上披棉袍,腳穿棉鞋,腰里煞著帶子,手里還拎著個包。特別他這個后背也不知背的什么東西,鼓鼓囊囊,你怎么看,這個人怎么像個土地佬。
不但童林瞅著樂,是樓上喝茶的主,都掩口而笑。但是這個老者挺喜興,見誰沖誰笑,哈……啊呀客人真不少,這我坐哪呢?啊呀,我得踅摸踅摸,哎就這兒吧,就挨著這個剛才進來的大酒糟鼻子頭,來了個背對背,坐下了。伙計擦抹桌案就問:“老爺子,您喝點兒什么?”“啊呀你看什么好就隨便給我來一壺,我這個人喝水呀也不那么講究,今兒渴了,就在這幾解解渴就行。”“好唻,我也給您沏毛峰一壺。”“管他毛峰不毛峰的,好喝就行。”伙計照樣沏了一壺水,放到桌上,把碗揩凈,擺了四個碟。這老者還挺客氣,“您忙著,我喝著。”伙計說:“老爺子,你要有用我之處,你喊我一聲,我隨叫隨到。”“好唻你忙你的。”這老者一只腳蹬著凳子,另一只腳踏著地,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嗯,果然是名不虛傳。太和樓,太和樓,真是有這么一號啊!童叟無欺,真材實料,這倆錢呀不白花。噔格棱,噔格棱……”他唱上了。大伙瞅著更樂了,弄了半天,這老頭有點瘋瘋顛顛。童林哪看了幾眼,也覺著好笑,仍然想自己的心事,突然他的眼光就落到桌上了。對面這大酒糟鼻子頭,在這兒玩花活哪,那位說玩什么花活?不是在他眼前擺著五個碟兒嗎?黑瓜籽,白瓜籽,糖塊,落花生,還有一盤檳榔,這檳榔他不吃,拿這兩手指頭碾著檳榔。這種東西挺堅硬,能碾得動嗎?就見這位大拇指和食指扣到一塊兒,這么一使勁,再看:把這檳榔碾成粉碎,變成碎末了。這人一伸手,又拿了一個,一碾又成了個碎粉,他沒事碾這個。童林這么一看:“喲,這位弄了半天是位了不起的高人,他手上真有功夫啊!這要沒有擊石如粉的本領,沒有鷹爪力內家子的功夫,豈能碾得動啊?他是誰?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難道說偷老劍客金元的鐵條,與此人有關?不然的話他為什么單坐在我的對面?而且當著我的面顯露絕藝?這是為什么?”但是童林又一想:“且慢,天子腳下,大邦之地,藏龍臥虎,三教九流啊,什么人沒有?難道人家就不興碾檳榔?就不興在這兒練練功?你怎么見得他就是偷鐵條的賊呢?”無憑無據童林怎么敢貿然去賴人家呢?但是海川就對他注了意了。童林的眼睛不離開這個人的臉,上一眼,下一眼,仔細看著。可正在這時候呢,坐在這酒糟鼻子后邊那小老頭,轉過身來了,探著頭往這桌上看著,正好瞅著他碾檳榔,這小老頭一邊捻著胡須瞅著,一邊笑。一時他這檳榔也碾完了,大酒糟鼻子頭還說呢:“一個二個,三十六個。哈哈哈!”挺得意,那意思是我一口氣碾碎了三十六個檳榔。那小老頭說話了:“三十六個一點兒也不差,我都給你查著數呢。我請問你這身上怎么出來三十六個窟窿?”“啊!”酒糟鼻子一愣,把自個的皮袍拽過來,“喲!”這皮袍上成了篩子了,上邊有三十六個窟窿眼兒,都是那胖老頭拿手指頭給擰的。這酒糟鼻子頭說:“毫無知覺呀。”童林這么一看,哎喲,今天是高人大聚會,顯見著這小老頭這功夫又高了一塊,他會綿絲掌的能耐,柔中透剛,剛中帶柔,不然能把這袍子捅三十多個窟窿嗎?別看碾這硬東西可以,整治這軟和東西不容易。咱打個比方說,說我有力氣,能擲鐵餅,能扔鉛球,我一扔多遠,要給你張紙你扔扔,你有勁未必能把這紙扔出多遠去。這跟這個道理是大同小異呀。
咱們單說這個酒糟鼻子頭,一看衣服被人家捅了三十多個眼兒,不由得勃然大怒,啪——把桌子一拍,“唔呀,你個混賬王八羔子,你個臭豆腐,臭老婆娘養(yǎng)的!你竟敢捅我的衣服,在此挑斗于我,我跟你拼了。”說著話捋胳膊挽袖子要伸手。那胖老頭一樂,拍拍他的肩膀,“哎哎,小點聲兒,酒坊茶肆,就是五方雜地,什么人都有,樓上這么多人,你跟我這一吹胡子瞪眼,不怕人家恥笑嗎?尤其你這個歲數我這個年紀,咱倆二百來歲打到一塊兒,讓人家笑掉大牙,不服咱們找個地方,喝完水咱們就走,這么大北京城,肅靜處有的是,到那塊比試較量怎么樣?”“好嘞,我聽你的。”這兩人忙三火四喝了兩碗水把賬錢給了。這大酒糟鼻子頭前帶路,下了這太和樓;小老頭不慌不忙把伙計叫過來也算了賬,從樓上下來。童林聽得清楚,又看在眼里,心中一轉個兒,這兩位都不簡單,我得認識認識,不然的話,因為這件事,他們倆若是二虎相爭必有一傷,讓我趕上了,我得給解和解和,另外我交個朋友。“伙計,算賬。”伙計趕緊跑過來,“喲,童俠客,您沒喝好吧?”“改日再喝,我有點兒事。”童海川把塊銀子往桌上一擱。伙計一瞅,“這銀子太多,用不了這些。”“剩下給小柜兒吧。”“謝謝童俠客賞小柜兒了。”“謝——”
童林提棉袍下了茶樓,等來到街上一看:這兩人還走得不太遠,正在前邊。大個酒糟鼻子在前,矬老頭在后頭跟著,童林也在后頭跟著。就說這酒糟鼻子頭老者,一直出了北京的西直門,還往前走。在前面有一塊開闊地,周圍不少樹木,雖然是冬天,沒有樹葉,但是也能遮擋行人的視線。就見這個人東瞅瞅,西瞧瞧,行人不多,好地方,他進了樹林了,停身站住,轉過身來等那矬老頭。這會兒這小老頭也到了樹林了,往這酒糟鼻子面前一站,“哈哈哈,怎么,你把我領到這兒來要決一死戰(zhàn)不成?”“唔呀,我就問一問你,為什么碾我的衣服?把我的衣服給弄壞。”小矬老頭一聽,怡然大笑,“哈哈哈,我說你真是明白人說糊涂話。未曾問我之前你先問問你自己,你干得那點什么事?噢,特為多要一盤棋榔,那玩藝兒瞞得過誰呀?不就是一種藥材嗎?就是它堅硬,這玩藝兒吃了能消食化氣。你呀要檳榔是假,實質上你顯能耐是真,顯你手上有功夫,會鷹爪力,會硬氣功,不就是為了顯示顯示嗎?我告訴你,我一生就反對這種人。有麝自來香,何必大風揚。沒人捧嗎,自己捧自己,這種人是無恥之極!就是你,我為了教訓教訓你,故此這才在你身后碾你的衣服,給你碾了這么多的眼兒。這是教育你小孩子成人,往后多懂得點事,省得在人前丟丑。明白嗎?”“唔呀!”酒糟鼻子一聽可氣壞了。我都七八十歲了,我是小孩兒,你可把我罵苦了,“混賬王八羔子,我今天跟你完不了。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哪,肉人,從頭到腳渾身上下全是肉,沒摻混。”“我問你叫什么名字。”“有名有姓,現在先不跟你說,等你服輸認了罪,保證往后不干這種討人嫌的事,我才能說。”“唔呀,混賬東西氣死我了!”這南方人說到這兒,往前一縱,奔起來就是一掌。小老頭兒往旁邊一閃身。他過來又一腳,老頭又一閃身。三弄兩弄,兩人打起來了,各使絕藝呀,就在這片樹林里頭展開了一場決戰(zhàn)。
單表童林,早就來了,海川躲到一棵大樹后頭,偷眼看著。兩人所說的話,童林全聽見了,待等伸上手了,海川定睛觀瞧,不由得大吃了一驚!為什么?一瞅這兩個人武藝太高了,兩個人全都拿出了絕招了。那個大個的使的掌法叫大力金剛掌,外加著鷹爪力的功夫;這小個的使的是綿絲掌,另外也帶著鷹爪力的功夫。你看起來那個大個占了“猛”字,小老頭占個“柔”字。這兩人一對到一塊兒,真是上山虎遇見了下山虎,云中龍遇上霧中龍,針尖對了麥芒了。打得這個好看就甭提了。你別看那小個的老頭長得又粗又胖,身子骨特別靈便,往上一縱,就兩丈來高,在地下一落聲息皆無,跟個棉花球似的,滿地亂滾。那個大個的雙掌呼呼掛風,真要打到人身上,當時就得骨斷筋折呀!可兩個人打了五十多個回合,沒分輸贏勝敗。怎么童林不去勸哪?因為童林心里有底,一看他倆的能耐,一半會兒分不出輸贏來。童林惦著在這兒多學學。海川就是這么個人,不放棄任何學習機會,發(fā)現有絕招了,他是非學不可。就這么一會兒童林又長了不少見識,啊這招是這么使的,啊這腿是這么使的,如果這招數擱到我身上我也這么使。你看他這心有多么重啊,故此童林沒言語。可是這兩個人打到五十多個回合沒有分上下呀。這個酒糟鼻子沉不住氣了,虛晃一招跳出圈兒外,“唔呀,我說混賬王八羔子,我們兩個不要比拳腳了,要比一比兵刃。”說罷比兵刃,他把衣服撩起來,從懷里拽出一條特殊的家伙。童林一看認得:鏈子點穴镢。镢是什么樣的?就像那桿面杖差不多,尺寸在一尺五左右,粗細就是桿面杖那么粗,在正中央有個鋼環(huán),在使喚的時候,把中指套到鋼環(huán)里頭,把這個鐵棍托到手心里,用手指頭一撥拉,它轉個,兩頭是慢圓形的尖兒,這種東西叫雙镢。但是加上鏈子呢,把它倆連到一塊兒就叫鏈子雙镢。再看這個鏈子能有一丈多長,用烏金制造的,锃明鑠亮,一個頭上有鉤,掛在那雙镢的環(huán)上頭。童海川心中暗想,這位可夠厲害的,使鏈子镢的,在當今綠林之中還不多見。因為這玩藝兒不好練,練不好就把自己碰了。可見這位有獨到的功夫。可他一拽鏈子嘩啦這么一響,胖老頭跳出圈外,“喲,急了?要動兵刃。你有我何嘗沒有,這能唬住誰?你等一會兒。”再看這老頭把后邊的衣服撩起來,鏘鋃鋃——拽出這對兵刃更特殊,什么玩藝兒?是一對大鐃鈸。你就看戲臺上那大釵,嘩嘩一碰,咣咣響亮,就是那玩藝兒。但他這個不是樂器,這是兵刃,分量比那沉得多。這家伙能有小鍋蓋大小,轉圈兒都是刃啊,锃明鑠亮,在這肚臍這兒也有環(huán)。胖老頭再一伸手也拽出一根鏈子來,這根鏈子雪白瓦亮,上邊帶倆鉤,把這對鐃鈸給掛住,一頭一個。你看這新鮮嗎?這倆人特殊,使的家伙也個別。就見這胖老頭鐃鈸掛好之后,往一塊兒一碰,嚓——嚓——嚓鈴鈴鈴!“來吧,不服,咱們今兒個打到天黑,天黑不分輸贏咱倆戰(zhàn)到天亮,連軸轉。不吃、不喝、不睡、不拉、不尿,哪個要是尿呢,哪個就算輸。”“唔呀,我要奉陪到底!看镢!”嗖——這镢尖沖胖老頭面門就點來了。胖老頭說聲“來得好!”用單手鈸往外一架,噼——嚓啷——童林就覺這耳朵嗡——這聲太刺耳了,能傳出多遠去!火星四冒!他撥出镢去之后,右手一掄,大飛鈸立刻就過去,嚓——立著就當刀使喚,劈在腦袋上頭,腦袋就得開花。再看那酒糟鼻子往下一縮頭,把他飛鈸躲過,鏈子雙镢走下盤,嘩啦一聲,砍這胖老頭的雙腿;胖老頭腳尖點地往空中一縱,這镢走空了。這胖老頭往下落的時候,飛鈸隨著身子落下來,并在一塊兒奔酒糟鼻子便劈,酒糟鼻子往旁邊一閃身,雙鈸走空,正好劈在地上。現在正好是二月,還沒開化,北京的天還比較冷。你說這雙鈸落到地上,咔叭一聲,劈進有半尺多深。這要劈到人身上還受得了?胖老頭把飛鈸帶回來,變換招數,兩個人就戰(zhàn)在一處。這個打呀,仍然是勢均力敵,不分上下。童林哪越看越入神,忘記了寒冷,忘記了吃飯。童海川都看傻了眼了!一邊看著,想起了老劍客金元跟他說的話:你呀不能光練雙鉞,十八般兵刃,其他的武器你也學著練。”這不來了嗎?人家都是使鏈子家伙的,我不會,要這么一看這吃功夫勁,比我的雙鉞也不次啊!童林大腦飛快的轉動,把這些招數牢牢地記住。正在這個時候,耳輪中就聽:嚓啦——嚓啦——海川一機靈!仔細一看,壞了,弄了半天他倆使的都是帶鏈子的東西,一個沒注意,兩件兵刃攪在一處,鏈子把燒鈸的腦袋給攀住了,誰也拽不回去。“唔呀你給我!”“你給我!”“唔呀你撒手!”“我才不撒手呢,你撒手!”這兩個人互相往回奪兵刃。這回該較力氣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2 07:56
第七十八回 隨二俠拜把結盟 追黑影結仇失蹤
打仗這東西,說不定什么時候有變化,也說不定什么時候用什么能耐,現在誰有力量誰就沾光了。兩人把烏金鏈子蹬住,把這鏈子蹬得咔咔直響。這二人腳下轉動,嘚……像車輪一樣,都使上勁了。童林一看,壞了,現在要分高低了,誰腦筋快,誰勁大,誰沾光。童林一想:這兩人是難得的人才,都這么大歲數了,難道我就看著有個人受傷或者斃命不成嗎?不行,該我出頭的時候了。童海川是旁觀者清,看明白它那鏈子是怎么繞的。海川一伸手把雙鉞拽出來了,飛身形,往前一縱,跳到他們兩個的當中,把雙鉞并到一起,照著他們的兵器就砸下來了。童林那勁也大,耳輪中聽得咔啦啦。這一下不要緊,把他們兩件兵器給震開了,一下把這扣給砸開了。這二位正使勁,這重心都在后邊哪,沒想到扣一開,兩人全收不住身了,噔噔……互相倒退,都退出兩丈多遠。那個胖老頭正好靠在一棵樹上,這樣沒摔倒。那酒糟鼻子倒霉,正好腳后跟絆到樹根上,摔了個仰面朝天!把镢也扔出去了。可兩人同時就一愣!那酒糟鼻子在地上一滾身站起來了,“唔呀,什么人?”那胖老頭身形也站穩(wěn)了,把雙鈸一晃,“什么人?”兩個人四個眼珠子全盯到童林身上。童海川這時把雙鋮一并帶到懷里邊,沖著他們兩人一抱拳,“二位,請多多擔待。我乃一方好意給你們二位解圍。”這兩人這才聽清楚,“唔呀你是什么人?”小老頭也問:“對了,你先報報你的名姓。”海川一笑,“在下京南霸州童家莊的人,人送諢號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是也。”童林這一報通名姓不要緊,這兩位把剛才那碴兒忘了,全都搶步起身過來,向童林抱拳,“唔呀,弄了半天你就是赫赫有名的童俠客?我正要訪你哪,沒想到在此相見,請上受我一拜。”童林一想,人家那么大年紀了,能讓人家施禮嗎,趕緊把他扶住了。
這個南方人一聽童林通報名姓,趕緊過來見禮,叫童海川好生不忍,人家那么大年紀了,怎么能讓人家行禮呢。童林趕緊用手相摻,“老人家,在下擔當不起。”那個挫老頭一聽也過來了,滿臉都是笑,“哎喲,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童俠客?久聞大名,轟雷灌耳,早想得見尊顏,沒想到今天在這兒遇上了。童俠客請上,老朽我這有禮了。”“老人家,您怎么這么客氣呢?我比你們的年紀小的多得多,這不折我的陽壽嗎?”“啊喲童俠客您可別客氣哪。一者,咱們肩膀頭平為弟兄,再者你也名聲太大了,遠在我等之上。”童林一聽,這兩個人都挺客氣,說的話發(fā)自內心,絕不是假的,趕緊一拱手,“請問二位老英雄尊姓大名?”兩個人這才把名姓通報一遍。
那酒糟鼻子南方人,弄了半天是廣東汕頭來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天靈俠,叫王鳳。
這挫老頭是安徽廬州人,人送渾號叫陸地飛仙婁瑞老英雄。
童林早就知道他們的名望,可沒見過,沒想到今兒個在此相遇。三位俠客暢聲大笑。海川就說:“二位,你們不認識嗎?因何發(fā)生這種誤會?”倆老頭也樂了。天靈俠王鳳這個人哪,天生有點兒驕傲,性情古怪,你從他外表穿著打扮就可以看出來。這老頭這次從廣東汕頭來,不為別的,就為參加三月三的亮鏢會。在這路上他就聽說了童林長,童林短,把耳朵都磨出繭子來了,心說:“如今出來個震八方紫面昆侖俠,誰的名聲都不如他的大,我非得見識見識不可。”這是一種心情;另一種心情,他知道三月三亮鏢會,南七北六十三省、邊北遼東的高人都得到北京聚會呀,哎我得露一手,叫他們知道知道有這么個天靈俠王鳳,故此才到茶樓上要了一盤檳榔,在那里顯示顯示手指上的功夫。事情也湊巧了,正好遇上陸地飛仙婁瑞。婁瑞呢,老頭哪都好,也客氣,就是愛管閑事,一看王鳳在這顯能耐,他這氣兒不打一處來,故此兩個人這才交了手。其實呢,兩個人遠日無冤,近日無仇,又都是聞名的朋友,今兒個一報通名,就把隔閡打開了;何況還有童林從中給解圍呢。
這時候,陸地飛仙婁瑞把童林和天靈俠王鳳拉住了,“二位,沒說的,今兒這事在我身上引起來的,勞動了童俠客給我們解圍,我還得罪了天靈俠。我應賠禮,必須有所表示,現在我請客,無論如何清二位賞賞臉。”連拉帶拽,把他們二位拉到前門外,找了個最大的飯莊,到二樓包了個單間,由婁瑞作東,要了一桌上等的酒宴。童林也不客氣,王鳳呢也沒說什么,三個人坐在一起開懷暢飲。在席前,婁瑞也好,王鳳也好,就問童林學藝以及以往的經過。童林簡略的跟他們講了講。海川還說:“你們二位住在哪兒了?如果沒地方住請到我家里頭,我家雖然不大,倒也寬敞明亮。”“哎喲童俠客您放心,我們早安置好了。”“唔呀童俠客放心,我有地方住。”越說越投機,越吃越親近。突然天靈俠靈機一動,“哈呀我說二位,我這兒有個小小的要求,不知道二位可賞臉否?”童林和婁瑞就問:“老俠客有話請講當面。”“我這個人哪最熱心腸。我打算高攀一步,跟二位結為生死的弟兄,不知道二位可愿否?”婁瑞一聽雙手鼓掌,“啊呀你說了我心里話了,其實王老俠客不提,一會兒我也得提這個碴兒。那就看童俠客肯不肯賞臉了?”童林一聽要磕頭拜把子,啊呀卻之不恭哪!只好點頭答應哪。婁瑞趕緊把伙計叫來:“伙計,趕快給我們準備香案。”就在這飯館的樓上設擺了香案,哥三個跪倒磕頭,各自通報了生辰八字、歲數、原籍。當然了童林是最小了,老大是天靈俠王鳳,老二是陸地飛仙婁瑞,老三排到童林。海川見過二位盟兄,兩個人見過兄弟。打這兒又算進了一步。結拜儀式結束之后,三個人重新歸坐,伙計給敬酒。這回說話更沒拘束了。婁瑞就說:“我說兄弟,這回咱們哥仁磕了頭了是無話不談。我在一路之上,兩耳所聞,你的名聲可不小哪,然而風險也不小,有很多的人不服,都想到北京來會一會。海川你可要多加謹慎哪。”王鳳也說:“唔呀有很多王八羔子不服兄弟你,千方百計想要敗壞兄弟的名聲。兄弟你千萬可多多留神。”童林點頭,“只是二位哥哥不提醒我也作了準備。別看我在北京呆著,并不安靜,最近就發(fā)生過一系列的事情。”童林就把怎么樣對付大喇嘛佛馬寶善;怎樣幫丁瑞龍和鐵三爺的忙;怎樣鎮(zhèn)了石昆侖石勇,這些經過講說了一遍。二人一聽,“你看怎么樣?是不是有事?你可要多加謹慎哪。尤其三月三亮鏢會的時間迫近了,你更需要留神。”三人又談說武藝。這一說談武藝,三個人都來了興趣,談也談不完了。飯館已經落幌,快關門了,三位這才被迫散席。散席之后,兩位俠客各歸住宿的地方,童林把地點告訴他們,要求明日到家里串門。海川這才下酒樓回家,到外邊一看,三星點點,萬家燈火。童林一想:哪有這么干的,一出來我就是一天,連貝勒府的門我都沒登,也不知道家里邊有沒有什么事?海川著急這就往家走,走到安定門里頭正一拐彎兒的工夫,覺得眼前唰——有黑影一晃,童林一愣:是我喝多了酒眼花還是真的呢。又往前走了一程,就覺得耳邊刮了陣冷風,海川回頭一看:一條黑影從身邊掠過,童林就一驚!“哎,不能呀,現在還沒那么晚,就怎么能有賊人出沒呢?不像。但這人是干什么的?圍著我直轉游?”這回童林可就注了意了。一邊走,兩只眼睛一邊尋摸,抬頭一看,前面有個小十字街,有一條黑影在街口那兒晃動,好像在向童林擺手。童林一看叫我呢,邁步就過來了。可是童林離著他近了,他又往后退了好幾步,五官相貌根本看不清楚。就見這位晃蕩晃蕩手里的衣籠,這次童林看見了,手里拿的是一根鐵條,“哎喲!”海川心想:這不是老劍客金元丟的鐵條嗎?金老劍客為此事非常惱火!我正幫著他尋找呢,沒想到在這兒相遇。我可不能讓他走了,一定問清他的姓名,把鐵條要回來。海川想到這兒說了聲,“朋友,請你留步。”說著腳下加緊。但是這個人根本不聽這一套,把鐵條晃了三晃轉身就走。童林不舍緊緊地追趕。這位往下一塌腰,順著街,踏……就下去了。童林能讓他走嗎?海川也施展陸地飛行法,在后頭緊緊地追蹤,可是有一樣,不管童林多么使勁也是追不上,兩個人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童林這火就大了,心說我講別的不行,要講究腳程,我在龍虎山沒少下功夫,就拿我挑水挑了三年,翻山越嶺,跳山澗走石砬子,如走平道一般,何況這光溜溜的大道啊?我怎么就攆不上他呢?我再使點勁兒。童林把全身勁都使出來了,仍然是攆不上。可是前面那個主想把童林甩多遠,也甩不了。那人跑著跑著一轉圈兒,童林到眼前再看,蹤跡皆無,不知他藏哪兒了。這個時候就到了城根了。童林順著順城街,左找右尋,仍然不見此人的蹤影,海川心里納悶兒,心說這家伙,武藝不在我之下呀!這腳程可夠快的,就沖他能偷金老劍客的鐵條,決非一般之輩。海川正在這兒想著哪,沒想到這后背覺得有點兒沉,童林用手一劃啦,“喲!”什么事?自個兒的那大衫底襟掛了條繩子,繩子上頭墜著半塊磚。你說什么時候給拴上的?童林不知道。就拿海川來說這功夫可就不低了,居然有人在他后面親自動手拴條繩子,那頭拴塊磚,童林都不知道,可見這人能耐多大呢。海川臉一紅,氣得五臟冒火,七竅生煙,把這繩解開把這磚頭扔掉,扎著臂膀仔細觀瞧,抬頭看,城墻上有黑影一晃,好像是剛才那個主。童林顧不得上馬道,施展燕子三抄水,噌噌噌就爬到城上了。那個主磨轉頭就走,童海川在后頭就追。在城上兩個人又跟挺長一段。那主跑著跑著正好到城墻拐彎的地方,海川抄近道一兜他,就把他攆上了。那主一看不好,怎么辦呢?邁步跨過垛口腦袋朝下,就扎到城外去了。童林心里話,喲!這位怎么這么著急?下去不把你摔死?海川到近前扶著城垛口往下一瞅,那黑影安然無恙,拿著鐵條在下邊沖著童林兩晃,就下去了。等童林到城外再追,此人蹤跡不見。童林一看沒法追了,回去吧,順著原道他又進了城。這回童海川放慢了腳步,一邊走一邊歇著,腦子里想著這件事,啊呀,有點害怕!怕什么呢?這武林之中,真有高人哪!看來我童林差得多得多。這個人是在我背后掛了個磚頭,倘若是我的仇人,暗地之中下手,焉有我的命在?可是誰呢?他自己猜測不出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41
第七十九回 逢兄弟受稱贊大喜 送朋友遭毒打大悲話說二更天過了,童林到家了。為了不影響別人,他沒砸門,越墻而過。海川雙腳剛沾著地上,屋門一響,穿云白玉虎劉俊從屋出來了。“誰?”“我。”“喲!師父,你怎么才回來?”“呵,我有點兒事。家里頭有事嗎?”“家里什么事都沒有。”“噢,那就好。大伙都睡了嗎?”“早都睡了,按您規(guī)定的時間誰不睡都不行。因我看您沒回來,在這兒等著呢。”“劉俊哪,最近這幾天北京有點兒不安定,很多人都來會我。另外發(fā)生了許多奇怪的事。你做到心里頭有數就行了,對咱們家要好好的保護。”“師父,都什么事?”“別問了。”童林不說,劉俊不敢往下問,陪師父到屋里頭,把被窩悟好了。童林一擺手,“你回去睡覺去吧,有話咱們明兒個再說。”“是。”劉俊把水滿上,輕輕退出去,把門倒帶上,圍著院轉一圈兒,看看什么事沒有,這才回屋休息。
童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合計最近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情。眼看亮鏢會預期已經迫近了,我侯大哥他們什么時候來還不知道。童林想來想去的頭發(fā)沉,一陣的昏迷,這才慢慢的入睡。這一覺啊直睡到日頭都升起來了,童林這才醒了,揉揉眼睛,一看今兒起晚了。海川下地急忙穿好衣服,一開門,小弟兄在院里站的挺齊,劉俊正給他們練功呢。大伙一看老師起床了,紛紛過來給老師見禮。傻小子于和也過來了,“師兄哎,你昨天哪去來?我等了你一天都沒見著。”童林一笑,“兄弟,我有點事,你就跟孩子們在家吧。”“哎,好睞。”傻英雄也在那兒練功。
童林瞅了一會兒,小弟兄們的功夫都挺有進展,心里挺滿意。在這兒劉俊把水給沏上,童海川進屋喝茶,“嗯,”他剛進屋的工夫,就聽門外一陣說笑的聲音,“就這門口,就這門口。”啪啪啪!“姓童的在這兒住嗎?”啪啪啪!劉俊一聽,這是誰呀?怎么這語音這么熟啊?劉俊把門開開一看,“師父你快看看,我侯伯父他們來了。”童林趕緊從屋里出來了,一看把他樂壞了:頭前進來的正是震東俠侯廷,身后緊跟一輪明月照九州侯杰,再后頭鐵扇仙風流俠張子美,大判飛行俠苗澤苗潤雨,還有鐵掌李元;再往后一看,正是幾位小弟兄,燈前無影阮合、月下無蹤阮壁、泥腿僧張旺、萬里煙云一陣風徐云,還有邵甫,都來了。童海川高興的不得了,趕緊過來給幾位哥哥施禮。震東俠用手相攙,“海川哪,起來,起來。啊呀多日不見可把我想壞了。童林你可好?”“哥哥,小弟一切全好。幾位哥哥都不錯嗎?”“托您的福都不錯。”“趕緊請到屋坐,劉俊哪,搬椅子,沏水。”
小弟兄們這一見面哪就更甭提了,摟脖子抱腰親熱得不得了,格格直笑,年輕人充滿了活力,他們到下屋去嘮嗑。童林把各位老哥哥讓到正房屋里頭,調開桌椅把水沏上了。海川這才問:“各位哥哥,你們怎么湊到一起來的?這是從哪兒來?”震東俠說:“我們前幾天在巢父林集合,這幾位都去找我去了。昨個晚上進北京,我們就住到雙龍鏢局,今兒個早早地起來就看望你來了。”“哎呀,”童林說:“我不知道,我要知道昨晚上就看諸位去了。”“哎,海川,那又何必呢。”童林又問:“三月初三亮鏢會的事情有沒有改變?”二俠侯杰把禿腦袋一晃:“兄弟,那怎么能改變呢。我們光請?zhí)桶l(fā)出七八百份,注明了日期,準時人家大伙就到。哪能改變。”童林說:“那就好。因為我的事情也挺多,也沒到雙龍鏢局去看看,覺著很對不住哥哥”。“嗐,海川,你現在是官差,不得自由,這算個啥,你就不必客氣了。”童林說:“今兒可在我這兒吃飯。我讓劉俊馬上上街去叫飯去。”眾人點頭,到童林這兒跟到家里一樣,所以大家都挺隨便。
劉俊跟泥腿僧張旺出了門到大飯館于定了兩桌席,然后送到童林家里頭。上房屋一桌,下房屋一桌。上房屋是童林陪著各位老俠客;下屋是劉俊陪著各位小弟兄。啊呀大伙吃起來這個高興勁就甭提了。在酒席前震東俠就問童林:“兄弟,此番在京里頭還算比較順利嗎?”“托哥哥的福都挺好。”“那就好。什么事也沒發(fā)生嗎?”童林一笑:“這話分怎么說呢,你說一點事沒有還不是那么回事。”“噢,那出什么事了?”“哥哥,有幾件事讓我挺不痛快。”大家都問:“什么事?”童林長嘆一聲,把回京至今,所遭所遇講了一遍,不外乎怎么幫丁瑞龍、鐵三爺的忙,失手打了石昆侖石勇;還招慧的大喇嘛佛下請?zhí)謺否R寶善。后來又說到清真寺學武,老劍客金元丟了鐵條,至今這個事情也沒個結果,以及后來怎么遇上天靈俠王鳳、陸地飛仙婁瑞,晚上遇上黑影,怎么在自己后背大拎這塊兒拴了塊磚頭,把這些經過全都講了。眾人聽完了無不驚駭!“海川哪,這么一說這事不少。”童林說:“誰說不是。看來現在北京藏龍臥虎什么人都有啊!”大伙兒不住地點頭,后來安慰童林:“這都小事,你別往心里去,人生一世難免遇上些麻煩。就拿老劍客金元丟鐵條這件事,看來拿鐵條這個人不見得是壞人,要是壞人,他對你就暗下毒手了,一定是個世外的高人,不肯出頭露面,一定有原因,早晚這個事也要查個水落石出。你就別往心里去。”童林點頭。
等吃完了飯,殘席撤下,震東俠提議:“兄弟,是不是你領著我們到王府,給王爺問個安。”童林說:“太應該了。王爺可思念諸位了,前兩天還叨咕,他就盼著快到三月三,大伙好見個面兒。”震東俠說:“那咱們就起身吧。”大家剛要準備起身,忽然這門前一陣大亂,有人吵吵喊喊。童林一皺眉:“這怎么回事?”讓大伙稍坐,他推門出來了,到院里就問:“劉俊哪,劉俊!”劉俊從大門那兒進來了,“師父。”“誰在這兒吵吵喊喊的?出什么事了?”劉俊趕緊搶步起身過來,“他媽的來個小子,這小子問這是不是童教師的家。家人說是,他邁步就往里走。家人把他攔住了,問他找誰呀?叫什么名?他伸手就給家人來了個嘴巴。就這么的家人給我送信兒了。我領著小弟兄出去了,正在跟此人吵鬧,他非要進來,我們不讓他進來,就這么好險沒動手。”“噢,我看看。”童林說著往外就走,等來到門口,小弟兄一看童林出來了,往兩旁一閃,“師父,您看看。”童林站在臺階上,倒背著雙手,定睛瞧看:一看哪,門前站著個大個,這家伙高人一頭,扎人一背,要講這陀,不次于叱海金牛于和于寶元。此人長得相貌兇惡,闊口咧腮,大連鬢胡子,看這樣約有四十歲左右。他棉袍脫了在胳膊肘上搭著,辮子在脖子上盤著,圓睜怪眼正在這兒運氣。童林一看不認得他呀,趕緊一抱拳:“朋友,你是要找童林嗎?”這個人聞聽看看童林,“對。我說童林在哪呢?讓他給我出來,我今天千山萬水來了,就為見他一面。”童林一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在下我就是童海川。”“喲!弄了半天你就是童林?”這位說著把棉袍往地上一扔,袖面一挽,沖童林擺了擺手,“過來過來,都說你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特別厲害,某家就是跟你比武來的。來來,你我二人大戰(zhàn)八百合!”童林一聽,哭笑不得,心說:“這位是半吊子二百五吧?你也不說個原因和道理,就這么貓耳咕嘰的和我比武,你沒問問我樂意不樂意跟你伸手?來人多了,什么樣兒的都有。海川一想:我屋里有朋友,沒工夫跟你晦氣,想到這兒沖他一抱拳:一朋友,仙鄉(xiāng)何處?尊姓大名?報出你的名姓之后咱再比武不晚。”“姓童的,你少說廢話。干什么?問我的名姓,派人去抓我,抄我的家呀?你甭想美事。告訴你,大爺有名有姓,就是不告訴你。你除非把我贏了,然后咱們再說。過來!”眾位小弟兄們一聽,都不服氣,心說:這哪來的一頭野驢?“揍他!揍他!”小弟兄們這就捋胳膊挽袖子要伸手。童林沖大伙一瞪眼,嚇得大伙沒敢。海川把火往下壓了壓。“既然你不肯通報名姓,我也不勉強。咱們這么辦行不行?我現在有個事,等我辦完了事,咱們倆約個時間,定個地點,我再奉陪可以不可以?”“你得多咱辦完事?”“很快。中午左右我就沒事了。你再上這兒來找我行不行?”“那你跑了呢?”童林一聽,“我家住在這兒,就為了跟你比武,我能跑嗎?”“那我在哪等著?”童林一想,“可也是。那你往在什么地方?”“我剛進城,還沒地方住呢。”童林說:“這么辦,我給你安排個住處,你先歇會兒,吃點兒東西,晌午你再來行不行?”“行。”童林一回頭把小弟兄們叫過來了,“劉俊哪,你領幾個人把這位朋友送到高升店房。”“好。”“告訴掌柜的,要好好招待。”“是。”劉俊一聽,把嘴噘起多高來,心說:我?guī)煾高@是怎么了?這種人欠接,怎么就不打他呢?你看那擰眉瞪眼不服氣,繃那個勁兒,就是欠揍,對待他還要好好招待?但是不服也不行,童林有話,敢不聽嗎?這才帶著泥腿僧張旺、于和于寶元、阮合、阮壁、司馬良、夏九齡、左臂花刀洪玉爾等等,十來個小弟兄送著他。這位從地上一伸手把棉袍揀起來,“姓童的,中午見。”轉身就走。童林一看他們走了,這才回身進屋。這時候震東俠、侯二俠也都出來了。“海川哪,什么事?”“沒什么事。剛才出了件小小的麻煩,有個人找我,非要比武,我剛把他打發(fā)走。”“噢,誰呀?”“問他名姓他不說,誰知是哪來的。聽口音好像四川的。”“呵——”侯二俠聞聽就是一愣!“海川,你怎么不跟我們打個招呼?像這種人三巴掌兩下把他打發(fā)走就得了。”海川一笑,“二哥,像這種事在北京不奇怪,要成心晦氣哪天都能遇上,這不算個什么,何必勞動二位哥哥精神大駕呢,而且咱們還有事。先給王爺問安要緊。”震東俠點點頭,說童林說得也對。老少英雄這才離開童林的家,趕奔雍親王府。誰也沒拿這件事當回事。書中代言:都錯了。就因為這件事,引起了很大很大的風波。這是后話咱們不說。
單說童林,陪著大伙來到雍親王府,讓東俠他們先聽信兒,童林到里面送信兒去了。雍親王胤禛正在銀安寶殿坐著,一看童林進來了,挺不樂意,“海川哪,你怎么兩天沒來呀?都把我想壞了。”“爺,我有點小事,所以沒向你請假,我也沒到,請爺你別生氣。”“海川,你不是那種人,肯定有大事你瞞著我。”“爺,我這不來了嗎。另外我跟您說說,震東俠、侯二俠、飛行俠苗澤、風流俠張子美、鐵掌李元都來了,給您問安來了。”“哦!在哪呢?”“都在府門外恭候。”“嗨,請。”童林趕緊轉身出去,把眾人請進銀安寶殿,見著雍親王胤禛,大家跪倒給雍親王一磕頭,“爺,您好!爺,您好!”雍親王用雙手相攙,“各位請起,請起。啊呀我都把你們想死了。老俠客們,身子骨都挺硬實?”“托爺的福,我們都挺好。”“快坐坐坐。海川哪,招呼人沏水。”說著話手下人把水沏上來,大家落坐吃茶。雍親王就問他們:“你們這是從哪來?”“回爺,我們從山東巢父林來。”“怎么湊得這么齊?”“大家都到我家集合,一齊到得北京。”“多咱來的?”“昨天晚上就到了。因為進城的時候已經晚了,再到前門外張羅張羅鏢局子的事情,所以就到今兒個才給您請安。”“嗨,海川跟我說了,我也見著你們的請?zhí)f三月三要亮鏢會,我就盼著這個日子,終于把你們盼來了。眾位,如不見外,誰也不準走,都住到我府里頭。咱們經常見面,得好好的談一談。”震東俠站起來一抱拳,“爺,您不必操心,住處我們全安排好了。只是要求您在三月初三那天,大駕光臨,我們就非常高興了。”“老俠客你怎么還客氣。老實說,這么大的盛會,你們要不請我去,我還不答應呢。”一句話說的大家哄堂大笑。“海川哪,下去準備,請各位在我這兒吃飯。”這回誰說什么也不行了,雍親王一言出口,如白染皂。時間不大,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酒席。雍親王請客,大家團團圍坐,一邊吃著,一邊閑談,各迷離別之情。可是在這兒雍親王又想起了剛才的話碴兒來了。“海川,我還沒問你呢,你兩天沒來遇上什么事了?當著眾人的面跟我說說吧。”童林不好隱諱,就把這幾天發(fā)生的事向雍親王說了一遍。雍親王一聽:“哼,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這世上就有這么幫混蛋王八蛋,你說人家有了名了跟你們有什么關系,千方百計跑到這兒會見來了。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今后遇上這種事你甭客氣,就給我打,天塌下來有我給托著,你怕什么呢?”童林一笑,“爺,我知道。話雖如此,但是呢,還要但能容忍且容忍。這些人不一定都有歹意,只是由于脾氣不同,所以哪,他們各種方式也不一樣。請爺不必介意。”“哈哈哈,眾位聽見沒聽見?就說我們海川有容人之量,長者之風啊。好!那就聽你的,挨了欺負我也不管。”其實呢,雍親王這是高興才這么說的,大家聽完了哄堂大笑。雍親王居中而坐,上垂首是震東俠,下垂首是大判飛行俠苗潤雨,童林在側坐相陪,大伙先給雍親王敬酒,然后輪流把盞,開懷暢飲。在這酒席宴前,談話的中心,都是三月三亮鏢會的事。雍親王就問震東俠:“老俠客你這一次舉行亮鏢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回爺的話,我的目的很清楚,咱們鏢局子有這么個規(guī)矩,凡是大鏢局,在掛匾披紅這天,也就是開張這一天,必須要慶賀一番。一般來說,都是鏢師獻獻武藝,闖闖牌子,或者再請幾位名人。你想想咱們雙龍鏢局,在全國十三家鏢局,可列為頭一位,咱們能不好好祝賀一番嗎?況且又在北京天子腳下,更要祝賀了。因此我跟北俠秋田我們商議好了,才舉辦三月三亮鏢會。凡是各門各戶的門長,普天下的俠客劍客,名人,凡是能請的我們都請來,來一個英雄大聚會。另外我跟您說,我還打算借助這個大會,把我兄弟童林介紹給大家,豈不名聲就更大了嗎?”“嗯!好!太好了!難得老俠客料事周全。那么你說了,出點什么事讓我跟童林在這兒維持,你估計能出什么事?”二俠侯杰說話了,“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肯定在這個慶典當中,有人破壞和搗亂。都是我們的朋友嗎?不見得。我們也有冤家,而且我們的冤家還都不是一般的人,其中成了名的俠劍客也不在少數。一旦這些人攪鬧這個盛會怎么辦?我們不能不加防備。這就應了那句話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嗯,說得有理。這么辦吧,等亮嫖會開始的時候,我事先跟順天府和九門提督衙門打個招呼,讓他們出動點官軍,彈壓地面,不就完了嗎。”“哈——”眾位俠客一笑,心說呀,真不愧是雍親王,動不動就調動軍隊。大伙這一樂,雍親王傻了,“你們樂什么?我哪句話說錯了?”震東俠說:“王爺,您的心我們領了。我看不宜調動軍隊,那樣打草驚蛇反為不美。只是我們注點意也就得了。”“好,那就聽老俠客的。”大家正在這兒議論,可了不得了,就聽外頭一陣腳步聲音響亮,司馬良、夏九齡小哥倆跑進來了,面帶驚慌,滿頭是汗,進屋一瞅,這兒吃飯呢,沖童林招手。海川知道有事,趕緊把椅子挪開,邁步出來了,把他倆帶到沒人的地方就問:“什么事你們這么慌張?”“師父可了不得了,我?guī)熓褰腥舜驂牧恕!薄鞍。∈怯诤徒腥思掖蛄耍俊薄翱刹皇菃幔虻么罂谕卵迹级紕硬涣说胤搅恕!薄鞍眩 蓖致劼牬搜裕X袋嗡的一聲!馬上又問:“叫誰打的?現在在什么地方?”“就,就是那個找你比武的人打的,真是一言難盡。”小哥兒倆就把事情的經過講說了一遍。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42
第八十回 傻英雄店房挨打 童海川王府受驚
話說小哥兒倆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那是怎么回事呢?方才咱們說了,來了個家伙長得五大三粗,非要跟童林比武。海川沒時間,讓小弟兄把他送到高升店,說中午咱們倆再比也不晚。所以童林領這幫人到雍親王府來了。那面呢,小弟兄陪伴著那人一直到店房。穿云白玉虎負責聯系,告訴掌拒的:“這是我?guī)煾傅囊粋朋友,請你多關照,給安排一間較好的房間,錢我來付。”人家開店的管這個嗎,人家為掙錢。一聽說要好房間,就把后院里的一間最好的房子給騰出來了。劉俊一看安排好了,才跟這個人說:“朋友,請進吧,住處都安排好了,你先歇一歇,沒吃飯我們給叫飯去。”你說這滿夠意思了。可這個家伙進得屋來怪眼圓翻,左瞅右看,把嘴一撇,騰一腳,把桌子給蹬翻了,把掌柜的跟伙計嚇了一跳!心說,這位喝多了?還是有瘋病?就見他把腦袋一晃,“我說這什么屋子?打發(fā)要飯的?花子才住到這兒呢。就憑爺這身份,我能在這兒待著嗎?他娘的來,你們太欺負人了。”劉俊這火就撞到腦門子上了!心說:就這房間還次嗎?八仙桌,太師椅子,方磚鋪地,蠟花紙裱墻,空氣流通,光線充足,大二人床,閃緞的被褥,小院又雅素又清靜,你還要住什么房?但是劉俊一想,師父不在眼前,看師父那意思呢,快三月三亮鏢會了,但能不惹事就不惹事。我呀別給老師找麻煩,連我?guī)煾付加腥萑酥浚螞r是我呢。劉俊把這個壓到內心,滿面賠笑,“朋友,在這一帶來說這房子就不錯了,而且又不是請你長住,只是暫時在這兒休息休息,你還有什么可挑剔的呢?”“你放屁!我說你小子是誰?”劉俊說:“咱們可不過這個,你別出口帶臟字。”“帶臟字怎么樣?我還打你呢!”大伙兒看得很清楚,這位是找碴兒來的,根本不講理!怎么說也不對。他說個打呀,把棉袍往床上一扔,奔劉俊就來了。你說這屋,怎么說也打不開呀。劉俊拉開門到了院里,這家伙就跟出來了,把大巴掌掄開,照劉俊就是個單風貫耳。穿云白玉虎一低頭,把這一掌躲過了。劉俊氣得心里噎噎噎直跳,“我說朋友,咱們這么辦行不行,你要想比武,我們師徒都歡迎。我?guī)煾覆皇墙淮^嗎?中午你請到我們家,怎么打都可以,你說是比拳腳,還是比兵刃,我們師徒奉陪。但是在這兒咱們不能伸手,看見嗎,這是買賣。人家講本圖利,另外還住著不少客人,咱倆這一伸手算怎么回事?驚動了官府也麻煩。總而言之不能給別人找鑼爛。我請你把拳收回去怎么樣?”“我他娘才不管這個呢,給官府找鑼爛,把北京翻個個兒我才高興呢!”你說這家伙是個瘋子嗎?說到這兒,往前一跟步把大巴掌掄起來,照著劉俊又是一巴掌。劉俊沒辦法,閃展騰挪,招招架架,一邊打著心里頭一邊想:這,這怎么辦呢?這一打起來驚動我?guī)煾福規(guī)煾敢f我沒事找事呢。但是人家伸手了,不能不還手。劉俊伸手也就是五六個照面,這才看出來,這小子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呀!兩掌掛風呼呼山響,果然有絕藝在身。劉俊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讓人家逼得身形倒退,滴溜直轉,把掌柜的、伙計嚇得抱著腦袋躲到旮旯里去了,還小聲嘀咕,“別打了!別,別別打了諸位,別打了。”嚇得連二句話都沒了。那些小弟兄就在旁邊站著,劉俊是大師兄,代表師父,所以這幫人不便插言。可是這一伸手,大伙不能不管了。這泥腿張旺氣得腦筋繃起了多高!張旺一琢磨,這件事就是惹起來也不能怪我們,我童師叔那人向來講理,能忍就忍了,挨個兒叫他接?或者說我們看著大師兄打了敗仗,欺負到這種程度也不準伸手?豈有此理,不行,這小子非得教訓教訓不可。但是張旺很清楚,憑自己的能耐,過來就得趴下。劉俊不行,自己更白給。他辦法有了,他鼓動叱海金牛于和于寶元,用手一捅傻小子,“彌陀佛,師叔!”“什么事?”“師叔你怎么看著,你沒看劉俊都挨人家欺負了嗎,這小子把劉俊欺負到這樣程度,你怎么不管呢?”“那我不是不管,那我?guī)熜譀]有話呀。”“哎呀,這種事還非得問我?guī)熓鍐幔靠赡闶撬麕煹埽辉冢偷媚阏f話算。你要不管誰管呢?哎,師叔別看著,快過去吧。”他在這兒一鼓動,傻英雄火上來了。要說叱海金牛于和性如烈火呀!讓童林給管得規(guī)規(guī)矩矩,沒有童林的話,傻小子連手都不敢孺,要不是泥腿僧在旁邊煽火,于和說什么也不能伸手。但是他聽泥腿僧張旺這么一說,覺著也有道理。傻英雄嗷一嗓子奔過去,“劉俊你給我退下,把這個王八蛋交給我了,哇呀呀呀!”像打個沉雷一樣,把那掌柜的、伙計震的直嚙牙!劉俊虛晃一招跳出圈兒外,一看傻師叔上去了,心里有點兒著急呀!再攔,可攔不住了。猛英雄往上闖,直奔這小子。兩個人就戰(zhàn)在一處。就說這個小子,個頭比于和一點兒都不矮,這塊頭也不小。兩個人在院里一站,跟一對鋼塔相似。四臂齊搖這一打,是難解難分。
于和于寶元,因為他腦筋不太健全,所以當初學藝的時候,丟東拉西,教給他十招,頂多能記住兩招。所以他這拳腳也不成套路,也是胡掄,想起什么招來就用什么招,今天跟這個家伙動手也不例外。他搶開兩個大拳瞎打,一開始真把那位給唬住了。那位一瞅:啊呀這什么招呀?我怎么沒明白?無毒點穴拳?不對。八卦乾坤掌?不不,也不對。達摩式?也不對。花拳?也不是。那這是什么拳腳呢?后來他看清了,“瞎掄”。你就這能耐想跟我比呀?嗐嗐,今天我給你點顏色看看。想到這里,虛晃一招,噌一蹦,蹦到傻英雄身后,掄起胳膊就是一掌。傻英雄身體胖大,動轉不利便,一聽后邊掌上掛風打他來了,傻英雄一琢磨,嗐,轉身怪費勁的,叫你打一下能怎么的?我還怕你呀,傻英雄就大意了。因為于和練過十三太保的橫練,這功夫一種別首,會用氣功,要練到身上,刀砍一道白印兒,槍扎一個白點兒,就是俗話說的金鐘罩鐵布衫,能善避刀槍,但傻英雄沒練到家,只是一知半解。一看躲不開了,他把后背一弓,“來吧。”接人一下圖省事,讓這位一掌正砸在后背上,啪——傻英雄認為沒什么,真沒想到,這一掌重如泰山!把于和打得,噔……跑出五六步去,咕噔摔個馬趴,就覺這兩肋發(fā)漲,胸膛發(fā)熱,這后背像壓座山一樣。傻英雄雙手扶地剛想起來,覺得嗓子眼兒一熱,哇——一口血噴出來了。劉俊,泥腿僧張旺,小英雄們一看,“啊呀我的師叔!”趕緊過來,把于和于寶元摻扶起來。傻英雄沉默片刻,然后把嘴擦了一下,一轱轆身起來了,“沒完。好小子你敢給我打吐血。”哇——又一口。他心里不服氣,想比,但是這兒心有余力不足了,兩腿發(fā)軟,腦袋發(fā)沉。“師叔你別動彈,趕緊坐下。”扶著于和在旁邊坐下,叫那掌柜的弄了一碗涼水讓他嗽嗽嘴。劉俊一摸這兜里頭,真不錯,還帶著止血藥呢。像這練武的出門在外,這種東西不可缺少,劉俊義是個十分精細的人,因此這種藥在懷里呢,馬上拿出來給于和吃了,可是作用不大。于和吃完之后又吐了兩口血,把腦袋靠在柱子上,臉色蒼白,閉著眼睛不言語了。這小伙子像一頭雄獅似的,要不是打得嚴重,他能這般光景嗎?劉俊可不干了,今天破了命我也給我?guī)熓宄鰵狻6瓮弦卉f。
這時候,司馬良、夏九齡、阮合、阮壁、左臂花刀洪王爾,這些人全上來了。可大伙把這小子給圍住,一看哪也不能把人家戰(zhàn)例。這家伙跟頭野驢一樣,行東就西,兩只膀臂掄起來,掛著風聲使人難以靠近。后來劉俊出主意,讓司馬良、夏九齡快撤出戰(zhàn)團,急忙趕奔雍親王府找老師。就這么樣他倆來的。見著童林,一五一十講說一遍。童林聞聽,氣得劍眉倒豎,虎目圓翻!心說哪來個野驢呀?這個小子怎么這么不通情理呀?哦,我明白了,說不定他受了何人的主使,上這兒來找我的碴兒,以比武為名,打算要把我毀了,不然的話不能把師弟打得這么苦。你要是打了旁人還有情可原,唯獨我這傻師弟,這是我的命根子。想當初,我?guī)煷鬆敯盐規(guī)煹芙唤o我,諄諄教導,讓我照看于他,尤其他缺個心眼兒,多方面更得照看。你看看,今天叫人打吐血了,早晚我見著我?guī)煷鬆斍f道勤有何言對答。童林想到這兒,一轉身回了屋了,“王駕,我少陪。各位你們先吃著,我去去就來。”震東俠把他攔住了,“海川哪,你剛才說的話我聽見了,怎么回事?誰把咱們的人揍了?把誰打了?”童林一聽,沒必要再隱瞞,把夏九齡、司馬良叫進來,把話重復一遍。眾俠客聞聽就亂了,好小子,你這叫騎著脖子拉屎,搬著我們鼻子尿尿,欺人太甚了,“爺,不是我們不懂人情,這桌飯我們算吃完了,你聽見了,我們有事去去就來。”沒等貝勒爺說話呢,童林在前,各位俠客在后,直奔高升老店。
咱們書中代言,打人的那位可不簡單哪!這一次還不是他一個人來的,背后還有不少人哪。他們來到北京有一個目的,不把童林給廢了不離開北京,不把亮鏢會給攪黃了,不離開皇城。這一回,童林領著老少英雄趕奔高升店,還要會斗這個小子。這才引出來群雄大聚會、大鬧亮鏢會、童海川二次學藝、劍削杜清風、名震北京城等。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42
第八十一回 野飛龍尋釁逞兇 昆侖俠揮掌壓邪
人們常說這么一句話,叫“人怕出名豬怕壯”,這話有一定的道理。往往一個人有了名聲,就遭到別人的嫉妒。咱們就拿童林來說吧,無非是個種地的農民,突然一舉成名,威震杭州擂,雙鉞分雙劍。北高峰獻藝戴花,眾人擁戴,給送了個綽號,叫“震八方紫面昆侖俠”。大鬧清水潭烈焰寨,威震達摩堂,活捉了盜寶的二寇韓寶、吳智廣。回京之后,受到康熙皇帝的賞識,御賜金牌一面,在北京九城揚名三日。這個臉哪,都露到天頂上去啦。是童林的好朋友,無不鼓掌稱快。然而,也遭到許多人的嫉妒。這些人恨不能置童林于死地而后快,因此引出來很多很多的麻煩。
現在閑言少敘,書歸上文。為了三月三亮鏢會的事兒,震東俠侯廷、一輪明月照九州侯杰、大判飛行俠苗澤苗潤雨、鐵扇仙風流俠張子美,以及鐵掌李元,都來到北京,由童林領著到雍親王府給貝勒爺問安。胤禛看見大伙兒來啦,高興得不得了,就在王府銀安殿款待眾人。大家正在高興的時候,突然,一件不好的消息傳來,夏九齡、司馬良前來送信兒,說傻英雄于和被一個人打得大口吐血。一句話就像炸雷一樣,銀安殿就亂了。童海川霍然站起,細問經過。這小哥兒倆就把經過向童林講道:“現在打于和的那個人還在高升店房,我?guī)熜诸I著伙人正眼他交涉呢!我們哥兒倆特來送信兒,師父您快去看一看吧!保不起這陣兒還有誰受了傷。”童林一看事在燃眉,不能再耽誤了,跟貝勒爺告了假,出雍親王府,急匆匆趕奔高升老店。這一邊兒走著,童林心里一邊兒難過:要說別人挨打,還有情可原,唯獨傻英雄于和挨了打,叫我格外地心疼呵!因為這于和呢,有點兒半吊子二百五,說話也說不清楚,辦事也辦不利落,吃飯不知道饑飽,睡覺不懂顛倒,但這傻英雄心腸是熱的。讓人家打到這種地步,將來見著師伯莊道勤,讓我如何交待!
童林心急腳快,時間不大就到了高升店房。他邁步一進院兒,一看哪,嗬!打得正激烈!就見穿云白玉虎劉俊帶著燈前無影阮合、月下無蹤阮壁、泥腿僧張旺、左臂花刀洪玉爾,再加上其他的小弟兄,正圍著一個人,打得難解難分。正中央這家伙是個大塊頭,又粗又壯,連鬢絡腮的胡須,能有四十來歲,穿衣打扮倒是一般,最特殊的,這家伙兩眼冒光,面帶兇相。童林認識他,這小子曾經找過童林,非要跟海川比武,童林答應了,說過吃罷中午飯再跟他比,就是這小子。再往旁邊一看,傻英雄于和還在地下那兒躺著呢,迷迷糊糊,兩只眼睛是半睜半閉。童林這么一看哪,就知道于和的傷夠重的。海川來到院子里頭大喊了一聲:“呔!劉俊!還不給我退下!”小弟兄回頭一看,噯唷,老師來了!一塊石頭算落了地。飛身形跳出圈外,來到海川近前,先擦了擦頭上的汗,這才見禮:“師父,您來了?”“嗯!你師叔的傷怎么樣?”“夠嚴重的,不過剛吃了止血藥,命是沒事兒。”“閃退一旁!”“是!”
小兄弟們退在一邊,去服侍于和,這先不說。這工夫童林邁大步來到那個人面前,用手一指,高聲斷喝:“朋友,我姓童的對你不錯吧?盡管你找到我的家門,口出狂言,辦了許多無禮的事情,我童林并沒跟你計較,相反,讓我的徒兒把你送到高升后房,好吃、好喝、好招待。同時,我也滿足你的要求,答應在中午時分,你我二人再比武較量。你就應該知情達理呀!可你不但不這樣做,相反還動手打了我手下的人。你這樣做未免過于野蠻了吧?”那個人聞聽,臉不紅不白地、怪眼圓翻,一陣狂笑,道:“哈哈哈哈!姓童的,我實話告訴你!大爺這么做,我還忍耐著呢!要不忍耐著,我抄了你的家,我把你一家子全宰干凈,你信不信?嗯!你未曾問我之前,你先問問你徒弟,他們干了些什么!是上這兒服侍我了嗎?千方百計找爺爺的碴兒,我能受這個嗎!因此,我才動手把他們打了。沒把他打死算他命大。童林!廢話少說,爺就是找你來的,咱也甭等到中午了,來來來來!有什么能耐,你全施展,爺爺跟你大戰(zhàn)八百合!”這家伙說話是哇哇暴叫,跟頭野驢相似,往前一縱,就是一掌,奔童海川面門打來。童林往旁邊一閃身,這小子一掌走空,海川用左胳膊一搭他的右胳膊,道:“咳!請吧!朋友,你既然非要動手,就休怪童某無禮了。但是,咱們出師得有名。我先問問你是誰?報通名姓,說明原委,你我再戰(zhàn)也不遲。慢說八百合,從現在開始我陪到你來年也未嘗不可。但是這種糊涂仗我不能打。”
“唷嗬!好了!童林哪,既然你想知道個清楚,你站穩(wěn)了,聽酒家報名!在下乃四川劍閣人氏,姓燕,叫燕雷!人送渾號野飛龍!”鬧了半天,這個人叫野飛龍燕雷。童林哪,還真沒聽說過這么一號。
書中代言,這小子可太厲害了。要在北京提他,有些人不清楚,但要到了四川提他,那真是一個雷,天下響,跺一腳,四川的地皮都顫三顫。咱們前面書曾經交待:在四川有一個英王,就是富昌富保臣。此人自立英王,占據劍山蓬萊島,招兵買馬,聚草屯糧,挑起大旗,反對康熙皇帝。他打算把康熙推倒了,由他們來取而代之。現在可以說是兵強馬壯。這英王富昌野心勃勃呀!手下不但兵多將廣,而且在劍山蓬萊島立了一座迎賓樓,招賢館,結交江湖的綠林大盜。在這些年當中,他收的人可是太多了!他從這些人當中,挑了又挑,選了又選,選出十二名站殿將軍。所謂的站殿將軍,就是英王富昌的貼身保鏢。這十二個人當中,頭一個就是已經成了名的劍客,叫羽士清風俠——杜清風。這杜清風武藝絕倫,而且心黑手狠,十二名站殿將軍他是頭一個。這第二個叫賽南極諸葛建,又叫諸葛洪圖。第三個就是這個野飛龍燕雷。野飛龍之后這里就先不說了。除了這些人之外,英王手下還有軍師、大帥、各位寨主。等我們將來說到劍山的時候,再詳細交待。
單說這個野飛龍燕雷,要講能力和武功,他在劍山可以說是佼佼者。兩臂一晃有千斤之力,而且掌法出眾,武藝高強。這個人心盛性野,驕傲,盛氣凌人。英王對他格外看重,不僅說讓他當站殿將軍,而且在劍山還為他修造了將軍府。燕雷這個人呢,容不得別人比他高。前一個時期,童林成名的消息傳到四川蓬萊島,引起軒然大波。人們議論紛紛,都提念童林的名字,說著,看看當今皇上御賜的震八方紫面昆侖俠,這下這個臉那都由地下露到天頂上啦!并且還傳說童林的爪牙侯廷、侯杰,要在北京舉行個亮鏢會,聘請?zhí)煜赂鏖T的英雄參加。在這個會上還要把童林介紹給大家,借這機會往上捧捧他。燕雷聽了這些話,不由得火往上撞。他想,這姓童的是何許人也,我怎么就沒聽說有這么一號呢?你這臉露得夠足的了,還要往臉上貼金。咳!可惜爺爺我在四川劍山,我要在北京,“叭嚓!”一巴掌,我把你打個骨斷筋折,看看是你厲害,還是我野飛龍厲害!他正在這不服的時候,突然有一天英王召見他。他來到英王殿一看,不單是他自己,還有羽士清風俠杜清風、賽南極諸葛建,連他是三個人,燕雷給王爺施完禮就問,把巨找來什么事兒呢?英王向他三人交待了特殊任務,說:“你們三個人趕緊下劍山蓬萊島潛入北京,看一看北京的形勢。另外,瞅瞅三月三亮鏢會是怎么回事兒。利用這個機會籠絡一些英雄好漢,凡是能投奔劍山來的,我是雙手歡迎。條件么,你們三個人給我做主。”
燕雷聽英王這么一說,心中這個高興勁就甭提了,嘿!正想上北京找童林去呢。這三人奉了英王的秘旨,帶著重金,這就來到北京。前面已經說了,這一次的亮鏢會絕非一般可比,正面的、反面的,是英雄大聚會呀!什么樣的高人都能看到了。燕雷這小子一到北京,就打定主意了:別的事我什么都不干,我先見見童林。咱倆一伸手,我就把你打趴下。他安著這么個心,所以四處打聽童林的住處。現在在北京誰不知道童林呢?有人指點地方,因此他很快就找到童林的家里。這事兒也巧了,童林家里有客人,震東俠、侯二俠大伙兒來了,還要忙著給雍親王問安,因此童林也不知燕雷的來意,就讓劉俊、于和先陪著到高升店歇著,辦完事兒,咱倆再說咱倆的事兒。哪知道就在這么個時候,小弟兄跟他交了手了,于和于寶元竟然被他打得大口吐血呀!現在童林一問他的來歷,這小子毫不隱諱,把胸脯一拍,報通了名姓。童林聞聽,一陣冷笑:“哈哈哈!噢,你叫燕雷?”“然!就是某家,你怕也不怕?”
童林一聽,好懸沒氣樂了。這還帶問的?你說我怕不怕?這玩藝兒從你嘴里說出來,顯見太失身份了吧?從這一句話就可以斷定,這個人也是個半吊子二百五,沒什么知識的貨。童林說:“怕不怕,擱在一旁,你不是非要跟我比武嗎?來!現在你就伸手,童某奉陪!”
“啊哈,好唻!接掌!”燕雷往上一縱,又是一掌,童林躲過。燕雷連發(fā)了三招,童林沒還手,野飛龍的野勁兒上來啦:“啊,姓童的!難道你怯戰(zhàn)不成?”童林說:“非也!”“你不怯戰(zhàn),為什么不還手?”童林說:“你跟我初次見面,不知道我姓童的脾氣。我跟任何人動手都是事先讓他三招,因此我不還手。”“哎唷!你少在我門前賣關子,爺爺不買你的賬,誰用你讓三招來!你接掌!”第四掌又來了。實質上童林要看看他的能耐有多大。從這三招,心里頭要做到有數。童海川這么一看哪,這小子挺厲害,怪不得于和師弟挨打。這家伙掌法果然是厲害,我要多加謹慎。童海川唰唰!晃雙學剛要伸手,又聽身后一陣大亂,海川偷眼一瞧,原來震東俠侯廷、二俠侯杰、風流俠張鼎、鐵掌李元、飛行俠苗澤全趕到了。你想想,大伙兒都聽著這個信兒呢,童林來了,眾人能袖手不管嗎?自然也要到這兒來看看。因為童林著急走得快,把眾人甩到后邊去了,所以有這么一會兒時間呢,大伙兒也就趕到了。等老少英雄一進店房,瞧見這兒拉架子要伸手,別人不提,二俠侯杰是個急性子,把禿腦袋一晃就跳過來了:“海川,殺雞焉用宰牛刀!摸摸腦袋就想跟你比武,那也有失你的身份。像這種野驢、野馬、野牲口,只有哥哥我來對付。海川哪,你到旁邊歇會兒,看看于和的傷怎么樣。”
二俠說著把童林讓過。童林一聽也好,他正耽心師弟的傷,二哥這一過來,他就讓給他了。童林急忙過來,來到于和的面前,把兄弟抱到懷里頭。這陣兒傻英雄吃完了藥,把血止住了,比方才好受得多了,睜開眼睛一看是童林,傻英雄身子一動,道:“師哥!你來了?我叫人打了!”“別說話,這陣兒你覺著怎么樣?”“強多了,不再吐血了。”“你要好好將養(yǎng),關于你挨打的事情,完不了!哥哥一定替你報仇!”“啊,這小子可厲害呢!你給我往死打!”
“好了,好了,別說話!”童林把店房掌柜的叫來,說:“我們暫時先不走,你給騰間房子,讓我的兄弟進屋歇一會兒,房錢照付。”
“唉!唉!唉!”掌柜的都傻啦。我這是店房啊,突然變成了戰(zhàn)場,我的娘唉!將來出了人命,我這店還怎么個開法?但是他心里著急,不敢管哪,叫伙計開了間空房,把傻英雄攙進去。于和還不干,非要在外頭看熱鬧,但是童林不答應。傻子沒辦法,只好進了屋,賭氣往床上一躺。童林把他安頓好了,讓劉俊眾人在這兒服侍,這才又回到院子里頭。
童林到院子一看哪,院里已經打起來了。你想二俠侯杰性如烈火,野飛龍這小子本來就粗野,他們倆一見面還有沉穩(wěn)的時候嗎?話不投機,當場動手打了個難分難解。野飛龍身材高大,就像沒毛的大母熊差不多。二俠侯杰身材矮小,動作利便,因此,打起來是格外的好看哪!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滴溜溜身形亂轉,真是棋逢對手。二俠一伸手就感覺出來了,今天碰上硬茬子了,難怪這小子這么粗野,果然武藝精通,看自己這兩下子,不一定是人家的對手。因此,大禿腦袋上就見了汗了。風流俠張鼎一看,把鐵扇子別到帶子上,邁步過來,說道:“二俠!哎,您在旁邊歇會兒,交給我張鼎!”
侯二俠一聽有人替他來了,虛晃一招,跳出圈外,掏出手絹兒把禿腦袋上的汗擦擦,說:“可留神啊!這小子可挺厲害。”“嗯!我給你打個接手,我不行還有別人呢。”張子美跳了過去。野飛龍一瞅,喝!今兒個這是輪流戰(zhàn)術啊,一個不行又換了一個。他往對面一看,哎!這老頭長得漂亮、干凈、瀟灑、利落。面白如玉,紅撲撲的臉膛,花白須髯,那辮兒梳得干干凈凈的。野飛龍不認識,問:“你是誰?”“咳咳,老朽姓張,叫張鼎,張子美。有個小小的綽號叫鐵扇仙——風流俠。”
“噢!聽說過你這么一號,你就是老匹夫張子美?我聽說你跟童林不錯,童林這次揚名露臉,跟你們這些人有直接的關系,你們就是童海川的爪牙,就是他的走狗!抱粗腿,捧臭腳,你們順風接屁的貨呀!今天俺野飛龍來了,挨著個兒地收拾,非把你們這些人斬盡殺絕!老匹夫接掌!”燕雷往上一躥,呼!就是一巴掌。張子美尋思,這小子說的都叫什么詞兒?沒聽說過!不由得火往上撞,晃動身形,跟他戰(zhàn)在一處。要說張老俠他的能耐是不錯,但是跟侯二俠比啊,不差上下,因此要贏人家野飛龍也并非容易之事啊。兩個人打了二十多回合,沒分輸贏。鐵掌李元,甩掉長大衣服,飛身形跳過來,道:“張老俠客,你也夠累的了,旁邊歇一歇吧!把他交給我,我瞅瞅這野飛龍有多野!”張子美跳出圈外,李元接著茬兒打。野飛龍火更大了,心說,真是輪班兒來的啊!一邊打著一邊問:“老匹夫你是誰?”“清河的鐵掌李元!”“噢!也是童林的爪牙!老匹夫你接掌吧,我跟你完不了!”
李元大戰(zhàn)野飛龍,二十多個回合也未將他戰(zhàn)敗,你說這小子有多大勁兒?不但說不累,而且越打越勇,越打越猛。震東俠侯廷看著剛要脫衣服,這陣兒童林就過來了:“大哥,不用您,還是把他交給小弟。”海川把長大的衣襟兒一掖,把大辮子往脖子上一盤,高聲喊喝:“李大哥,您閃退一旁!把他交于小弟!”叭!童林過來,李元退歸原地,暫且不說。
單說野飛龍,一看是童林,不由得火往上撞,道:“姓童的,你哪兒去啦?爺爺這次到北京找的就是你,會的也是你!那些雜干零碎,我根本沒看在眼里。姓童的!這回可不許換人啦!你我非得分個高低上下,接掌!”啪!啪!啪!就向童林發(fā)動進攻。童海川心里說,本來我是想往下壓事的,看今天這個情況,想壓也壓不了啦,這叫“樹欲靜而風不止”。像眼前這樣的貨,不讓他知道知道厲害,也不行啦。童林想到這兒,雙掌加緊,跟燕雷戰(zhàn)在一處。這回海川一伸手也是急茬兒,把自己的絕藝“柳葉綿絲掌”施展開了。要說燕雷的能耐是不小,但是分跟誰比,跟童林比在一塊兒,相形見絀呀!二十多個回合過去,童海川滴溜身形一轉,來到燕雷身后,探右臂,伸五指,就是一掌。童林的掌法也真夠厲害,那里邊包括鐵沙掌、綿絲掌、鷹爪力、金剛掌、大力昆侖掌啊!因此掌上刮風,呼一聲,奔燕雷的后背。燕雷這小子再想躲已經來不及了,耳中就聽“叭!”隨著這一聲,燕雷往前搶了一丈多遠,腳底下沒收住,正好撞到花墻上頭。你看這高升店倒挺講究,院里都有花墻,里邊栽著不少花兒。這花墻啊,都有四尺多高,底下有古錢兒的眼兒,各種花紋,讓燕雷這一下撞著,“轟隆”一聲把花墻撞倒了,這小子一腦袋栽到花池子里頭。燕雷這下子摔在地下,半天沒起來。后來雙手扶地,叭!一個鯉魚打挺,他才起來了,回手指著童林道:“好小子!你把我打了沒完!沒、沒……”下句話沒等著說出來,肩膀一抖,腦瓜一晃蕩,“哇!”糟了,吐了血了。因為童林這下使了勁啦。燕雷大口噴血,又趴到地下了。停了一時,他又從地下起來了,向懷里頭一伸手,拿出個小瓶子來,這里邊有止血丹。這小子拿出止血丹塞到嘴里頭三粒,一揚脖咽下去,把嘴角的血沫子擦擦,對童林道:“童林!你記住這一掌之仇!某家跟你完不了!”說著搖搖晃晃離開高升店。
小弟兄們鼓掌喝彩,心里說,這一掌打得過癮,這一掌打得太好了!怎么就沒把他打死呢?一看他要走,小弟兄們有的就不答應,拉家伙就想攔他。童林一擺手,道:“行啦!還不給我退下!讓他走,走吧!”童林不愿意再惹事兒,眼睜睜地把燕雷給放了。你想這事兒能完得了嗎?燕雷來了仨人,還有個賽南極諸葛建,羽士清鳳俠杜清風呢。他回去搬兵去了。
按下燕雷走咱們不說。童海川喘了喘氣兒,這心里頭啊,稍微舒展了一些。仗打完了,老少英雄進屋,看于和的傷。咳!于和呀,皮糙肉厚,坐起來了,說道:“噯!哥哥,聽說你把他揍了,給我出了氣了!”“兄弟,一還一報,他也吐血了。”
“噯!哥哥你太好了!嘿!我病也好了。”傻小子起來了,大伙兒一看也不敢樂,都說這位也真行,要換個旁人,怎么也得趴個十天半月的。于和好了,大家自然歡喜。童林把掌柜的叫過來,說了很多道歉的話。掌柜的笑道:“童俠客,您客氣什么?您有名兒了,那什么樣的人都找您的麻煩。我們看得清清楚楚的,不怪您,全是那小子無禮。您把他打了是完全應該,這些騾子馬的不動鞭子就是不行,您就甭客氣了。”
童林拿出十兩銀子來,道:“這是包賠損失的,雖然不多,你收下。”“唉呀,童俠客!我們怎么好要您的錢?”“不不,不!留下!”童林硬給留下十兩銀子,又讓小弟兄們護送于和回家。童海川陪著眾人,這才離開店房。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43
第八十二回 童海川揚名招是非 公主墳赴約探虛實
且說眾人隨著來到了童林家里,讓傻英雄回屋休息,海川把大家讓到客廳落坐。眾人剛坐下,雍親王府的大總管何春來了,說是找童林。何春見著童林就說:“雍親王不放心,請你們各位到王府談話。”童林一看,這親王爺還真行。本來么,他知道出了事兒了,能放心嗎?童林帶弟兄忙又趕奔雍親王府。一到銀安殿,見雍親王正背著手來回溜呢。
“海川回來了?”雍親王問。
“回來了。”童林答道。
“怎么樣?”“咳!完事兒了。”童林把經過講說了一遍。
“好!”雍親王樂得一拍大腿,“海川哪,你是不是又留情了?你要不留情的話,這小子能活著出去嗎?我沒跟你說過嗎,一路酒席對待一路賓朋,像這樣的貨,就往死里給我打!天塌下來有我給你接著呢!打死他這樣的,跟條狗有什么區(qū)別!拉到溝里頭一埋,不就得了么?”“爺,您放心,這一掌揍得也夠重的了,足可以給于和報仇了。”“唉!你就是這么一個人兒,動不動就是但能容忍且容忍。你記住,打蛇不死,必要傷人哪!海川哪,你叫我怎么說你好呢!”
震東俠一笑,道:“爺!海川這么做不是不對呀!非把人打死,那不就更結下仇怨了嗎?”
“哈哈哈!”雍親王一樂,“行行行,你們有理,你們有理!剛才這飯也沒吃好,咱們還得接著茬吃。來人哪,擺酒!”
酒宴擺下,眾人歸坐,邊吃邊談。震東俠喝了一口酒,然后對童林說:“海川,我看今天這事兒完不了啊。這野飛龍肯定不是一個人來的,倘若回去之后,搬弄是非,麻煩就更大了。這兩天你切記緊加小心哪,如果稍為疏忽,就可能引出大禍。”“哥哥,您放心!我心里頭有底,又都不是小孩子了。”震東俠也就是點到為止。酒宴吃完了,東俠、侯二俠起身告辭。人家有一大堆事兒呢,還得準備三月三亮縹會的事,說話兒天就到了,因此,不能在這兒久留。雍親王通情達理,也就不勉強了。震東俠眾人站起來跟雍親王告辭,臨走的時候向雍親王說道:“三月三那天,我們來接您。”“不錯。海川哪!你替我送送吧!”
童林告辭出來,把大家一直送到前門外大柵欄兒,到了雙龍鏢局。一看,咳喲!這塊兒熱火朝天哪。鏢局子基本就緒:門聯兒、油漆彩畫金碧輝煌,就等著最后掛名兒,鳴放鞭炮,這就算開了張了。一應的手緒都辦得差不多了。黃燦出出進進,潘龍也忙得是手腳不閑。童海川在這兒沒多待,因為他還惦記于和的傷,所以跟兩位哥哥告辭,大家送出童林,這才拱手作別。
童林急匆匆回到家里頭,劉俊忙把師父接進去。海川急問:“你叔叔的傷怎么樣?”“沒事兒!剛才又吃了點藥,這陣兒睡了。”“噢!”童林放輕腳步,進了屋,一看傻英雄蓋著被子,面朝里,正在呼呼大睡。摸了摸頭,摸了摸手,一切正常,童林這心才放下了。來到外頭,告訴小弟兄加意在這兒服侍,他說:“你們大伙兒就放假先別練功了。”小弟兄點頭稱是。童林又抽了空到后院兒給爹媽問安,然后退出來回到自己的房里頭。童林坐到八仙桌旁邊,心里頭沉思,好不平靜呀,想起自己的身世,童林輕輕打了個咳聲:從表面上看,我現在是雍親王府的御教師,在京里紅得發(fā)紫,吃喝不愁,比當初在霸州童家莊強勝萬倍。但是隨之而來的,就是一件件一宗宗這些苦惱的事情,就拿今天野飛龍這事兒來說,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嗎?今天野飛龍,明天就備不住野飛虎,沒完沒了,究竟到什么時候才算完呢?想到這兒啊,童林心里很不痛快,吃這碗飯就有點兒吃夠了,真不如伴雙親回到原籍故土,春種秋收,何樂而不為呢?但是現在這話又說不出,勢在騎虎,想下也不是那么容易哪!想著想著,身體有點兒乏累,童林這才躺到床上。
剛躺下,劉俊在外頭輕輕叩門:“師父!您干什么呢?師父!”“進來!”一推門劉俊進來了,說:“師父,剛才來個人兒,給您送來個字柬。”童林接過來一看,寫得簡短幾個字。上寫:“明日早晨,請童俠客公主墳一會。”就這么幾個字兒。童林就問:“誰送來的?”“不知道。門上的人給我遞進來,說是好像個老頭。遞進來這個人轉身就走了,當我出去一看,就沒影兒了。”
童林拿這個字條翻來覆去地尋思,心想:看了沒有?又來事兒了。“公主墳一會?”為什么要上那兒去?童林知道,那地方離城里挺遠,非常荒涼啊。為什么要上那兒去呢?難道有什么圈套不成?劉俊壯著膽子說:“老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看這事兒有點兒名堂,老師切宜謹慎,但能不去,我看還是不去。要去么,也要做充分準備。”“嗯!我心里頭有數。這件事兒,不要跟外人講,聽見沒有?”“是!”“你下去。”童林向來是這樣,說話干凈果斷。劉俊不敢再說第二句話了,輕輕地退出去,把門兒關好。童林一琢磨:這事跟野飛龍的事兒有直接的關系。我要不去,好像怕他們。我要一聲張,弄得雍親王他們也不安心,大伙兒也不安定,尤其我侯大哥、侯二哥最近正忙著亮鏢會的事情,不能讓大伙兒分散精力啊!要去就我一個人兒,我究竟要看一看是什么事情?誰找我去上公主墳?童林這一晚上也沒睡踏實。
第二天早上,童林早早地起來,吃完了飯,梳洗已畢,把兜里揣了點散碎的銀子。為了防備萬一,暗帶上子母雞爪鴛鴦鉞。臨走前把劉俊拉到一邊,說:“我出去一趟,如果有人找我,你就說我?guī)煾赋鲩T兒了,不知道上哪兒去了。聽見沒有?”“哎!”劉俊想攔不敢攔,只好把童林送出門外。
童林出北京,趕奔公主墳。這個公主墳哪,有人說是明朝崇禎皇帝的妹妹,有人說是崇禎皇帝的姑娘,有人說是萬歷年間的,總而言之,雖其說不一,但這塊兒埋的是個公主,人們俗稱就叫公主墳。因為它不是近代的事情,也沒人修整,多年荒廢,成了一片野地,經常有人在這兒路過,不是被人搶就是被人奪了,還有土匪出沒,所以消息傳出,行人罕見,就是白天也沒人敢來這兒停留。童林呢,在北京住的時間不短了,對這地方非常熟悉,他沒費勁兒就來到公主墳。就見這里古樹參天,野鳥亂叫,荒草都長得一人多高。童林先圍著公主墳的外圈轉了一轉,又走到門這兒。這門樓已經塌了,地下有漢白玉鋪的雨路,童海川順著這甬路就進了公主墳。他放輕了腳步,兩只眼睛東瞧西看,走了有一段路,前頭就是墳塋。高大的墳頭上邊長滿了野草。前頭有一塊石碑,字跡清晰可見。石碑的前頭有個石頭供桌,童林往供桌上看,呀!在上邊坐著一個人。這人把包袱皮兒展開,在上頭盤膝打坐,旁邊放著個長條包袱。童林看得清楚,這個人頗似二俠侯杰,但是比侯杰稍微魁梧一點兒。大禿腦袋是錚明刷亮,還剩下那么一百多根兒頭發(fā)梳了個小辮兒,比筷子還細,用紅頭繩系著,上邊還墜了個大錢兒。身穿藍布褲褂,右大襟,白骨頭鈕,腰裹扎了根布帶。往臉上一瞅,小臉兒不大,寬寬的腦門兒,窄窄的下頦,多少有點兒凹摳臉兒,大奔顱頭含著一對眼睛,眼皮下垂,看不見目光。一對大耳垂肩,一部銀髯灑滿前襟,一動也不動。要不知道的,就像是木雕泥塑的一般。童林再看了周圍沒別人兒,他斷定很可能是這個人給送的信,問一問吧。童林輕輕咳嗽了一聲,邁步過來了,沖這老者一抱拳,道:“老人家請了!”就見這老頭一動沒動,好半天眼皮往上一抬,從眼睛里頭放出兩道光來。這老頭打量打量童林,雙腿一飄,從石頭供桌上下來了:“您就是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俠客嗎?”“哦,不錯!正是童某。請問老英雄是……?”“哈哈哈!童俠客,言而有信,好!我正等著你呢。你是不是想問,那紙條是誰給你送的?就是老朽!我只當童俠客不能來呢,還真賞臉,我太高興了。哎呀,曠野荒郊,也沒地方坐。童俠客,委屈委屈,請坐到石桌上一談。”
童林一抱拳,說了個“請”字,兩個人就坐到石頭供桌上了,面對面呆著談話。童林二次抱拳,道:“請問老英雄仙鄉(xiāng)何處?尊姓大名?”“啊!童俠客,實不相瞞。小老兒是四川劍閣的人士,復姓諸葛,單字名建。有個小小的綽號叫賽南極。”
“噢!”童林聽明白了,賽南極諸葛建。“請問老英雄,把我童某找到此處,不知有什么事情?請講在當面。”“哈哈哈哈!童俠客,為什么把您請到這兒來,有個原因。出我的嘴,入你的耳,別人兒全聽不見,這地方清靜得很,我打算跟童俠客做次長談。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童林說:“不知道。”
“我毫不隱諱,我現在在劍山蓬萊島,英王富昌駕前稱臣,官拜站殿將軍之職!這一次奉英王所差,到北京來辦事兒。一共我們來了三個人,一個是我?guī)熜钟鹗壳屣L俠杜清風,一個是我?guī)煹芤帮w龍燕雷。沒想到昨天進了京,屁股還沒等坐穩(wěn)當呢,我這師弟野飛龍就犯了野脾氣了,非要找童俠客比武較量,結果搬磚砸腳,弄巧成拙。咳咳!不但沒贏了童俠客,相反被你打得大口吐血。咱這么說吧!燕雷回去跟我們哥倆都說了,我們得問問什么原因哪,他把經過講說了一遍。這事兒,別看他是我?guī)煹埽艺f他做的不對。為什么這么說呢?童俠客不認得他是誰,也沒找他去,是他找得童俠客相會,還把童俠客一個師弟叫什么和的給打了。可你打了別人,別人就許打你,童俠客把他打吐血,是應該的,我作為師兄絕不怪你。這次把您請來,替我?guī)煹芟蚰r禮認錯。”
童林一聽,這個人還真懂人情,在世上并不多見哪!童海川一聽人家直說客氣話,自己當然也得客氣客氣了:“老英雄!事從兩來,莫怪一方。我童某也有不對之處。昨天一學可能打得太重了,請您把地點給我留下,童某必當過府認罪,我去探望探望。”
“不必不必!有您這句話,老朽心就領了,等我回去定把您這話給帶到。”老者看了看童林,又道:“童俠客,名不虛傳哪!老朽在四川就聽童俠客的名聲,不亞于一個雷天下響,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真是武林界后起之秀,佼佼的人物哪,老朽非常佩服!這一次到北京,能跟童俠客促膝談心,也足慰平生,老朽覺得臉上增加了光彩。”童林一笑,道:“老英雄,您過謙了。童某無非是一武夫,粗拳笨腳,沒什么了不得的。望求您老人家不要這么高抬我。”“哎!不對!不對!有能耐就是有能耐。童俠客,還有一件事我打算跟你說。”“噢!那有話,您請講吧!”“請問,你現在居什么官職?”童林覺著這話問得有意思,他說:“老英雄,我現在是無職的白人。”“噢,沒當官?”“沒有,我就是雍親王府的一名教師。”“可惜可惜呀!就憑你這么大的能耐,這么好的武術,還是普通的老百姓,叫人看得太不公平了。童俠客,想當官不?想發(fā)財不?要愿意的話,老朽給你介紹介紹。我把你薦舉到四川劍山蓬萊島。如果你能保了我們英王,就憑你這能耐和才干,最次跟我一樣是站殿將軍。好一點,你就許能鬧個副元帥之職。吃香的,喝辣的,穿綢裹緞兒,使奴喚婢,那有多好!何必非要給人家當教師,服侍別人呢?童俠客!如果你愿意的話,請把話賞下來,今兒這個事兒就算決定了。我諸葛建不是說句大話,在我們英王駕前,可以說是說一不二。我給他老人家薦舉的人,他絕不能駁我的面子。童俠客,愿意嗎?”
童林一聽,頗有反感。為什么?他雖然不知道這個英王富昌究竟是何許人也,但是他起碼知道,富昌是大清國的叛逆,是反對大清朝的,也可以說是反對皇上的。另立為王,這犯下的是不赦之罪啊!保富昌的這些人,全是國家的要犯。要抓住,一個都不能活呀!童林心想,我既不想當官,也不想參與這兩方面的事兒。你聘我不聘我,與我沒有什么關系,但是想把我拉進去,那我可不能干。所以,童林聽完了馬上擺手拒絕道:“老英雄,我童林就是個練把式的,一不想當官,二不想發(fā)財,您的美意我非常感謝,恕我不能從命。”
“噢!哈哈!唉呀,像你童俠客這樣的可不多呀。好吧!我也不必勉強,既然童俠客拒絕了,這事兒就放到一邊兒,咱們不談了。還有一件事兒,我聽說童俠客奉師之命,下山要別開天地,另行一家武術。這話果然是事實?”
“老英雄,這事是真的!”
“噢!既然童俠客雄心這么大,敢于另行一家武術,想必有特殊的能耐。老朽好不容易進京一趟,見著這樣的高人,我能不開開眼學一學嗎?我打算在童俠客面前領教一二,不知童俠客可賞臉否?”老者說到這兒,把臉往下一沉,兩眼睛放出兩道兇光來。童林明白了,他剛才說那些話都沒用,目的就在于此,就是想給野飛龍燕雷報仇。童林也準知道,今兒個不比也不成了。海川一笑:“諸葛老英雄,我這兩下子平常稀松二五眼兒。如果老英雄非要跟我比試,童某只好奉陪,望求老英雄見我哪點有不到之處,多加指點。”
“好!痛快,痛快!童俠客,別的都甭說了,您脫衣服請過來!”老頭說著,啪!跳到寬敞之地,把袖面一晃,亮出了門戶。童林一看,事到如今,想躲也躲不了,只好決一雌雄了。童林一蹁腿從石頭供桌上下來,這才要大戰(zhàn)諸葛建。
欲知童林勝敗與否,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43
第八十三回 公主墳童林遇險 危難時師爺相救
且說童海川拒絕了諸葛建的要求,把長大的衣服收拾好了,叭,叭!亮出了門戶,就見諸葛建把身子一晃,也亮開了門戶。二人互相道了個“請”字。童林比武,向來不先伸手。容讓再三,諸葛建一笑,道:“童俠客,那我可就撒野了,看招!”就見他“嗖!”往前一縱,快似猿猴,急似閃電,一掌奔童林面門打來。童林閃身讓步一接對方的腕子,對方右手撤回,獻出左掌,使了個撥云獻日,奔童林的耳根子就打來了。海川使了個縮頸藏頭,把諸葛建這掌躲過去,雙手一并,奔諸葛建的前心,這一招叫雙撞掌。諸葛建急忙吐氣吸胸,身子往旁邊一躲,躲過童林的雙掌。兩個人插招換式就戰(zhàn)在一處。這一伸手,童林一過招,大吃了一驚,啊!就見諸葛建身形轉動,掌似急風一般,可比那野飛龍燕雷強得不是一星兒半點兒。童林心中暗想:看著沒看著!今兒個我要吃虧。能人背后有能人,好漢背后有好漢,想不到劍山的人一個賽過一個,我可要多加謹慎。童林仍然是出柳葉綿絲掌、轉大樹的功夫。諸葛建呢,一邊打著,一邊偷眼觀瞧,也倒吸了一口冷氣,呀!喝!難怪燕雷挨打,這童林果然名不虛傳哪!他這是什么掌法呢?真是別開天地,另行一家,從前沒見過,我可得多加謹慎。我已經在我?guī)煹芎蛶熜值拿媲罢f了大話,今日不勝,我有什么臉面回去見他們呢?想到這兒,諸葛建雙掌加緊,頻頻發(fā)動進攻。兩個人打得這個好看就甭提啦。借大的公主墳,杳無人跡,就是他們兩個人打,顯得格外地安靜,功夫也得施展。轉眼之間打了五十多個回合,沒分輸贏上下。這陣兒諸葛建就有點兒沉不住氣兒了,因為他發(fā)現童林雖然打了這么長的時間了,氣不長出,面不更色,穩(wěn)如泰山,一招挨著一招,有后勁。而自己呢,顯得力量有點兒頂不住了。諸葛建一想:“再這么下去幾十個回合,恐怕我非輸不可呀!我怎么能贏了童林呢?哎!有招了,我何不用敗中取勝的招數贏童林?”諸葛建想到這里,刷啦!虛晃一招,抽身就走,那意思是我頂不住了。童林看在眼里,心里明白,他想,你招數沒亂,你敗什么?明明的是騙我上當,我倒要追一追,看你用什么招數贏我。海川想到這兒在后頭就追來:“老英雄,慢走!”說話間童林到了諸葛建背后,探單掌打他的肩頭。諸葛建心中暗喜,童林體L當了,今天我要用絕藝贏你。
書中代言,他使什么絕藝呀?他這招可太厲害啦,叫“反背鴛鴦腳”。他一看童林這掌到了,冷不丁往下一縮身,再一轉身,跟童林來了個面對面,抬起左腳來奔童海川小肚子便踢。童林一掌走空,一看:“喲!腿來了!”往左一上步,把這一腿才給躲空,哪知道這一腿是假的,這叫問腿,怎么叫“問腿”呢?就是問問你呀往哪邊躲。要往左躲,我左打,要往右躲,我右打。他一看童林往左邊一閃,抽回左腿冷不丁把右腿放出來,這才是真招呢。那真是迅雷不及掩耳,奔童海川小肚子就蹬來。要換個旁人,這一腿非蹬上不可,無奈童林早有準備。童林就知道他有招,往旁邊一躲,一看這條腿來了,海川一閃身,“啪!”一伸手,就把諸葛建的腳脖子給抓住了。如果童林往上一抖,諸葛建非得摔個仰面朝天。但是海川抓住他的腳脖子沒那樣做,又輕輕把他放下了,然后往旁邊一退,沖著諸葛建一抱拳,道:“老英雄果然名不虛傳,小可我算開了眼了!”
諸葛建是武林高手啊,明白自己栽了這“反背鴛鴦腳”,沒使好,相反叫人家把腳脖子給抓住了。如果童林往上一抖手,今兒這臉面就丟大了。童林沒那么做,可見給自己留了情了。噯喲!不愧是俠客的身份,真高啊!賽南極諸葛建感覺到慚愧,臉也紅了,脖子也粗了,趕緊沖著童林一抱拳:“俠客爺,多謝你手下留情,老朽感恩匪淺。今兒個我算開了眼了。從我諸葛建來說,我承認您是名副其實的震八方紫面昆侖俠,往后咱可有見面的機會。再會!”諸葛建說完了轉身就走。其實他這么一走呢,這個事兒就算完了。哪知道他走了沒有十步,突然在一棵樹上有人喊了一聲:“哥哥你慢走,小弟在此!”嗖!奔下一個人來,童林也一愣,定睛一看:野飛龍燕雷!諸葛建回身一看是燕雷也在這兒,吃了一驚:“三弟!你怎么來了?”“我跟童林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我跟他完不了!”燕雷說著撲奔童林掄拳就打。童海川心說:“噢!我上了當了。表面上就一個人,暗地之中還藏著個野飛龍。”只好拉出架勢在這兒應戰(zhàn)。
這燕雷剛下來,在另一棵樹上,嘩拉!枝葉一分,嗖!又蹦下個人來,口誦佛號:“無量天尊,童林!休要猖狂,貧道在此!”童林閃目一瞅,不認識。就見這老道身高八尺掛零,細條條的身材,挺寬的肩膀,骨瘦如柴,皮包著骨,挺長的一張大驢臉,面色瓦灰,兩道斗雞眉,一部大黃胡子,高顴骨,縮腮幫,一對小眼睛閃著鬼火,頭上戴著薄綾道冠,身穿白綾道袍,腰系藍色的絲絳,背背寶劍,看年紀可能有六十多歲不到七十,說話聲似巨鐘。
童林不認識他是誰,諸葛建可認識。來的正是英王富昌手下十二名站殿將軍的頭一位,羽士清風俠——杜清風。三個人把童林圍在公主墳。
前面已經說了,他們三個人奉英王富昌所差,到北京來看看形勢,順便呢,參加三月三的亮鏢會。如果發(fā)現有人才,最好拉他們到劍山入伙。他們仨是負有這個使命來的。到北京投奔哪兒呢?他們就住在西直門外永發(fā)鏢局。這個鏢局的鏢主,人送外號叫穿山甲,名字叫吳永發(fā)。表面上吳永發(fā)是保鏢的,實則不然。他是英王富昌派在北京的一個暗探,以鏢局子為掩護,刺探北京軍事、經濟各方面的情報,然后派人送往劍山。這就是英王富昌設在北京的一個點兒。凡是劍山來的人,都住到永發(fā)鏢局。當然啦,這三人來也不例外。穿山甲吳永發(fā)一看這三位來了,那就好像迎接天使官似地,把他們安置到后院兒,派專人服侍。這三位也儼然像欽差大臣一樣,往這兒一坐,指手畫腳,那威風的了不得。燕雷找童林去比武,讓童林給揍了,大口吐血,跑回西直門外永發(fā)鏢局,進門一頭就栽到床上了。杜清風和諸葛建都嚇了一跳,把他給喚醒過來,一瞅嘴角還冒著血呢。又拿出最好的上血藥給他吃了,問他怎么回事兒。燕雷也沒隱瞞,把找童林比武,打傷童林的師弟,童林怎么來的,怎么打的,講說一遍。杜清風和諸葛建把他的衣服扒掉一檢查這傷,嚇一跳。一看一個巴掌印印到后背上。往里一挪,要打到穴道上頭,野飛龍就回不來了,可見童林掌下是給留了情了。但是怎么打得這么重啊?等兩個人聽完了,杜清風就要找童林去玩命去。這杜清風啊,你別看是老大,七十來歲了,這人生性好斗,另外手也很,心也黑。要講究能辦事兒,還得說賽南極諸葛建。就這樣他把杜清風給勸住了,說:“別這樣,咱來的目的不光是斗一個童林。英王有話,我們哪,是來選拔人才來的,不能因小失大。”杜清風一瞪眼:“老二,要照你這么一說,老三挨打就算白挨了!”諸葛建說:“當然不能。但是呢,咱也不能因為這個事兒,把別的事兒耽誤了。這么辦吧!您跟老三在鏢局待著,我去會會怎么樣個童林,究竟他有什么本領。最好我能把童林勸得心活了,到劍山入伙兒,這是上策。如果童林不答應,我再跟他比武較量,咱們也得給咱們老三出這口氣。”就這樣,他們兩個在永發(fā)鏢局等著,諸葛建去找童林,給童林塞個紙條兒,約會在公主墳相見。回來他把這事告訴杜清風和野飛龍,原計劃不讓他倆參加,由諸葛建一個人來對付童林。但是他走了以后,這倆人在家里一琢磨,不保險,如果諸葛建不是童林的對手怎么辦呢?再者一說,童林要有埋伏怎么辦呢?他倆是出于關心,就偷偷地來到公主墳,乘著別人不注意,躲到樹上。如果諸葛建今兒個比武贏了,把童林打了,他倆就不露面兒了。結果暗中一看哪,諸葛健不是童林的對手,弄了個燒雞大窩脖,栽到這兒。所以諸葛建剛要走的時候,他們倆才下來。
這回下來他們可沒安好心哪,決定把童林給廢到這兒。杜清風這一露面兒,就用手指著童林道:“姓童的!閻王叫你三更死,哪個敢留到五更!今天你算活到日子了。來來來!貧道我就結果你得了!”說話之間他往背后一伸手,拽出七星喪門劍,照童林就是一劍。童海川趕緊把雙鉞拽出來,用單鉞往外一架:“呔!請吧!仙長何人?”“杜清風啊,劍山蓬萊島的。”他這一亮劍,野飛龍燕雷往背后一伸手,把鏈子索拽出來了。這鏈子索是一根鐵鏈兒,一邊一個鐵錘,那錘腦袋就像香瓜差不多少。這玩兒攜帶方便,但是最不好練哪。他把鏈子索掄起來了,奔童林下了絕情。諸葛建一看大哥三弟伸了手了,我要不伸手,顯得有點兒吃里扒外了。這諸葛建趕緊把長條包裹打開,從里邊取出一對子母雙絕,左右手一分,也加入戰(zhàn)群,三個人把童林就圍在正中。
童海川對著的這仨人可都是硬手啊,相比之下,就是野飛龍的功夫次著那么一點兒,再加上他受了那么一掌的傷,因此胳膊腿兒顯得有點兒遲鈍。可是這杜清風可不好惹呀!這把大寶劍,上下翻飛,光華繚繞,童林跟人家一伸手,就感覺出來,杜清風的能耐在自己之上。本來這雙鉞就勉強應戰(zhàn),再加賽南極諸葛建這對雙絕神出鬼沒,直點童林的穴道,海川就更吃了力了。同時還得注意這野飛龍。一個人對仨,眾寡懸殊,真不好對付。童林暗自著急,把自己所有的本領,全都拿出來了。這回童林可玩兒命了。就見一開始還能招架得住,打來打去,后來是頭重腳輕,覺著眼前金燈直晃,就感到五臟六腑不得勁,鼻子眼兒冒熱氣、兩肋發(fā)脹,心口發(fā)熱,這五臟六腑像油烹似的。什么原因?用力過猛啊!打童林出世以來,也沒吃這個虧呢。心里說,壞了!我要吐血!童林明白,這一口血噴出來我就得躺下,我這條命保不住了,無論如何這口血可別吐出來。海川運用氣功往下壓,這血往上一撞,嗯!把它壓下去,又往上一幢,又壓下去,你說這個仗還有個打嗎?后來童海川就覺著頭前的人都是三頭六臂,實在支持不住了,一著急,覺著眼前嗡地一聲,什么也看不見了。海川仰面栽倒,雙鉞也撒了手了。再往后的事兒,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過了有多長時間哪,童林迷迷糊糊地清醒過來了,覺著有人晃動他的肩頭,頭旁有人出氣,“噓!怎么回事?”童林慢慢地睜開雙眼,一看,當時他愣住了。就見他對面的杜清風舉著寶劍,呲著牙,咧著嘴,拉著架一動也不動。再看旁邊的野飛龍,手里擎著鏈子索,騎馬蹲襠式站在那兒,跟木雕泥塑的一般。再抬頭瞅賽南極諸葛建,手中擎著雙絕拉著架勢,也是紋絲不動,光是眼珠轉游。怎么回事兒?誰用定身法把他們仨給定住了?扭回頭往身邊觀看,有一個出家的道人正扶著他。哎喲!這出家的道人太老了,頭發(fā)、胡須刷白刷白的,就跟銀線似的。頭上戴著如意冠,身穿又肥又大鵝黃色的道袍,白護領、白水袖,腰里系著絲帶,腳下是胖襪云鞋,背背一口寶劍,單手拿著拂塵,正在這兒一條腿跪著,一條腿支著,摟著童林。就見這個道爺五官慈祥,通紅的嘴唇,娃娃臉兒,油光錚亮。童林可不認識這人是誰,回憶回憶方才的事情,明白了。這位一定是最了不起的,可能用點穴法把這仨人給點住了,把我給救了。這可不是夢啊!童林趕緊站起來,疊雙膝跪倒在地,給這老道叩頭:“仙長在上,被難人童林給仙長叩頭了!”老道一看童林明白過來了,臉上露出笑容,連客氣都沒客氣,等童林磕完了頭,從地下站起來,老道才說話了:“海川,你這陣兒覺著身體怎么樣?”童林扶扶前心,捺捺肚子:“道爺!好多了。”“那就好,足見我剛才給你用的藥,發(fā)生了效力了。哈哈哈!你的命可真不小,我要不是從此路過遇上這個事兒,焉有你的命在?!”“仙長,是您把我救了。救命之恩,晚生必當相報,請問仙長尊姓大名?”
老道聞聽,仰面大笑:“哈哈哈!傻孩子!連我都不知道。我且問你,你師父是誰?”“啊!我先贖個罪。我老師是何道源、尚道明。”“那么他們倆的師父是誰?”“那是我?guī)煚敚邪素蕴珮O庶士張洪鈞。”“嗯!那你說我是誰?”
喲!童林明白了,鬧了半天眼前這出家的道人就是自己的親師爺,八卦太極庶士!童林趕緊跪倒,再次施禮。張道爺用手相攙:“起來起來,哈哈哈哈!我有這么一個好孫子,真叫貧道高興。”您看這事多巧,要不咱們怎么說三月三亮鏢會這熱鬧大了,天下的英雄大聚會。別人不說,連張洪鈞這樣身份的人都來了。張道爺從江西來,干什么呢?看童林。他早就聽說有這么個好徒孫。童林的所作所為一切一切,何道源、尚道明都向老師說了,張道爺樂得不得了啊。心說,我這倆徒弟物色的這個童林算物色對了,讓他別開天地另行一家把式,這是完全正確的。可是,張道爺又擔心,人有了名了就容易惹來飛災橫禍。尤其像童林另行一家把式,談何容易呀!法禪,他得罪了;雷春,得罪了;韓寶、吳智廣得罪了;清水潭烈焰寨的,太湖的,他全得罪了。樹敵太多,時時刻刻都有危險。他一盤算,童林過去所學的武藝是不錯,但是基礎還不是那么厚。一旦有個三長兩短,那該如何是好?為此張道爺決心這次到北京來,一則看望看望多年不見的好朋友,見識見識高人;主要的是來看童林。這是剛到北京。今兒這個事也太巧了,他打公主墳這兒路過打算進城。張道爺這個人喜歡看古跡,聽說這公主墳是明朝的遺跡,道爺一琢磨,從這兒路過,順便到里頭轉游一圈。你說多巧,正趕上童林力戰(zhàn)三寇。張道爺躲到樹后看得很清楚,那童林的能耐比不住這仨人,已經使到最大的努力了。張道爺剛到樹林,童林摔倒了,因此,八卦太極庶士張洪鈞一急之下,用點穴法把那三人點住,把童林給救了,師爺跟徒孫這才見面。童海川一聽說是師爺呀,激動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他做夢也沒想到會在公主墳巧遇,心里說不出來的那個高興。師爺要不來,焉有自己的命在?可一肚子話又不知道怎么說。
張道爺擺擺手,示意童林先甭說別的,他用手點指眼前這仨人道:“孽障!你們那是罪上加罪啊!你們扶保了富昌富保臣,背叛大清,這就犯下不赦之罪。你們三個人合斗童林,恩將仇報,這更是天理人情所不允許呀!貧道本不應該開殺戒,但是你們三個人太可惡了,今天貧道我可要不留情了!”說著話道爺在背后一伸手,把寶劍亮出來了。先指了指社清風:“你也是出家人,本應當清燈古佛,好好地誦經。想不到你貪戀紅塵,妄開殺戒,做的壞事兒不是一回了,貧道我得先把你的性命結果,這不叫開殺戒,這叫殺惡人即是善念,要造福于百姓。”啪!張洪鈞把寶劍舉起來了。杜清風啊干著急,動不了地方,心里說話:“完了,我這條命算交待了,六十八歲算活到頭了。”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44
第八十四回 公主墳師爺傳藝 靈童林一點即通
且說就在這時候,童林過來了,把師爺的手腕子給抓住了:“師爺,且慢!”張道爺把兩腕一撐:“海川!你要干什么?”“師爺,我有下情回稟。雖然他們幾個人做事做得不對,理應把他們殺了,但是,這人無完人,哪有不辦錯事兒的時候呢?請師爺看在我的分上,再饒恕他們一次。”“唉,罷了!”張道爺點點頭,“海川哪!我看你比出家人的心還慈善哪。也罷,我就聽你的話,饒恕他們一次。”說著,張道爺用手指他仨的鼻子道:“你!你!你!都給我聽著!今天本應當結果爾等性命,看在我徒孫求情的分上,把你們仨饒了,權且記上一筆賬。如果爾后你們重做新人,痛改前非,一筆勾銷沒有話說。如果你們繼續(xù)為非作歹,可記住,到那時候咱們新賬舊賬一起算!”說著道爺把那寶劍平著,用寶劍背兒給社清風來了個嘴巴,“啪!”把杜清風打得一機靈,穴道就破了。這家伙眨巴眨巴眼睛,用手摸了摸腮幫子,二話沒說轉身就跑。張道爺又到了野飛龍燕雷跟前,指著他痛斥了一頓:“就數你不是東西!算了,今兒個也把你饒了吧!”說到這兒,照他屁股上來了一腳,把野飛龍蹬了一溜滾兒。這一下他從地下站走來,一樸棱腦袋,也跑了。最后他用手推了一下賽南極諸葛建,諸葛建“哎呀!”一聲,緩過這口氣來,趴在地下給張洪鈞磕了個頭,沖著童林一抱拳,說了聲“多謝!”拎著家伙也跑了。
童林看罷,轉過身來,謝過師爺,非要請張洪鈞到家里頭。張道爺一笑道:“海川,你跟師爺沒處過,不知我脾氣古怪。我向來不到任何人家里去。”童林就問:“那師爺您進了北京,究竟在何處下榻呢?”“嗯,我北京有個好朋友,是個出家的僧人,是大佛寺的長老。我要住就住在他那兒!食宿一切不必你操心,你也不用去看我。”童林一看師爺這人真特殊,感到這個人性情是夠古怪的,但師爺說到這兒,自己不便勉強了。張洪鈞又說:“海川,方才我看你力敵三寇,你這功夫是不錯,但是,還是不足啊!今天這個事兒我要不趕上,焉有你的命在?尤其你現在有了名望了,什么麻煩都可能遇得見,什么高人也都想找你來比武,你光憑現有的武藝已經不夠了。”
童林點點頭,說:“師爺,你說得太對了!無奈我就這么高的能耐了,你看怎么辦呢?”“海川,人都是學而知之。這次師爺來,就打算重新教給你能耐。”
喲!童林一聽樂得呀,恨不得能跳起來。跟師爺學能耐這是夢寐以求的呀!沒想到老人家把武藝送到門上來了。海川又一想:哎呀,這事兒難辦哪!我現在百事纏身,哪有工夫去學藝呀?一學就是多少年,這也是個難題。童林這么一愣,張道爺就明白他的心思了:“海川,這二次學藝,跟頭一回可不一樣。你想你以前學藝得扎基礎,練基本功,現在都用不著了。武術是一層窗戶紙,一點就透。要論你的拳腳和雙鉞都夠瞧的,但是光靠雙鉞還有些不足。師爺我打算再傳授你一套劍法,你看如何?”“師爺,那太好了!什么時候學?”“現在就學!”啊?童林想,現在就學呀,這可來的太快啦。他說:“師爺,現在學恐怕我學不會。”“唉!劍一點就透。你看看啊!我教給你劍法。”
說著爺兒倆到了公主墳,把包袱放到石頭桌子上。張道爺把外邊肥大的道袍甩掉,童林也把大衫甩掉了。張道爺說:“我怎么練,你怎么跟我學。”說著拿出寶劍,走行門,邁過步,啪啪啪啪!練了一套。童林一看,師爺的功夫太高了。你別看那么大年紀了,快似猿猴,急如閃電,一伸手,一抬腿,就跟面條似的,自己是望塵莫及呀!張道爺練完了這套劍,問童林:“我剛才練的這套劍法,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嗎?”“我不知道。”“這套劍法是我自己研究的,別開天地,另有一種套路。我這種劍法的名字叫桃花劍,一共十八招,一招還能分出八招來。你現在不用多學,就把這桃花劍十八手學到了,孩子,我就能保你平安無事。再遇上這種場合,都能轉危為安了。”
童林樂得更甭提了。道爺在這兒教給童林,這劍應當怎么使,應當怎么練,在什么情況下使用什么招。那童林是俠客,功夫有多高啊!師爺這么一指點,馬上明白了。師爺又掰著手一一教給他,童海川就在公主墳這兒練開寶劍了,連著三次,學會了。張道爺捻髯大笑:“好孩子,真聰明!十八手都學到了,以后再有機會我再重新教你,另外,海川哪!我還給你帶了一件禮物。”說著,張道爺一撩衣服,在懷里頭一捺繃簧,拽出一口寶劍來。鬧了半天在腰里頭盤著呢。這口寶劍的尺寸不長,劍苗一尺八,再加上劍把二尺四。在腰里一盤,拿衣服一蓋,誰也看不出來。就見這把寶劍光華閃爍,冷氣逼人哪!耀得童林眼睛都睜不開啦。
道爺說:“這劍是我保留了六十幾年的寶物,震東之寶。這次是特意給你捎來的,你看看這寶劍怎么樣?”海川雙手把寶劍接過來一看,這劍柄上造著幾個字“秋風落葉掃”,唷!明白了,鬧了半天這把寶劍是“秋風落葉掃”。早就聽老師跟自己說過,遠在學藝之時,研究兵刃譜,那時候何道源、尚道明就跟他講過。寶劍名目繁多,其中最好的有五口寶劍。這頭一口叫魚腸劍,尺寸最短;二一口劍叫秋風落葉掃,就是這一口;第三口叫自點清霜;第四口叫戰(zhàn)無敵;第五口叫君怯。這乃是列國造劍大師歐也子一生造的最好的寶劍。這“秋風落葉掃”經過這兩千多年,不知經過多少人的手啊!沒想落到師爺手里頭了。
張洪鈞告訴他:“這把寶劍就算爺兒倆的見面禮了,你帶到身上,做為防身之物。海川你可記住,在一般情況下,你不準用寶劍傷人,除非遇上像今天這樣的場合,大難臨頭,你才能使用這種寶劍。在使用的時候還有個訣竅:你這寶劍在腰里頭圍著呢,誰也不知道,你手中的雙鉞可以做為暗器,扔出去,這叫拋鉞。利用他一愣的時候,再亮出你的寶劍,施展開我教給你的桃花劍十八路,準保你轉敗為勝,逢兇化吉。”
“多謝師爺!”童林跪到地上,雙手把寶劍舉過頭頂,磕了四個頭。張道爺讓他站起來,說道:“海川!時間有限,我沒有工夫多教你。回去之后,好好熟練這十八路寶劍的招數。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可以到大佛寺前去找我,記住了嗎?”
“師爺!我全記住了。”
“嗯!你我見面之事,不可對外人張揚,切記嚴守秘密。”
童林全答應了,忽然又問:“師爺!三月三亮鏢會很快就到了,您老人家是否公開出頭露面?”道爺說:“也不一定,高興了,我也許公開露面兒;不高興,我暗中看個熱鬧。這些事情,不用你管了。”
童林不敢再往下問了。張道爺一看時間也不早了,便道:“海川,你還有事,趕緊回家吧!以免眾人惦念。我也有事,咱們分手了吧!”
一說分手,童林感覺到這時間太寶貴了,跟師爺見面這么一眨眼的工夫,多想把師爺留住,好好跟他學學啊!無奈,時間和條件有限哪!只好忍痛分別,眼瞅著張道爺出了公主墳,一會兒不見了。童林呆呆地站了半天,仔細又想了想寶劍的招數,看看左右沒人,自己又練了幾趟,一直練扎實了,這才放了心,把“秋風落葉掃”別到腰里頭,長大的衣服穿上,雙鉞帶好,離開公主墳進城。光顧練了,等童林回到北京家里的時候,已經點燈了。等叫開門兒,一進院子,他徒弟穿云白玉虎劉俊、夏九齡、司馬良、左臂花刀洪玉爾都等著呢。一看童林回來,小弟兄都樂了:“師父您回來了?”
“啊!有什么事兒嗎?”
“事兒倒是沒有,我們都急死了。到街口看了您幾次,沒見您面兒,啊呀!這,這真叫人擔心。”
海川一樂,道:“擔什么心?我這不回來了?”
“你師叔的傷怎么樣?”
“好多了,晚上吃炸醬面就吃了三大碗。”童林一聽,暗道:這傻小子,是傻吃傻睡呀!這么一說話,傻英雄于和在屋里聽著了,喊道:“師兄!”邁大步出來,過來把童林就給抱住了:“哥哥,你上哪去了?我找你好幾回沒找著!”“哈哈,我也不是小孩子,老找我干什么?”“嗯,怪想你的!”“我這不回來了么?”童林特意到他們屋里坐了一會兒,跟大家又說又笑,讓劉俊好好地領著師弟們練功,還有幾天就是三月三亮鏢會了,千萬不要在這時候惹出麻煩來。童林還告訴,這兩天我不會客,一般的事情,我一律不見。
大伙兒不明白為什么。鬧了半天童林想利用這閑暇的工夫,好重新學習這十八路桃花劍。唉,小弟兄們一看老師從哪兒弄口寶劍來,認真地練,大伙光看,不敢問。童林一遍一遍地練,一遍一遍地學,自己研究這奧妙:這鉞得怎么拋,這劍得怎么練,在什么情況下才能拋鉞舞劍。童林這心里頭就有一定的路數,一直到心里頭有了底兒,他這才放心。
轉眼到了三月初二了。震東俠、侯二俠、張子美、苗潤雨、李元,大伙兒都來了,給童林送信兒,明天吃完了早飯,就得趕奔西直門外桃花莊,參加三月三這亮鏢會。童林說這事兒決誤不了,明兒個咱們亮鏢會上見。噯喲!這可忙乎開了,童林當夜晚間趕奔雍親王府,跟胤禛說完了,胤禛說我就盼著這一天呢,明兒咱爺倆一塊兒去。
到了次日天剛見亮,童林把小弟兄們叫起來,各帶兵刃,穿好衣服,起身趕奔雍親王府。進門一看,胤禛正在這兒等著呢。
“海川哪,都把我急死了,怎么才來?!”
童林一樂:“爺,您太著急了。時間來得及,您都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這不我是穿的便裝么!咱們什么時候起身?”
海川說:“這就起身!”
雍親王吩咐一陣:“備馬!”不是一匹,雍親王騎的是白色的大馬,童林騎的是青色的大馬,其他的小弟兄飛身都上了坐騎,帶著何春、何吉幾名仆人,一共主仆十五個人,離開雍親王府,趕奔西直門外。噯喲!到街上一看哪,這人哪就跟人粥一樣,全都奔桃花莊那個方向,嘩拉嘩拉,真是車水馬龍,擁擠不動。雍親王胤禛這人最愛熱鬧,騎著馬是神采奕奕,往這邊瞅瞅,朝那邊看看,跟童林說:“海川!大概這些人都是去看熱鬧的。”童林點點頭:“看這意思是。”“這事兒也沒貼報,他們怎么都知道了?”
海川一樂:“那北京大柵欄兒,雙龍鏢局今兒個開張典禮,大伙兒誰不清楚啊?而且籌備了這么些日子的亮鏢會,消息早就透露出去了。人們都有好奇心,都想一睹為快。”
雍親王說:“人是越多越好。快走快走!得兒駕!”他們這十五匹馬很快就來到桃花莊。童林還是第一次來。剛一進莊口,就見頭前一個人正在翹首仰望,等著童林他們呢。見著影子,這人就喊:“師叔!這廂來,我在這兒接你們呢。”童林一看認識,正是鏢局子的鏢師叫黃燦,震東俠的大徒弟。黃燦領著人過來,趕緊把馬匹給接過去,攙扶著雍親王下了馬,童林眾人也下了坐騎,大家說說笑笑往里走。黃燦說:“就在這兒,爺您往里請!”
先到了一家,這一家是震東俠的朋友,臨時在這兒落座待茶。雍親王在這兒喝了口水,一會兒黃燦回來,再看震東俠、候二俠等眾人都來了,先給雍親王請了安,又跟童林見過,大家落座先談。雍親王說:“怎么?這比武就在這兒嗎?”“不不不,在后面。您喝透了水,咱們爺兒幾個一塊兒走。”“咳!我早就喝透了,沒事兒盡灌大肚受得了嗎?快領我到那塊兒,我去看看。”大家說說笑笑,陪著雍親王和童林,從這家出來,趕奔亮鏢會的會址。
等到這兒一看,嗬!好大的地方!鬧了半天這原來是桃花莊的場院,就是農村人打場用的。不過呢,比那場院還大得多。轉圈搭著十三座彩棚,都是用蘆席搭的,大小可也不一樣,布置的也不相同。再外面兒,全都用麻繩子攔著,有專人在這兒站崗放哨,維持秩序。那人哪,就老啦,都在這兒吵吵嚷嚷。有東西南北四個出入口。震東俠他們陪著童林就從東口進去,在眼前閃出一座席棚,再看席棚上有金光閃閃的四個大字:“雙龍鏢局”。彩旗飛舞啊,在里邊搭著高臺,高臺高有五尺,上邊全是臺板,溜平,還鋪著地毯,左右都有梯子,前邊有桌子,后邊有椅子,很多的人穿著新衣服,胸前戴著紅花,在這接待。一看雍親王和童俠客領眾人到了,眾人往左右一閃,先讓雍親王上來。胤禛往正中央的座兒一坐,上垂手震東俠侯廷,下垂手童海川,余者分年歲和身份就坐。這雍親王就像小孩兒似的,不但好熱鬧,而且好奇,伸著脖子往下一瞅,當間兒是比武的梅花圈,周圍是十三個彩棚。往里邊一瞅,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黑的、白的、丑的、俊的,什么模樣的都有。童林就問:“我說這都是參加三月三亮鏢會的?”震東俠點頭:“然!您沒看見嗎?算咱這棚是十三個棚。這就代表南七北六,十三個鏢局。如今十三家鏢師全都到了。想當年有一個人叫勝英勝子川,他在世的時候,主持十三省總鏢局。自從他老人家不在了,總鏢局撤銷,如今變成了十三家。這是全國最有名的,其他的小鏢局都不列入此內。”啊!這陣兒雍親王才明白。震東俠說:“爺!您先坐一會兒,我到下邊去看看。”雍親下說:“別走!你也領我溜達一圈,凡是熟人都給我介紹介紹。”
“這……”東俠想:“也不方便吧?我們這是武林盛會,您是那么高的身份,金枝玉葉,一國的親王,當今皇上的四兒子。這玩兒您跟著去這一介紹,什么人兒沒有?一旦遇上刺客,誰負得了這個責任?”所以震東俠就一愣。
童林說:“老哥哥,您別為難。爺就這脾氣,說什么就是什么,你只管介紹,有我在此沒事兒。”震東俠沒辦法,這才請雍親王下了臺子,童林帶領小弟兄陪著,打東頭往西頭轉,挨個兒鏢局子走訪。雙龍鏢局旁邊頭一家,就是西河沿兒永昌鏢局。雍親王往那兒一瞅,坐著兩人,上垂手一人面如冠玉,大辮,穿綢裹緞,四十多歲兒,長得真精神!腰懸寶劍。旁邊坐著一人是個黑大漢,長得跟半截子鐵塔相似,一條粗辮兒搭在背后,穿著一套新衣服,后邊站著不少伙計。雍親王剛一走到這兒,這倆人站起來了,過來給雍親王磕頭:“爺!您好!怎么您也來了?”雍親王想了想,想起來了。這白臉兒的就是永昌鏢局的鏢師叫鼓上飛仙丁瑞龍,這黑臉的是副鏢師,就是鐵木真,鐵三爺。他們兩個人到過雍親王府,童林給介紹過,所以雍親王認識,把他們倆兩只手抓住:“起來起來!哈哈哈哈!你們也來了。”“爺!我們能不來嗎?今天雙龍鏢局掛匾典禮,我們是前來給祝賀的。”“好啊!好啊!希望你們今后可多親多近啊!”“請爺到里邊喝杯水。”雍親王一擺手:“不必了,一會兒咱們再見,我這是轉一圈。”說著離開永昌鏢局又往下轉。
到了第二家,掛的是“鎮(zhèn)遠鏢局”的牌子。再看里頭坐著仨人,這三個人是上了年紀的三個老頭。這仁老頭好像一個模子扣出來似的,如果單分開都不認識誰是誰,只是從臉上能分出點兒來。有一個人白臉,有一個人面色姜黃,有一個赤紅面。震東俠偷著給介紹:“爺!您認得這仨人?”“唉呀!”雍親王說,“我瞅著面熟,怎么想不起來了?”侯廷道:“您看:這是鎮(zhèn)遠鏢局,邊北遼東來的。這三個人就是著名的‘邊北三老’。您看著沒有?頭一個那白臉的叫馬老奎,這第二個叫于老壽,這第三個叫邊老成。”因為跟“鎮(zhèn)遠鏢局”的沒什么太多的交情,所以震東俠也沒給介紹,只是沖著幾家鏢主點點頭,一拱手,從這兒過去了。
到第三家,雍親王就發(fā)現這第三家鏢局比哪家鏢局都氣派。你別看這蘆席扎的棚,顯得格外的寬大,明亮,金閃閃的大字兒,上邊掛的是“永發(fā)鏢局”。再往棚里頭一看,喲!人也特別多,前頭一拉溜好幾張桌案,上百余人哪!為首的坐著一個人是個出家的老道,頭上戴著九梁道冠,身披著灰布道袍,頂梁門安著一塊美玉,一張大驢臉,面色瓦灰,小眼睛,斗雞眉,一部黃焦焦的胡須,背背寶劍,手拿拂塵。第二個主,小個兒不大,五短身材,大奔顱頭,禿腦袋,穿了一身原青色的衣服,盤著腿在這兒一坐,眼皮低垂。第三一個是大塊頭,好像半截子黑塔,連鬢絡腮的胡須,滿臉橫肉,眼珠子瞪得滴溜圓,怒視童林和眼前的眾人。在旁邊還有幾個人。咱們不說旁人,童林心里一動:啊呀!這可是仇人見面了!頭一個老道正是杜清風,第二個是賽南極諸葛建,第三個就是野飛龍燕雷。前者在公主墳比武就是他們仨。噢!這仨都在這兒呢!童林一想,別給介紹,這事兒哪,最好也別跟雍親王說,沖著東俠一努嘴兒,那意思就是從這兒過去就得了。你說也是該著有事兒,雍親王覺著呢,這家這么氣派,怎么回事兒呢?想打聽打聽,就站在“永發(fā)鏢局”前邊沒走,道:“海川哪!侯廷!這家怎么這么氣派呀?這幾個鏢主都是誰呀?”震東俠一看不得不介紹,指手畫腳就說:“這家鏢局的鏢師叫吳永發(fā),外號人稱穿山甲。至于這里邊的這些人都是誰,小老兒我不清楚。”剛說到這兒,就見羽士清風俠杜清風雙腿一飄從座位上站起來了,轉過桌案直奔雍親王,把雍親王嚇了一跳,心說這老道怎么這么沒禮貌?剛一愣,杜清風就到了眼前了,嘿嘿冷笑著:“我說這位!如果我沒認錯的話,您是不是四皇子雍親王胤禛?”“啊啊!正是本爵。”這話剛說出來,就見杜清風往后頭一伸手,拽出七星寶劍,照雍親王就是一寶劍。這個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了,雍親王思想上毫無準備,他認為今兒個是亮鏢會,怎么會遇上刺客呀!所以雍親王一愣:“啊!”童林在旁邊一看不好!趕緊伸手,拽出子母雞爪鴛鴦鉞,往前一縱,要大戰(zhàn)杜清風。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45
第八十五回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云臺劍客威震眾俠且說妖道杜清風,一見著童林和雍親王胤禛,這家伙眼睛都紅了,就像一條瘋狗似地,拽出喪門寶劍,往上就沖,擺寶劍朝雍親王就刺。童林見勢不妙,拽雙鉞擺寶劍給它架住:“惡道!你敢行兇不成!”杜清風說:“你少說廢話!貧道我跟你拼了!”因為杜清風啊,太恨童林了。自己活到七十來歲沒吃過這虧。在公主墳差一點把性命丟掉。這個雍親王胤禛是童林的后臺,沒有胤禛支持童林,這種地的伙計也沒有今天。所以呀,他這才叫仇人見面,分外的眼紅。他這兩個人一打,把個雍親王胤禛那兒鬧懵了:走不能走,退不能退,瞠目結舌,呆若木雞。童林身后還跟著不少人哪!震東俠侯廷、二俠侯杰、風流俠張子美、飛行俠苗潤雨、鐵掌李元、穿云白云虎劉俊、傻小子于和于寶元、夏九齡、司馬良、阮合、阮壁、泥腿僧張旺、左臂花刀洪玉爾。大家一看,各拉刀劍,就想往上闖。正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緊急關頭,就見這永發(fā)鏢局的后臺,“啪!”簾子一挑,走出一個人來。這人快似閃電,來在杜清風身后,高誦道號:“無量天尊!杜清風,你還不給我住手!”杜清風偷眼一看,喲!嚇得虛晃寶劍,跳出圈外,規(guī)規(guī)矩矩把寶劍還匣,垂手侍立,把腦袋低下了。這人指著杜清風的鼻子道:“你怎么了?平時我就告訴過你,酒要少吃,事要多知。吃酒過量是最耽誤事的,你是不是喝多了?嗯?還不給我退了下去!”
杜清風連連稱是,轉到這人身后回了席棚子。童林合雙鉞一瞅,說話的這個人兒也是個出家的老道。你別看是個老道,這人長得太威風了!身高九尺左右,寬寬的肩膀,細細的腰梁,面如美玉,在腦門子上長了三道豎紋,銀白的須髯飄灑前心,大耳垂肩,眼角眉梢?guī)е託猓俨降耐L,腰系水火絲絳,背背寶劍,手拿拂塵,圓領大袖,在眼前一站飄飄然,真好像神仙降世,這倆眼睛特殊地那么有神。童海川不認得他,心中納悶兒:“這人是誰?他跟杜清風是什么關系?為什么他說話杜清風那么害怕?就好像鼠避貓似地。”可童海川又一想:“這個人明明是袒護杜清風,您聽他剛才說的話,什么酒要少吃,事要多知,你喝多了吧?這是打掩護,杜清風根本就沒喝酒,他也不瘋,他也不傻,是成心行刺。讓他用這幾句詞兒給遮掩過去了,看來他們是一家人哪!”
童林不服氣兒,正想要質問這個人,震東俠偷著拽了童林一把,海川一回頭:“大哥,什么事兒?”震東俠沖他擠擠眼兒,擺擺手:“賢弟,快過去,快過去!”說著話沖這老道一拱手,就離開了永發(fā)鏢局。
童林和東俠一走,別人自然就不能伸手了,保護著貝勒爺過去。海川不明白,就問震東俠:“哥哥,明明這個老道袒護社清風,您為什么不叫我問呢?”“兄弟,有話一會兒再說,這個主咱惹不起!”童林一聽知道話里有話,就不便往下再問了。
離開永發(fā)鏢局往下走。這十三家鏢局代表著全國南七北六十三省,十三家大鏢局子。他們轉了一圈,挨個兒地都看了。熟識的呢,就進去喝口水兒,說幾句閑話;不熟識的,也就是一走而過。
這十三家鏢局子都是誰呢?鏢主叫什么字呢?第一就是“雙龍鏢局”,震東俠和北俠合伙兒開的,雙龍鏢局的兩個鏢師:一個是黃燦,一個是潘龍。第二家叫“永昌鏢局”,就在北京西河沿兒,兩個鏢師一個叫鼓上飛仙丁瑞龍,一個是清真教的鐵三爺。第三家就是剛才出事兒的“永發(fā)鏢局”,鏢主叫吳永發(fā),也就是劍山蓬萊島設在北京的暗線,就是坐探。第四家是“鎮(zhèn)遠鏢局”,就是如今的遼陽市,鎮(zhèn)遠鏢局有三位鏢師,就是馬老奎、于老壽、邊老成,號稱“遼東三老”。第五家是云南的“懷遠鏢局”,總鏢師是白馬神槍賽仁貴薛尚。第六家是“南洋鏢局”,也就是現在的廣東,總鏢師是逍遙義士歐陽子昆,跟震東俠是好朋友。第七家是福建的“順平鏢局”,總鏢師叫霹靂狂風楚懷玉。第八家是江蘇的“定遠鏢局”,鏢師叫鉆天鷂子鮑國方。第九家是直隸保定的“常泰鏢局”,總鏢師是神彈子活張仙董奎。第十家是天津的“天順鏢局”,一共有兩位鏢師:一個叫八大錘梁虎,一個叫金錢豹周能,跟震東俠關系都不錯。第十一家是甘肅來的,叫“玉門鏢局”,一共有兩位鏢師:鐵翅大鵬馬延祥、漠北駝鹿馬延廣。第十二家是山東“登州鏢局”,也來了兩位鏢師:一個叫一盞燈魯寶章,一個叫浪里飛蟹趙暢。這第十三家是武漢的“湖廣鏢局”,總鏢師叫中州俠夏五,人家都管他叫夏五爺。算起來是十三大家鏢局。
因為這次“雙龍鏢局”在北京設立分號,今兒個要掛匾披紅,慶賀開張典禮,所以把這十二大家全請來了。大家歡聚一堂,舉行這個亮鏢會。這些人都來捧場,不管多遠同時到達。另外也不光是這十三家鏢局,誰沒有點兒朋友?所以來呢,還帶了不少的朋友。況且這種事兒又是公開的,大家隨便參觀,因此天下來的英雄、高人就不在少數。加上老百姓,把這整個桃花莊亮鏢會的會場圍得是風雨不透!
震東俠陪著雍親王和童林把這十幾家都轉完了,回到“雙龍鏢局”看臺。雍親王歸座,眾人按次序坐好,仆人獻茶。雍親王還惦記剛才那危險的事兒呢,就問童林:“海川,剛才那老道是怎么回事兒?為什么嗷嗷怪叫,拿寶劍要刺殺我?難道他認識本王?”“爺!您算猜對了。那個老道是劍山蓬萊島的,官拜站殿將軍之職,叫羽士清風俠杜清風。挨著他那倆人,您沒瞅著有個大奔顱頭的嗎?叫賽南極諸葛建,在旁邊那個黑大個兒,叫野飛龍燕雷,他們都是從四川來的。前者我在公主墳跟他們見過面,好懸沒死在他們手下,多虧我?guī)煚敯素蕴珮O庶士張洪鈞出了面,這才轉危為安。把他們三個人給打跑了。可能是這三個人懷恨在心,今天見了爺、見到我,這才動手行兇。”“噢!混賬!海川哪,拿我的名片到順天府、九門提督衙門,調人把他們幾個給我逮起來!”童林一樂,道:“爺!您甭生氣,他們一個也跑不了,這陣兒切莫打草驚蛇。”大伙兒都捂著嘴樂了,心說,真不愧當官兒的,動不動就打官腔,動不動就調軍隊。這些人兒怕軍隊呀?都是高來高去陸地飛騰的手兒,你軍隊還沒來呢,他就沒影兒了。但這話誰敢跟雍親王還嘴呀?他那么說大伙就聽著。
哎!童林想起來了,就問大哥侯廷:
“大哥,剛才您說待會兒再跟我講,什么事兒?那個人為什么那么大的威風?杜清風那么聽他的話?”
震東俠一笑:“賢弟!你不認識那個人兒吧?”“啊,不認識。”“哎呀;他也是劍山蓬萊島的,就是赫赫有名的云臺劍客燕普!你惹得起嗎?”童海川一聽這,腦袋嗡地一聲:“噢!他就是云臺劍客燕普?怪不得杜清風那么怕他!”
書中代言,三十二家劍客當中,云臺劍客燕普排到上首。那是劍客之中的佼佼者,誰惹得起呀!他掌中那口寶劍能殺慣戰(zhàn),誰見著也懼怕三分。童林在龍虎山學藝的時候,兩個老師尚道源、何道明就跟自己說過,將來不管在什么地方,要見著云臺劍客,你千萬要躲。因為什么呢?你不是他的對手。慢說是你,就是為師我們兩個,也不是他的對手,千萬可別去吃虧。
在杭州擂的時候,人們坐在一起談論武術,談論這八十一門的高人,有人一提起燕普來,無不樹大拇指稱贊。一個是人家真有能耐,二一個是“人的名、樹的影”,這叫先聲奪人哪!因此給童林留下深刻的印象,沒想到今天在亮鏢會上見著云臺劍客了。
“噢!”海川點點頭。震東俠說:“我要不攔著你,兄弟,話一說差了,一動手,沒你的便宜。咱也不是長他人的威風,滅自己的銳氣,也慢說是兄弟你,就把咱們這一幫人掐把掐把,捏在一塊兒,也不是人家的對手啊!”
童林聽完了覺得有點刺耳,但又一想:震東俠這個人不說玄話,肯定我們這些人不是燕普的對手,這沒鬧翻算對了。你看要沒有雍親王在眼前,這事兒好辦,還有個雍親王呢,這一混戰(zhàn)擺陣格斗,王爺要出點兒差錯,誰能擔得起呢?童林感激震東俠料事料得周全,不由得兩個眼睛一轉就轉向“永發(fā)鏢局”,眼睛就盯在云臺劍客身上了。就瞅這老道在頭一排坐著,上垂手就是那杜清風,下垂手是諸葛建和燕雷,身后站著一大幫,指手畫腳也往“雙龍鏢局”這兒看。因為離得遠,說什么也聽不清。海川心里頭琢磨著:“你燕普再厲害,你是個人不?你是個人,我童海川就要找個機會,碰你一碰!即便我不是你的對手,我也開開眼,長長見識,瞅你厲害在什么地方,我也能多學幾招,可這陣兒,不行!”童林心里頭不服氣兒,就暗做勁兒。說起來這也不奇怪,童林三十歲左右,正在中年,血氣方剛,那么大的名望,那么大的能耐,難免也有些驕傲,這也不能怪他。
按下童林心里怎么想暫且不說,大家歸座喝了兩碗茶,時間就到了。什么時間?該祝賀亮鏢會的時候了。黃燦順著梯子上來,來到震東俠面前,說:“師父!時辰已經到了,是不是現在宣布亮鏢會開始?”
東俠點了點頭,黃燦喊道:“來呀!擊鼓掌號!”那樂隊呀,早都在這兒準備著啦。一共請了一百二十名鼓樂手,鞭炮準備得就更多了。東俠一聲令下,只見那炮竹齊鳴,火光閃閃,硝煙彌漫,震動桃花寨。老百姓都往“雙龍鏢局”這兒看著,一時之間,整個會場就沸騰起來了。炮竹響過之后,緊跟著就奏樂。他這鏢局子也像變相的軍隊,奏的這些樂曲,全是軍中的戰(zhàn)樂,什么沖鋒樂、攻城樂、凱旋樂,輪番奏了三遍。等樂奏完了,整個會場全安靜下來了。
黃燦陪著震東俠,站起身來下了臺子,來到正中央的梅花圈。這個梅花圈跟一般的不一樣,就在這會場的正中,搭了個臺子,高有五尺,全是用大厚木板鋪成的,然后找木匠把縫全都拼好了,用刨子都刮光了,就跟一塊整板一樣,在上頭再鋪上氈子。這大臺子是四楞四角,每一面兒長都有五丈,方圓是二十丈。另外轉圈還有一尺多高的欄桿,刷的紅油子、綠油子、黃油子,顯得五色繽紛。準備這個臺子干什么呢?這就是準備登臺獻藝。鏢行有這么個規(guī)矩:開張典禮這一天,做為東道主的,得練練武藝,酬謝遠方來的朋友,可來的朋友表示祝賀也要獻獻武藝,看熱鬧的人打算湊湊趣兒,也不能反對,故此不惜重金,建了這么個臺子。
震東俠在大徒弟黃燦的陪同下,順著梯子上了臺,站在會場的正中心。老英雄沖著南七北六十三省天下老百姓,做了個羅圈揖,然后提高聲音說:“呀!呔!十三家鏢主,同行們,朋友們,各位老師們!今天我們‘雙龍鏢局’開張典禮,蒙大家的臺愛,全都趕到北京,給我們鏢局祝賀,老朽是非常感激啊!本應該我和北俠秋田一起向大家致謝,無奈老俠客秋田哪還沒到,可能因為某種事情耽誤了一會兒,我只好代表北俠,給各位見扎了!大家來可不能白來,好吃好喝好招待,所有的花費都由我們‘雙龍鏢局’支付,歡迎大家到‘雙龍鏢局’作客。今天,三月初三,是我們鏢局子的開張典禮,人來的格外多,老朽是非常高興。沒別的說的,我給眾位練趟寶劍,以做酬勞。”
震東俠要練寶劍,會場就沸騰起來了。誰不知道震東俠的名望啊!侯氏弟兄威震山東九州十府,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光知道震東俠的名望,有很多人沒見過他的能耐,知道震東俠寶劍占了一絕,所以眾人都想開開眼:“好!歡迎!好啊!……”掌聲如雷,就像大海狂濤一般,一浪高過一浪。
震東俠頻頻招手向大家致意,同時把小辮卷好了,用簪子別上。東俠把外衣款掉了,黃燦趕緊接過去。再看震東俠,周身上下,緊襯利落,抬胳膊抬腿,沒有半點繃掛之處。把氣往下平了平,從腰間伸手就取過寶劍,叫“小庭峰”。咱們說過,震東俠這寶劍尺寸挺短,連劍把帶劍苗才二尺四寸長,比別人的寶劍短一大截。您別看尺寸不長,這乃是寶中之寶啊!東俠佩帶多年,愛如生命,不在一定的時候,老俠客舍不得使用。今天為了祝賀,一高興把寶劍拿過來了。再看他大拇指一捺,嘎嘣!寶劍自己就蹦出來了。東俠把劍匣交給黃燦,把寶劍在手中一提,沖四外一作揖:“各位!老朽可獻丑了!”說了“獻丑”,往下一蹲身,叭叭叭!亮出門戶。先使了個“沖天一炷香”,又使了個“仙人指路”,緊跟著走行門,邁過步,就施展自己的絕藝。
會場上靜悄悄的,成千上萬雙眼睛全盯在東俠的寶劍上。就見震東俠細條條的身材,高顴骨,尖下巴,寬腦門兒,面白如玉,一對大耳朵。老頭長得是慈眉善目,你看不出是一位武林高手。要平常走在大街上,你就以為他是個教書的老先生,穩(wěn)穩(wěn)當當地,可是一練起武藝來,變了!什么叫生龍活虎啊?今天老俠客就變成了活虎生龍!只見劍光繚繞,老英雄身形滴溜溜亂轉,真是滿臺飛呀!一開始,一招一勢看得清清楚楚,大伙兒在底下還評論,可后來,這速度就加快了,光見劍光,不見人的模樣,就見一團白光滴溜溜地在臺上亂轉哪,把大伙兒都看傻了。
震東俠練了青龍劍一百二十八手,這是老侯家弟兄壓箱底兒的絕藝。等練完了一收招,氣不長出,面不更色,沖著四外一抱拳:“各位!請多原諒,我獻丑了。”
好半天底下沒動靜,什么原因呢?都看傻了。停了一會兒,這才醒悟過來了.“好!練得好!嘩……”爆發(fā)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震東俠把衣服拿過來穿上,黃燦把寶劍接過來還匣,爺兒倆走下中央大臺,回奔“雙龍鏢局”的看臺。等歸座之后,有人把毛巾遞過來,震東俠擦擦臉。
雍親王樂得是眉飛色舞,笑道:“老俠客!您這功夫可太高了!您看看,大伙兒多么歡迎啊!嗯!真不愧是東昆侖哪!今天我也算開了眼了。好!練得是真好!”那位說,雍親王懂嗎?真懂!他可不是外行。這位未來的雍正皇帝,那也不簡單哪!受過名師的傳授。另外,最近一個時期,他一直跟童林在一起了,童海川沒事兒,就向他講解武術和兵刃,所以說他對這些東西并不外行。這就應了那句話了:“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挨著什么人學什么,這一點都不假。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45
第八十六回 亮鏢會童林獻藝 眾兄弟俠義遭打
且說東俠練完了,二俠侯杰站起來了,晃著大禿腦袋,來到中央的比武臺。二俠這一來呀,大伙兒一下全樂了,樂什么呢?這腦袋太亮,被日頭這一照,都反光,這小老頭有點兒意思。二俠侯杰沖著四外一抱拳,道:“眾位!”有人說:“你是誰呀?”“老朽江湖渾號‘一輪明月照九州’,侯杰是也,叫白了就是侯二禿子!”
大伙兒“嘩”一聲又樂了。
“噢!剛才我哥哥練完了,這一次輪到我頭上了。我要向天下的來賓致意,特別向十三家鏢局的同行們致謝。”二俠侯杰一說到這兒,下邊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就見二俠侯杰禿腦袋一晃,容光煥發(fā),聲音更高了:“眾位!為了感謝各位的光臨,方才我哥哥登臺獻藝,實質他是我親哥哥。他練的那東西怎么樣呢?咱得說不錯。但是,美中還有不足。我這兒有位朋友,大概眾位都有耳聞啦。此人家住京南霸州童家莊的,姓童名林字海川,有個諢號叫震八方紫面昆侖俠!我把我的兄弟請到臺上給眾位指引指引,讓你們看看我兄弟的絕藝。”說著話一回頭:“海川哪!來,趕緊登臺!”
“嘩!……”哎呀!這掌聲簡直像爆炸一般,會場上萬人騷動,目光全集中到“雙龍鏢局”,都想開開眼,瞅瞅這位震八方紫面昆侖俠。
童林事先毫無思想準備,沒想到二哥來了這么一手,把童海川弄了個大紅臉。咳!這也真難怪,童林啊,就不愿意在這種場合下露面,不樂意出風頭,所以童林就不去。偏偏遇上雍親王了,這雍親王特別好勝,有人要捧童林,比捧他自己都高興。雍親王笑著對童林道:“童林哪,上臺呀!有鋼得使在刃上。人活著為什么呢?一為名,二為利。現在你就得為名氣著想,快快上臺,上臺!”
“爺!我又不是鏢局的人,這何苦來呢?”“哪能這么說呢?你二哥叫你去,快去!”
雍親王一發(fā)話,童林不得不聽啊!他紅著臉站起來,穿云白玉虎劉俊、傻英雄于和、夏九齡、司馬良、洪玉爾眾人陪伴著到了正中央的高臺。當童林在臺上一出現哪,又是一陣暴風雨的掌聲。這掌聲持續(xù)了很長時間,震耳欲聾,連說話都聽不見了。
咱可不是捧童林哪,現在在劍俠當中,最露臉的,最受老百姓注視的,就是童林。前面書中已經講過,童海川威震杭州擂,雙鉞分雙劍,掌打鐵背羅漢,大鬧清水潭烈焰寨,北高峰獻藝戴花,全國沒有不知道的。尤其是童林抓住盜寶二寇韓保、吳智廣,回到北京,康熙皇帝親自在龍樓接見,給童林御賜金牌一面,讓童海川奉旨在北京街頭揚名三日,那三天何等的隆重啊!不管童林的馬到了什么地方,老百姓都得兩旁閃立,多高的官員也得下轎、下馬,給童林敬酒。就這臉那打地下露到天頂上去了!這個消息不脛而走,這大清國的天下幾乎沒有不知道的。但這北京畢竟地方有限,杭州也不是那么太大的,見過童林的人并不太多,大伙兒光聞名未見過面,今天能在這兒開開眼,能不高興嗎?所以掌聲是格外地熱烈呀!
等童林到了臺上之后,沖著二俠一抱拳,道:“二哥,您這是何苦?這不是硬趕鴨子上架嗎?就憑我那兩手,怎么敢在這兒獻丑呢?”
“噯!海川,你看你說的!怎么越活越回楦兒呢!你不行誰行啊?我讓你練,你就練!”
童林知道二哥是熱心腸,借著這個機會誠心往上捧自己。但是,童林也想到,你哪是捧我呀?我這一練藝,不定得遭到多少人的嫉恨呢!將來樹立的敵人就更多了。但是這話沒法說,二俠侯杰往旁邊這么一閃身,讓給童林了。
這陣兒海川騎虎難下呀,硬著頭皮也得練!沒練以前,童林把帽子摘掉交給劉俊,把袖面兒挽了挽,沖這天下的人行禮,提高聲音說:“各位!名位兄弟,老師!各門各戶的英雄好漢!士農工商,三教九流,各位老前輩!小可就是童林,童海川。方才我二哥侯杰向大家介紹了,實質上我哥哥這是捧我。我童林自知有愧,名不符實,也無非空有虛名罷了。但是呢,今天三月三亮鏢會,慶祝‘雙龍鏢局’開張志喜,我童林沒有別的表示,也只好登臺獻丑,練練拳腳和兵刃,酬謝大家對我的捧場。”童林也沒多說,身子往后一退,把外邊土黃布的大袍子閃掉了,把腰里的帶子“嘣嘣嘣”連緊了幾扣,大辮兒往頭頂上一盤,又說:“我先練一趟拳腳,這趟拳腳就是我老師教給我的,叫‘柳葉綿絲掌’。”說著就見童林往下一煞腰,晃動兩臂,啪啪啪啪!就練開了。內行人,外行人,全都注目觀瞧。就見童林站如松,走如風,身如蛇形,腿如鉆,兩拳似流星,眼如電,貓躥狗閃兔滾鷹翻,把拳腳之中的武術精華全都集中到這趟招數上,練的是真快!下邊的掌聲一浪高過一浪,簡直是天崩地裂的一般。童林把綿絲掌練完了,一收招,氣不長出,面不更色。然后又把雙鉞拿出來了,接茬練“子母雞爪鴛鴦鉞”。
童林練著,就引起不同的反響。咱們單說“永發(fā)鏢局”,前頭一溜桌子,后頭坐著一排人,正中央就是云臺劍客燕普,上垂手杜清風,下垂手諸葛建、野飛龍燕雷,身后站的都是劍山蓬萊島的賊寇,這幫人也注意看著。
杜清風見童林練完拳腳,就問云臺劍客:“軍師!”怎么還叫軍師呢?是啊,云臺劍客是劍山蓬萊島的軍師,輔保英王富昌富保臣。那是個小朝廷,專門跟大清朝做對呀!您說他膽子多大,就這種身份,就敢進北京。所以呢,杜清風才這么怕他。杜清風問他:“軍師!您瞅童林這人的拳腳如何?”就見云臺劍客捻著白胡,瞇縫著眼睛,頻頻點頭道:“嗯!不錯!還可以吧。他就是別開天地,另行一家把式的那個童林?”
“哎!就是他!”
“行啊!何道源、尚道明還有眼力,物色的這個掌門人還算可以。”這就不容易啊!在云臺劍客燕普嘴里要說“這個可以”,就足見這個人的能耐有多高了。可等童林練雙鉞的時候,諸葛建又問云臺劍客:
“老劍客,您看他的兵刃如何?”就見云臺劍客搖搖頭,道:“不行,火候差點兒。練的挺花哨,也有一定的功夫,但是不算特殊,也就是一般而已。”
諸葛建暗挑大拇指,心說:“罷了,我們軍師真高啊!我也有這種看法。要講究童林的兵刀不敵拳腳,那火候差得還不是一點兒半點兒呢。”
可震東俠這些人就不然了,一看童林在臺上練著,各位老俠客腰板兒挺得倍兒直,脖子伸得挺長,替童林使勁兒。您再看看那位雍親王,更有樂子了,就忘記了王爺的身份,童林練到精彩之處,這雍親王欠身離坐,兩手扶著桌子,往前哈著腰,眼睛瞪得老大,嘴張得也挺長,都傻眼了,誰喊好也不敵他聲音宏亮,把個雍親王喊得嗓子都嘶啞了,簡直忘掉了一切。他就是跟童林投緣么!他一瞅天下人對童林這么擁護,他心里這高興勁兒就甭提了。
這時童林把“子母雞爪鴛鴦鉞”的招數練完了,雙鉞往懷中一抱,倒退幾步,一抱拳這就要下臺。其實童林要下了臺,回歸座位,什么事兒都沒了。但是,有人就憋著勁兒,找碴兒來了。童林剛一轉身,就見西面,嗖!猛地躥出一個人來,打墊步擰腰跳上臺來,沖童林喊了一聲:“咳!姓童的!你給我站住!”
就這一嗓子把全場都給震驚了。海川趕緊站住,扭回身觀瞧。就見身后站著個年邁蒼蒼的老者,這個人長得可不好看:細條條的身材,稍為有點馬蜂腰,面色瓜皮,兩道禿眉,一部山羊胡須,滿臉上長的都是斑斑點點的老年斑。看年歲能有七十左右吧,身穿一身原青色的衣服,大衫沒脫,腰里系條帶子,腳底下蹬著灑鞋,手里邊拎著根煙袋,聲音格外地宏亮。
童林不認識。不但童林不認識,就是今天在場的眾人,也很少有認識他的。童海川趕緊一拱手,道:“老英雄,您叫我?”“對!叫的就是你!我說童俠客,剛才我瞅著你練的拳腳,又看你練完這雙鉞,我瞅著不怎么的呀!平常稀松二五眼哪!你在這兒唬人可不行。噯!看看那些外行人給你熱烈鼓掌,喝彩,把我肚子都氣爆了。我告訴你,我既沒給你叫好,也沒給你喝彩,因為你不配!你懂嗎?你要聽我良言相勸,趕緊跪倒向我賠禮,承認你欺騙了天下人,承認你沒能耐。另外我再告誡你:你趁早不要別開天地,另行一家把式,你不配!你懂嗎?答應這三條,你回‘雙龍鏢局’;不答應,今兒個這臺子你下不去!你信不信?”
哎呀!這話說得太難聽了!誰也難以接受啊!穿云白玉虎劉俊氣得臉都紅了,心說話:“哪來這么個東西!跑這兒大喊大叫,指手畫腳。我還沒聽說有一個不佩服我?guī)煾傅模闼銈什么東西,跑到這兒胡說八道!”
劉俊是年青人,也沒經童林的允許,穿云白玉虎“嗖!”就跳過去了,照老頭就一巴掌。其實這也難怪,不但是劉俊壓不住火,小弟兄們也把眼全瞪起來了。那老頭往旁邊一閃身,用手指指著劉俊,道:“你是誰?”“穿云白玉虎!童俠客是我老師!”“啊哈!怎么剛才我說那話你不愛聽了?我說你老師沒能耐;你不樂意了?你胎毛未褪,奶臭未干,也敢在這個場合動手動腳?可見童林平日對你沒教育呀。你什么都不是,趕緊給我退到一旁,省著惹我老人家生氣。”
白玉虎說:“你胡說八道,接拳!”又是一拳。童林就知道不好,可這個事兒發(fā)生的太急了,沒等童林攔著呢,事兒就出來了。怎么回事呢?劉俊第二拳一發(fā)出來,那個人往旁邊一閃身,叭,把劉俊的腕子給捏住了。也不知怎么肩膀一晃,啪!啪!把劉俊從臺上給甩出去了。那也就是劉俊有功夫,沒功夫,這下摔壞了。雖然臺子不高,扔得遠哪。劉俊眼看腦袋著地,趕緊雙手使了個“虎抱頭”,舌尖一頂上牙膛一叫氣,來了個元寶殼的跟斗,咕嚕咕嚕咕嚕,就蹭破了點兒肉皮,沒摔壞。
劉俊在地下站起來,二次上臺,拉單刀鐵拐就想玩兒命。童林把眼一瞪:“混賬!還不給我退了下去!”
“噯!師父,他……”
“沒你的事兒!”
童林一說話,當徒弟的敢不聽?劉俊把嘴噘多高,撣了撣身上的塵土,退在一旁。哎!覺得胳膊怎么這么不得勁兒?喲!怎么這么疼呢?劉俊把手腕子舉起來一看,喲!這手腕子上的青紫色的一道印兒,就是剛才這個人拿手抓的。這道印是眼見得往上長,胳膊還越來越粗,劉俊疼得汗珠子都下來了。夏九齡和司馬良趕緊把師兄從臺上扶下去,一直送回“雙龍鏢局”,等到了鏢局子席棚上頭,劉俊疼得說不出話來了。這二十多歲的棒小伙子疼成這樣,怎么辦呢?震東俠急得要命,二快也急得不得了,趕緊過來給他看傷勢,摸不清這是怎么回事兒,也不知道這老家伙使的是什么掌法,馬上找郎中調治,暫且不提。
單表童林往旁邊一看,這老頭絕非等閑之輩,這一伸手干凈利索,太漂亮!那劉俊也不是一般的人哪,這一個照面兒就給扔下去了,這種事兒也不多見哪。
童林抱了抱拳,把頭往下一壓,道:“老英雄!您方才說的話,我全聽見了。我不反對,我沒說么,我登臺獻藝,是為了酬勞大家。事先我就有話,我空有其名,無有其實,我不配當俠客,我也沒能耐。那是大伙兒抬愛我,我并非跑到這兒來炫耀我的能耐,老英雄請不要誤會。”
“姓童的!你少跟我在這兒賣關子!啊,我沒問你這個。方才我提的三個條件你答應不?答應還倒罷了,不答應,瞅見沒有?你徒弟什么模樣,我叫你什么模樣!你服氣不服氣?”
童林一瞅,這個人怎么來抬杠來了?盡挑邪理。海川這火就壓不住了。童林一陣地冷笑:“老朋友,您是不是存心來找碴兒?”
“對呀!就是找碴兒!”
童林說:“要成心找碴兒,咱們這么辦行不?這是亮鏢會,不是賭氣的地方。咱們兩個人約會個時間,定個地點,不管哪一天,童某奉陪!”
老者聞聽,把山羊胡一持:“哈哈哈哈!姓童的!你有兩下子,想干什么?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你想溜啊?沒門兒!不用定時間、地點,就這場合是正合適。我打你就要在公開場合,叫天下人瞅著,我接你個心服口服。”
“接掌!”這老頭說著晃動身形,跳到海川面前就是一掌。童林往旁邊一閃身,剛想跟老頭辯理,這老頭啪!啪!啪!接連著又是幾掌,這一下就引起來公憤。你說這么做,“雙龍鏢局”那么多人能看著嗎?而且劉俊胳膊受了重傷,把眾人肚子都氣炸了。鐵扇仙風流俠張子美,那個人涵養(yǎng)最好,今天都氣得簡直接捺不住了。
張子美拽出鐵扇子,飛身到了臺上,高聲喊喝:“海川!你往旁邊閃一閃。穿新鞋不能踩狗屎,你瞅他算個什么東西!”把張子美氣得都說出這話來了。
那人聽了把腦袋一補棱:“嗯?我是狗屎啊?他媽的,這位夠損的啊!”老頭用手一指張老俠客,道:“你是什么人?”張子美一笑:“鐵扇仙風流俠!”“噢!你就是張鼎?回去,回去!這場合,你排不上號。連童林我都沒瞧得起,你算個什么東西呀!張子美呀!從哪兒來的,你還上哪兒呆著,保全你個名譽比什么全強。不聽良言,瞅著沒?劉俊什么樣兒,我叫你什么樣兒。”張老俠客能聽他這一套嗎?晃鐵扇子就上,摟頭就打。那個主往旁邊一閃身,鐵扇子走空了,風流俠往后一撤扇子的工夫,沒注意,就見這家伙往下一哈身,啪!使了個“海底撈月”把張老俠客腕子給抓住了,單臂叫力往外一扔:“嗨!你給我出去吧!”就見張老俠客站立不穩(wěn),噔!一個跟斗摔下大臺。那仗著張子美有功夫,一個鯉魚打挺,雙腳站地了。張子美臉一紅,心說,打出師以來,四十五年闖蕩江湖,沒吃過這虧!就沒有一個人對待我能這樣!你說,這是誰呢?張老俠客正在思索,就覺得這胳膊疼痛難忍哪!萬把鋼刀扎心一樣,低頭一看,手腕子上一道青印兒,跟劉俊一般不二。眼瞅這青印兒是越來越擴大,緊跟這胳膊都變成青紫色兒。曖喲!張老俠客心說,壞了!這老匹夫手上有東西,我中了毒了。風流俠托著胳膊,回到“雙龍鏢局”看臺上,這陣兒汗珠子就淌下來了。他對眾人道:“各位!我受傷了。”大家把他衣服脫下來,一個個全皺了眉頭了。找大夫,大夫也傻眼了,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兒,一個勁兒給張老俠吃止痛藥,結果這止痛藥也無濟于事。
按下張子美受罪不提,童海川過去剛要伸手,鐵掌李元上去了。好朋友,怕童海川吃虧,老俠客寧可舍出自己的身體。鐵掌李元在清河油房鎮(zhèn)那是有一號,在杭州擂上也揚名露臉,哪知道跟這人一伸手,三個回會,啪!叫人家摔到臺下。再看胳膊青紫高大,腫起來了。鐵掌李元也得了這么個結果。
震東俠要上去,被童林給攔住了。童林一想:“干什么?人家都是六七十歲,七八十歲的老頭了。我三十來歲正當年,讓別人袒護我,豈不為天下人恥笑嗎?今天哪!我就豁出去了,我瞅瞅這老匹夫究竟是何許人也!”童海川把腰里的帶子緊了緊,把震東俠推到一旁,道:“哥哥,您別過來啊!這一仗今兒個您要不讓我打,兄弟我就抹脖子!”童林說著話眼珠子都紅了。震東俠不敢過來了,他知道童林的脾氣。海川轉回身,來到老者的面前,說:“老朋友,未曾動手之前,我請問一聲貴姓高名啊?您從哪來?能不能把名字賞下來?”
“哈哈哈哈……!童林!要問老朽,有名有姓!但是不告訴你。為什么呢?現在還不到時候,到了一定的時候,你不問我也得說。今兒個我先接完了你,咱們再講。接掌!”掌又過來了,童林往旁邊一閃身,對準他就是個單風貫耳,再看他往下一縮脖子,噯!抓童林的腕子。童林就知道他這手特別厲害,方才那三個人都吃了這虧了。童林能叫他抓住嗎?海川趕緊往下一撤臂,哪知道這家伙這個掌就跟進來了,奔童海川的前心。童林又一閃身,這位一跟步,跳起來就是一掌,打童海川的腦門兒。海川一撲棱腦袋,把這一掌給他躲開,兩個人插招換式,就戰(zhàn)在一處。那個主的身子也特快,跟旋風一樣,圍著童林前后左右滴溜溜直轉,兩只手像鋼鉤似的,抓童林的胳膊。但是,他也想錯了,連抓了六七回沒抓著,那童林那么容易叫他抓住?海川施展開平生本領,拿出柳葉綿絲掌的絕藝,跟他就戰(zhàn)在一處。您看這武術還有這么個關系,要一個人練,有時候看著好,說練得真好,但是往往這個好看不好用,對打起來,這玩藝兒就沒用了;有的平常一個人練,不怎么地,啊!對打起來好使。童林這掌法不但好看,而且好用。跟這老頭一伸手,兩人戰(zhàn)到二十幾個回合,沒分輸贏啊!這老者呀,也有點兒發(fā)傻,心里說:“噯喲!我剛才看錯了,我瞅著童林這小子練的不怎么地,怎么容等伸上手這么難對付?就憑我這能耐,能跟他打二十幾個回合,這小伙子真不含糊。算了吧!我呀,今兒個也別在這兒耽誤這個工夫了,最好我快點兒把童林打趴下,把他后邊那些撐腰的,我也全打趴下,這一次北京我沒白來,我就算獨占鰲頭,這臉露到天頂上去了。”想到這兒,他雙掌晃動,啪啦!變了招了。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45
第八十七回 師兄弟反目成仇 孫茂昌上垂不平
且說這人換的是什么招呢?九陰八卦掌,內含鷹爪力啊!童林登臺獻藝,沒想到引起一場風波,突然來個老者,武藝驚人,打傷了好幾個。跟童林一交手,就施展出九陰八卦掌,奔童林就下了絕情了。海川呢?有點左右為難。為什么呢?童林一看自己的能耐敵不住人家,打長了肯定要栽跟斗吃虧。嗯!不管怎么說客氣話,名譽是第二條生命啊!誰愿意在這個場合栽跟頭?尤其是童林,這點名譽得來不易,要想維護住自己的名聲,童林就得拿出壓箱底兒的東西來。拿什么東西呢?前者他師爺張洪鈞教給他的:拋鉞亮劍。現在雖然沒拿著雙鉞,但是寶劍在腰里纏著呢。童林那心里動了好幾動,真想把寶劍秋風落葉掃拽出來,一劍把他劈了!但是又覺著這場合不合適,又不知道這個人的來歷,也不知他的姓名,我怎能下起毒手呢?可就在他猶豫著的工夫,這個人就發(fā)動進攻,奔童林下了絕情。
正在這千鈞一發(fā)的關頭,臺底下又上來一位:“借光,借光,借光……!我說童俠客,果然武藝高強啊!你先退下來,歇一歇,把這不要臉的東西交給我了!”童海川聞聽此言,虛晃一招,跳出圈外,站在一旁定睛觀瞧,好懸沒認錯人!為什么呢?這人長的跟一輪明月照九州侯杰有相似之處,又酷似北俠秋田秋佩雨,但仔細一看都不對。這主個頭兒并不高,挺大挺大的腦袋,前出一廊,后出一廈,是個大扁扁頭。小臉兒不大,奔兒顱頭下鑲著一對黃眼珠。鼓鼻梁,菱角口,臉上一縷山羊胡須,身上背著不大個小包,身穿土黃布一身褲褂。手里邊拎著一根鐵拐,笑呵呵來到童林的面前:“童俠客!武藝高強,本領出眾!剛才老朽我算開了眼了。要說您練的不好,那種人都沒吃過人飯,跟那牲口都差不多少。您哪,多擔待!這牲口啊,就得找老板兒對付。您不是趕車的,您外行,您先退在一旁,我來教訓教訓他!”
童林心說話,今兒個這些人怎么都這么客氣?這都什么詞兒啊!瞧!又不認識這個人。正想下去喘喘氣兒,因此沖著老人一抱拳:“老人家,請!”說著退歸看臺。等童林回到臺上,雍親王胤禛十分擔心:“海川!受傷沒有?”
“爺您放心,沒有。”
“噯!誰能打得了我們海川呢?你別聽他說些大話,那叫吹牛。海川哪!我看你打著的時候,也是躲躲閃閃,沒把真能耐拿出來,你怎么老是壓箱底的不往外亮呢?”
童海川心說話,我把吃奶的勁都拿出來了,還有什么壓箱底兒的?唉呀!我們這位貝勒爺是真能捧我呀。童林一笑:“爺!我就這么大能力了。”海川說完了,看劉俊和張子美、李元的傷。這陣兒疼勁兒有點過去了,幾個人把這胳膊全包扎著,怒目而視,往臺上盯著。童林也要看看下文,所以,喝著水不言語。
話分兩頭,單表這位大腦袋的老者,邁步來到那老頭面前,哈哈一笑:“朋友!還認識我是誰?”
“喲!好啊!你還活著!哪里去!”說著就是一掌。大禿腦袋往旁邊一閃,說道:“我怎不活著?活得硬硬實實的。我沒說么,教訓你這種牲口,非得我不可,我是趕車的出身!”
“好啊!老匹夫,今天有你沒我,有我沒你,咱兩個人是決一死戰(zhàn)!”
“行行行行!我這次上臺,就是陪你死戰(zhàn)來的,咱倆不分輸贏,誰也不準離開亮鏢會!”
這小老頭說著,把包裹解下來,放在臺旁,挽袖面,緊大帶,跟那個老者就戰(zhàn)在一處。一個瘦高,一個短粗,這兩人打了個勢均力敵。明白的人都看出來了,九陰八卦掌對九陰八卦掌,他倆的招數都一樣,因此打了個棋逢對手,不分勝敗輸贏。
那位說,打了半天,他們倆是誰呢?有什么仇恨,至于這么激烈?要說起來,他們有一段復雜的關系。就說先登臺那個瘦高老頭,就是本部書上主要的劍客,有個小小的綽號,叫滄海變桑田,西山怪叟,姓王,叫王陰王世倫。后邊上來的這個大腦瓜子,有個外號叫賽南極昆侖子,笑面老叟,姓孫,叫孫志孫茂昌。
要說起孫茂昌和王世倫,這哥倆還是親師兄弟呢。你別看他倆變臉,當初挺好,兩個人都是河北滄州人。大家都知道,滄州是武術之鄉(xiāng)啊。到了那個地方,練武術成風,大人、孩子、小媳婦、老頭,都能打拳踢腿。有時候你走在街上,瞅那老太太不起眼兒,也能啪啪啪打幾個旋風腳,所以滄州那是武術圣地。
這孫茂昌和王世倫,他們倆是同鄉(xiāng)人,都住到直隸滄州小南莊,家里邊也都挺稱的,按現在的成份說,都是富裕中農啊!你看那里吃喝不愁,閑著干什么呢?每一年春種秋收之后,封上糧,納了稅,沒事兒了,年青人都湊到一塊兒開始練武。為什么說年青人?咱們說這話還在六十年之外,那時候他們兩個都是年青人,十八九歲,二十來歲,一個個好勇斗勝。他們小南莊,光這個歲數的人,就不下五六十。大伙兒湊在一起,光自己練武沒意思啊!大伙一想,對!咱們湊份吧!富裕的多拿點,窮苦的少拿點兒,咱們請老師好好練練功夫。大家一致同意,就在這場院,收拾了個場子,大家湊錢買的兵器,沒事兒吃完了晚飯,開始練功。
先請了個老師叫神槍花四霸,是個回回。這花四霸真有能耐。等開張這一天,開始教他這幾十名徒弟。他就發(fā)現,在這些人當中,最數孫茂昌、王世倫兩個人出眾,也最數他們倆用功。當老師的都是這樣,喜歡有出息的孩子,就是費點兒勁,他也樂意教。因此呢,在茶余、飯后,閑著的時候,他就單獨教這王世倫和孫茂昌。這兩個人的能耐,顯而易見比其他的師兄弟都高出一大截兒。等轉過年來,神槍花四霸走了,臨走把他們倆叫到跟前說:“茂昌,世倫!我這一次到滄州來,沒白來,教了你們兩個出色的徒弟。要說你們倆現在的功夫,一般來講不錯。要講怎么了不起,還談不到。為師走了以后啊,你們要好好地練功。如果有富余錢,再請那名師高手。另外,希望你們兩個人要相親相近,中間千萬別鬧磨擦。因為什么呢?你們倆學的都不容易。”花四霸囑咐完,告辭走了。這哥倆也聽,后來又請了幾位名師,兩個人的能耐就挺高了。那師父哪兒那么現成呢?說請就來么?不那么容易,特別是請名師,更不容易。有一段時間就沒有老師。沒老師怎么辦呢?這些練武的就舉薦孫茂昌和王世倫,讓這兩位領頭教給他們,其實就代替師父了。這兩個人就教吧。那么些師兄弟,教不過來,就分成兩撥。孫茂昌領著一撥,王世倫領著一撥,日久天長,這磨擦出現了。是王世倫這一撥不服孫茂昌這一撥,孫茂昌教的那些徒弟也不服王世倫這些人。都是年青的,坐在一塊兒胡吹亂捧,說著說著說翻臉了,結果雙方就動了武了。孫茂昌和王世倫趕緊出來給調停,把師兄弟們痛罵了一頓,算把這場風波給壓下了。
不怕沒好事兒,就怕沒好人。有些人在背后就煽風點火,比如說見了孫茂昌了,就說:“我說師兄,你可注點意啊!王世倫這小子不是東西,背后經常指責你,說你的功夫不如他牢,他想暗中下腕子收拾你,你可多加謹慎!”又跑到王世倫那邊說孫茂昌的壞話,說:“你看孫茂昌挺大個腦袋,一腦袋都是壞水!見著你的面挺恭敬,暗地之中盡說你的壞話,早晚一天要對你不利,可要多加小心!”你說這種人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由于他們兩頭挑唆,使他們師兄弟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但是孫茂昌這個人比較老實,聽了這些話,付之一笑,沒往心里去。王世倫就不同,王世倫心眼兒小,聽完了就認了真了,再見到孫茂昌就顯得不那么自然了。可是他們倆這心里頭,都有一定的隔閡。日久天長,這玩兒就容易爆發(fā)。
單說那年的八月十五,什么事兒沒有,皓月當空跟天燈一樣。這幾十個年青人又湊在一塊兒了,就在這個場院說槍論棒。說著說著,誰高興了就練趟槍,誰高興了就練趟棍。有人提議說,咱這么辦得了,這么多年,咱這兩位師兄也沒交過手,是不是讓師兄們也交交手,咱們也開開眼,給咱們做做示范。
“歡迎!歡迎!”年青人這么一起哄,弄得孫茂昌、王世倫挺不好意思。其實,他們倆心里頭也有點兒互相不服。這些師兄弟推推擁擁,把他們倆推在一起,看來不比是不行了。孫茂昌沖著王世倫一作揖:“師兄!那咱倆就比比吧?”
“好吧,師弟,我奉陪!”
孫茂昌說:“咱可這么說,師兄啊!我這兩下子白給,望求師兄手下可留情!”
“哎呀,茂昌你怎那么客氣?我知道你盡偷著下功夫,你比我高得多,來!”
呼啦!大伙兒把場子打開了,把板凳都挪得遠遠地,圍了個圈兒,在這兒看著,兩個人比試拳腳。其實呢,他倆學的都一樣,一個師父傳授的,不差上下,因此折騰了半天了,沒分出輸贏來。這孫茂昌呢,仗著個兒小,身體挺利便,急中生智。心想這怎么辦呢?來了個絕的。正好王世倫這么一撲地,孫茂昌個小這么一哈腰,王世倫撲空了。孫茂昌使了個“老和尚撞鐘”,這大禿腦袋,叭!正好撞到王世倫小肚子上,王世倫站立不穩(wěn),摔了個仰面朝天,大伙“嘩!”全樂了。
“好!這一招真闊!這一招頂得好!”孫茂昌例高興了,王世倫有點掛不住。從地下起來臉紅脖子粗,瞪了一眼孫茂昌,甩袖子就走。大伙兒一看都挺尷尬呀!你看看弄個不歡而散。
孫茂昌這個人為人厚道,第二天買了兩包點心,到師兄王世倫家里頭叫開門,進屋直說好的:“師兄!昨天哪,要論真?zhèn)的,我打不過你。讓你逼得我沒個法,這才用腦袋撞了你一頭。師兄你沒注意吃了點虧,全怪我一時不慎。師兄!你可別往心里去,我來給你賠禮來了。”
王世倫一笑:“師弟,咱們誰跟誰?你何必這么客氣?再者一說,比武論高低,那必定有個勝的,有個敗的,我就叫你撞了一腦袋也無關緊要,你別往心里去,我根本就沒生氣。”
孫茂昌啊,還認為他說的是真的,把點心撂下回去了。打這兒一連多日就沒見著王世倫露面兒。孫茂昌心里琢磨著:“怎么他病了?還記念前仇?怎么不來呢?”
孫茂昌隔了十天,又拎著禮物,去看王世倫,結果到家一看,撲空了,家里人告訴孫茂昌,王世倫出遠門了,已經走了五天了。孫茂昌一聽臉色就變了,他知道這事兒不好。孫茂昌和他從小在一起,王世倫就沒離開過家鄉(xiāng),為什么早不走,晚不走,單趕這時候離家遠出?不用問,一定是記著我那一腦袋之仇啊!孫茂昌回去就吃不下飯去了。
前面說過,王世倫這一次離家出走,是為了一腦袋之仇嗎?一點兒都不假呀。王世倫這個人有心計,肚量小。這些日子沒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覺著不是滋味。你說我們是同堂學藝,他還是我?guī)煹埽斨敲炊嗳俗擦宋乙粋跟頭,實在叫人下不來臺呀!唉!大伙兒表面不說什么,暗地之中說短弄長,往后我在小南莊還有站腳的地方嗎?這么一說,這一腦袋之仇,我是非報不可呀。不把這臉找回來,我就不姓這個王!您看這用得著下這么大的狠心嗎?唉,他就是這么一種人哪!
王世倫打定主意,跟家里人告辭,說我出門學藝去,我學不好絕不回來!家里人勸說不住啊!這才給他拿了川資路費,讓他啟程。上哪去呢?王世倫心里也沒數。等離開家鄉(xiāng),離開滄州他傻眼了。唉呀!他一琢磨:我得找高人哪。高人在哪兒呢?腦袋上也沒貼貼兒,也沒貼字兒,又一想,我回家吧,回家太難看了,肯定這陣兒消息傳開,都知道我走了,我沒臉見人。唉!這么辦吧!鼻子底下有張嘴,我到處打聽。仗著這王世倫哪,挺能說,邊走,邊打聽,哎!就有那熱心人告訴他,說你要練武術,你去鎮(zhèn)江練,在鎮(zhèn)江有個了不起的老英雄啊!這人姓李,叫李晚村,江湖諢號是江南第一劍。您就聽這名,天底下是頭一位。您要跟他學武術,那還有說的嗎?王世倫一聽,對!是有這么個人,神槍花四霸,我花老師就說過。
一提起李晚村來,他是肅然起敬啊!那是劍客當中的頭一把,我怎么把這事忘了?王世倫又一琢磨:“不行!人家那么高的身份,能收我嗎?一個種地的莊稼小伙子。唉呀!干脆,我去試試,豁出破頭撞金鐘!我豁出臉憨皮厚去了!要能拜這么個老師是我一輩子的榮耀啊。”下定決心,趕奔鎮(zhèn)江,路上無話。到鎮(zhèn)江進了西關一打聽,西門里有沒有個青竹巷?人家說:“有!順城街,你往前走。”他先到這門口,說這兒有個李晚村,李老先生嗎?有人說,就這第三個黑門樓,那就是他們家。到了門上,他一看門旁邊掛個牌兒,寫著“李宅”,他堅信李晚村住在這兒。
王世倫可沒敢叫門,轉回頭到街里,先到澡堂子洗了個澡兒,把那衣服都收拾得干凈利落。然后又到點心鋪,摸了摸兜里還有十幾兩銀子,他拿出八兩來,買了點心。八兩銀子,那可不少啊,那點心買得太多了,兩只手幾乎都拎不過來了。后來王世倫好不容易把這點心抱到李晚村的門首,把點心包往臺階上一放,這才砸門。有一個家人把門開開,看了他一眼:“找誰?”“啊!請問,這是晚村先生的家嗎?”“對呀!你有事兒嗎?”
“哈!我是從滄州來的,慕名而來,要拜他老人家為師,請您……”
“沒在家!”“咣當!”
不等說完,把門關上了。唉呀!王世倫一想,這有意思啊!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啊!怎么辦呢!還得砸門!“咣!咣!咣!”他又砸門。那個人把門開開一看,把眼珠子一瞪:“去去去!我說你這人怎么不懂禮貌呀!沒說么,老先生沒在家,你敲什么?”“唉呀!家院哥哥,我有下情回稟。我是從遠道來的,不容易。我就想求見晚村老先生一面,請您行行方便,給我通稟一聲。只要叫我見了,給您磕個頭,問個好,我忘不了您的好處。”說著,把腰中僅有的二兩銀子也拿出來了,往前一遞。這話呀是開心鎖,這王世倫挺能說,帶著一副可憐相,就打動了這家人。這家人可沒收銀子,合計合計:“這么辦吧!我要說沒在家就是沒在家,因為他老人家在家待不住。你要想見面兒,你就得奔望海樓茶館兒,你看看在那兒沒有吧!”
“家院哥哥!還有點事兒,你看我這禮物我拿著也拿不動,瓜子不飽是人心,我給老先生送來的,請您代為收納。”“唉!不不不!不行!我們老先生有話,任何人送禮都不準收,啊!這是規(guī)矩。你趕緊拎走,拎走!”說著話,門兒又關上了。“唉呀!這怎么辦呢?走吧!”王世倫哪,拎著這兩大抱點心,就打聽這個望海樓茶館。有人告訴他:“西門外,三里地靠道邊就是。掛著幌子,金字牌匾,到那兒一看就知道了。”
王世倫好不容易出了城,一看路北那兒真有個大茶館,三層樓,油漆彩畫,光彩奪目。不但有幌子,而且有一塊橫匾:“望海茶樓。”就這兒。邁步往里一走啊,人家茶樓的還認為他喝水呢。
“哎!來了!您喝點兒什么水?往里請!”
“不不不!我打聽點兒事兒。李晚村、李老劍客來沒來?”
伙計們一聽,就是一愣:“你跟李老先生認識?”
“啊,不認識。我是慕名而來。您看,我給送禮來了。到他家沒見著,說在茶樓喝茶呢,所以我就來了。”
就見那伙計呀,跟掌柜的咬了咬耳朵,隨手往樓上一指:“可能在樓上呢,你去吧!”
“噯噯噯!”唉喲!把王世倫樂的!心想,真要見了面,把大腿一抱啊,說什么也得拜你為師!拎著點心包就上了樓了。往樓上一看,喝水的人真不少,八仙桌,太師椅子,紅油漆地板,這屋也講究,那茶香簡直都熏鼻子。其實他沒見過李晚村,他怎么知道誰是呢?他傻呵呵站在樓梯口那兒,挨個兒給相面呢。相來相去這一瞅,哎!靠著里邊第三張桌子,坐著這個人,正好臉朝外。這個人是個大身材,穿著米色長衫兒,挽著白袖頭,面似銀盆,禿腦門子,花白的小辮兒,留著燕尾胡須,目若朗星,真好比雞群之中的彩鳳。那么多喝水的,一眼就看出這人不同尋常。
哎呀!這一定是李晚村,李老先生!他一看哪,對面坐個和尚,這和尚長得又胖又大,禿腦袋直閃光。在桌子上擺著一盤棋,兩個人全神貫注地在這兒下棋呢。
這王世倫猶豫了一下,拎著點心包就過來了。站在這老者背后,不敢驚動人家。要拜人家為師,惹得人家心煩了,那不就失敗了嗎?好長時間,人家光顧下棋,也沒發(fā)現他。他把這點心包就放到樓板上了,一會兒搓搓屁股,一會兒揉揉手:“這這這,我得怎么說法呢?哎!干脆我跪下得了。”他也沒打招呼,就跪在這老者的身后,這時間可不短哪!伙計端茶送水,一瞅這位是什么毛病,跑這兒罰跪來了?這怎么回事兒?也沒敢問他。喝水的人也好,下棋的人也好,這么一看,蠢頭蠢腦的一個莊稼小伙子在這兒跪著,都捂著嘴直笑:“犯了什么錯了?我說那老頭也不對,你教訓人,你回家教訓去,哪有在茶樓教訓的?你看這多難看!”人們怎么猜測的都有。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46
第八十八回 王世倫學藝報私仇 李晚村勸徒受教誨
且說王世倫一看,坐著的這老頭正是李晚村,對!江南第一的劍客,李晚村,李老先生。可李晚村光顧下棋了,沒注意這個事。他對面坐著個和尚,和尚正是鎮(zhèn)江金山寺的老方丈,這老方丈的名字叫智修。這智修正好這盤棋輸了,嘩啦!把棋子一推,把臉抬起來了:“哎呀,老人家果然棋法也高,貧僧甘拜下風,阿彌陀……”他看著李晚村身后跪個人,他愣了,“佛”字也沒念出來。心說,這是怎么回事兒呢?老和尚看完了,對李晚村說:“老先生,你回頭看一眼。”
李晚村一回頭,也嚇了一跳:“哎喲!起來起來!你這是干什么?在這兒跪著為何呀?”
王世倫聞聽,急忙磕頭道:“老先生,我動問一聲,您是不是李晚村,李老劍客?”
“啊!不錯!正是老朽。”
“那我就沒跪錯。我千里迢迢來到鎮(zhèn)江,非為別事,就要拜您老人家為師。師父!您就收下我吧!”嘣!嘣!嘣!一個勁兒磕響頭。李晚村不聽則可,一聽他說這話,當時把臉沉下來了:“年青人,起來,起來,起來!你這不是胡來嗎?我根本不懂武術,你叫我教你什么呢?你這是聽誰說的?快點,快點起來!老朽絕不能接受!”說著話,拂袖站起,轉身就走了。
王世倫尷尬萬分,在這跪著,人家不理自己,聽腳步聲已經走遠了。王世倫一看,心里頭一酸,鼻子翅一扇忽,眼淚掉下來了:“哎——”那位說這怎么回事兒?傷心哪!
王世倫一琢磨:“我在家鄉(xiāng)當眾丟丑,在家里邊下了那么大的決心出來學藝,好不容易到鎮(zhèn)江,難道這學藝這么難哪?人家連理我都不理我,現在兜里的錢花沒了,身落異鄉(xiāng),舉目無親,抬頭無望,不得活活把我憋死啊?”他一傷心,所以就哭開了。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在茶樓上當著這么多人他一哭,有些心軟的人就來問他:“怎么回事?年青人,你哭什么呢?”王世倫把這事兒一說,大伙兒聽完了搖頭嘆息,誰也無能為力。但是對面的這老和尚智修,也動了慈悲心了:“年青人,你叫什么呢?”
“我叫王世倫。”“哪兒的人呢?”“河北滄州的。”“噢!你打算拜李先生為師?”
“哦!我就是這意思。您看這禮物,都是我給他買的。”
“年輕人,禮物事小,誠心事大。我問問你有沒有這顆誠心?”
“有!您看我這么老遠來了,我能沒誠心嗎?”“那好。人心都是肉長的,一回不行還有二回,二回不行還有第三回,早早晚晚會有成功的那一天,啊?你別在這兒哭,這多難看哪!你干脆還到家里求他去。”
老和尚多了這么一句嘴,算了茶錢,就走了。
王世倫一想:“對呀!鐵杵磨繡針,工到自然成。我就不相信我打動不了李晚村!對!還到他家!”想到這兒,他鼓起勇氣,拎著點心包,出了“望海樓”,進西關,又到青竹巷,找到李晚村家門首。他沒敢叫門,知道這看門家人邪乎。他把點心往臺階上一放,干脆我就跪到這兒吧!直溜溜往門前一跪,一動也不動。
因為這青竹巷是個胡同,過往的行人不斷,招慧的孩子、大人圍了一大幫。大伙兒一看,這怎么回事兒呢?一個個指手畫腳,議論紛紛。王世倫就假裝沒聽見,還照樣在這兒跪著,心說,早晚你們家里得出來人,一出來人發(fā)現我在這兒跪著,就得問怎么回事兒,我一說,這不就行了嗎?他想得倒挺好,這家也真缺德點兒,始終這門兒就不開。王世倫一直跪到日頭偏西啦!也沒把這門跪開呀。覺著肚子里有點兒饑餓,老腸子跟老肚子直打仗,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哎呀!沒吃飯。對呀!”摸了摸兜沒錢,瞅著這些點心,饞得口水都流下來了。心說話,這都是上好的點心;大八件,小八件,佛手。這玩兒我打開一包吃有多好。又一想不行,我給人家送的禮,我跪這兒給吃上了,那叫什么禮貌啊?餓死我也不能動,忍著!他把褲腰帶連緊了幾扣,還在這兒跪著。
一直跪到掌燈,街上沒人了,這門兒也沒開。他曾經活動了幾次,想起來,又一想,那心就不誠了,泡個釘糟木爛我也不起。因此,他還不起來。又脆到斗轉星移,一直跪到日頭都出來了,整是一宿啊。他的腦袋一陣嗡嗡直響,好懸沒趴到這門口,這兩條腿都有點兒麻木了。
“哎喲!”王世倫想,“一會兒天亮了,你們肯定得出來買菜,清掃門口,發(fā)現有個人在這兒跪著,一定得問問我。哎!這陣兒可不能起來,一起來,前功盡棄了,再咬牙挺著點兒!”他活動活動四肢,跪好了等著。大概這家的菜呀,買一回能吃一個月。沒人兒出來買菜,門口也沒人掃,還是不見人。好容易熬到中午,他可有點兒挺不住勁兒了。到了晌午,這是夏天,這日頭像火一樣曬得滿腦袋流油啊!哎呀,他覺得這心里跳成了一個兒,眼前直冒金星。有心起來,又一想,不!人得有個恒心,要沒恒心就不是人。他自己還罵自己,自己還問自己:“王世倫!”“干什么?”“你有骨頭沒?”“有!”“你有種沒?”“有!”“能堅持下去不?”“能!”跟瘋子一樣,問了自己半天。你說這人有多大精神。有精神支柱,就來了力量了,他又忍到日頭往西轉了,可是不好了,日頭往西一轉,天陰了。熱天哪,容易天變,說下雨就下雨。在掌燈的前后,雨點兒下來了、叭嗒、叭嗒……
對他來講,剛一下雨是好事兒,覺著涼爽、去暑。另外這雨水流到嘴里頭還能解解渴,他水米沒沾牙呀!他真盼這雨下大點兒,自己好喝個飽。后來,這雨果然大了,他也喝飽了。這雨還照樣下,這可就討厭了。兩條腿全濕透了,身上濕透了,澆得跟水雞子一樣,這可怎么辦呢?王世倫一琢磨:“我得起來了。我傻了!我在這兒跪著?我找個避雨的地方,等它不下了,我再回來跪。”剛要起來,一合計,不行,不能那么干!要堅持到底。他們家里出來人,一看我在雨地里跪著,才相信我心誠,我哪能離開?還得挺著!你說這雨有多厲害,像抽了風一樣,瓢潑大雨,緊一陣,慢一陣,一直下到后半夜,到天亮這雨也沒住。王世倫可是個人哪!父精母血,在這兒跪了快三天了,水米沒打牙,連動也沒動。受得了嗎?實在堅持不住了,就覺著天旋地轉,“撲通!”一聲,倒在泥湯子里頭,昏過去了。
哎!你看他剛昏過去,門開了,守門那老家人往外一探腦袋,嚇得一縮舌頭,把門關上回去,到后堂向李晚村稟報去了。其實呀,王世倫在外頭跪了三天,李晚村都知道。一開始哪,李晚村的意思,干脆把他擠走就得了,就沒理他。他沒有誠心,跪一會兒覺著難受,也就走了。可第二天一問還沒走,還在那兒跪著呢。李晚村一想,再在那兒干他一天,他也就走了。第二天還沒走,第三天遇上雨了,李晚村心里頭也覺著不忍哪,偷著到了門后頭,扒著門縫往外看,一瞅還在那兒跪著呢,澆得可真可憐,心動了幾動,想開開門讓他進來,又一想不能!我再看看下雨之后你的表現。真不容易,在雨地里跪了一夜,到天亮真不行了,昏倒了,家人給送信兒,李晚村趕緊站起來:“來來!大門開放,把他抬進來!”多難哪!出去幾個人,把王世倫拉起來,架到里邊,濕衣服扒掉,擦干了身子;另外找了一套衣裳給他換上。摸了摸,好么!這位脈搏虛弱,餓的!快點兒給熬粥,熬點兒粥,給他灌下去。他沒病啊!他吃完就有精神了。晚上又給他煮了點餛飩,包了點餃子。吃完了他來了精神,“哎呀!”一聲下了床,兩眼發(fā)直,一看八仙桌旁邊坐著個老者,正是茶樓上喝水那李晚村。王世倫鼻子一酸,跪倒在地,就覺著兩膝蓋這個疼啊!全都跪腫了。
“老人家,您行行好吧!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魚情,看水情。看著我好不容易來這一次,您就收下我吧!”
這次,李老劍客為之動容,為什么?像這樣誠心的人,實不多見。一般的年青人,一看不收,不收?去你奶奶孫孫!能怎么的?此地不養(yǎng)爺,還有養(yǎng)爺處!我非指這棵樹吊死?!早走了。像這個年青人心這么誠的,實在是少見哪!所以,李老劍客的心哪,真動了。
“起來,起來!坐下講話。”
“有老人家在此,我哪敢坐?”
“不!你身體虛弱,坐下吧!”仆人搬了個凳子來,他坐下了。李晚村挺關心地問:“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世倫,滄州小南莊的。”
“多大年紀?”
“二十一歲。”
“家里有什么人?”
“家里父親、母親、媳婦、孩子都有。”
“那你全家人什么都有,吃喝不愁,你想求師干什么呢?何必受這種罪?”
“老人家言之差矣。人志向各有不同,愛好也各有差異。小人自幼就酷愛武術,總想成名啊。怎奈目的沒有達到,因此,這次下決心拜訪名師。您老人家的名聲,真好像一天之日,無不仰視,聲震九州,沉雷貫耳。因此我慕名而來,老人家您就發(fā)點兒惻隱之心,把我收下吧!”
李晚村沉思了半天,道:“世倫哪!收與不收,這是后話,你先住到我這兒,將養(yǎng)身體,等你復原以后,咱們再商議。”
哎!王世倫一聽有門兒啊,就住到這兒了。這兩天睡得這個香啊,把三天熬的這覺全部撈回來了。等他有了精神了,王世倫這家伙聰明,察言觀色,見什么人說什么話,手腳又勤快。沒幾天工夫,把這兒上上下下的人全打點得高高興興地。
這一天他正吃飯的工夫,家人告訴他,老先生有請。王世倫趕緊把碗筷放下,來到后書房,咳嗽一聲,邁步到里屋,撲通!向這兒一跪,道:“弟子參見老師!”那兒還沒承認呢,他自己就承認了。李晚村笑呵呵讓他站起來,道:“王世倫!你住到我這兒,覺得怎么樣?”
“挺好!老人家對我恩重如山,上下人對我照顧得也滿周到。”
“這都是小事兒。我問你,你真想學武?”
“嗯!真想。”
“好!今天晚上你就到院子里頭給我練練,我看看。”
“哎,哎!”哎喲!可把他樂壞了,有門兒啦!事情都是一步一步地往前進展,肯定有成功的希望。等晚上,也涼快了,家里人搬了把椅子放當中,李晚村往這兒一坐,家人左右相陪,兩旁還點了幾支火把,讓王世倫練武。
王世倫哪,一開始有點兒害怕,心說,就我學這兩手,在這兒練,這不是圣人門前賣字畫嗎?手也不知道怎么抬,腳也不知道怎么踢。后來他再一想,我練的再好,我也不如人家呀!我拜人家為師么,我有什么害臊的?干脆我有什么,我就抖摟什么得了。想到這兒,他的膽就大了,所以越練越比剛才強了,把自己所學全練了。
李晚村笑哈哈看著,等他練完拳腳,又問他:“會兵刃嗎?”
“嗯!學過幾招。”“你看兵器架子上有兵刃,你隨便練兩樣我看看。”
“哎!我練趟槍吧!”
他抽出一條花槍,啪,啪!練了一趟。練完了,又抽出一條根子來,練了一趟棍。練完把他累得噓噓直喘,滿頭是汗。李晚村直樂:“還會別的嗎?”“不會。是我會的,我全抖摟出來了。”
“哈哈哈哈!還行!練的還可以。不過你練的能耐,強筋壯骨,綽綽有余。要說實用方面,恐怕還不行啊。你真得好好下工夫。”
“老師,要不我就拜您為師嗎?”
“那么王世倫,我再問你,你跟我說的都是實話嗎?其中沒有隱情?你就為了成名才找我,還是有別的目的?”
“呃……”
“說!不準隱瞞,隱瞞一點兒我就把你攆走。”
“回老師的話,確實有一段隱情。”
“那你說說我聽聽。”
“是!”他對老師說,“我們小南莊有六七十個人練武,別人都是小事兒,我有個師弟叫孫茂昌,我們倆是同堂學藝,沒想到我敗在他的手下。我覺著人前丟丑,臉上無光啊。故此,我下了決心,賭了這口氣,離家出走,準備訪一位名師。就是這么一段隱諱。”
“嗯!對!有話你就直說。在老師的面前不準隱諱。”
“嗯!這弟子記住了。”
“那明天我就開始教給你。”
“哎喲,可盼到這一天了!”
從第二天開始,李晚村每天晚上教給他能耐,教完了就不理他了,叫他自己練習。李晚村該上茶樓喝茶,就走;該訪朋友就訪朋友,隔幾天指點指點。
光陰似箭,一晃三年。這三年哪,王世倫覺得比以前強得太多了,就覺著渾身上下骨頭節(jié)咯叭、咯叭直響。晚上躺在床上一邊睡覺,一邊琢磨:“嗯!這回差不多了。要回到家鄉(xiāng)小南莊,戰(zhàn)勝孫茂昌不費吹灰之力!這回我當眾給他摔個跟斗,摔得結結實實地,我的臉面可也就賺回來了。三年苦功,我也不白下。”他從第二天開始,就魂不守舍。每天練功也不專心,跟他說著話,眼睛往別的地方看,思想老溜號,李晚村就看出來了。
“世倫哪!你想什么呢?”李老先生問他。
“師父,我離家三年了,掛念家里頭。這兩天心里頭挺煩悶,有點睡不著覺,我打算暫時跟您告?zhèn)假,想回家去看看。”
“哼!我早就看出來了,其實你不說,為師也有這個意思。你呀,從現在開始就甭練了,回家去看看。以后呢,也甭來了,你現在功夫已經夠用的了。你這個身子,我告訴你,就不是劍客,也是俠客差不多了。為師也算盡到責任,也不妄教你這三年一場。”
“師父!受徒弟一拜。”把他樂的,趴地下給老師磕頭。
今天放了假,到街上燙了個澡,把大辯兒梳梳,買了套衣服,都是老師給拿的錢。第二天高高興興告別老師回滄州。這一路上,他連跳帶蹦,歸心似箭,恨不得插翅飛到小南莊,曉行夜住,自不必多敘。這一天終于到家了,砸開門,這一家人一看,咳喲,他回來了!樂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孩子找爹爹,媳婦抹眼淚,父親母親也高興得直擦淚。王世倫哪,感到家庭的溫暖,天倫之樂。包了頓餃子,歡歡喜喜住了一晚上。到第二天,一大早,他到街上來了。一走到街上,莊村能有多大?有人就看見了:“哎喲!世倫哥!回來了?”
“啊!回來了。”
“什么時候回來的?”“昨天。”“哎喲!知道早就看你去了,挺好唄?”“挺好!挺好!”“一晃三年,你上哪去了?”“唉!在外頭閑逛唄!”你別看王世倫嘴這么說,臉上帶著得意的光彩。見著這些師兄弟,大家都來家里串門,他就打聽:“我說,孫茂昌在家嗎?”
“在家呢,頭兩天還叨咕你來著。”
“哼!哎!弟兄們,這次我回來怎么說咱們大伙兒得熱鬧熱鬧。明天晚上沒事兒,請你們跟茂昌說一聲,咱們還在那個場院,不見不散。啊!咱們弟兄見見面兒,好好會一會!”
“好哩!我們一定把信送到!”這個消息不脛而走啊,小莊村全轟動了。等晚上一進場院兒哪,不光是他們師兄弟們,鄉(xiāng)里鄉(xiāng)親,老的少的,看熱鬧的還真來不少,圍的能有五六百人,跟個小集市似的。他們照舊把凳子全都擺好,大家陪著王世倫在這兒閑談。正這時候,對面來了一幫人,為首的正是孫茂昌。孫茂昌分開人群來到里頭,拉住王世倫的手,道:“師兄!都把我想死了,你上哪去了?”
“哈哈哈!師弟呀!我這回出門可不近乎,我到鎮(zhèn)江走了一趟。”“鎮(zhèn)江在哪兒?”“唉!你沒出過門兒,你不知道,離這兒遠著呢!師弟!來,坐下坐下!家里都挺好?”
“哎!甭掛心,都挺好。”
“伯父、伯母也好?”
“哎!都挺好。”
“啊!你也挺好唄?”
“我這不挺結實嗎?”孫茂昌說。
“兄弟!你知道我這回為什么離家出走嗎?”
“您大概覺著心里憋氣。”
“對!你算說對了!我就是為你呀!你還記得嗎?你這一腦袋給我撞了個仰面朝天,叫我人前出丑,實在下不來臺。你別忘了這句話:‘人為一口氣,佛為一炷香’。就為這件事,我才走的。為你我訪了名師,又重新學的能耐。回來,我就想跟你比一比。兄弟!今兒個你看來了這么多人,咱們哥倆見面禮,交交手吧,怎么樣?”
“哎!不不不……”孫茂昌使勁搖手,“哥哥,那可不行!您在外頭拜了名師,學了絕藝,我這叫什么把式啊?莊稼把式,沒見過世面,我怎么敢跟您動手?小弟甘拜下風。”
“別!別!嘴那么說可不行,咱得動真?zhèn)的,對不對,眾位?”
有一些湊熱鬧的說:“對!對!比比!這回讓師兄練一練,咱開開眼!”哎喲!又把兩人推到一塊兒了。孫茂昌是誠心實意地不比,架不住王世倫一再激他的火。孫茂昌說:“好吧!既然師兄誠心叫我難看,小弟只好奉陪了,眾位把場子閃閃!”
“嘩!”眾人往后一退,把桌子、板凳挪開,都想看一看,特別想瞅瞅王世倫這三年學的什么絕藝。兩個人找好方位,亮了門戶,往跟前一伸手就戰(zhàn)在一處了。王世倫哪,把李晚村教給自己的招兒全拿出來了。啪啪啪!真是拳似流星一般,呼呼刮風,一招不讓。奇怪的是打了半天,他也沒把孫茂昌打趴下。王世倫覺著奇怪:“喲!我下了三年苦功,練就絕藝,老師臨行之時告訴我了,說我這能耐夠不上劍客,也夠上俠客了,我這俠客怎么連他都打不過?怎么回事兒呢?這里……”他心里一著急,腦筋溜號,壞了,被孫茂昌上邊一晃,低下使了個連環(huán)腿,“啪!”“撲通!”把王世倫掀了個仰面朝天。大伙“啊!”全樂了。有的人還說呢:“哦!出門三年沒白去,回來就趴下了,真行哎!”
王世倫哪受得了?騰!臉一紅,站起來:“你!你!”他還怪孫茂昌呢。孫茂昌趕緊過來賠禮:“師兄!怪我沒注意,我怎么好容易那么一伸腿,把您絆個跟頭?全怪小弟我不對,哥哥!我甘拜下風。我白給!”
王世倫二話沒說,紅著臉擠出人群。回到家,拉床被窩往腦袋上一蒙,心里這火簡直太大了!心想,這是怎么弄的,我這三年白練了?難道我就犯了挨打的病了?嗯?不行!明兒個我還得走!到第二天,家里人怎么勸他也不行,他帶了點兒銀子,直奔鎮(zhèn)江。
路上無話,等到了鎮(zhèn)江,砸開門,家人一瞅:“喲!你怎么回來了?剛回去那么兩天就回來了?”
“啊!我老師在嗎?”
“正在屋里坐著呢。”
“我要見我?guī)煾福 闭f著,邁大步來到了里邊。見著李晚村,他雙膝一跪,兩手捂著臉就哭開了,哭得比第一回還傷心。
李晚村奇怪地問他:“孩子,誰欺負你了?你受什么委屈,這么哭?”
“師父別提了,我又栽了跟頭了!”“怎么栽的跟斗?”“咳!甭提了!”他把經過講說一遍。他以為說完了老師一定能同情,沒想到李晚村不但不同情,反而冷笑了一聲,道:“世倫哪,這不怪別的,全怪你心術不正!今兒個我就把窗戶紙捅破了,跟你實說吧!這三年哪,根本我沒教給你功夫。就沖你心眼兒這么小,你是個小人,我不能傳授你真武藝。但是你來了又不容易,我又不能把你拒之門外。故此,三年圈你的秉性。我以為你捫心自問,覺著有錯,就能痛改前非。沒想到你跟我學能耐就是圖報復啊!我沒教給你真能耐不說,我教給你的是挨打的能耐,所以你回去才吃了虧。”
“啊?哎喲!”王世倫心想,“我這老師可損透了,教我挨打的招啊!怪不得我回去就趴下了,哎喲,這不行!”王世倫叩頭道:“師父!您老人家警告我,懲治我全對。但是,我現在跟當初不一樣。當初我是個無名少姓的人,被誰打了也不在話下。現在我是您的徒弟,要提起天下第一劍客的弟子叫人打了,我不算個什么,您跟著不丟人嗎?師父,您得傳授我真能耐。這回不教給我,我非死到這兒不可!”
李晚村哈哈大笑:“好吧!你要能知錯必改,為師就傳授你真實本領。你先下去休息,明天咱們師徒開始練武。”
“多謝老師!”王世倫謝過師父,高高興興收拾屋子,住下了。從第二天開始,跟老劍客學能耐。這回李晚村不保守了,真正教給他實在的本領。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眨眼之間五年過去了。王世倫覺出來了,這次學的跟當初截然不同啊!我學的都是真功夫,咳咳!這回找孫茂昌報仇,肯定是不成問題了。想到這兒,跟老師請假探家。李晚村挺痛快地就答應了:“孩子!臨走我告訴你一句話,你別看那回挨了打,這回你一定把臉能賺回來。但是點到為止,不準傷人!”
“謹遵師命!”王世倫高高興興離開鎮(zhèn)江,趕奔家鄉(xiāng)。一路上走著,他心里暗想:“孫茂昌啊,孫茂昌!這回我回去,咱們是第三次比武,俺王某誓報兩次丟臉之仇!”
欲知王世倫如何與孫茂昌比武,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46
第八十九回 訪高人再學絕藝 孫茂昌暗中出走且說王世倫此次出門,又學了五年,辭別老師回轉家鄉(xiāng)。在路上他心里挺高興,心說:“孫茂昌,這回我探家,咱們倆重新還得比武。我要報我兩次丟丑之仇!大概這回你總沒說的了吧!我就不信我贏不了你。”他心中得意,腳下加緊,一路之上,露宿風餐,好不容易到了直隸滄州小南莊。一進了家鄉(xiāng),他這心里非常敞亮,又看著原籍故土了,大步流星來到家里。家里的人一看他回來了,真是喜出望外。他的父母對他說:“世倫哪!你怎么又走了好幾年哪?往后可別離開家了。爹娘年紀大了,有今天沒明天,一口氣要上不來,咱們就見不著了。”
“爹爹!娘!你們放心,這回我是不走了。”媳婦也從里屋出來,一家人歡歡喜喜。這時候就驚動了左鄰右舍,一聽說王陰王世倫回來,大家都過來看望。一時之間親友臨門,高朋滿坐,一片笑語歡聲。其中啊,也有王世倫的幾個師兄弟,都跑來看他。一見面,互道寒暄,親熱得不得了。
“哎!”王世倫問道,“孫茂昌在家沒在家?”“在家呢。”“噢!他出門沒有?”“哦!前些日子出門了,也走了不少日子。”“上哪兒去了?”“他沒說,好像是做買賣去啦!”“噢!”王世倫也沒多想。
當天無話,到了第二天,他也緩過乏來了,精神頭挺足的,起身去看望這些師兄弟。又忙了一天,晚上回家吃飯。到了第三天頭上,他叫了一個師兄弟給孫茂昌送信,到當年那個場院,不見不散,弟兄們也好好歡聚歡聚。同時他讓手下的人通知所有的弟兄。
等到了日子,唉喲!這場院的人哪,就跟趕廟會似的。都知道王世倫二次學藝,拜了一個老師是世上的高人,學了驚人的本領,人們都想開開眼。另外,大伙兒都知道,他兩次被孫茂昌打倒,心里頭不服一大概這次回來,是進行第三次比武.誰不想開開眼,瞅瞅新鮮?消息傳開,連附近莊村的老百姓,扶老攜幼,也全趕來看熱鬧,都能有一千多人哪!正中央擺著板凳,放著方桌。當年練武術的那些小伙子們,現在也都成了中年人了。大家圍坐在一起,說說笑笑。等王世倫一來呀,大家就熱烈鼓掌道:“師兄回來了,師兄回來了!”過去跟他打招呼。王世倫坐下之后,閃目一瞧,不見孫茂昌的影子,他就問:“怎么孫茂昌還沒來?”“已經通知他了,他說一會兒就到。”“嗯!好吧!”
這會兒呢,閑著沒事,大伙就問王世倫出門的經過,都看見過什么,聽說過什么,學的什么武藝。王世倫卻是敷衍搪塞,沒說真情。正在這時候有人喊了一嗓子:“茂昌師兄來了,孫茂昌來了!”就見老百姓“呼啦!”朝兩旁一閃,孫茂昌晃著大腦袋,帶了一幫師兄弟進了場子。見著王世倫還是那么親熱,趕緊躬身施禮:“師兄!一別五載,您挺好啊?我這給您請安了。”王世倫以禮相還:“啊,好好好!兄弟,你也挺好?”“唉!反正是莊戶人家,吃飽了就算不錯。”“坐坐坐!”
大家坐下閑談,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這陣兒的人哪,越來越多了。王世倫一看,差不多了,這才微微一笑,道:“師弟,你知道我這一次又出走,是為什么嗎?”“我知道,您是為我。”“哎!對了!咱們明人不做暗事,我就為你把我打了,憋著一口氣,二次離家。實不相瞞,我又找的高人,重學的能耐,就為回來會你一會。兄弟!你看看來了多少人?都想開開眼界,瞅咱們倆比武,別的說的沒有,來吧,伸伸手吧!”“師兄!您怎么還記著這個茬呢?我這兩下子怎么能比得了師兄呢?想必師兄二次學藝,一定有絕藝在身,我這土把式哪拿得出去?我甘拜下風,我認輸就得了。”“不行不行!認輸行嗎?得動真?zhèn)的。我這個人的脾氣你清楚,說比還非比不可。來吧!”王世倫說著,站起身來,緊帶子,提鞋,挽袖子,盤大辮兒,把門戶就亮開了。有一些人不服氣,心說:“你王世倫干什么呢?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又都是親師兄弟,干什么賭這么大氣?誰又沒把誰孩子扔到井里去,也沒有什么仇恨。哎!這人心眼太小氣了!這樣的人哪,就是該揍!”所以呢,就鼓動孫茂昌比武。孫茂昌從心里往外不樂意,但是一看眼前這個形勢,不比是不行了,沒辦法了。孫茂昌把外邊長衫甩掉,換好了短衣襟、小打扮,把酒鞋的帶子勒勒,把腰里的帶子緊緊,大辯兒也盤上,往前緊走兩步,躬身施禮:“師兄,望你手下留情啊!我可不行。”“來吧!你快點!”說著兩人往前一縱,戰(zhàn)在一處。
王世倫原以為:我一伸手用不了十個回合,就把你打趴下了。哪知道等動上手了,王世倫偷眼觀瞧,不由得打一冷戰(zhàn):“啊!”他一下愣住了。什么原因呢?他發(fā)現孫茂昌這能耐也長了!跟當年可大不相同了,伸手抬腿都有獨到之處,有幾招自己干脆就不會啊。哎呀!他心里想,這玩兒也怪了,我費這么大勁兩次學藝,他沒去學,他怎么就能無緣無故長了呢?難道說我眼前活見鬼了?他心里暗中犯急,這時兩個人打到三十多個回合,王世倫一個沒注意,被孫茂昌使了一個掃堂腿,“嗖,啪,撲通!”又把王世倫打翻在地。
“啊!”人們像炸開了鍋。有的人哪,不住地搖頭嘆息:“唉!花這冤錢干什么呢?學了五年回來還挨揍。可不是么,你賭這氣干什么?還不如不學去呢。”人們說短論長。這陣兒王世倫紅著臉從地下站起來,瞪著孫茂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感覺這事太奇怪了。孫茂昌趕緊過來賠禮:“師兄!剛才是我一時未加謹慎。哎呀!把師兄給傷著了,可見師兄你是給我留了情了,對不起,對不起!”王世倫把眼珠一瞪:“孫茂昌我且問你,輸贏勝敗擱在一邊兒,我發(fā)現你這能耐可長了。你怎么長的?能不能跟我說說?”孫茂昌說:“怎么的還長了?我怎么沒覺出來呢?我還覺著我這能耐有點兒同楦兒呢。師兄!您這話叫我無法回答。”“好了!你不跟我說實話,再見!”
王世倫一溜煙兒又回到鎮(zhèn)江。見著李晚村李老劍客,把經過講說一遍。李晚村也為之一驚,心中暗想:“這事兒是怪,要說頭一次,他學藝三年,回去挨了打,不奇怪,因為我沒教給他真能耐,傳授的幾招也是挨打的本領。但是這后五年可就不同了,我對王世倫真下了心血了,教的不錯呀!難道說我教出來的徒弟,出門就挨打嗎?這事兒真來的怪哉!可見這孫茂昌也不是等閑之輩。”李晚村想把這事兒鬧清楚,就跟王世倫說:“孩子!他怎么打的你,這招你還記得嗎?”
“哎!記得。”“那你比一比我看看。”
“哎,是這么回事。”王世倫一個人比劃,說我這掌怎么發(fā)的,他的腿怎么抬的,我怎么摔倒的,怎么失敗的,比劃了一番。李晚村這么一看,心里就一動:“啊!難道孫茂昌這小子也外出學藝去了?看他的套路,我非常眼熟啊。難道是他,傳授給他的本領?”那位說:“他是誰呀?”李晚村心里有數,嘴可沒那么說。尋思了片刻,問王世倫:“孫茂昌離開過家沒?”“嗯,有人跟我說,也離開過很長一個階段。”
“好了,錯不了。明天,咱倆就奔你們的家鄉(xiāng),我要看看這孫茂昌。你回去還跟他比武,我別露面兒,閃到旁邊看,我就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了。”“哎呀!師父您要跟我去,我真是求之不得,那簡直太好了!”把王世倫興奮得一夜沒睡覺。
到了第二天,李晚村李老劍客挎了口寶劍,披了斗篷,帶了足夠的銀兩,跟著王世倫起身趕奔滄州小南莊,先到了王世倫家里頭。這一家人一聽說王世倫的師父來了,那還了得嗎?又是從大地方來的,簡直奉若神明啊!恨不能搭個板兒給供起來。好在李晚村這人沒架子,平易近人,說說笑笑,吃什么喝什么都可以。到了王世倫的屋,休息了那么片刻,他就告訴王世倫:“你去,仍然通知孫茂昌比武,為師我看一看。”“哎!日頭往西一轉的時候,涼快,我馬上就找人去。”
時間定下,地點定下,人們都到齊了。沒有不透風的墻啊,有人就發(fā)現來了一個老者。據說么,是王世倫的老師。那還用問嗎,打了徒弟,老師不答應,打了孩子,家長不答應。大概這王世倫把老師請出來要報仇吧!這個熱鬧可不能不看。可也有的人呢,替孫茂昌捏著一把汗,心說,茂昌啊!你露了三回臉,今天你可要現眼了,人家把老師都搬來了。一傳十,十傳百,圍著小南莊十八村子的人全來了,比趕會還要熱鬧十倍呀,把小南莊這個場院圍得風雨不透。有的人擠不進來,上了樹,有的上了房頂,總而言之,都想開一開眼界。快到時候了,王世倫陪著李晚村來在場院:“借光!借光!”眾人抬頭一看,哎喲!這是個外地人。你說這怎么看出是外地人呢?他穿著打扮不一樣。而且李晚村那老頭,長得也干凈,紅撲撲的臉膛,健康顏色。銀髯飄灑前襟,條條透風,根根漏氣。穿戴衣服、舉止動作跟一般人不一樣,那么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人。老百姓自動地把道路閃開,李晚村笑著沖大家招手致謝,來到里邊往凳子上一坐。王世倫說:“師父!您先等等啊!孫茂昌每回都比我來得晚,可能一會兒就到。”說話之間就見西北角人聲騷動:“來啦!來啦!”“嘩啦!”朝旁邊一閃,孫茂昌領著伙人來了。
李晚村一看這孫茂昌,哎呀!相貌古怪,這人個兒不大,腦袋瓜可夠大的啊!前出一廊后出一廈,跟那大鎯頭似的。在奔兒顱頭下,一雙黃眼珠,稍有點小鷹鉤鼻子,嘴角往下耷拉著,但五官貌相,長得是非常慈善,哎,笑容可掬,穿著一身粗藍布的衣服,晃晃悠悠,這就進了人群,來見王世倫:“師兄!您找我來?”
“啊!找你。師弟呀,啊呀!這回沒得說,我打算還跟你伸手過過招。”
“我說師兄你怎么了?沒完啦?犯得上嗎?咱們都有家有業(yè),而且指著種地為生。練把式無非是強壯筋骨,又不是正經職業(yè),您怎么這么認真呢?我趴地下,您接我一頓得了。多咎您出了氣就算拉倒,何必咱這個仇怨越結越深呢?”王世倫把眼一瞪,說:“住口!孫茂昌,你少在這地方賣關子,我不領你的情!你趴下我打你,那算怎么回事兒?講的是當場不讓步,舉手不留情。比武我打不過你,我算栽了,能那么干嗎?廢話少說,來!”
孫茂昌一陣冷笑道:“王世倫!你也不要欺人太甚。我孫茂昌也不是好惹的。我知道,你去請高人去了,你背后有茶梗,有人給你撐腰。沒關系!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把我打死,再過三十多年還這么大個兒,這有什么呢?不就是比武嗎?我愿意奉陪!”孫茂昌把大禿腦袋一晃,也有點急了。把場子打開,兩個人這手腳一轉動,四臂齊搖,戰(zhàn)在一處。
李晚村哪,在這兒坐著看著,他倒不為別的,他覺著奇怪,非世倫挨打,鬧了半天他是跟老白頭學來的絕藝,他使用的是九陰八卦掌。您看看,這就叫行家看門道,外行看熱鬧。李晚村號稱天下第一劍俠,經的多,見的廣,是武術這一套,能瞞得了他嗎?你一伸手,是哪個門戶的,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現在就斷定了:孫茂昌使用的這個掌法,是著名的高人白太官教給他的,老白頭家的祖?zhèn)鳌U娼兴轮辛耍@孫茂昌無緣無故的能耐就能長啊?當然不能。這人都是學而知之,沒有生而知之的。咱們話返回來講,自從王世倫第一次離家出走之后,孫茂昌啊,就睡不著覺了。你看孫茂昌那腦袋那么大個兒,不白給呀!他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心中暗想,你看著沒?我這師兄去學藝去了,學了藝回來非得報仇不可。那個人心眼兒最小,最嫉妒。你說人家學藝去了,長能耐,我在家里這么呆著等著挨打呀?那可不行。他等了幾天一看王世倫沒回來,就更斷定他是學藝去了。所以,孫茂昌跟自己一家人商討,告訴父親母親放心,告訴媳婦看好家,說咱家吃喝也不愁,我也得找個地方學藝去,不然的話,我非找著挨揍不可。家里人也是這么想的,打人家一拳,防備人家一腳。真要是王世倫回來,把孩子打傷怎么辦呢?所以全都同意了。孫茂昌就告訴一家人,說我出門兒,不要往外宣揚。一旦有人問起來,我上哪去了,就說我出去做買賣去了,我相信大伙兒也能相信。就這樣一家人嚴守秘密,孫茂昌離家走了。
這孫茂昌呀,也跟王世倫一樣,決心下的挺大。說我找高人哪,我得學絕藝。哪兒那么多高人呢?就拿咱們這套童林傳來說,高人是不少,上百名,但在全國幾億人口當中一比較,那不就沒了嗎?畢竟還是極少數的極少數。所以那位孫茂昌啊,出去也白跑了些日子,找不著門路。后來也是不巧不成書,正好他走到安徽廬州府,一打聽,有人告訴他了,說這安徽有位著名的了不起的高人,叫白太官哪,你怎么不找老英雄學武去呢?啊,對!他想起來了。想當年神槍花四霸,花老師,曾經提過這個人的名字:白太官哪,踩一腳廬州亂顫,那是有名的武林高手。哎呀!人家那么高的身份,能不能收我呢?
這孫茂昌心中忐忑不安,但還是下決心到了廬州。一打聽,有人告訴他在鼓樓西大街,頭一條胡同,頭一個門樓就是老白家。等他找到這兒,有心過去砸門,但他沒敢。他知道凡是這種高人,脾氣都古怪,我到時候一砸門,我告訴說,我來學把式來了,人家能收我嗎?不可能啊。要引起人家的反感,那我就前功盡棄。哎!他更有主意,他一看哪,老白家對門兒,有個小白酒館兒。他進酒館來,要了二兩酒,兩盤菜,一邊在這兒歇著腿兒,一邊喝酒。但是喝酒是假,瞭望是真,他倆眼睛盯著老白家門口。看看那白太官什么模樣,他有什么脾氣,什么秉性,我得摸摸,摸透了,然后我再進一步想辦法。他這二兩酒剛喝下一半去,就看見老白家門開了,出來一個小書童,背著個箱子在頭前引路,后面出來一個老者。這老者中等身材,虎背熊腰,大臉蛋子,紅撲撲的臉膛,銀髯灑滿前襟,兩顆眼睛放光啊!孫茂昌一看就可以斷定,這是白太官!就見一老一少,離家奔東去了。孫茂昌趕緊把酒錢付了,在后頭跟著。您說他有招沒?離著一箭之地,他就跟著,誰也不注意,等轉過鼓樓去一拐彎,那有個大茶樓。這到了南方,專講究喝茶。就是四鄉(xiāng)八鎮(zhèn)的人到了城里趕集辦事兒,也得到茶樓喝碗水兒,有這種風俗習慣。他就發(fā)現這一老一少進了茶樓了。這茶樓人多呀,伙計打著招呼,他就看見那老者坐下了。
“哎!”孫茂昌就問伙計,“我跟您借光打聽打聽,方才進去那白胡子老爺子,他叫什么名兒?”“哎呀!那就是我們廬州的高人哪,白太官白老劍客。”“啊!真是他!”孫茂昌心中暗喜,也要了壺茶水兒,躲在墻犄角,一邊喝著水兒,一邊看著。原來白大官也有喝茶的習慣,光喝茶么?不!他還得下幾盤棋,以做消遣。這白太官下棋呀,那是國手啊!在康熙年間那是有名的。所以說他只要一來了,看下棋的人就加多了。您別看這茶樓這么多人,有一半是觀棋的。廬州也是有名的地方,藏龍臥虎,高手也不少啊!白太官剛坐下就過來一位,道:“老爺子,我陪您走兩盤。”這位姓魯,也是個國手,他們倆人善施屏風馬對巡河炮。一晃兩天了,白太官跟這姓魯的沒分出上下來。“啪啪,啪啪!”棋子擺好了,他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棋盤上了。多少人在這兒圍著看著,屏息咽聲,看二人走這高招。這孫茂昌把茶碗放下,也假裝看熱鬧,湊過來了。這孫茂昌探著脖子瞅,他瞅的明白嗎?他會下棋嗎?啊!您說這事兒真巧了,孫茂昌有個絕的,就是愛下棋。就在滄州一帶沒人是他的對手,所以對這棋他非常明白,在旁邊一看,就知道誰高誰低。半個時辰過去了,他突然發(fā)現白太官的棋有點兒弱了,不是人家對方的對手。而且呢,比人家少兩個卒,顯著實力就薄弱了。他偷眼觀瞧這白太官,臉上也不大自然,擔心這棋輸了。誰也不敢指招,你說這孫茂昌上來膽兒了,擠到里邊去給白太官指了一招,說:“老爺子,您提車呀。”您說這事巧不巧?就由于這一指招,而轉敗為勝啊!這一下可把白太官樂壞了,啊呀!抬起頭來看看孫茂昌,心里頭無限地感激。哼!那姓魯的瞪了孫茂昌一眼,心說話,你這個臭嘴,誰讓你指招來著?明明我要勝的棋,結果輸了,唉!真沒辦法。在棋場上就這個樣子,沒有一條法規(guī),不準指招。這玩兒你也說不出什么,所以大家哄堂一笑。白太官抱著好奇的心,問孫茂昌:“小伙子,你棋路挺精啊!來來來,陪我下一盤兒。”“哎!”孫茂昌求之不得,讓伙計把茶壺茶碗挪到這桌上,在白太官對面坐下,陪著下棋。開始的時候也挺客氣,盡讓著走,白太官一樂:“小伙子,棋場上跟武術場上沒什么區(qū)別,講的是當場不讓步,舉手不留情。你可不能讓我招啊,那么就沒意思了。你把你的能耐全拿出來,那才下的有意思。”“啊!是是是!好。”就這樣,孫茂昌也就不客氣了,啪,啪!這一走,哎喲!白太官為之一驚啊。心說:“我在大清國來說,敢稱棋手啊!沒想到這小伙子出手不凡,有這么兩下子。”嗯!頭一天兩個人下了六盤,都是以和局告終,約好了第二天接茬兒下。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47
第九十回 師兄弟各尋高手 小南莊高手相逢
且說白太官走了以后,孫茂昌心里得意,心說這就是橋梁。這么下熟了,我再提出我的要求,量您就不會拒絕。他找了個店房住下,第二天早早地來到茶樓,要了壺水在這兒等著。一碗水沒喝完呢,白太官領著那小書童又來了。“老爺子您來了?”“啊!小伙子,來了來了。”二人對坐開始下棋。第二天又下了六盤,還是以和局告終。一連著過去了十幾天了,這個棋性勁兒也就過去點兒了。這天兩個人下到第三盤又和了,白太官把棋子一推,說道:“哈哈哈哈!小伙子,松散松散腦筋,咱們談一會兒話吧!”“哎哎哎!”孫茂昌求之不得。白太官捻著胡須問:“聽你的口音,你是直隸上的吧?”“對!我是直隸滄州小南莊的。”“噢!到廬州是做買賣呀,是訪友啊?”“咳!都不是,也沾點邊兒。”“哦!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到這兒找個師父。”“噢!找?guī)煾福繉W什么手藝?”“學武術。”“學武術?跟誰學呀?”“嗯,這老師我還沒找著呢!您要問到這兒了,干脆我就跟您講吧,我打算拜您為師!”孫茂昌說到這兒,“撲通!”就跪下了:“師父!我就是為您來的,這些日子我一直沒敢張嘴,望老師大發(fā)慈悲,把我收下吧!”“啊,起來起來起來!唉喲!你這小伙子可真有心計啊!哈哈!十天都沒張嘴,今兒個才說出來。這么吧,一會兒你跟我到家,咱倆做次長談。”“哎!哎!”孫茂昌滿心喜歡。等一會兒喝足了水,白太官把他領到家里頭。你看白太官這個人很平易近人,叫人瞅著不發(fā)疹,所以孫茂昌呢,有什么就敢說什么。二人對坐以后,白太官問他:“叫什么名?”“我叫孫茂昌。”“噢!那你為什么找我要學武藝呢?”“老人家,有這么一段隱情,是這么這么回事兒。”孫茂昌就把跟王世倫比武的事講說一遍,怕人家報復,自己要學點兒本事,做為護身之用。“噢!”白太官這才明白,“唉!這么辦吧!既然你抱著顆誠心前來找我,也不容易,那就試試看吧!行!我就收你做個寄名的徒弟。”
孫茂昌樂得趴地下給老師磕頭。這樣比較而言,他比王世倫學藝要容易得多。從第二天開始,他就跟自太官學能耐,業(yè)余的時候就陪著白太官下棋。他們又像師徒,又像好朋友,彼此之間,一點兒也不拘束。咱們單說這武藝,白太官看孫茂昌練完了,一笑,道:“孩子!你雖然有點兒基礎,但你這個把式拿不出手去。這要到江湖之上,就是去挨揍的。這么辦吧!為師教給你點絕手的招。”這才教給他九陰八卦掌前八套。一共六十四套,就教給他八套。叫他反復練,反復學。
二年的光景,他把這前一套學會了。這一天白太官就跟他說:“哦!聽你說話,你家里頭有父母,有妻子,有孩子,你也不可能長年在外,你呀,回家去看看。啊!要沒什么事兒,你就不必來了,有事兒再找為師,將來有機會我再去看你。”就這樣,孫茂昌告辭回家了。到家里一打聽,王世倫還沒回來。嗯!他心里頭納悶兒了,天天偷著練九陰八卦掌。沒過一年,王世倫回來了,兩人一比武,孫茂昌就拿出這絕藝來。你說這王世倫不倒霉嗎?所以說第二次又失敗了,使他二次出走。
孫茂昌一琢磨,不好!大概他找老師去了,我也找?guī)煾溉ァK位氐綇]州,來找白太官。見著白太官他不隱瞞,把二次比,他怎么贏的,王世倫又怎么走的,這些事兒講說一遍。白太官一笑,說:“好吧!要那么的,我再教給你第二套九陰八卦掌。”哎!這回一教,孫茂昌學得快了。看來教這一套還不行,又接著往下學,所以把九陰八卦掌教給他一半兒。孫茂昌這腦袋大,不白給呀!一看就會,而且練得相當出眾,白太官滿心喜歡。二次學藝,四年掛零,白太官讓孫茂昌回去探家,如有什么事兒還來找他。孫茂昌到家了,一打聽,王世倫沒回來。嗯!心說,這家伙還使上勁兒了,我等著你呢。他在家堅持偷偷練習九陰八卦掌。等王世倫二次回來,兩個人再一比武,結果王世倫又失敗了。孫茂昌心中真喜歡哪!咳咳!王世倫哪,這可是你自找的啊!但是又一想,我也不簡單,我要不是拜個名師白太官,說不定我叫人家打個腿斷、胳膊折,我可是沒有白學。可這一次,他可真沒想到,王世倫把老師找來了,這風也傳到孫茂昌耳朵里去了。孫茂昌一想,王世倫你這可不對呀!三番五次蹬鼻子上臉,沒完沒了,你想干什么呢?你把你老師找來干什么?我也有老師,你膽敢把我揍了,我?guī)煾敢膊淮饝_@一次孫茂昌心里憋著勁,所以跟王世倫兩個人一比武,他把九陰八卦掌前四路全都拿出來了。
你看王世倫不懂,李晚村可明白。一看,是白太官教的,老白家的門路,九陰八卦掌,怪不得我徒弟不行啊!他想到這兒,再一看,眼看王世倫就要吃虧了,李晚村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咳嗽一聲,道:“嗯!哈哈!世倫,退在一旁!”
王世倫心里正著急呢,心說,老師你怎樣在旁邊看著不管呢?您得伸伸手,您不伸手我就完了,難道說您就瞅著您徒弟挨打嗎?這會兒一聽老師說了話,他心花怒放,虛晃一招,跳出圈外,擦了擦汗:“師父!”“退在一旁!”李晚村讓他閃到旁邊,老人家捻著須髯到孫茂昌身邊,笑呵呵,道:“你叫孫茂昌嗎?”孫茂昌一瞅這老頭,心想,甭問,王世倫的老師,哼!你也不分青紅皂白,你教你的徒弟來打我,看來你就是后臺!孫茂昌想到這兒,這氣就不打一處來,把眼珠子一瞪;“啊!不錯,我就是孫茂昌。你是誰?”“喝!小伙子,脾氣可不小啊!我且問你,你剛才使用的掌法,是不是老白頭教給你的?”“不……”咳呀!孫茂昌一想,這家伙口氣可不小,管我?guī)煾附欣习最^,他又一瞪眼睛:“怎么的?我跟老白頭老黑頭學的,跟你有什么關系?”“年輕人,說話可別這么氣兒粗。我無非打聽打聽,因為我看你的掌法路數很熟。另外,我發(fā)現你很有出息,比世倫強得多呀!我愛惜你呀!”“你愛惜我?好一個愛惜,我領情了!放下遠的說近的吧,今兒個你來想干什么?是不是想跟我孫茂昌比試較量?我告訴你,要想比武,在下奉陪。我呀,還沒拿你當回事兒。”你看這孫茂昌有點反常不?平常對人挺客氣,今兒說出這話非常難聽,招惹的李晚村心中不悅呀!心說,“你看我也沒說過頭的話呀!這孩子怎么這么不容人呢?要照這樣,看來不光怪王世倫,你也有不對之處。”李晚村由此一陣子不高興:“孫茂昌!你敢跟我比嗎?”“啊,當然敢!”“好了,我就看看你小伙子的能耐。來!過來過來!”
這孫茂昌毫不客氣,往上一縱,劈面就是一掌!李晚村往旁邊一閃,轉身一抓他的腕子。再看孫茂昌飛起腳來就是一腿,施展出九陰八卦掌,一招挨一招,一招快一招,把前四套全抖摟出來了。李晚村能跟他真打嗎?無非是做一比劃,閃展騰挪,目的就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把白太官的武藝學了幾成。后來他一看哪,前四套也沒學全哪!充其量你就會半套。哎呀,可惜呀!如果他要把九陰八卦掌都學全了,這孩子非成名不可。這李晚村哪,一邊打著,心里頭一邊想著。又一琢磨,這孩子脾氣可夠大的,你看把黃眼珠子一瞪,得理不讓人,早晚到江湖上闖蕩,非吃虧不可。我呀得讓你長長見識,知道姜是辣的,往后你受到挫折了,你就不這么囂張了。李晚村純屬好意,因此,身形晃動,掌式一加緊,孫茂昌有點兒受不了啦。他怎么敢跟李晚村比呀!直累得大禿腦袋上熱汗直流,噓噓帶喘,眼花繚亂。又打十幾個回合,累得是東倒西歪,老想摔跟斗,就像喝了一斤白干酒,腳下沒根似的。李晚村心中好笑,可樂壞了旁邊的王世倫,王世倫樂得兩手都拍不到一塊兒了。心說,師父,您怎么就不打呢?您光圍他轉悠干什么呢?這過去就應該給他幾巴掌,我的氣兒不就出來了嗎?哪知道李晚村正在這兒戲耍孫茂昌的時候,忽然人群之中有人喊了一聲:“哎!我說茂昌啊,你還不給我住手!”
孫茂昌眼看支持不住,聽見個熟悉的聲音,虛晃一招,跳出圈外,大把擦汗,揉揉眼睛一看:唉喲!老師白太官!這可真像做夢似的,我?guī)煾高@是從哪兒來?怎么事先我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書中代言,白太官怎么來了?這老頭閑著沒事,就在家里頭一天逍遙自在。自從孫茂昌跟他說完之后,老頭這心里就始終放不下。心里捉摸著,這王世倫完不了。聽他講王世倫這小子有兩下子,他跟誰學的能耐呢?如果把我們茂昌給打了可怎么辦呢?老頭不放心,就這么離開廬州,趕奔小南莊,打算看一看。您說這事兒有多巧啊!正好趕到場院這兒,瞅著人山人海,老英雄站到人群背后往里一看,呀!認得,李晚村!白太官不看則可,一看是李晚村在這兒跟孫茂昌動手,老人家心中大大地不悅。心說:“李晚村哪,李晚村!你是什么身份?你是天下的第一劍客,哪個見你都畏敬三分,連老朽都不例外。可你那么高的身份,你怎么跟個孩子一樣?你瞅瞅你這樣兒,你是吃飽了撐的怎么著?難道說,你不知道他是我徒弟嗎?我的掌法你最熟悉,你一看孫茂昌練,你就知道是老白家的真?zhèn)鳌4蚬愤得看主人哪!你茄子黃瓜一塊兒煮,合著你覺著你是天下第一劍客,眼里沒人了?老朽豈能答應?!”
白太官一看,這火就大了,滿心的不悅,擠進人群。可他這一露面兒不要緊,李晚村覺著非常尷尬。本來是好心,現在弄得是無法解釋,因此呆若木雞,站在那兒沒說話。就見白大官滿面怒氣,胡子亂抖,來到孫茂昌面前。孫茂昌一看是老師,他高興了,真是小孩兒見著爹娘了,滿臉是笑,滿心喜歡,擦了把汗,跪倒在地:“師父在上,弟子給恩師叩頭!”白太官沖著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呸!不要臉的東西!你吃過人飯嗎?嗯?滿嘴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你知道你跟誰伸手嗎?那是老前輩,天下第一的劍客,李晚村,李先生。你竟敢以小犯上,你怎么這么不是東西?你也不問青紅皂白,也不問誰是誰非,你就伸手,你吃過人飯嗎?!”這事情會說的不如會聽的,白太官是教訓徒弟嗎?不是,這話全是沖著李晚村來的,李晚村覺著臉上發(fā)燒,就好像叫誰打了幾巴掌一樣。可挑禮還挑不出來,人家訓教徒弟呢。李晚村實在有點兒掛不住了,鼓了鼓勁兒過來了,沖著白太官一抱拳:“老劍客!您消消氣兒,晚村有下情回稟。”白太官也知道自己這話說的也夠難聽的了,就得適可而止。因此又換了一副面孔,滿臉是笑,趕緊還禮道:“晚村居士,恕老朽不恭,請擔待一二。”“沒說的,沒說的!快請坐,請坐!”“不不!不用坐。有話咱就說吧!”李晚村說:“我跟您解釋解釋,咱們弟兄之間別鬧出誤會來啊!啊?我說世倫哪,你過來,你怎么拜的我為師,你是怎么跟我說的?詳細給我講!”
王世倫一看,孫茂昌在那兒跪著,自己也不敢站著,“撲通!”一聲也跪下了:“哎哎哎!是!”這回他不敢說瞎話,從頭講起,把這經過也全都說了。容等說完了,李晚村問白大官:“您這聽清楚了吧?我不是不分青紅皂白啊。您這是誤會。這個小子找我學藝去,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把我感動了,我這才把他收留。收留之后,我問過他:你為什么找我學藝?他也沒敢隱諱,他說叫一個師弟孫茂昌打倒在地,沒臉見人了。為了報這受侮之仇,才找我學藝。我可憐他,但是呢,我沒教他真本領,耽誤他三年,盡教給他挨打的招了。所以回來,他跟茂昌一比武,他又吃了虧。再回去我勸說他痛改前非,二次教他五年能耐,真教他了,沒想到他回來又被茂昌打倒在地。我覺著這事兒奇怪,我教的徒弟怎么能挨打呢?我是抱著好奇心來的。我可不知道茂昌是您教的。方才我跟茂昌比武,我能跟他打嗎?我再沒吃過人飯,也不能有失身份呀?我想啊,叫這孩子磨煉磨煉,長長見識,對他有好處。沒想到您老人家趕到了,發(fā)生了這場誤會。現在我把事兒解釋開了,您聽也好,不聽也好,我覺著問心無愧。”
白太官聽完了之后,這氣兒才消了:“哈哈哈哈!老劍客,現在天晴云彩散去,啊!剛才老朽說話也有不到之處,請求老劍客諒解。”“沒說的,沒說的。”兩人一笑完事了。要說他們倆的身份那么高,要因為徒弟之間發(fā)生了爭吵,甚至動武,那就不配成名的高人了。
把這事過去了,孫茂昌就往家請。就這樣,李晚村帶著王世倫到孫茂昌家,一家人滿心歡喜,老百姓也不散,都在外面看熱鬧。喝!兩方面的老師都來了,這可真了不得!拿他們倆當神仙。老哥兒兩個坐下促膝談心,雖然說都那么高的高人,平時卻很難見面,就談論起九陰八卦掌來了。李晚村說:“我對這個掌法也熟悉,不像你們老白家那么精。我打算呢,向您探討探討。”倆人談起武術來了。談完了又把孫茂昌、王世倫叫到眼前,各自訓教徒弟。李晚村對王世倫說:“禍打根頭起,這事兒就怪你,你不對,你心眼太小。這比武就有高低,打仗就有輸贏,你們是親師兄弟,當場動手你摔倒了,你干什么仇恨在心呢?嗯!往后闖蕩江湖,這種心眼能行嗎?往后要痛改前非,不準再這樣。過去給師弟賠個禮。”
這王世倫過來見孫茂昌,拉著手一個勁兒賠不是。孫茂昌覺著臉上挺發(fā)燒,本來自己沾了光了,哪次都沒吃虧,便說:“師兄啊,怪我不對,確實怪我不對!往后咱們哥倆走著瞧,我一定得對得起哥哥您。”說完了哈哈一笑,二人言歸于好。
打這兒以后若干年,王世倫父母先后去世,他把妻子孩子安頓安頓,到了鎮(zhèn)江,一心一意跟老師學功夫,專門學這九陰八卦掌。李晚村嘴上說對這招不太熟,實則不然。他是天下第一劍,對各種掌法無不精通。所以就全心全意傳授王世倫九陰八卦掌。這王世倫接受教訓,可也真下上工夫了。另一方面,孫茂昌父母先后也去世了。結果呢,老婆得了個急病也死了,他把孩子交給兄弟家,心中無牽掛,到了廬州府見老師白太官,全心全意學能耐,也專學這九陰八卦掌。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呀!轉眼幾十年就過去了。孫茂昌對過去的事情,根本不計較,認為已經和解了。但是,王世倫不然,他嘴不說,心里仍然暗作勁。心說,我呀,幾次吃虧,要不是我老師露面兒,我還得栽個大跟斗,怪我沒真心學能耐。這回我得加倍學習,非超過孫茂昌不可。一直到他把武藝學成,才去闖蕩江湖,所過之處,沒有人不稱贊的,這才闖出個外號,叫“滄海變桑田,西山怪臾”。孫茂昌呢,學成之后,闖蕩江湖,由于他這形像長得像南極子,人們就給他送個綽號,叫“賽南極昆侖子,笑面老臾”。嗯!他老樂樂呵呵地。打那兒以后,他們倆人始終就沒見面哪。哎!今兒這事兒巧了,北京三月三亮鏢會,這一下驚動了武林界。各門各戶各派的英雄好漢,紛紛趕到北京要看看這個熱鬧。有不少人暗中叫著勁,打算登臺獻藝,顯顯自己的本領。孫茂昌、王世倫也不例外,兩個人不約而同也到了北京了,各自找地方住下,等亮鏢會這一天擠進人群來看熱鬧。孫茂昌這個人性格沒變,仍然是那么忠厚老實,他光看,并不想登臺。王世倫就不同了,這人生性好斗,你看老了老了,比當年那脾氣更尖酸了。他誰也不服啊!看不起這個,也看不起那個。等童林獻藝的時候,他是一百二十個瞧不起。他心里說話:哪出來這么個莊稼小伙子,“震八方紫面昆侖俠”,別開天地,另行一家武術,你配嗎?我是天下第一劍客的徒弟,學藝六十載,我都不敢報這個號,揚這個名,你才學了幾天,竟敢口出狂言?不行!我非得教訓教訓他不可。您說這人多沒程度啊。所以他到臺上,把童林說得一錢不值。這還不說,當場一動手,他用九陰八卦掌把鐵掌李元、鐵肩仙風流俠張子美、穿云白玉虎劉俊全給打傷了。您說遠處無冤,近處無仇,犯得上嗎?這才氣壞了孫茂昌。
孫茂昌在人群里頭一看,心中好生不快。暗叫道:“王世倫哪,王世倫!你跟六十年前沒有什么改變。狗走遍天下就是吃屎,狼走遍天下就是吃肉。看你這個猖狂勁兒,這還了得?”想起當年的事情,老頭子忍無可忍,這才大喊一聲,來到臺上,因此兩個人見面兒。這就是王世倫和孫茂昌以往的經過。
兩個人這一見面,話不投機,當場動手,九陰八卦掌對九陰八卦掌。你想想,他們倆都是什么身份?這一打起來,煞是驚人哪!看臺下的老百姓,各門各戶的英雄好漢,看得全都直了眼了。兩個人戰(zhàn)了一百回合,沒分輸贏。王世倫想起當初幾次受侮之仇,恨不能一巴掌把孫茂昌打翻在臺上。孫茂昌也想教訓教訓他,往后別這么尖酸刻薄,得理不讓人。但是兩個人的能耐都在那兒擺著呢!因此,怎么打也分不出輸贏來。正趕上王世倫使了個烏龍?zhí)阶Γ淮驅O茂昌的面門,孫茂昌一閃身,“啪!”把他腕子給抓住了。王世倫一看不好,趕緊出左手,哎!把孫茂昌的手給扣住了,這才要分出勝敗高低了。
欲知戰(zhàn)況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47
第九十一回 亮鏢會師兄再交手 老灑海拍掌解冤家且說孫茂昌、王世倫兩個人打了個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到了一百多個回合,突然四只手扣在一處,這就要分出高低來了,誰的力量大,誰就沾光;誰的力量弱,誰就要吃虧。就見他們兩個人四臂用力,青筋都蹦起來多高了,圍著臺板,吱呀呀,嚓嚓嚓!滴溜溜亂轉。孫茂昌把平生的精力全施展出來。您就聽吧,那手腕子都嘎叭嘎叭直響。這下全場寂靜無聲,人們把眼睛瞪得多大,脖子伸得多長,定睛看著。啊唷!壞了!這倆老頭啊,二虎相斗是必有一傷啊!究竟誰能傷,現在猜不透。就在這緊急關頭,從臺底下,“叭!”蹦上一個人來!這人一哈腰,來到他們兩個人的中間,舉起雙掌從底下往上兜,這個勁兒比他們倆還大。為什么不從上往下砸呢?不行!一砸把他們四只手都打折了。從底下往上兜,就不至于這樣。就見這人喊了一聲:“開!”“啪!”結果把他們四只手給震開了。賽南極昆侖子,噔噔噔倒退十幾步,王世倫也退出一丈多遠,兩個人身子一栽,好懸沒摔倒。就覺這個胳膊,嗖!關節(jié)疼痛,骨環(huán)都發(fā)酸。心說,什么人這么大的勁兒?二人定睛觀瞧,就見當中啊,有一位老者,腦袋也夠禿的,后腦勺剩下一百多根兒白頭發(fā),梳成一個小辮兒,往上撅撅著。一部白須髯,稍微有點兒大酒糟鼻子頭,一對藍眼珠。周身上下穿青掛皂,半截白布高裝襪子,一雙灑鞋。兩人一看全認識,來者非別人,正是清真貴教最出名的老英雄、老劍客金元,另外也有人管他叫老灑海,金元到了!
原來呀,老灑海也來看熱鬧。老頭一琢磨,我別公開露面兒,自己是個老大輩兒,在北京又有一號,一露面兒,這個請,那個讓,還分散精力,反倒不自在,不如啊,就擠到人群當中,看個熱鬧,那有多好呢?所以,老灑海金元就擠到人群里了,離著臺不遠。孫茂昌和王世倫這一決斗,老灑海就看出不好來了。壞了!要分輸贏,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啊!金元知道練武術這玩藝兒真不容易,特別是練成名更不容易。頂酷暑,戰(zhàn)嚴寒,二五更的功夫,得付出多大的心血去,才練到這種地步。真有一個受傷的,可惜!老頭動了慈悲心,因此,這才登臺獻藝,用清真貴教最出名的清真蓮花掌,給他們分開了。這兩個人哪,想當初在五臺山上見過老灑海金元,知道人家清真蓮花掌舉世無雙,所以見面認識。金元往當中一站,沖著孫茂昌和王世倫一笑:“二位!你我這把年紀,這是何苦呢?三月三亮鏢會本來是個喜慶的日子,不反對登臺獻藝。但是這是留個紀念,而不是在這兒報仇決斗。你們二位有什么仇,有什么恨,應當找個沒人兒的地方去解決,怎能在這個場合下分上下弄高低?這就顯見得有些不好了。恕老朽冒昧,給你們兩家解圍,不知道你們二位可樂意?要不樂意的話,老朽奉陪,誰來我都歡迎。”啪!啪啪!金元這一拉架子,準備跟他們倆伸手。
你看這勸仗的有多好。言下之意,誰不服,我就跟誰干。孫茂昌、王世倫都知道老灑海是一番好意,能跟人家打嗎?人家要不給解圍呀,還不定到哪個地步呢!因此兩個人同時抱拳,道:“多謝老灑海一番美意,我等嚇破苦膽也不敢以小犯上。老人家,我們倆的事算完了。”說著二人就抱拳跳到臺下。金元弄了個滿臉兒,老人家捻髯大笑:“哈哈哈哈!多謝二位賞臉!”您說還有比這再痛快的事嗎?想花多少錢買,你也買不來呀!就這么一手,就可見老灑海金元的身份,比王世倫、孫茂昌要高得多。
看他們倆下了臺了,震東俠趕緊站起來,下臺走進人群,去請孫茂昌:“老人家,您就是著名的賽南極昆侖子孫老劍害嗎?”“啊!啊!鬧了半天是東俠客。”“是我!老人家如不嫌棄,請到雙龍鏢局。”說著攜手攬腕把孫茂昌請到臺上。童林,雍親王,所有眾人都過來跟孫茂昌打招呼。眾人一一見過,讓孫茂昌坐下。震東俠一抱拳:“老俠客,請您來有點事兒啊!我們這兒有三個人全受傷了,中了九陰八卦掌,胳膊紅腫粗大,現在治療無法,您能不能幫著給治一治?”“咳呀!”孫茂昌說,“好吧!血捂住了,活動筋骨,掐掐穴道,就能復原。交給我吧!”
因為孫茂昌練的是這個掌法,懂得訣竅,就給鐵肩仙風流俠張子美、鐵掌李元、穿云白玉虎劉俊這幾個人,把傷全都治好了。真是對癥下藥,人家用手一搓擦,掐把掐把穴道,眼瞅著胳膊就見消。噢!不疼了。三個人謝過孫茂昌,童林說什么也不讓孫茂昌走,非款留他,目的在于跟人家學學能耐,童海川要學九陰八卦掌。孫茂昌瞅著童林滿臉都是笑:“小伙子,不簡單!你練的功夫我全看見了。高!果然不愧是獨創(chuàng)一家的英雄,將來前途不可限量。”童海川也客氣了幾句:“老人家,您甭捧我啦。我這火候還嫩得多呢。我打算將來有機會,跟您學學九陰八卦掌,不知肯賜教否?”“哈哈哈哈!海川哪!只要瞧得起老朽,我是傾囊而贈。”雍親王說:“你看這多爽快。我就愛惜你們綠林人豪爽,往后可得多親多近哪。請坐請坐!”臺上的人笑語歡聲,暫且不說。
單說臺上的,老灑海金元用清真蓮花掌給他們兩家解了圍,滿心喜悅剛要下臺,突然有人喊了一聲:“我說老灑海,您先留步。我打算領教領教!”金元一聽,喲!有人膽大包天,想要跟我伸伸手,這是誰呀!甩臉定睛觀看,哎呀!就見臺下晃晃悠悠上來一個主。這個人好像個搬不倒,走起路來一步三搖,上身大,下身小,可那有什么奇怪的?人都是上邊大、下邊小。但是這位特殊:上頭太大,下頭一對小短腿兒。往頭上一瞅,光頭不帶帽,連一根毛都沒有,鬧了半天是個出家的和尚。大胖臉兒,月牙腿,小獨頭蒜鼻子,薄嘴片兒,一邊肉臉蛋上帶個酒坑,挺大的肉耳朵垂肩,就像那大肚子彌勒佛似地。他就是生氣,你看著也像在笑。身上披著又肥又大的僧衣,外罩袈裟。兩個小短腿,搗騰搗騰來在老劍客金元的面前:“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劍客請了。”金元一看不認識他,問道:“出家人,貴姓高名?把我攔住,難道說有什么話說不成?”“啊,貧僧有點兒小事,打算借此機會跟老劍客談談。我說老劍客,前些日子您在清真寺獻藝,傳授給震八方紫面昆侖俠能耐。您還記得,您丟點兒什么嗎?”“喲!”金元腦袋嗡地一聲,臉有點兒發(fā)紅。
前面已經說了,老灑海金元愛才,把童林叫到牛街大清真寺,傳授他武藝。在場的有鼓上飛仙丁瑞龍、鐵三爺。最后老劍客要練一手絕的,叫“八步登空草上飛”,把這掌中的鐵條扔到空中,自己打算飛身上去站在鐵條上練。沒想這鐵條扔上去就沒影了,不翼而飛,被一個人給偷走了。為這鐵條啊,金元傷透了腦筋,把北京九城都找遍了也沒找著。童林為這件事兒也上了不少的火,為找鐵條,也找了幾日,但是如同石沉大海。哎!沒想到今兒這笑和尚提出這事來了。金元臉就一紅,道:“啊!出家人,你怎么就知道我那鐵條丟了呢?”大和尚說:“您別著急呀!”說著話把肥大的僧衣撩起來,在后邊掏了半天,“嚓啦啦啦!”把五斤的鐵條給拽出來了:“你看這根是不是您的?”
金元一看就是自己丟的:“啊!不錯,是我的。”“咳咳!實不相瞞,您那鐵條就是我拿走了。”“好啊!”把金元氣的,哪兒來個野和尚!沒事兒跑到大清真寺溜彎兒,偷走我的鐵條,叫我當眾丟丑,這還了得!老灑海脖筋蹦起來,雙掌一晃,就要伸手。和尚往下退了兩步:“且慢!我說老灑海,您可別著急啊。我把話說清楚:我一不是賊,二不是盜,我家呀住在北口沙雁嶺。那個地方風高沙大,人煙稀少,塞外荒涼之處。老僧久想到北京溜達溜達,上這兒開開眼,瞅瞅皇城四門,九門,八點一口鐘,瞅瞅怎么樣的皇城。另外也想會會各界的朋友。那一日我心中好奇,路過牛街大清真寺,我發(fā)現這座建筑物富麗堂皇,實在是了不起,抱著好奇心我就進了清真寺。哪知道您正在天井大院傳授童林武藝,把鐵條扔起來了,我一高興就接到手了。我怕您生氣找我的碴兒呀,我就只好把鐵條拿走了。拿到破爛市上去賣吧,還沒人要,您說這玩兒又不值錢,怎么辦呢?我就想給您送去。要到清真寺把這鐵條往上一獻,您不容分說再跟我翻臉怎么辦呢?把我愁的實在沒辦法,幸好今天三月三亮鏢會,當著天下這么多的英雄,我把鐵條給您,說明原委,望求老灑海原諒,過去的事兒就叫它過去了,您看怎么樣?”和尚說著話,嬉皮笑臉,把老灑海氣的,胡須直顫抖,一伸手把鐵條搶過來,用手點指他道:“瘋僧,你好不知禮!就我這支鐵條,價值連城的寶物,你拿到破爛市上去賣會,顯見得你是拿我取笑啊。大和尚體走,招鐵條!”“嗖!”輪起來就砸。金元的能耐都是特殊的,人家那是清真貴教獨門的傳授。拿他這根鐵條來說,打人是次要的,主要是點穴。專點人的三百六十個骨頭節(jié),前后心的穴位。點上你就算完了。金元的能耐也就在于此。“啪!啪!啪!啪!”下了絕情了。就見那和尚說了聲:“來得好,來得好,來得好!”左躲右閃,怎么也沒點上。
書中代言,這和尚是誰呀?啊!這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他剛才說了一半,他是北口沙雁嶺大昭寺的老方丈,人送諢號叫“嬉皮笑臉哈哈僧如意和尚”。中國之大,高人眾多,在北口外那是頭一把。今天在臺上拿老灑海金元一開玩笑,金元掛不住了,因此這才下了絕情。
咱們單說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童林一看這鐵條,忽然想起來了:“唉喲!鬧了半天是這和尚偷的,怪不得我沒追上,可見這個人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看這意思他沒有惡意,老灑海有點火氣太暴了,不允許人家說話。一旦失手把自己人打傷,豈不后悔呀!”童林想到這兒,急忙站起身來,順著梯子下來,分開人群擠到臺前,低了腰,上了臺,高聲喊喝:“老人家,暫且住手,童某到了!”童林這一露面兒,金元這才把鐵條收住:“海川哪!幫著我揍這猴崽子!”童林一笑:“老人家,您先壓壓火。我看都是朋友,用不著生這么大的肝氣。您在旁邊等等,容童某有幾句話講。”
童林說完,來到嬉皮笑臉哈哈僧面前,躬身施禮道:“大和尚請了,童某有禮。”就見這和尚嬉皮笑臉地看看童林:“哈哈哈哈哈!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原來是昆侖俠駕到。小僧有失遠迎,當面恕罪。”“老人家您太客氣了,我看您也是武林的豪杰,恕你我相見甚晚,請老人家到雙龍鏢局看臺上落座,不知意下如何?哪怕您喝口水呢,也略盡我的寸心。”罷了!還得是俠客,說出話來,真叫人愛聽。“我說童俠客,我倒可以答應。你得問問這金老灑海答應不啊?他要跟我沒完,這事兒可怎么辦呢?”“不能,咱們都是自己人。”
童林來到金元面前,說:“老劍客,您消消火吧。看這意思不是外人。武林之中耍笑者大有人在,您又何必認真呢?”您看這玩藝兒,童林一說話,老灑海還真聽。因為童林說的在理,金元也不愿意把事情弄大,因此,順坡下驢,就點了頭了。就這樣童林把二位請下臺,趕奔“雙龍鏢局”席棚。老少英雄都知道這是高人哪,急忙下臺迎接,把他們接到上面。哈哈僧過來先奔雍親王胤禛,雙手合十:“彌陀佛!小僧參見皇家千千歲。”
胤禛一看,他什么都知道,連我都認得,欠身離坐,以禮相還。然后讓這老灑海金元和哈哈僧坐下。大家一邊吃著茶,一邊談論以往的經過。胤禛說:“這么辦吧!老灑海看在小王的分上,隔過這篇兒,您就別計較了,不打不成交嘛!如意和尚,你遠道來的也不容易,希望在王府多呆幾天,跟我們海川親近親近。有什么絕藝,您給留下。”童林一看,這爺多會說話,真有勾勾心哪!替我攬活。心里頭也挺高興。
這場風波過去,接著是十三家鏢局獻藝。這十三家鏢局就是雙龍鏢局、永昌鏢局、永發(fā)鏢局、鎮(zhèn)遠鏢局、懷遠鏢局、南洋鏢局、順平鏢局、定遠鏢局、常泰鏢局、天順鏢局、玉門鏢局、登州鏢局和湖廣鏢局。這十三家紛紛派出能手登臺獻藝。其中最受歡迎的就是西河沿兒永昌鏢局,打得最響。因為永昌鏢局這兩個人有名了:一個是鼓上飛仙丁瑞龍,一個是獨棍神佛鐵三爺,果然能耐出眾,非同一般。就拿丁瑞龍來說,獻了手絕的。未曾獻藝以前,先讓人往臺上抬了一面大鼓,這鼓都是特號的,能容下八個人轉圈兒敲。鼓是驢皮的,用手指一碰,嘣嘣直響。把這大鼓架好了,丁瑞龍周身上下緊稱利落,拽出寶劍,飛身形跳到鼓上,在上頭練了一趟八仙劍,您再聽這鼓,連一點聲都沒有,要不怎么叫“鼓上飛仙”?證明丁瑞龍輕功術練得是一絕啊!這一練是壓蓋全場,掌聲如雷。丁瑞龍練完了輕功,從鼓上跳下來,擦了擦臉上的汗,回歸原位,伙計們把鼓也抬走了。第二個就是鐵三爺,練自己的大棍。鐵三爺練的是硬功,在這么多人的面前練,沒兩下子能行嗎?鐵三爺就把平生所學,全施展出來了,潑風十六棍、羅漢棍、太極棍、行者棒,全都練出來了,也博得眾人喝彩之聲。等人家西河沿兒永昌鏢局的練完了,別的鏢局顯得有點遜色,就激怒了妖道杜清風。
杜清風是永發(fā)鏢局請來的。杜清風大三角眼睛轉悠轉悠,沒安好心,跟云臺劍客燕普咬了咬耳朵,他上了臺了。來到臺上,誦法號:“無量天尊!各位子弟老師們!英雄好漢們!貧道乃四川人,姓杜叫杜清風。今天代表水發(fā)鏢局,在這兒練趟寶劍,練不到好處,請大伙兒原諒。”杜清風說完了,把寬大的道袍款掉,拽出七星喪門劍,練了一趟寶劍。這個家伙是劍客呀,在劍山蓬萊島英王手下官拜站殿將軍的頭一名,他的武藝能簡單得了嗎?這一練就壓過了丁瑞龍和鐵三爺。就見滿臺子上劍光繚繞,奪人耳目。等練完了一收招,“好啊!好!”爆發(fā)出暴風雨般的掌聲。杜清風沒下臺,把寶劍單手一背,道:“眾位!貧道一個人練,沒意思。您說這一個人能練到什么好處?我打算請一位跟我接接手,不知眾位意下如何?”“道爺您說吧!您請哪位?”“唉!請別人我不敢,我打算請雙龍鏢局的朋友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童林!你聽見沒有?貧道打算跟你分上下論高低,有膽子的你上臺!”
童林一看是杜清風,這火就不打一處來。心說,這個妖道,三番五次找我的碴。前者在公主墳,你們三個人跟我一個人動手,把我童林累得好懸沒吐了血。要不是我?guī)煚攺埡殁x趕到,焉有我的命在!我?guī)煚斣浺涯阋徽拼蛩溃俏彝挚嗫嗟匕螅先思疫@才把你饒了。實指望你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沒想到你是知錯不改呀!今天三月三亮鏢會,又跑到這兒來,想要行刺雍親王,被我們給攔住了。哎!一點兒教訓也不接受,指名點姓要跟童林比武,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打算在眾人面前把我童林廢了。童林又一想:“這種人不能留他,就是出家人有一句話,殺惡人即是善念。把這種人鏟除了是有好處的。起碼我得教訓教訓你,往后叫你不要再為非作歹!”童林想到這兒,“嚯!”就站起來了:“爺!您先坐著,各位!童某告辭!”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48
第九十二回 勇童林劍削妖道 雙劍客大戰(zhàn)燕普
且說童海川噔噔噔下了臺,分開人群到了正中央,飛身跳到臺上跟杜清風見了面兒。杜清風一瞅童林真來了,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恨不能一寶劍把童林劈成兩半。二話不說,捧劍就刺。童林亮雙鉞接架相還,跟杜清風就戰(zhàn)在一處。哎喲!兩個人這一伸手打的這個好看哪!你想想童林那是什么身份?施展的是子母雞爪鴛鴦鉞,把壓箱底兒的絕招拿出來了。杜清風那是劍客的身份,了不起,拿出自己的絕藝喪門劍,因此跟童林打了個勢均力敵,不分上下。別看這樣,看臺上老少的英雄提心吊膽,雍親王這心就更沒底兒了,急得他抓耳撓腮,一個勁兒問兩邊兒:“各位!各位!海川行不行?你們大伙兒看,海川能吃虧不?你們倒說話呀!”老灑海金元嘆息一聲,搖搖頭,說:“爺!海川的功夫是不錯,我看這樣子,敵不住杜清風。”哎喲!雍親王當時鼻子尖兒就冒了汗了。心里說,海川是我的心尖啊!這要有個馬高鐙短,叫我如何是好。雍親王打算讓別人去換童林,又一想那也太丟人了,我們海川從來就沒打過敗仗,要叫別人替換,顯見丟人現眼。可怎么好呢?他心中著急就瞪眼兒看著。不但是雍親王心里沒底兒,在座的眾人心全都提到嗓子眼兒上了,都看出來了,童林的功夫敵不住杜清風。
說到這兒咱必須說明白,這杜清風確實了不起,人中的劍客。就因為他呀,人緣兒不好,手狠心黑,心腸毒辣,做事太過,而且,也不干什么好事,所以,人們不樂意管他叫劍客,給他送個綽號叫“羽士清風俠”。實際上要論他的能耐呀,在武林界當中那也是首屈一指的。為什么他瞧不起童林呢,也在于此。今天在臺上跟童林這一伸手,他把絕藝全施展開了,童林就有點招架不住了,勉強對付到了六十多個回合,童海川鼻凹鬢角熱汗直流。童林心里暗自著急呀!我要栽跟斗!這是打出世以來的頭一次。想想在杭州打擂,掌打鐵背羅漢法禪,月下會西風,我從來沒使過這么大的力量,可見我的功夫是不行噢!海川又一想,難道我就認輸了嗎?今天我要栽到臺上,幾載的名聲付為流水,我老師得到這消息,不定有多難過呢!將來我還怎么頂門立戶?我還怎么別開天地,另創(chuàng)一家把式?哎呀!這可怎么辦?
童林這一著急呀,噯!也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一件事兒來,突然靈機一動,對!我?guī)煚敯素蕴珮O庶士張洪鈞在公主墳曾經傳授我絕藝,我學了十八招桃花劍。今天,我何不拋鉞亮劍,轉敗為勝?實在沒辦法了,不亮也不行了。童林想到這兒,“啪,啪,啪!”又打了幾招,把雙鉞在手中一分,對準杜清風把鉞就拋出來了,啪!啪!兩道寒光撲奔杜清風的面門,杜清風一瞅,嚇了一跳,哎喲!我說這童林怎么把雙鉞扔出來了?你不要命了?往旁邊一閃,雙鉞落地。就在他一愣的這工夫,就見童海川一撩大衫兒,拽出寶刃“秋風落葉掃”,臺上打了一道電閃寒光。說時遲,那時快,童海川亮寶劍劈面就砍,這一下出乎杜清風的意料之外。不但杜清風愣住了,就連雍親王、震東俠,所有的眾人都吃驚了。為什么呢?誰也不知童林還有這么一手。因為童海川在公主墳跟師爺學藝這是絕對的秘密,張洪鈞不讓他對外人講,童海川也守口如瓶,所以今天拋鉞這一亮劍,才把大伙兒震驚了。
咱們單說臺上,說時遲,那時快,寶劍就到了。杜清風哎喲一聲往旁邊一閃,耳輪中就聽“咔嚓!”一聲。怎么的了?把道冠給削落了。不但把道冠削落,把社清風頭頂上的肉皮薄薄地給劈下一片去,那鮮血“吱!”一下就冒出來了,杜清風就變成花花臉兒,把妖道疼得直念佛:“無量天尊!”單手提劍,另一只手捂住腦袋轉身就跑,幾步跳下臺去,扎進人群回到永發(fā)鏢局去了。
書中代言,童林為什么沒砍他的腦袋,還得說童林有惻隱之心。如果這寶劍往里頭偏差一點兒,就把杜清風的腦殼給揭開了。就在這一剎那,童林想到,我不能下毒手啊!點到為止,再給他一個機會。如果此人惡習不改,繼續(xù)為非作歹,我再要他的性命,也不為遲晚。再者一說,今天是亮鏢會,喜慶的日子,我怎么能當場殺人呢?童林有多種想法,故此把那手腕微微往上一翻,才薄薄地給他劈了一片兒。
等杜清風敗下去了,童海川抬鞋底把寶劍上的血跡擦了擦,然后把“秋風落葉掃”往腰中一盤,揀起子母雞爪鴛鴦鉞。這時候臺上臺下爆發(fā)出海洋咆哮一般的掌聲:“好哇!童俠客真高啊!這雙鉞帶撒手的,好寶劍!好功夫!炒肉拉皮兒可真薄啊!這回給老道剃頭變和尚嘍!”你說童林這臉露的多大?這段書就叫,劍削杜清風。
哎喲!把杜清風給氣的,回到座席上坐下,氣得他搖頭跺腳啊!旁邊有郎中過來,拿著止血藥,給他糊到腦袋上,趕緊用藥布纏上,以免再中了毒。杜清風簡直是活不了啦,用手指著童林,把牙咬得山響,心說:“小兔崽子,你等著!我杜某不報此仇,誓不為人!”其實啊,永發(fā)鏢局的人也有不少暗中發(fā)笑。有的人心里頭還高興呢:“活該!你這號的,就該得這結果。瞅你平日趾高氣揚把嘴撤的,誰你也看不在眼里頭,嗯!今兒個你遇著行家了嗎?這是活該!”
人們怎么想的都有。但是,杜清風這一敗,不是他個人的事,代表著那么大的永發(fā)鏢局呀!打一個和尚滿寺羞啊!總而言之,大伙覺得臉上無光,就驚動了云臺劍客燕普。燕普本來不想登臺,方才杜清風跟他商議,打算上去把童林給廢了。燕普一合計也行,打一打他的氣焰也未嘗不可。他以為,這杜清風到那兒不費吹灰之力,童林的能耐我看見過,杜清風勝他綽綽有余。所以他才答應了。他也沒想到童林還有這么一手拋鉞亮劍,冷不了地給來了一寶劍。你說這個結果弄的,燒雞大窩脖,是人前丟丑啊!燕普覺著我是當家人,在這個棚里頭來講我是頭了,我要袖手旁觀,豈不被他人恥笑嗎?所以,燕普站起身來,高聲喊喝:“呀!呔!童林慢走!貧道來也。”
燕普站起身來,晃著高大的身軀,邁著四方步來到臺下。就見他身子微微一晃,噌!來到臺上,腳上聲息皆無,就好像一團棉花落到油盆里頭。閃二目來到童林面前,不住地冷笑:“哼哼!童林哪,你還真有絕的!貧道不才,要跟你會武!”童林認識他呀,震東俠給他介紹來著。海川一看那么大的云臺劍客燕普上來了,心里明白,絕不是人家的對手。看來我今兒個要兇多吉少,這跟頭算栽定了。就明知道是這樣,童林能走嗎?燕普一露面兒,自己轉身就走,豈不被天下眾人恥笑?所以,童林進退兩難,騎虎難下。如今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童海川又一想,我就豁出破頭碰碰金鐘,我瞅瞅你這云臺劍客究竟有什么本領。哪怕我就死在你的手下,我也不算丟人。你是成名的劍客,都幾十年了,我童林只不過剛出世一兩載呀。
書中代言,童林才三十歲掛零,血氣方剛,搶陽斗勝,能受這一辱嗎?就見海川把胸脯一拍,一陣大笑:“來者莫非云臺劍客?”“不錯,正是貧道。你認識我?”童林說:“我不認識,別人不是能告訴我嗎?老劍客!你的名聲可太大了,沒有不知道的,童某早就想領教,沒有機會。今天既然您提出要跟我比試,我真是求之不得呀!來來來!請您亮劍!”
嘿!燕普一聽,姓童的小伙子,真了不得,見著我毫不畏懼。哎!還真想跟我比。“好吧!童林哪!我不是拍老腔,跟你動手,我用不著亮劍。你只管使鉞,也只管亮劍,貧道奉陪!”他沒拽家伙,童林跟他就沒有客氣,晃雙鉞往上一縱身,著!頭一招叫“二龍吐須”,奔云臺劍客的兩個眼睛。就見燕普往下一哈腰,左臂往上一撥:“來!來得好!”右手探出來抓童林的喉嚨,那就是“鷹爪力”呀!掏上就完了。童林從臉上步,把這一掌躲過,撤回雙鉞一架他的胳膊。云臺劍客把掌撤回去,滴溜一轉身到童林的背后,使了個“丹鳳朝陽”,叭!一掌奔童林的后腦海。海川往下一低頭,這一掌走空了。跟著抬起腿來踢童林的腰眼兒。童海川墊步擰身往空中一縱,云臺劍客一腳走空,兩個人就打到一處兒了。
這一打呀,可把震東俠、侯二俠、張子美、雍親王、劉俊等眾人全嚇壞了。都知道童林不是人家的對手,那不得吃大虧嗎?說這拋鉞亮劍,那玩藝兒瞅冷門行,沒事兒老扔鉞,老亮劍,就不新鮮了,童林也不能那么做呀!老灑海金元急得禿腦袋直冒汗,心想,我別看熱鬧了,干脆我去把海川換回來,我不能眼瞅著這孩子吃了虧呀!金元雙手扶桌案就想站起來。正在這么個時候,就聽臺下有人高誦法號:“無量天尊!無量天尊!燕普休要猖狂,弟兄我在此!”“嗖!嗖!”兩條黑影躥到臺上。眾人一看,又上來兩位出家的道士。一個白臉兒,一個紅臉兒。這白臉兒的頭上戴九梁道巾,金管別頂,身披八卦仙衣。那紅臉兒的頭梳日月雙抓髻,末梢系著黑頭繩,身穿灰布道袍。每人背后都背的一把寶劍,飄飄然,真好像兩個神仙降落到臺上。
童海川虛晃雙鉞,跳出圈外,把雙鉞交單手,甩臉一瞅,哎喲喲喲!來者非別人,正是自己受藝的老恩師何道源、尚道明!打童林畢業(yè)以后,離開江西龍虎山,還沒見過老師的面兒呢!沒想到今天三月三亮鏢會上師徒在此相逢,童林心里真是喜出望外,趕緊把雙鉞別好,“噔,噔,噔!”過來給恩師磕頭。就見兩位老劍客把頭點了點:“海川哪,起來吧!”童林起過一旁,見著師父無限感慨,有一肚子話想說。兩位老劍客一擺手:“海川哪,你不要說了!有了工夫,咱們師徒再細談。你先退在一旁。”
“是!”童林垂手往旁邊一站,就見何道源邁步來到云臺劍客面前:“燕老劍客請了!貧道何道源禮過去了。”哎喲!燕普的臉一紅,心中暗道:“今天這事兒怎么這么巧哪?嗯?我剛要勝童林,他老師來了,童林事先是有準備呀!呀喲!我可得多留神。”
其實他猜錯了,這兩位老劍客的出現連童林也沒想到。那他們兩個人是從哪兒來的呢?從江西信州龍虎山。這次來呀,主要是看童林。教個徒弟不容易,當師父的掛念。童林自從下山之后的所作所為,倆老劍客都知道,因為不斷有人向他們耳朵里吹風。一聽童林露了這么大的臉,老兄弟非常滿意,這徒弟沒白教。但是,倆老劍客也知道,人越露臉越擔風險。人怕出名豬怕壯,這話一點兒都不假呀!尤其童林所處的地位,是雍親王的徹教師,皇上親自接見,賜金牌一面,揚名三日,無人不曉。這就等于樹大招風。大清國那么大,藏龍臥虎,什么高人沒有?想找童林比武的大有人在,仇人也越來越多。者哥倆一盤算,根據童林的能耐,已經不適應現在的情況了。你別看當初剛一學藝下山,掌打雷春,掌打法禪,一震杭州擂,雙鉞分雙劍,臉露那么大,可是現在驚動了全國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知道哪一個找童林的毛病?照此下去,海川非吃虧不可。因此老哥倆十分擔心,打算到北京見見徒弟,找個機會好好教給他本領,讓他提高一步啊!就這么著,他們下了龍虎山。沿路之上,用耳朵一掃聽,沒有不談論童林的事的,他們是又高興,又擔心。走到河南的時候,聽說亮鏢會的消息,老哥倆更著急了。這么大的盛會,聘請?zhí)煜率溢S局武林好漢。北京啊,肯定得熱鬧一番。兩個想到這兒,腳下加緊,緊趕慢趕,昨天晚上進的北京。他們就住到無量寺,因為無量寺的主持跟他們倆不錯。二位到了,也沒露面兒,住了一夜,趕了今天的正日子,來到會場,也擠到人叢之中暗中觀看。發(fā)生的這些事情,老哥倆全看到了。別的不說,唯獨童林,拋鉞亮劍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老哥倆互相看了一眼,心說,海川從哪兒學的這個能耐?哎!這寶劍是桃花劍的招數呀,不是咱老師教的,他不會呀!難道說童林他見到咱師父了?這是怎么個茬兒呢?把倆道爺鬧糊涂了。燕普上來跟童林一動手,二位道爺沉不住氣了,準知童林不是對手,故此這才登臺。
等來到臺上,何道源先邁步過來見燕普:“無量天尊,道兄請了。”燕普勉強一笑:“啊!鬧了半天是何道爺!”“不錯,正是貧道。沒想到云臺劍客大駕精神,也來到亮鏢會上。”“啊,我乃應朋友之約。”“噢!方才小徒多有得罪,還望云臺老劍客海諒。”
云臺劍客一聽這話,更覺著臉上發(fā)燒了:“唉!這這這,何老劍客,請你不要誤會,我看童俠客是個人才,武功也不錯,故此呢,想跟他伸伸手,看看這孩子本領如何?沒有別的意思。”“哈哈哈哈!老劍客不要隱瞞了,我看得清清楚楚,您分明是要給杜清風報仇雪恨。道兄啊,別人你不清楚,杜清風是什么人,我想你心里有數。他雖然口念道家的經文,身穿道家的衣服,他做事兒都不配做個三清弟子。他是滿嘴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像他那把年紀,那個歲數,怎么能在亮鏢會上下毒手,要廢童林?我們童林哪點得罪他了?可見他安心不良,嫉賢妒能啊!童林沒有辦法這才拋鉞亮劍,這也是被迫不得已而為之。我想別人不清楚,您這么高的身份,應當看得清清楚楚。您就不應該幫著杜清風助紂為虐,您這何必呢?事兒讓我們弟兄趕上了,道兄!消消氣兒吧!你我這般年紀,跟小孩子一般見識,豈不被他人恥笑嗎?嗯?請回吧!”
何道爺說話之中,也帶著責備的口氣。云臺劍客燕普一想,我就此下臺不好辦。不行!想到這兒,嘿嘿一笑:“何道爺!剛才的事兒您甭提了。您說我向著杜清風,難道你不袒護童林嗎?你也是喜歡你徒弟。童林和杜清風這一篇揭過去,貧道有意,趁著今天的盛會,跟二位老劍客過過招,我長長見識如何?”“噢!道兄,這么說你要想跟貧道較量高低不成?”“正是!”
燕普心說,不打兩下子我就走,我回去怎么說?你看我跟童林伸手,我失身份,跟你們伸手我不丟人。你是江南四小名劍哪!我何不乘此機會露露臉呢?何道源一看,云臺劍客主意已定,知道這仗是非打不可了。便道:“好!我久聞云臺劍客的大名,也早想領教,恨沒有這個機會。既然老劍客愿意跟貧道比武,我是高興得不得了啊!你稍候片刻!”
何道爺回來,告訴尚道明:“你跟海川在這兒給我觀戰(zhàn),看我會斗燕普。”尚道明也挺擔心哪:“師兄,燕普可不是好惹的,你要多加謹慎。”“哎!你放心吧。”
再看何道爺,把寬大的長道袍款掉,把拂塵交給童林,捺一捺頭上的九梁道巾,把袖面兒一挽,飛身形直奔燕普。燕普也利用這個機會,周身上下緊襯利落。他要跟何道爺動手可不能跟童林相比呀。因此,他加著十二分的小心。這陣兒他也收拾好了,一看何道爺過來,當場不讓步,兩個人就戰(zhàn)在一處。
這亮鏢會您聽聽多熱鬧,群雄大聚會,從前沒見過的事情都發(fā)生了。像這種人物、這種身份,輕易地不伸手,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在這比武較量,真是千金難買呀!人們看得眼都直了,哪見過這種武術?就見兩個老道須髯飄擺,身形晃動,就像走馬燈相似。不過呢,有的人不愛看。這些人都外行,一瞅這倆老道伸手是光轉悠,很少過招。有時候互相一比量,招又變了,打得不過癮。不像旁人似的,真刀真槍,這兩位打得顯得有點文氣。他們兩個人為什么這么打呢?身份在那擺著呢。我一亮招,噢!那個看出來了,我用什么招破他。那個剛一亮招,這個懂了,噢!你下一招想怎么的,馬上給迎住了。所以兩個人又改變招數。您看著呢,就是光比劃,不動手,這玩兒就顯見得不過癮了。但是,童林他明白,童林兩只眼睛瞪得一般兒大,他不能錯過這學習的機會。但是三十個回合過去了,童林害怕了。為什么呢?他看出來了,何道源不是云臺劍客的對手。就見燕普越戰(zhàn)越勇,頻頻發(fā)動進攻,“啪!啪啪!”一招緊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老師就不同了,閃展騰挪,不斷地退讓,讓人逼得滿臺轉,只有招架之功,并無還手之力。童林急得抓耳撓腮呀!這怎么辦?有心跳過去助老師一臂之力,又怕老師不樂意。這種場合似乎自己不應該過去。旁邊尚道爺也沉不住氣了。尚道爺一看,得了!什么叫以多為勝?童林是我們哥倆的徒弟,我?guī)熜植恍校有我呢!干脆我們哥倆雙戰(zhàn)于他。想到這兒,他把衣服甩掉,周身上下緊村利落,高喊一聲:“無量天尊!燕普果然厲害!來,來,來!我們弟兄雙戰(zhàn)于你!”尚道爺往上一縱就加入戰(zhàn)群,把燕普氣得鼻子都歪了。心說,你們江南四小名劍就這樣啊?你們有幾個?都上來!他越想越火,肚子里想的事兒,他說出來了:“好啊!何道源、尚道明!你們真不夠意思。你們不是一共弟兄四個嗎?有能耐的都上來,俺燕普也不怕!”他這句話剛出口不要緊,就聽有人喊:“呔!”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48
第九十三回 四劍客提刀斗燕普 雍親王疑鬼染怪癥
且說云臺劍客燕普大戰(zhàn)何道源、尚道明,他一看倆打一個,氣就不打一處來,脫口說出一句話來:“你們師兄弟一共幾個?有種的都來!”這本來是一句氣話,哪知道無巧不成書,他的話音未落,突然在人群中有人高喊法號:“無量天尊!無量天尊!爾休要猖狂,貧道來也!”說著話,“蹭!蹭!”躥上兩個人來,一個紅臉,一個黃臉,兩個人全是道裝打扮;背上寶劍,手持拂塵。來者并非別人,正是九宮上人李道通、太虛上人莊道勤。你說多巧,江南四小名劍全湊到一塊兒了,他們全是八卦太極庶士張洪鈞的徒弟。莊道勤是四小名劍的頭一位,當然能耐數他大。他的一生之中,收了兩個徒弟:長門大弟子就是世界妙手九尾猔貍司徒朗,現在在云南玲瓏島。二徒弟就是叱海金牛于和于寶元。他對于司徒朗沒什么感情,你別看是師徒,自從司徒朗滿徒之后,很少來看望老師,日久天長,師徒的感情就淡薄了。他最關心的就是傻徒弟于寶元,因為這孩子出身貧苦,而且缺個心眼兒,吃飯不知道饑飽,睡覺不知道顛倒,無真爛漫,傻大黑粗。就因為這樣,老劍客對他格外疼愛和關心,自從把他送下山去交給童林,打那之后爺倆就再沒見面,他明知道跟著童林沒有虧吃,仍然是放心不下。這一次邀著李道通,哥倆一塊趕奔北京,有三個目的:一是看望徒弟,二是看望童林,第三是借助亮鏢會,結識結識天下的英雄好漢。昨天晚上,他們就到了北京,住在南門里四合老店。哥倆一想,不用去找童林了,一個是天黑了,再者到那兒有諸多不便,明天就是亮鏢會,反正都能見著,等亮鏢會結束之后,爺兒幾個再坐下閑談。所以,他們哪都不去,童林他們當然不知道。
今天亮鏢會,老哥兒倆早早就來了,擠到人群之中看熱鬧。亮鏢會上所發(fā)生的一切,老哥兒倆全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頭。有時候高興,有時候生氣。高興的是,童林能耐比以前大多了,看著自己門戶的能如此有出息,自然是高興。生氣的是,云臺劍客燕普、杜清風等人,心想,你們也是出家的道人,怎么不分清紅皂白,惹是生非呢?他們強壓怒火,沒動聲氣。后來,看到何道源、尚道明兩位師弟跟燕普動手,他們也沒想露面,沒想到燕普口出狂言,讓哥兒四個都上來,那就來吧,老哥兒倆一時心血來潮,這才挺身來在臺上。
師兄弟四個人見了面,這個高興勁兒自不必說。太虛上人莊道勤緊走兩步來到燕普的面前,道:“無量天尊!燕老劍客,認識我嗎?”燕普一看:“嘿,鬧了半天,這哥四個都來了,我還算說著了。看來今天我算捅了馬蜂窩了。”
太虛上人說:“燕普啊!當場獻藝,不算不對,比武動手,也無可指責。你可不應該口吐狂言啊!不錯,我們師兄弟是四個,你干什么叫我們都登臺呢?這個責任在你可不在我們。既然你說了這話,貧道不能不從命啊!師弟,都過來,咱們哥四個跟他比比。”
這四個人號稱四小名劍,那都是有了名的劍客,四個打一個,燕普哪里是對手?這老哥兒四個東西南北一站,四把寶劍一齊向燕普進攻,可忙壞了云臺劍客,把他累得道冠也歪了,大氅也開了,渾身汗也下來了,“吁吁”直喘,接應不暇,氣呼呼地說:“啊呀!無量天尊!你們可損透了!要是單對單,個對個,我燕普毫不畏懼。你們竟敢以多為勝,這還了得,氣死我也!”
要說燕普還真不善,換別人,早趴下了。云臺劍客不愧有能耐,十幾個回合之后,虛晃一劍,飛身跳出圈兒了,用手一指四位劍客:“你們等著!今日之仇我是非報不可!來日方長,咱們再見。”說完,跳入人群中不見了。
氣走燕普,回了劍山蓬萊島。以后三打劍山,他們還能見面,暫且不提。四位老劍客一看把燕普氣走了,哈哈大笑,把寶劍還匣。這陣童林、震東俠侯廷、二俠侯杰、風流俠張子美、飛行俠苗潤雨、鐵掌李元、老灑海金元、鼓上飛仙丁瑞龍、鐵三爺……全都上了臺,參見四位老劍客,又把他們請下臺去,來到雙龍鏢局的席棚。雍親王胤禛一聽,童林的師父、師伯、師叔都來了,趕緊起身相迎,親自把他們接到臺上,大家落座,親熱得不得了。再往后又出來幾個獻藝的,直熱鬧了一天,三月三亮鏢會才告結束。臨結束的時候,又吹了一頓號,敲了一頓鼓,放了幾掛爆竹,大伙兒在掌聲和歡笑之中,散了會。
十三家鏢局各回各的地方,看熱鬧的人各回各的家,且不能一一細表。單表童林和侯廷眾星捧月一般把四位老劍客接到雍親王府。胤禛好面子,就在寶殿盛排筵宴款待四位老道長以及雙龍鏢局眾人,參加者不下一二百號。在酒席宴上,胤禛頻頻敬酒,問四位老劍客從哪兒來,老劍客就把來意說明了。一說關心童林,關心于和,雍親王樂了:“哈哈!真是是親三分向。幾位老劍容教出這樣的好徒弟,真是耗費苦心,連小王都受益不淺。不過海川跟著我,不會有虧吃。再說,傻英雄于和在童林跟前,更不會受委屈。海川心真好啊!疼這傻兄弟簡直比別人疼得入套。”幾位道爺聽了心中更是高興。
宴請結束之后,四位道爺又趕奔童林的家。童海川趕緊命人把上屋騰出來,讓父母住到跨院,兄弟也搬家,給師父、師伯、師叔騰地方。一直到掌燈以后,侯廷、侯杰眾人告辭。因為鏢局在后頭的事挺多,哪有工夫在這兒陪著。童海川把眾人送到門外,這才拱手告別。等海川回來,這回沒外人了,都是自己人,于和拉著師父的手親近得不得了。爺兒幾個坐下談心,莊道勤就說:“海川啊!今天所發(fā)生的事情,我們看的是一目了然。第一,你不是杜清風的對手,就因為你拋鉞亮劍鉞,才轉危為安。我且問你,這一招跟誰學的?”童林一笑;“我這招是我?guī)煚斀探o我的。”
“啊?!你見著你師爺了?”
“是啊,他老人家前些日子就來了,在公主墳教的我。他老人家還說要參加亮鏢會,但是今天沒露面,不知到哪兒去了。”
四位老劍客滿心歡喜道:“海川,你的福分不淺哪!你師爺能親手教給你能耐,足見他對你十分重視。”何道源、尚道明又說:“海川哪!第二,你不是王世倫的對手,如果再打下去,你今天非受傷不可,明顯你的能耐不夠使用。我們四個人已經商議好了:在此住十天不走,干什么呢?要輪流傳授你武藝。”
哎喲!把童林可樂壞了。這老哥兒四個教自己的能耐,花多少錢能買來?!這個機會實在難得呀!趕緊讓劉俊、夏九齡、司馬良等人把后院收拾得干干凈凈,這就準備學武。
從第二天開始,這四位老劍客往后院里一坐,童林率領小弟兄們站立在兩旁,這就開始傳授童林武藝。那小哥兒幾個在旁邊也開了眼界了,雖然沒親手教他們,他們也長了不少的知識。莊道勤專門傳授劍術:“你不是會拋鉞亮劍嗎?我再教給你幾手寶劍,叫野馬分鬃劍十八手。你把這種寶劍學在身上,就有了護身符了。”
何道源、尚道明繼續(xù)傳授童林掌法,在柳葉綿絲掌的基礎上,又教給童林大力金剛掌。李道通傳授童林氣功,什么硬氣功,軟氣功,舒筋通絡,各種奧妙,童林這回記得非常扎實。但是十天的光景轉眼就過去了。到了十一天頭上,四位道爺告辭,跟童林講:“不必驚動雍親王了,他老人家好客,我們一去又得惹得人家不安,你替我們四個人致意,就說我們告辭了,日后有機會,再給他老人家問安。”童林點頭,他知道想挽留也挽留不住,真是戀戀難舍。童林帶著徒弟們把四位劍客送出北京,這才分手。
按下四位老劍客走了不提,單表童林送走師父,真好像失魂落魄一般,回來正好路過前門大柵欄兒和西河沿,順便到這看看雙龍鏢局的事。等來到這兒一打聽,震東俠、侯二俠、鐵掌李元、張子美等人都走了,臨走時給童林留了封信。童林把這封信打開一看,大致的意思是說:“知道你正在學藝,不便打攪,所以我們提前走了。往后有事通信,別忘了跟我們聯系……”
童林一看都走了,霎時之間覺得十分孤單,萬分的凄涼,在鏢局里坐著沒事,童林就起身告辭。回來正好路過雍親王府,到親王府里給親王問安。雍親王一看童林的樣子,就知道有事,便問道:“你怎么眼窩都塌了?是這幾天累的吧?”童林點點頭。
“你那幾位師父都好嗎?怎么沒到我這兒串門來?”
童林一抱拳,道:“爺,我先贖個罪,他們幾位已經走了。臨走之時,讓我轉達向爺問安,不便來討擾。”
“哎呀!你說這事弄的,本來還準備著給他們接風,大伙好好熱鬧幾天,你看怎么走了?”
童林說:“不但他們走了,連震東俠、侯二俠等眾人也全都走了。”
“唉——!”貝勒爺聞聽,不住地搖頭嘆息:“這些人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來無蹤去無影啊!海川,往后再有這個機會,千萬把眾人請到府里來,他就不讓送信兒,你也給我送信兒,要不,這顯得我多不禮貌!”
童林客氣了幾句。打這以后,童林天天就呆在雍親王府。你要問那是干什么?因為,他是雍親王的御教師,保鏢護院的頭領,負責雍親王府里以及他個人的安全,這就是他的職業(yè),他能不來嗎?待著沒事,除去傳授徒弟們武藝之外,跟雍親王就是閑談。這雍親王心血來潮,說;“海川哪,通過這次亮鏢會,我對武術更發(fā)生興趣了。咱們爺倆待著也是這么待著,你干脆傳授我能耐得了。”
童林一聽,也好,利用這個來消磨時問。海川說:“行!爺,咱今兒就開始,不過我可要求你嚴。”雍親王一樂:“海川,現在咱們是爺兒倆,練起武來,你是我?guī)煾福沂悄阃降埽撛趺匆笤趺匆螅撛趺磳Υ趺磳Υ惚陆o我留客氣。我知道嚴師出高徒,你對我要求的不嚴,那我的能耐就沒法進展。”
童林在這兒天天教雍親王練劍,另外,也教給他練習拳腳。你還別說,這雍親王真聰明,童林一教就會。時間雖然不長,這能耐長得真不少。一晃,童林在雍王府待了二十天沒回家,這雍親王一想:“人家家里頭也是一大家人,上有老,下有小的,我就留他在這兒,連個假都不放,實在于心不忍,也于理不合。”
這天,他把童林叫到跟前,說:“海川哪!一晃學了一個來月,我覺著身體也挺累的,把你也忙得夠嗆,這么辦吧:放你兩天假,回家好好歇歇,見見你的父母,等過幾天之后,再來教我。”
童林一聽:“爺,我這離家才幾步呀!用得著嗎?而且我兄弟童森常來,說我父母挺好,家中有吃有喝,平安無事,您何必惦記。”
“不,海川,我這人最懂人情,你越這么說,我越要放你的假。現在你就回家,兩天之后你再來,有事我再找你去。”
你別看童林嘴上這么說,也是惦記父母,因為他們年紀不小了。從心而論,兩位老人不愿意童林遠離,你看離得這么近,不回家看看去,爹媽能不挑理嗎?雍親王既然給了假,自然滿心喜歡。所以,這才向雍親王告辭。
童林領著徒弟們走了,雍親王府顯得非常靜。白天還不覺得怎么樣,到了晚上,雍親王睡不著覺了,覺得童林在跟前,心里頭踏實,有說有笑的有奔頭;童林這一走,跟空了半拉王府似的,沒抓沒落,悶得要命,有心叫童林去,又、想,我都給人家假了,剛走我就叫,這像話嗎?忍兩天吧!反正我也待著沒事,練練吧,借著練武消磨時光。他到院里把衣服脫了,何春、何吉在一邊侍奉著,他把童林教給自己的拳腳練了一套,練得滿頭大汗,等練完了,又練了一套寶劍,覺得筋骨挺好受。告訴何春、何吉:“你們下去吧,一會兒派人給我送點水來就行,我需要安靜休息休息。”
雍親王回轉書房。其實他有三房福晉,這福晉就是老婆,雍親王不貪戀女色,很少到內宅去休息,常常一個人宿到書房。今晚上也不例外,他一個人在書店里坐著,覺得沒事可干,拿一本閑書在這兒看,覺著嗓子有點渴,心說這何春、何吉也是,讓你們給我送點水來,怎么還不來?好半天聽到外面腳步聲音,嗯!來了。
“拿水來。”“是!”
門一開,走進一人,手中托一方盤,上頭一碗茶,把這茶舉過頭頂,一步一步來到茶幾前。雍親王胤禛在床上坐著,借燈光一看!這人是誰呀?我怎么瞅著眼生啊?我府里好像沒這么個人。又一想:哪能有外人呢?也可能是新來的,或者誰有病了代替誰,也未必,所以沒往心里去。接過這碗茶來,把蓋兒掀開,吹了吹茶葉沫,開始喝水。這人就在這兒跪著,方盤在腦袋上頂著,胤禛看了看,說:“下去吧!用你的時候你再來。”
“是!”這人往后退了一步,把臉兒抬起來了。雍親王嚇了一跳:怎么這么難看!這人怎么長得鬼似的!因為盤在上面罩著,燈光顯得很暗,也沒有看太清楚,就在他心里想這個事兒的時候,人已經退出去了。雍親王想:不對勁兒!這事我得查查,我手下的書童有的是,怎么這么難看的人讓他進親王府呢?想著在地下轉了一圈,何春、何吉來了,手里托著盤兒,上面沏著水,來到屋里往上一遞:“爺,您渴了吧?今兒這火也不知怎的,這么不好燒,好容易燒開了一壺水拿下來,把煤添上,結果一拎這壺是空的,你說怪事不怪事?我們又灌了一壺坐上,好容易燒開了拿下來,一轉眼的工夫又是空的。您說這水哪兒去了?這是鬧仙呢?還是鬧鬼?嚇得我們也沒敢說別的,燒第三壺,我們就壺不離手了,水也就沒丟,這才給您泡了香茶。大概您等急了吧?”
“嗯?”胤禛一愣,“你們再說一遍,怎么回事?”
倆人又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胤禛“啪!”把桌子一拍:“混賬的東西!這里邊有事!剛才有個人給我送水來了,那人長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他是哪兒來的?他為什么來給我送水呢?你們怎么不來呢?!”
“哎呀,沒這么個人啊!”倆人相互看了一眼。
雍親王一瞪眼:“胡說!不是,這水誰拿來的?嗯!要不怎么能進得來雍親王府呢?給我查查!”
“哎!哎”倆人一聽,今兒個王府要出事兒!真是怪哉!出去把全府一百多人都集合起來,借著燈光,兩個人換個兒查看,都是認識的,沒有雍親王說的那個人。回去跟雍親王胤禛一說,胤禛還挺生氣,親自來查看。從頭看到尾,從尾看到頭,就是沒那個人,真來的怪哉!雍親王讓大伙解散,回到屋里,悶悶不樂,心想過兩天海川回來,我非跟他說說這事不可。是不是眼前遇見鬼了?難道我該死了?獻茶那人我問他一句就好了,真是怪哉怪哉!想到這兒,他心里不痛快,把眼一閉,突然之間,他就覺著心里頭忙亂,這心不知怎么那么難受,像油烹似的,燒得他有點坐不住了。說著發(fā)燒,耳朵眼、鼻子眼、嘴,似乎往外噴火,這還不提,最后全攻到眼睛上來。哎呀!他就覺著兩眼開始往里縮,簡直疼痛難忍,轉眼之間,眼睛又往外鼓,要不用手按著,眼珠能蹦出來。疼得雍親王“哎約!”叫了一聲,把兩眼捂住了,“來人啊!來人!”
何春、何吉,當班的家人全跑進來了:“爺!您怎么了?您哪兒難受?”“哎呀!我的眼睛呀!可把我疼死了!”這陣兒,他汗珠子順著腦門子滴滴嗒嗒往下直淌,臉也變色兒了。何春、何吉忙把貝勒爺扶到床上,把手給他拿下來一看,哎呀!說個腫就腫,兩眼腫得就跟大鈴鐺一樣。何春趕忙吩咐一聲:“快找大夫!”
那么大個雍親王府能沒大夫嗎?專門給福晉給王爺看病的就有六個先生,而且都是北京城有名的高手。這六個大夫聞聽此信兒,馬不停蹄趕到書房,來到這兒先給雍親王請了安,有搬腦袋的,有扶手的,這主治大夫,四品御醫(yī),把眼皮給撩開了,不看則已,一看,把大夫嚇得吸了口冷氣,心說,這叫什么病啊!就見貝勒爺這倆眼睛跟血葫蘆一樣,看不見白眼珠,看不見黑眼仁,全是血線。您看過那蠶沒有?蠶的外頭長著絲,叫繭蛹,就像那繭蛹似的,但它不是白的,是紅的!就像極細極細的紅絲線把眼珠牢牢地罩住。御醫(yī)大夫嚇得一撒手:“爺,您這陣兒覺著怎么樣?”
“哎呀!我就是疼痛得難忍,快給我看!”
“哎,哎,哎!”幾個大夫下去一塊兒會診,研究一通,開了個藥方,讓人抓來煎好給雍親王喝下去,仍然不見好。前半夜還好說,到了后半夜,雍親王疼痛難忍,滿床亂滾,三位福晉聞聲也來了。這福晉就是他夫人,圍著床頭滴溜溜直轉,把福晉急得捂臉大哭,束手無策,怎么辦呢?第二天,馬上派人進宮,奏知此事。康熙聽了大吃一驚,心說,我四兒這是怎么了?他沒有這種病呀?父子之情,焉有不關心之理?但是在封建年代,那是有制度的,皇上不能過府探病。康熙趕緊傳旨,把太醫(yī)院的幾個太醫(yī)宣上殿來,告訴他們,即刻趕到雍親王府,給雍親王治病。治好了有功,治不好你們可要小心著!幾位太醫(yī)慌忙來到雍親王府。這里邊幾位大夫,把太醫(yī)們接進去說明病情,說這真是怪事,我們哥幾個就是看不了。太醫(yī)心里也沒底了,到里面給雍親王、給福晉施完了禮,過來輪流給看著,看完了都瞠目結舌,束手無策。但是也不能不管啊!下去之后,十幾個人進行會診。會診之后,開了個藥方,全是好藥,一個是給他去心火,另外一個想法止疼,只有這兩個辦法。藥煎好了,服下去,這些大夫在門外守著,噯!見點功效。雍親王覺著不像剛才那么疼了,可以穩(wěn)定住了。可這穩(wěn)住了,也不是說一點都不疼了,那腦筋“嘣嘣嘣”直蹦,心里也亂成了一團,甚至連說話都有點費勁。大伙誰也不敢走哇!有在屋里待著的,有在窗前聽聲的,輪流守候,連大氣兒都不敢喘哪!有一個太醫(yī)進到宮里見到皇上,不敢說真情,就說經過他們醫(yī)治之后,略見起色,請皇上寬心。康熙皇帝這才把心放下,他哪知道事情這么嚴重。
欲知雍親王病情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49
第九十四回 親王怪癥急壞童林 英雄計謀智擒張青
且說轉眼到了第三天,童林放完假回來了,后頭跟著穿云白玉虎劉俊、傻小子于和,兩邊是花刀洪玉爾、夏九齡、司馬良,爺幾個高高興興到了里邊。何春、何吉一看童林:“喲!我的教師爺喲,可了不得啦!”
這一句話沒把童林給嚇死:“怎么了!”
“哎呀!您走的那天晚上,雍親王突然得了病。”
“哎喲!現在病體如何?”
“不見好轉!您快去看看去吧!”
童林提著袍子就往里跑,小弟兄們跟著。等童林一進屋,幾位福晉回避。男女授受不親,就得閃開,躲到屏風后頭去了。童林來到榻前,先給雍親王請了安,然后坐到身邊就問:“爺,您醒醒!爺睜眼,您醒醒!”
“哎喲!可疼死我了!是海川嗎?”
“是我,您這是怎么了?”
“咳呀!別提啦!人吃五谷雜糧啊,朝不保夕。你說我從來沒鬧過眼睛,現在怎么害起眼病來了?說來病就是急茬的,疼起來痛苦難當。”
童林也不精通醫(yī)道,只能從外表看看,一瞅雍親王這倆眼睛像扣倆小碗似的,腫得都封了喉了。順著眼角往外淌的不是眼淚,是粉紅色的水。“哎呀!”童林就覺得不對頭啊!先問大夫,你們看這是怎么回事?大夫知道童林是雍親王的紅人,二號的雍親王,敢隱瞞嗎?就把經過一說:“跟你講吧教師爺,我們實在不知道病因哪!這是怎么回事兒呢?按理說我們那個藥,神仙一把抓,吃下去立見功效,但是仍不見好轉,這實在叫我們束手無策。”
童林就知道這里頭有事兒,把何春、何吉叫到跟前就問:“我走那天晚上究竟發(fā)生什么事了?”
倆人也不隱瞞,說:“有點怪事。你走那天晚上,王爺練了會兒武術,練完了回屋要喝水,我們就給他燒水,結果燒了兩壺開水,一轉身就沒了,您說哪去了呢?燒第三壺我們不敢離開了,這壺水才保住。等給王爺沏好了茶,送到里屋,王爺說剛才有個人給送茶了,說那人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責備我們,問那人是誰?我們把所有的人集合起來查看,這人蹤影皆無。王爺不相信,又親自查了一遍,仍然沒有蹤影。您說這人是從哪兒來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還是從地下鉆出來的?是不是鬧鬼,還是鬧仙哪?過了一會兒,王爺就覺眼睛疼痛,說個疼就忍不住,一直到現在。我的俠客爺,您看怎么辦?”
“哎喲!”童海川二眸子亂轉,思前想后這么一琢磨,壞了!雍親王肯定受了陷害了!那個人一定是個綠林人,不定是誰派來的。他為什么對雍親王下此毒手呢?而下毒手卻沒要他的命,這是怎么回事呢?童林疑惑不解。但是你說有人陷害,又無憑無據,只能心里頭畫鬼。
童林不能回家了,讓穿云白玉虎劉俊回家告訴父母放心,說最近這一時期先不回家。童林就支了張床,跟雍親王住到一個屋里頭,日夜守候。可他守著有什么用啊?雍親王每天晚上疼得都得叫喚幾回,有時候疼痛難忍,滿屋亂跑,童林就把他抱住。一發(fā)生這種情況,就把大夫請來,馬上吃藥,吃藥就見點好,可是穩(wěn)定不了一個時辰,接茬還疼。童林守了兩天,再看雍親王,不但眼睛腫,腦袋還大起來了,比當初的腦袋大了四圈。鼻子、眼睛、嘴都腫了,飲食不下。有時候昏昏沉沉,呆頭傻腦,完全變成了兩個人了。全仗著雍親王府有權有勢,熬好了人參燕窩湯,給他撬開嘴往里灌,要沒有這玩藝兒養(yǎng)著,這命就沒了。
童林一直守了三天,把倆眼睛也熬紅了。這天晚上,雍親王疼得最厲害,一會兒一叫喚,一會兒一叫喚,簡直像瘋了似的,幾個人按都按不住。好容易盼著到了后半夜,雍親王消停了一會兒,打了呼聲,睡著了,童林的心這才有點舒展。讓小弟兄們在屋守著,他來到院里,面對長空,搖頭嘆息。童林一琢磨,人這一輩子真難活,窮苦人家,愁吃愁穿,有錢的人家也不太平。拿雍親王來說,貴為親王,金技玉葉,皇上的兒子福如東海,還有比他再享福的嗎?咳!他就得了這種怪病!或者受奸人所害,這不也不太平嗎?再想想自己,從降生到現生,道路坎坷,也遇到無數的風險,誰知道在這后半生能遇到什么事呢?童林想到這兒,鼻子一酸,掉下雨滴傷心的眼淚,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童林本能地覺得頭頂上“噢!”嗯?童林就一動,別人聽不見,那童海川有能耐,他似乎覺得房子頂上有人。童林沒抬頭,怕一抬頭,把這主給驚動了。他低下腦袋一琢磨,肯定有事兒,他假裝溜達,順著這廊檐下往后轉,轉到這東山墻,往左右看看沒人,腳尖點地,飛身上房。他來到大殿上,屏住呼吸,仔細觀瞧,不看則可,一看果真有一個人。由于天黑,看不清五官貌相。這人穿著一身黑,頭朝下,腳朝上,兩腳扣住掩陽瓦,腦袋往下探著,意思是往屋里看,身后背著明晃晃一把單刀。童林一想,這小子是哪兒來的?甭問,雍親王得病肯定與他有關!你還跑這兒看來了,絕不能叫你逃走!童林想到這兒,使了個餓虎撲食,腳尖一蹬房瓦,飛身往前一縱,抬起腿來,“啪!”這一腳正著這小子屁股上。你想童林那功夫夠多硬,挨上他哪能待得住?就聽“啪唧!”整個摔到院里,把這小子摔得上氣不接下氣,在地上剛想爬起來,童林就到了,大腳丫子一踩這小子:“別動!”就踩住了。劉俊眾人正在屋里,聽院里“咕通!咕通!”有聲響,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兄弟們出來一看,師父腳底下踩著個人,就問:“老師,這……”
“綁!”眾人找根繩子就把他綁上了。恐怕驚動雍親王,童林用手往廂房一指,穿云白玉虎劉俊、傻小子于和,拎著這個襖領子,推到屋里去了。這時何春、何吉也來了:“哎!教師爺,這是怎么?”“抓住的!肯定雍親王有病與這個人有關。你好好在外守著,別驚動王駕。”
“哎,哎,哎!好咧!教師爺,您得好好審訊哪!這東西太可惡,絕不能輕饒他!”
童林點頭進了廂房。童海川搬了把椅子坐下,讓小弟兄們把這人推到眼前,借燈光一看,這不是貝勒爺提到的那個人,這人長得還挺好,二十七八歲,鼓鼻梁、大嘴岔,黃白凈臉尖下頦,大辯兒在腦袋上盤著,原來他頭發(fā)用絹帕系著,由于在房上摔下來,把絹帕也摔掉了,所以大辮在脖子上纏著。穿著夜行衣,背后背著一把刀,看這意思,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眼珠子嘰哩咕嚕直轉,瞪瞪童林,把臉一仰,一句話也不說。童海川今兒個有點壓不住了,把旁邊的茶幾一拍,“啪!”問道:“你是誰!叫什么名字!為何夜探雍親王府,究竟你來的目的是什么?還不從實講來!”
“說!說!”夏九齡、司馬良過去,“啪啪!”就是倆嘴巴子。年輕人火更大了,童海川一擺手,哥兒倆這才退下。這小子挨了倆嘴巴一點不在乎,嘴角動了動:“哼!姓童的,耍什么威風!干什么來了?我知道,我就不告訴你!有法兒你想去,真他娘的廢話!”
他這嘴里一帶臟字兒,劉俊能讓嗎?劉俊過來,拽住他耳朵,“啪!啪”又是倆巴掌,把這小子打得嘴冒血。于和于寶元過來把他脖子給卡住了:“好小子,今兒個我卡死你!”
童林一看,別卡死呀!死人口里無有招對,不就麻煩了!他忙道:“師弟,趕緊撒手!”
傻英雄這才撒手,把這位卡得眼珠直往上翻,好懸沒斷了氣兒。童林想:問!今天不問個水落石出,絕不能放過他!便問他:“你叫什么名字?今天晚上為什么來的?說了實話還則罷了,不說實話,今兒就把你打爛了!你到底說不說?”
這家伙把腦袋一撲棱:“不說!不說就是不說!姓童的,有法兒你想去!爺要怕就不來了,來了就不怕,早把生死二字置之度外了。死算個什么呢?再過二十六年,還這么大個兒。”
童林一看沒辦法,本來童海川不主張用刑,今天事出特殊,不得不如此。叫夏九齡、司馬良找來根鞭子,讓洪玉爾找來根棍子,把他按到地上,這頓揍。你說這些人都是練武的,手能輕得了嗎?把棍子也打折了,鞭子也抽斷了,把這人打得血肉橫飛。這小子真有骨頭,把牙咬得“嘎嘎”響,就是不招,再打就打死了。把童海川急得背著手在屋里來回直轉,怎么辦呢?打死麻煩了,這問不出來口供可怎么辦?童海川正著急呢,傻小子于和出去了,時間不大就見于和進來了,手里拿著兩樣家什:一樣是把斧子,另一樣是個橛子,拿斧子削出了尖來。傻子更有傻心眼:“把他褲子扒了!”
大伙一看,扒褲子干什么?于和說:“我把這極子給他釘到糞門里頭。”
這刑法可特殊,那位一瞅,把嘴一咧:“別,別,別介!”
別介?傻子說做就做,“哧啦!”一聲,把褲子拽掉就要釘,童林好懸沒樂出來,心說,你看我這傻師弟,還真有絕的,這叫什么刑法:“師弟且慢!他說了就拉倒。”
“他不說,先給他釘半截。”
童林說:“你看見沒有?你要是不說,釘,我可就不管了。”童林想,你再不說我真不管了,我也不看,反正我出去,叫他們收拾。
這位汗珠子下來了。哎呀!心里一想,這虧我可不能吃啊!這太羞臊人了:“好了,我說!”
哎!您看看,惡人自有惡人降,沒等釘,他就說實話了。童林一聽他說,趕緊吩咐叫他起來,把這人從地上拉起來,告訴取來刀傷藥,給他敷上,另外取來一碗水讓他喝了,童林說:“你別著急,說了決不打你,好不好?你就細說詳情吧!”
這家伙皺皺眉,咧咧嘴:“好吧!先說我是誰。我有個綽號,叫鬼影子,姓張叫張青。”
“噢,鬼影子張青。”“對!”
“你從哪兒來的?”“永發(fā)鏢局來的。奉了我們師太羽士清風俠杜清風所差,我到這兒來刺探情況,是……這么回事。”
這回這家伙還真老實,把以往的經過都說了。是怎么回事呢?因為前者三月三亮鏢會,杜清風大戰(zhàn)童海川,童林沒有辦法,拋鉞亮劍,劍削杜清風,把道冠給他削下去了,腦袋上炒肉拉皮給片下一塊去。杜清風當眾出丑,恨童林恨得要命。等三月三亮鏢會之后,這幫小子沒走,全在西直門外永發(fā)鏢局。杜清風腦袋上纏著藥布長吁短嘆:“就憑我出了名的劍客,哪里吃過這個虧!等我傷好了,非找你童林玩兒命不可!”眾人都恨童林,可誰惹得起呀!雍親王府就在城里安定門里富貴巷,可誰也不敢去找。正在這時,來了仨人。這仨小子到了永發(fā)鏢局,是兩個老道一個庶家,倆老道不是旁人,一個是五毒真人華亮羽,一個叫金鉤蝎子喬玄齡。這倆老道在前面說過,一個好餅都沒有,專門發(fā)賣薰香蒙汗藥,做一些沒有人道的事兒。他們都是劍山蓬萊島的小頭目,這次從劍山來,也想參加三月三亮鏢會,但因事耽誤了,緊趕慢趕到了北京晚了。他們找個店房住下,在店房里正好遇到了熟人,這熟人就是獨闖江湖老魔頭,叫寧五。這寧五小個兒長得不高,滿臉橫肉,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這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藍一塊,活脫就是個鬼呀!另外,這個人品質相當惡劣,也和喬玄齡、華亮羽一樣,發(fā)賣薰香蒙汗藥,甚至有些地方比他倆還損。您別看這么壞的人,他們仨可有交情,一見如故。見著面說明原委,寧王說:“我也想參加亮鏢會,可我到這兒,人家會散了。咱們這么辦吧,趕奔永發(fā)鏢局吧!”
他們來到永發(fā)鏢局,因為和杜清風都是劍山蓬萊島的,所以,一見面三個人一愣,一瞅杜清風這腦袋上包著藥布,愁眉不展的,這是怎么了?三人細問經過,杜清風就把受辱之事講了一遍。三個人聞聽全把眼睛瞪起來了,喬玄齡大聲道:“無量天尊!道兄啊,要說別人都好惹,這姓童的你惹不起呀!我在揚州就遇上過他,好懸這條命沒交待他手里頭。您要叫他傷著,您還便宜,您把命還算撿著了。”
華亮羽也說:“姓童的決非等閑之輩,您哪,真得認便宜,不然這命就保不住了。”
喝!杜清風一聽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噢!我這腦袋讓拉下一塊去還得認便宜?你們都是我的朋友,沒有一個想法給我出氣的,都跑這兒來給我泄氣來了!”
唯獨這獨闖江湖老魔頭哈哈一笑:“道兄,您受了委屈我深表同情。想報仇不?”
杜清風一聽,這話還有門兒:“想報啊!兄弟,你能幫哥哥一點忙不?”
“當然了!我既然說,我就有主意。這么辦得了,我到雍親王府溜達溜達,找找童林。不見著則可,見著我要他的命!”
杜清風聞聽此言,一晃頭:“賢弟,咱們自己弟兄,無話不談,我不是長童林的威風,滅你的銳氣,就你這點能耐,怎么能是童林的對手呢?你不去是便宜,去了是非死不可呀!”
“哎!”老魔頭說,“您不知道,逢強智取,遇弱活擒哪!我知道我打不過童林,但是我有辦法呀!”
欲知老魔頭有什么辦法,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49
第九十五回 雍親王中毒奪目沙 童海川弟兄捅賊窩且說老魔頭說著話一伸手,從兜里拿出個小瓶來,在眾人面前一晃,道:“看見沒有?這是我研制的一種特殊的毒藥,叫奪目沙,又叫百日奪命沙。這種玩藝兒才好呢!只要我吹上,有人嗅著這味兒,哼!這藥勁兒就發(fā)了,專門攻他的眼睛,只要眼睛一發(fā)作,不出百日,毒氣歸心,是準死無疑。在這百日內,叫他活受罪,疼得死去活來,最后眼珠活活地爛掉。童林再有能耐,怕這個不?如果童林在屋里,我給他吹上,不就完了嗎?”
“哎呀,這藥有這么大的效力?”“當然了!這是我苦心鉆研十幾載,才研制出來的。”
大伙說:“你這藥可別丟了,這要落在別人手里給你吹上,你不倒霉了?”
“哈哈哈!道兄放心,我研制這種毒藥就有破法。”說著,從兜里又拿出個瓶子,是個白玉的小瓶,封得挺嚴,在眾人面前一托:“看見沒有?這種藥叫八寶鴛鴦露,專門破這種毒藥的。我打的只有我治,不管多么嚴重,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沒到一百天,就有效。我把這解藥往眼睛上一抹,立竿見影,不出兩天,恢復原樣。”
大家聞聽,把大拇指一豎:“高!你真是個老魔頭哇!你打算什么時候去?”“過兩天我就去,我先踩踩道。”
這老魔頭仗著他沒來過北京,一般的人對他都不熟識,找了個大草帽扣到腦袋上,白天到雍親王府前后左右轉了幾圈,然后蹲到雍親王府的門前,觀察府里的動靜。到了晚上,他潛入雍親王府,實際上他是找童林來的,可巧童林放假剛回家,他還不認得童林家在哪兒住,老魔頭一琢磨,我不能空手回去,咳!一合計,行了!童林不在,不是還有雍親王嗎?我聽說童林發(fā)家致富之所以這么露臉,全是雍親王支持的,看來他是個罪魁禍首,我把這藥給他吹上。把他吹上更好了,他要是死了,童林就得擔責任,康熙皇帝就得拿他是問,還說不定牽連多少人呢!看來,今天晚上我是來對了。他一琢磨,這藥得上跟前吹去,可怎么吹法呢,正好雍親王手下有個小書童,這小書童挺聰明,叫小喜子,雍親王說口渴進了屋子,何春、何吉去燒水的工夫,小喜子回到自己的屋里,他這屋里經常有一壺開水,外頭有暖套罩著,他也想給雍親王打溜須,就這么樣,徹好了水,拿盤托著,想給雍親王送去。這老魔頭一看機會來了,轉到小喜子身后,用點穴之法把小喜子給點住了,然后把盤接過去,他把小喜子拎到沒人之處,由他代替把水送進屋去。要不雍親王怎么瞅他眼生嚇了一跳呢?因為他長得太難得了,這送水的人,就是老魔頭。
寧五這小子利用送水的機會靠近了雍親王,雍親王掀開碗蓋喝水的功夫,他把這藥撒到手心里,輕輕地往上一吹,神不知,鬼不覺,正好吹到雍親王的臉上。什么地方吹上,全往眼睛上攻,他吹完就走了。可那兩壺水是怎么丟的呢?都是這老魔頭給干的。他不打算叫人這么快進來,因此他把兩壺水給倒了,目地是拖住何春、何吉,時間延長,好讓藥力發(fā)作。您說這小子多狠毒哇!等都辦完了,他就上了房了。等雍親王一發(fā)作,“哎呀!”一叫喚,他在房上“撲哧!”一笑,回歸永發(fā)鏢局。
到了永發(fā)鏢局,他就吹開了:“眾位!我想傷童林來著,可童林不在。我又一想,賊不空回,干脆我給雍親王來一下吧。如今藥力發(fā)作,你們就聽好吧!折騰他個死去活來,驚動康熙皇帝,康熙一怒,降下圣旨,他童海川也活不了。這叫借刀殺人!”
眾人一聽這才高興,特別是杜清風,喜笑顏開道:“賢弟,這事要是成功了,我得好好謝你啊!來,擺酒!”
但是這事過后,他們不放心,得派個人打探打探消息,萬一叫人治好,怎么辦呢?這次老魔頭沒來,叫一個徒弟,鬼影子張青,趕奔雍親王府刺探情況。這張青覺著自己武藝不錯,輕功術挺高,要不能叫鬼影子嗎?結果這一來倒了霉了,把他抓住了。他一口咬定不說實話,傻英雄想出一個絕招兒,要給釘撅子,他害怕了,這才把以往的經過從頭到尾全說了。最后還瞪著眼說呢:“童俠客,咱們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您可說了,只要我說出實情來,你就不給我釘橛子,這回我可全說了,要有半字虛假,天誅地滅!”
童林點了點頭道:“好吧!只要你說的是實情,我還可以重新發(fā)落。來人!把他押到順天府!”
因為這不是衙門,沒權押人。童海川提起筆來,寫了個條子,讓何春、何吉蓋了個印,派了幾個人,把他送交順天府。衙門一見條子,知道是賊了,馬上收監(jiān),押入死囚牢,聽候處理。這案子不完是不能處理。
童林把他送去之后,回來這么一琢磨:現在勢在燃眉,看來這老魔頭寧五、杜清風等等眾人都在永發(fā)鏢局,而且他身上帶著解藥,只有把他抓住,才能救雍親王,否則的話,這雍親王百日性命就沒有了。有道是,救人如救火,童林待不住了,跟劉俊眾人一商量,起身趕奔永發(fā)鏢局。臨走時告訴何春、何吉:“如果貝勒爺醒過來,問我哪兒去了,不要提我上哪兒。”何春、何吉就著急了:“童俠客,那趕緊到衙門調兵吧!”
“不,來不及了!”
童林想,到衙門再備案,再調兵,再到永發(fā)鏢局,會打草驚蛇,賊就跑了。有我們爺兒幾個是綽綽有余了。就這樣,童林帶好了兵刃,領著師弟和幾個徒弟,飛身趕奔西直門。到西直門都后半夜了,再找那城門官,等拿來鑰匙開城,那得耽誤多長時間啊!干脆吧!順著馬路上了城,用繩子拴到城頭上,爺兒幾個用天鵝下蛋的辦法順城而下。然后也不管這條繩子了,越過護城河,一直趕奔永發(fā)鏢局。這鏢局離西直門才五里路,在西直門外有條大街,買賣鋪戶也是挺多,人口也密集,在小十字街路北就是這鏢局。
童林帶著幾個徒弟來到永發(fā)鏢局。現在天已經過了三更,時間緊迫,勢在燃眉,不容他多考慮。他讓夏九齡、司馬良堵住前門,讓劉俊、洪玉爾堵住后門,讓傻子于和兩頭巡邏,他自己墊步縱身,“噌!”躥上前房,手擎子母雞爪鴛鴦鉞,滾背爬坡直奔后院。童林在房上往下一看,屋里面燈光閃閃,有人正在談話,聽聲音還不是一個。海川趴在房坡上,定睛瞧看:天挺熱,門窗都開著,屋里掌著燈,所以看得非常清楚,再看當中一張云床,床上坐著個高大的老道,腦袋上纏著藥布,不是旁人,正是惡道杜清風。在下面幾把椅子上坐著幾個人,其中還有兩個老道,童林瞅著眼熟,想不起來了。書中代言,這就是五毒真人華亮羽。挨著他坐著一個老道,長得賊眉鼠眼,面如瓦灰,童林認識他,正是發(fā)賣薰香蒙汗藥的壞蛋叫喬玄齡。旁邊坐著兩個俗家,一個是黑大個,好像半截子鐵塔,長得闊口大腮,二目溜回,看年紀在四十歲左右。書中代言,這小子就是永發(fā)鏢局的總鏢師叫吳永發(fā)。挨著他坐的好像是個小孩兒,在椅子上兩條腿還不沾地。這家伙長得挺大個腦袋,娃娃臉兒,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穿青掛皂,兩個眼珠子嘰哩咕嚕直轉,這就是獨闖江湖老魔頭寧五,壞事就是他干的。另外還站著幾個大漢,有的卡著腰,有的背著手,聽他們談話。童林心想,先穩(wěn)住氣,要知心腹事,且聽背后音,聽聽他們說什么。
其實屋里正著急呢!杜清風把茶幾拍得“啪啪”直響:“怎么還不回來?不是出事兒了?哎呀,該回來了。”
他指誰說的呢?就指鬼影子張青,旁邊幾個人顯得也有點急躁,喬玄齡眼珠子轉悠轉悠,說:“無量天尊!道兄,三更天一到,張青這孩子肯定得回來。至今未歸,想必是兇多吉少。要這樣,咱們還得做點準備。”
寧五一聽,把禿腦袋一晃:“咳咳!我說各位放心,對別人我不熟悉,對張青這孩子我太熟悉了,那是我掰著手教他長大的,那孩子生就一副鋼筋鐵骨,就即使被他們抓住,也不會吐露真情的,童林撬不開他的嘴巴,這個你們放心。”
杜清風說:“這話可不能這么說呀!人心似鐵假似鐵,官法如爐真如爐。你看沒抓住他的時候,他又是英雄又是好漢,要被人家抓住,在重刑之下,難免吐露口供。”
“不能,不能!道兄你們放心吧,我的人我心里有底。再說,他也抓不住。我那孩子有能耐,要不怎么叫鬼影子呢?只要一發(fā)現他,一晃身就沒影了。咳!一會兒就能回來。”
童林一聽,明白了。這張青沒說假話,果然是受他們所差,刺探雍親王府。時間有限,童林不能再等,雙腿一飄,“噌!”跳到天井當院,“鏜啷啷!”把雙鉞一分,高聲喝喊:“惡道杜清風!殺不盡的毛賊草寇,還不出來受死,俺童林在此!”
這一嗓子不要緊,把屋里人嚇得魂飛魄散,噗,噗,噗!把燈全吹了,剎那間,屋里一團漆黑。就聽兵器響動,一陣騷亂,他們把家伙全拽出來了。杜清風躲到門后,寧五這幫小子藏到桌子底下,一個個拉兵刃,定息寧神,住院里頭看。童林二次說話:“出來!甭在屋里藏著了,童某在這等著呢!”
杜清風摳破窗紙往院里一看,就童林自己,孤單單,冷清清,他這心才有點底兒,知道在屋也藏不住,沖兩旁一打唿哨,把門冷不丁地拉開,“嗖、嗖、嗖……”跳到天井當院。童林在東邊,他們在西邊,一字排開,惡道杜清風往房下看了一眼,不見人影,知道就是童林自己了。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無量天尊!童林!我找你不著,拿你不見,爾自己送到門上來了,休怪貧道無理,我要結果你的性命!看劍!”說著,“啪!”的一劍,童林一閃身,用單鉞一掛,“鏜啷啷啷!”把寶劍給他擋住了:“杜清風!我且問你,要有能耐,咱們比試高低論上下,你們把童林打倒,或要了我這條命,我二話沒得說,全怪我經師不到,學藝不高,你們可不能暗下毒手,暗箭傷人。我且問你們,雍親王是怎么受的傷?那眼睛是怎么回事?你們誰在這里耍陰謀,施詭計,暗地傷人?有種的敢不敢承認?”
幾個賊一愣!一聽童林話里有音,就知道這個事情敗露了。寧五還有點不相信,在旁邊仗著膽子把腦袋一撲棱:“姓童的!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誰傷了貝勒了?”
童林瞅瞅他:“你是不是叫獨闖江湖老魔頭寧五?”
“啊,對呀!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鬼影子張青是什么人,是不是你徒弟?”
“對,對呀!”
童林一笑:“你甭跟我裝蒜了,你演什么戲,變什么戲法?我告訴你!張青已經被我生擒活拿,全都招了口供,你們的陰謀詭計全都露了餡了。寧五,杜清風!今天晚上,你們把解藥給了我,我給雍親王治好眼睛,能減輕你們的罪責,如果不給我解藥,你們一個也走不了。容等官軍趕到,把你們全都抓入大牢,問成死罪!”
寧五一聽,心里一翻個兒了:“哎喲!孩兒啊!張青啊,張青!你怎么把老師我給出賣了?臨走之時,我怎么囑咐的你呀?你拍著胸脯跟我打了保票,在任何情況下,也不吐露真情,你怎么給說了!糟糕,糟糕!”但是,現在已經追悔不及了。寧五沖著兩旁眾人一使眼色,大伙“呼啦!”往上一闖,把童林就給包圍了。到了這陣兒,也不講道理了,干脆用武力解決吧!杜清風擺寶劍就砍,寧五掄鬼頭刀就剁,華亮羽、喬玄齡兩把寶劍從兩路進攻。再加上這吳永發(fā)手里使著一條大塑,奔童林后腦便砸,這么些人把童海川圍在當中。要說童林哪,真是好樣的,力戰(zhàn)群寇,毫不畏懼,為救雍親王胤禛,他把這條命都豁出去了。就見他雙鉞上下翻飛,施展平生所能,就這些人也戰(zhàn)不倒童林。什么原因?在前面書已說了,江南四小名劍,莊道勤、何道源、尚道明、李道通在童林家里住了十天,老哥四個把著手教給童林武藝,這童林是第三次學藝,就這十天的工夫,童林的能耐長了一大截,所以今天才能敵住這么多人。不然的話,童林還非得吃個虧不可。把社清風急得“哇哇!”直叫,好像驢吼一樣。心想,童林這小子這么難對付!我們這么多人,扒拉不倒他?
“來人!都給我上!”
那十幾個彪形大漢,各拉刀槍,“呼啦!”也上來了。二十多人把童林圍在正中,但是童林也真是吃力呀!累得眼前金星亂晃,心頭“咚咚咚!”直跳,這可不是童林沒能耐,這叫雙拳難敵四掌,好漢架不住人多。老虎厲害不?架不住一群狼,何況這些東西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大盜,手黑心狠的惡賊。因此,童林可就冒了汗了。正在這個時候,就聽西大墻“嘎吱、嘎吱……”這墻動彈了,動來動去,“呼隆!”這墻就倒了一個大豁口,塵土飛揚,從外邊闖進一條彪形大漢,手中舉著獨腳娃娃槊。沖進來的非是旁人,正是傻小子于和于寶元。這于寶元勁兒太大了,奉童林之命,他在外頭巡邏,傻英雄這嘴就噘高了,心說,師兄怎么不帶我進去?又一想,對,我太笨,我不會高來高去的能耐,才把我留在外頭。傻英雄轉來轉去,側耳一聽,喲!院里打起來了,且聽:“童林!你往哪里走?”“看劍!”“看刀!”“看槍……!”
把傻英雄急得抓耳撓腮,心說,壞了!我?guī)熜衷诶镞呣恿耸至耍俏以谕忸^怎么辦呢?傻小子一想,我得到里頭幫我?guī)熜值拿Α?杀牧巳模牟簧先ィ髞硭蛔聊ィ焊纱辔议_個便門吧!你看他傻得有心眼,把后背對著這墻,兩條腿撐地,渾身攢足了力氣,他就頂這墻。這一招可厲害,這于和于寶元這勁兒不知有多大,三晃兩晃把這墻給靠倒了,開了個便門,他這才闖進來。他手中舉著獨腳娃娃槊,往里一看,眼珠都紅了:“喲——!呔!師兄,不必著急,牛小子來了!”他搶大槊,“劈哧叭喀!”這頓拍呀!碰著的死,挨著的亡,只要他一轉圈,就削倒七八個。要講沖鋒陷陣,連童林都不行。傻英雄熱心腸,正好往里沖的時候,永發(fā)鏢局的總鏢師吳永發(fā)晃著大槊過來了:“好小子!休得前進,著打!”
他過來一擋于和,于和急眼了:“去你娘的吧!”拿娃娃槊往上一兜,“鏜啷啷!”把吳永發(fā)的兵刃給崩飛了。您說多大勁兒,崩起了三十多丈,吳永發(fā)的手全震破了,“咳喲!不好!”轉身他打算另換兵刃,他剛一轉身,于和的大槊就到了:“去你娘的!”“啪!”正揍腦袋上頭,把吳永發(fā)的腦袋給揍沒了,你說這勁兒有多大,“咕咚!”死尸栽倒在地。
傻英雄打倒吳永發(fā),又奔其他的賊來了。你想想,都說賊人膽虛,這話一點不假。你別看杜清風這幫人有能耐,一看目前的這個形勢,就知道不妙,童林外邊有幫手,這是來了一個,說不定后頭還有大隊人馬,要這樣打下去,對我等十分不利。杜清風一琢磨,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干脆別在這兒拖延了。想到這里,他虛晃寶劍,大步墊身就上了房了,嘴里喊了一聲:“風緊,撤!”接著一打唿哨,那意思是叫他們撤。
杜清風是臺柱,他要一跑,大伙沒主心骨了,誰還敢戀戰(zhàn)呢?因此,轉身都跑了。讓童林他們給打了個雞飛狗跳墻。這幾個賊,往不同的方向跑:杜清風奔正東,華亮羽、喬玄齡奔正西,獨闖江湖老魔頭寧五奔正南,還有一伙賊奔正北。童林就一愣。他想:我追誰呢?這是個問題呀!他又一想,對了!那幾個人雖然罪大惡極,眼前沒什么用,至關重要的是這獨闖江湖老魔頭寧五,因為毒藥是他使的,他身上有解藥,只有把他抓住,才能給雍親王治好眼睛。因此童林打定主意,往下一塌腰,直追寧五。這傻子呢?一看師兄追誰,他就得追誰,傻英雄一邊追一邊喊:“快來呀!把這小孩兒抓住!”
因為寧五長的個小,所以管他叫小孩兒。這時候夏九齡、司馬良、洪王爾、劉俊全聽著信兒,破門而入,見此形勢,在后頭就追。
別的人跑了不提,單表這寧五,回頭一看:“我的媽呀!”都奔自己來了,這小子施展開陸地飛騰法,從外房上跳到街上,往前一塌腰,“嗖,嗖,嗖……”其快如飛。你想想,他徒弟就叫鬼影子,那就夠快的了,何況是他。別看小個不大,兩條腿搗騰的挺快,一眨眼就不見了。但是一樣,他分跟誰比,要跟童林比,他還不行。童海川塌腰是緊追不舍,把別的人就閃到后頭了。跑的最慢的就是于和,牛兒小子個大腿長,但是塊兒大,跑不動,把于和累得直喊:“師兄!等一等啊!都累死我了!”
別人誰管他呀!穿云白玉虎劉俊恐怕師父有失,緊在童林后頭掩護,那小哥兒幾個也都跟上了。咱們再說童林,追來追去跑了有二十里地,他一看寧五就在前頭,海川丹田一叫勁,使了個穿云式,“噌,噌,噌!”就來到寧五前頭,把雙鉞一分:“站住!”
寧五一看不好!掄鬼頭刀就剁,童海川用左手鉞往外一架,用右手鉞奔他的脖下,他往下一低頭,宜林使了個腳術,“騰!”就是一腳,正踹他胸脯上,這一腳多大勁兒,寧五躲閃不及,“哎喲!”一聲,鬼頭刀落地,還沒等他起來,穿云白玉虎劉俊就到了,劉俊把刀掄起來,拿刀背照著寧五的后脊背“咔嚓!”就是一刀,把這小子打得躺在地上,翻了兩翻,動彈不了啦。童林嚇了一跳,童林想,你怎么給他一刀哇!整死就完了!他過來一看,拿刀背削的,把鎖骨給打折了,要不這小子不是人動靜呢。童林喘了喘氣,說:“綁,綁!”劉俊過來把寧五綁上了。
這時候夏九齡、司馬良、洪玉爾全都趕到了,童林看了看,說:“把他帶回去!”
“哎喲!”大伙一看,總算沒白追,往回走到半道兒,才碰上傻小子于和,于和還往這兒跑呢!“師兄啊,等一等!”
大伙也不敢樂,打仗這玩藝兒還有等的嗎?洪玉爾也壞點:“師叔,你怎么才來?”
“他娘的!我跑不過你們。”
“跑不過你是認打認罰?”
“認打怎么說?認罰怎么講?”
“認打,就趴在這兒,我們每人揍你一頓,你太笨!”
“哪有打師叔的?”
“好吧,那就認罰吧!”
“認罰怎么辦?”
“這人歸你扛著,你扛回去,聽見沒有?”
“哎!那行嘍!”傻子還挺高興,“這人是我抓的,小孩兒,過來吧!”用手一拎,像拎包兒一樣。
大伙回轉北京,等來到城門這兒,天放亮了,城門也開了,不用越城而過了,大伙順著大道直接趕奔雍親王府。
一進門,童林見著何春、何吉,把剛才經過進述一遍。何春大喜:“哎喲!這一說雍親王有救了!”
“有救了!我們把這小子抓住了,可有一樣,永發(fā)鏢局是個賊窩子,你馬上知會九門提督衙門,知會順天府,派人把他抄了。”
“哎!”何春到順天府跟九門提督衙門一打招呼,派出軍隊,把永發(fā)鏢局就給包圍了。抓住一些打更的,做飯的。掃院子的,真正的賊全都逃之夭夭,這就算把水發(fā)鏢局給封了。
這些事情暫不細說,單表童林,回到雍親王府,略微休息休息,把臉擦擦,直接趕奔書房,進屋一看,十幾個大夫都在床邊守候,三位福晉在屏風后面低低地哭泣,還在那兒抹眼淚呢!童林見過福晉,跟大夫們打過招呼,輕移腳步來到床邊,哈下腰去一看,哎喲!雍親王還睡呢!聲音不大,腫得那五官都平了,簡直就不像原來那個樣子。童林心中一陣難過,轉回身把四品御醫(yī)肖大夫拉到外頭,就問他:
“王爺怎么樣了?”
“剛才又鬧騰了兩陣,吃了一副藥,這算安定多了,不見好轉。”
“噢!你們好好地守候,我已經把賊人抓到,他身上就有解藥,一會兒,雍親王就能見好了。”
“是啊?真是謝天謝地!俠客爺,您快點把解藥拿來吧!”
童林轉身出來到廂房,就是審訊鬼影子張青那屋,把寧五提進來了。寧五齜牙咧嘴,這陣兒真成了鬼了,疼得汗珠子往下直淌,骨頭也折了。可這陣誰心疼他?童海川看了看,說:“把繩給他解開!”
綁繩給他解開了,上下一搜身,在兜里搜出兩個小瓶來,一個白色的小玉瓶,一個發(fā)紅色的小瓶,童林不知道這都是干什么使的,把瓶子往桌上一放:“寧五!你還有什么說的?你是想死,還是想活?要想死你說個痛快話,今天把你亂刃分尸!要想活你也說個痛快話,這兩瓶藥,哪瓶是解藥?要說了真情,可以從寬發(fā)落。”
“說,快說!”小兄弟們往上一闖,恨不能把寧五給吃了。
寧五看了看他們,一陣的奸笑,道:“哼,哼……童林哪!你甭跟我打官腔,我見的多了,我就死了也不吃虧,這把年紀了,我活夠了。實話對你說,那兩瓶都是他娘空的。”
童林一聽這話可嚇壞了,趕緊把藥瓶的塞兒拔下去,往外一倒,真是倆空瓶子。童林急得直跺腳:“我問你解藥到哪里去了?”
“童林哪!跟你說實話吧,為了防備萬一,怕你們把解藥弄來,我把這藥給了杜清風了,他早都帶走了。另外,我再告訴你,此時此刻,杜清風已經把解藥扔到金鳳山的后山,叫擋僧嶺,擋僧嶺下有一個逆水寒潭,把那藥扔到寒潭里去了。一輩子叫你們摸不著邊兒了,雍親王就甭想活了。為了捉弄你們,所以我身上帶著兩個空瓶。童林,你上了當了。哈哈哈!哎喲!”穿云白玉虎劉俊過來一卡他脖子,“你再把你的話說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哎!解藥在杜清風身上,他現在把解藥帶到金鳳山擋僧嶺去了,要扔到逆水寒潭,這就是以往的實情。哎喲!”他剛說完,傻小子于和從外頭進來了,你看于和傻呀,能聽出個頭腦來,他一聽白費勁兒了,是這小子變了個戲法,解藥不在他身上。把傻英雄氣得過來就把寧五給抓住了:“好小子兒!你他媽太缺德了!你說,你說……”他晃他這腦袋,三晃兩晃,“咔叭!”把大脖筋給扭折了,就見寧五眼睛一翻,“啊!”沒氣兒了。童林緊拉著,晚了。再看寧五,七竅流血,死于非命。
“哎喲!”童林一拍大腿,心說,師弟,師弟!你成事不足,壞事有余,還想問他的話,你怎么就把他整死了!但人死不能復生,后悔也沒用了,于和于寶元是出于好心,你責怪他有什么用?童林是空歡喜一場,如今感覺腰酸腿疼,腦袋都抬不起來了。童林把徒弟們叫到跟前,大家商議了一下,說杜清風這小子身上帶著解藥,趕奔金鳳山了,但是這個山在哪兒?不知道哇!另外,能不能追上杜清風,這事兒心里也沒有底呀!但是勢在騎虎,還非追不可!童林和大家商議完了,決定爺兒幾個去追。把何春、何吉兩位總管叫進來,童林也沒隱瞞,說明一切,把他們倆急得都要哭了:“噯,童俠客,這可怎么辦呢?要這么說,貝勒爺沒有希望了!”
“不!話還不能這么說,你把御醫(yī)大夫找來。”
十幾個御醫(yī)都到了廂房,童林告訴他們:“我們現在仍然去捉拿賊寇,尋找解藥。什么時候回來,不敢說,據我得知的情況,他們使用的那種藥叫百日奪目沙,一百天毒氣歸心,致人于死地。看來這日子還挺長,你們千萬好好守候雍親王,想盡一切辦法維持他老人家的生命。我立刻帶人去捉拿賊寇。”
大夫們一咧嘴,道:“俠客爺,您可要快去快回呀!我們這個頂藥也不能頂得多久,恐怕藥力一失效,王駕千歲就保不住命了!”
童林說:“你們放心!我比你們還著急。”隨后,告訴何春、何吉,把這死尸拉出去掩埋。
把寧五死尸拉出去扔到什么地方,自不必細說。童林急急回到家里,見到爹媽和兄弟,告了詳,老頭老太太一聽兒子要走,舍不得:“孩子,你又要上哪兒去?”
“唉,爹娘你們別問了,雍親王受人陷害,性命危在旦夕,我必須把這賊寇抓住,把解藥取回,才能保住他老人家的性命。”
老夫妻一聽:“哎呀!孩子,那你可得去,雍親王是咱家的恩人,沒有人家,咱們哪有今天。孩子,你一定要想辦法辦成此事。”
“兒遵命!”童林把兄弟童森叫過來,拍拍他的肩頭,說:“兄弟,家務的事情交給你了。”童森還直抹眼淚:“哥哥,我總想勸你呀,又沒法說。你說這日子怎么個過法兒?雖然不愁吃,不愁喝,整天在刀尖上滾打,在刀刃上爬,說不定哪天就得出事。哥哥,您去吧!但愿您把此事辦完之后,就把這職辭了,咱還是回家種地的好。”
童林點了點頭,其實童林也有此心。就這樣,帶了足夠的路費,又回到雍親王府,把一切事情料理完了,帶著劉俊、夏九齡、司馬良、洪王爾、傻英雄于和,各帶兵刃,起身趕奔金鳳山。不是不知道嗎?那好辦,鼻子底下有嘴。童林一邊走一邊打聽,有人告訴他:“金鳳山離這兒就三百多里,不遠,屬于直隸境內,太行山的山脈,到那附近再打聽,沒有不知道的。”童林點頭謝過,帶著劉俊等直奔金鳳山。
欲知尋找杜清風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50
第九十六回 金鳳山上遏孔秀 逆水寒潭撈解藥
且說他們路上無話,童林心里著急,腳下加緊,只用了一天一夜的工夫,他們老少爺兒幾個就到了。抬頭一看,但見大山攔路。連綿不斷,山嶺重疊,怪石橫生,數不清的山頭,也不知哪個是金鳳山。童林收住腳步,順著山溝往里走,抬頭一看,靠著山根。道邊兒,有一個小村落。童林這陣覺得又渴又餓,踉劉俊一商量,決定到這兒住宿,順便打聽打聽金鳳山在哪兒。說話之間就進了這小村子了,您還別說,這小村子還挺熱鬧,緊把著街口就有幾家店房,還帶飯館子的。童林爺兒幾個剛一進街,就見一個伙計過來攬坐兒;“哎!各位客爺,趕緊住下吧!住在咱們李家老店,吃喝方便,房間寬大,被褥干凈,要住宿的話,您請這屋。”
童林看了看:“可有閑房間?”
“有您哪!您一共幾位?”
“就是我們六個人。”
“請!里邊請!”
童林一想,不管怎么的,先歇會兒再說。爺兒幾個進去一瞅,還真不錯,因為這個地方比較閉塞,來的客人不是那么多,所以房間都挺干凈。他們包了一個跨院,一共三間房,童林等人來到屋里頭坐下,管家拎進兩個大木桶,一桶涼水。一桶熱水,爺兒幾個洗洗臉,燙燙腳,把塵土撣撣,伙計又把茶水沏來了。童林一邊喝著水,一邊問他:“伙計,貴姓啊?”
“免貴姓李。”
“噢。我跟您打聽打聽,這金鳳山在什么地方?”
“金鳳山哪,咳!您看見我們眼前這座大山沒有?這座山叫青山,翻過這架山就是金鳳山,您瞅著哪座山大,哪山最高,那就是。另外一會兒我再告訴您,那山頂還有座廟,叫古剎玉皇頂。哎呀!那玉皇頂呀,可靈驗了,附近的老百姓都上這兒燒香許愿來。怎么,您幾位也是許愿的?”
“啊,啊。”童林也不能跟他說真情,含糊其辭。打聽明白了,稍微放點心,告訴伙計準備吃喝。這店里沒別的,就是大肉包子,饅頭,小米粥,這就不錯呀!一會兒擺了一桌子,爺兒幾個圍住,飽餐膳飯。傻小子于和真能吃啊!左一盤,右一盤,左一屜,右一屜,把店房里這點吃的恨不能都包圓了,吃得直打飽嗝。劉俊說:“你少吃點不行嗎?再撐著動不了地方,這活可怎么干哪?”
“你放心得了,撐不著。現在我才吃了半飽。”
大伙捂嘴一樂,吃這么多才半飽。傻英雄猛吃完了,往旁邊一靠,轉身這么個工夫,呼嚕出來了,鼾聲如雷,真累壞了。其實別人也累,可不敢睡,找個地方休息,低頭想自己的心事。童林如同泰山壓頂,千斤重擔都在他身上,他能休息得了嗎?等吃完了,背手轉了兩圈,心想:讓大伙歇會兒,我們就起身哪。
休息了約有一個時辰左右,童林把大伙全叫起來了:“走,走,走走!快起,快起!”把于和也叫起來了。于合還有點不愛動地方,但是師兄叫,不能不起來。傻英雄用冷水洗了洗臉,讓伙計看守房間,童林他們就起身了。
翻過青山,直奔金鳳山。這回可找對了,劉俊用手一指:“師父,您看!那上頭果然有一座廟。”
大家手搭陽棚,往高處一看,這座廟是直插云端,就好像凌霄寶殿一樣,廟頂上云霧繚繞,從腳下要到玉皇頂大概還有很長一段路。他們不是來燒香的,童林一想:后面有個擋僧嶺,擋僧嶺前有個逆水寒潭,我們是奔這兒來的,他們起身就往后轉。沒來過這兒,難免道路生疏,多走了不少路。正翻山頭往前走著,見兩邊全是樹木和雜草。童林告訴大伙還得注點意,別一腳失足滾落到山澗里頭,這里山勢挺險惡。大家正走著走著,冷不了頭前蹦出一個人來,把去路給攔住了。這人手中使把鋼刀,“唰,唰,唰!”晃了幾晃,口念山歌:“此山是吾開,此樹是吾栽,要打此處過,留下買路財。牙蹦半個說不字,吾是管殺不管埋。”
劉俊一看,鼻子都氣歪了,心說,這小子膽子真不小,光天化日乾坤朗朗敢劫道,你劫普通的老百姓也行,你截我們爺兒幾個,你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膽了?你雖然不知我們的身份,從外表還看不出來嗎?我們身上都帶著家伙,就你只身一個人,你膽子有多大?你不是瘋子就是傻子。劉俊剛想過去,童林一伸手把他攔住了。童林覺得這事情也奇怪,站住一看,這人長得還不錯,二十掛零的年紀,姜黃的臉膛,寬腦門,尖下頦,頭上軟包巾包頭,身上穿著一身青色褲褂,大衫在腰里頭盤著,下面蹬雙靴子,身后背著空刀鞘,手里拎著把刀,看這五官貌相,這人也不像是個慣盜,也顯得挺善良平和。想到這兒,童林往前大跨一步,用手一指;“咳!你是誰?竟敢攔路搶劫,你就不怕王法不成?”
這位聞聽,把腦袋一撲棱:“天是老大,吾是老二,要怕王法,吾就不干此事,廢話少說,把東西給我留下!”
童林住兜里拍了拍,“嘩啦,嘩啦!”直響,“聽見沒有?我兜里帶的錢還真不少,起碼我們爺兒幾個的衣服脫了,也能換幾個錢花,但是不能給你,得問問你是誰?你竟敢在此搶劫!”童林道。
那個人一笑:“哈哈哈!要問吾,你們可站好了,吾的名聲太大,你們站不穩(wěn),全得嚇趴下。”
童林一笑:“你的名聲怎么那么大呢?報出來我們聽一聽。”
“吾家住在京南霸州童家莊,吾姓童名林,字海川,人稱震八方紫面昆侖俠是也!”
這下連傻子都樂了:“這疙瘩又出來個師兄哎!”
哎呀!童林也不敢樂,人家紫面昆侖快是紫臉兒,這位是黃臉兒。童林一想,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反倒不生氣了:“噢,你是童林?”
“對,正是吾。你們怕不怕?”
童林說:“怕不怕先擱到旁邊,我就問問你,聽說你在親王府當教師,怎么跑這兒截道來了,這是怎么回事?”
“嗯,這你不清楚,要說起吾童林的身世,十分的不好哇!吾自幼春種秋收,種地為生,養(yǎng)活吾的父母和兄弟,只因年輕的時候吾不走正路,誤傷老父,把吾爹摔個跟頭,后來我沒有臉在家待著,一賭氣逃門在外,路過江西龍虎山,得遇二恩人何道源、尚道明,把吾救到二仙觀,傳授我武藝,教給我子母雞爪鴛鴦雙鉞,又教給我八卦柳葉綿絲掌。學藝八年,我奉師命下山,路過雙雄鎮(zhèn),掌打鐵背龜雷春。后來我回家,我父親仍然不原諒我、吾沒有辦法,才趕奔北京,正趕上下大雪,吾到一家門洞里避雪,這才雪地遇見雍親王,當了更夫頭。后來那雍親王見我武藝高超,這才提拔我為教師之職。后來地壇會二俠,趕奔山東捉拿韓寶、吳智廣,正趕上杭州擂,吾在杭州擂上大顯身手,雙鉞分雙劍,掌打鐵背羅漢法禪,人送外號震八方紫面昆侖俠,大鬧清水潭烈焰寨,捉住韓寶、吳智廣,勝利還京。康熙皇帝非常高興,在龍樓上接見于我,賜我金牌一面,讓我在北京街頭揚名三日。前些天,三月三亮鏢會上吾又大顯身手,劍削杜清風,威名震天下,我就是童林是也!”
嘿!您看他都清楚啊!童林一看,我這點歷史他整個說出來了,這是誰跟他講的呢?海川故意逗他:“噢,你就是童林。剛才你說了,你在龍虎山學藝,學的是子母雞爪鴛鴦鉞,那你的鉞哪兒去了?你怎么使刀呢?”
“因為現在吾太窮了,把雙鉞賣了變成一把刀。你廢話少說!快把銀子給我留下!”
越說越不是人話了,說著還捧刀就刺。童林往旁邊一閃身,還沒等他伸手,傻小子過來了:“師兄,你躲開,把他交給我!這小子,滿嘴胡說八道!滿肚子瞎話,我非打死他不可!”
童林說:“別介,手輕點,抓活的!”
這位捧刀一扎于和,于和往旁邊一閃身,把大巴掌掄起來了,就他那巴掌像蒲扇一樣,正拍在這位后背上,“啪!”“哎喲!”“撲通!”來了個狗啃泥。于和過來用大腳丫子踩他后腰上,把這位疼得齜牙咧嘴:“哎喲!慢一點,我的骨頭都要折了。”
童林恐怕于和手黑,過來把師弟推到旁邊,讓這人起來:“起來!你究竟是誰?”
“吾就是童林!”
童海川一笑:“這世上怎么出來倆童林呢?”
“你看我是誰?”
童海川一拍子母雞爪鴛鴦鉞,丁字步在他面前一站,這位揉揉眼睛,仔細一看:“呀!難道您老人家就是震八方紫面昆侖俠不成?”
童林點了點頭說:“不錯,是我。你是誰?”
“我是假牌兒的,哎呀!師父在上,我給師父磕頭了。”
你說這位臉皮有多厚,趴在地上就磕頭。童林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忙道:“起來,起來!”
一問他的名姓,他說了:他姓孔,叫孔秀,字春方,有個小小的綽號叫壞事包。要說起這孔秀,孔春方,還真有點意思,很苦啊!是個孤兒,流落在江湖,到處流竄。他討飯為生,以后蓮花門把他收養(yǎng),當了一個小賊,跑個道兒啊,送個信兒啊,到時候給他一口飯吃。打過來,罵過去,孔秀就在這幫人中學了點能耐,粗拳笨腳的。后來受氣受的實在忍不住了,他又逃跑到了個馬戲班子。吳橋的馬戲最出名,吳橋有一個莊主把他收留了,在里頭也當小打,翻個跟頭,敲個鑼,到四處賣賣票,收收錢,照樣受氣,別看這樣,總算吃飽了。孔秀在馬戲班子里頭練了點能耐,一會騎馬,二會高來高去的功夫,以后隨著年紀的增長,他覺著干這種生涯也是沒有出息,又辭了這馬戲班子,到外頭謀生。后來,在武術場子當了一名教師,他這教師也是最下等的,拿錢拿的最少,也沒人尊敬他。孔秀自尊心還挺強,心里琢磨著,我怎么就不成名呢?我要是出了名有多好!在此期間,江湖上傳出一種佳話,就是關于童林的事情。有些人一談到童林,就眉飛色舞,講的津津有味。孔秀伸著脖子聽,他剛才說的這些事,都是聽別人講的。童林的事兒把孔秀給迷住了,孔秀一琢磨,我要拜童林為師該有多好,我也是個少俠客,這叫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格高,我真要拜了童林,我的造化可不小啊!但又一想,我跟人家童海川一不沾親,二不帶故,我沒門沒戶,出身低賤,人家能收我嗎?想到這兒,他又發(fā)愁了。最后,他一合計,人心都是肉長的,禁不住我孔秀去磨他,鐵杵磨繡針,功到自然成。又一想,去,我又不能空手去,我得有倆錢呀!穿的得像個樣,得拎點貴重的禮物,上下還得打點打點,哪兒不得用錢哪!摸了摸兜里,他一貫就是窮底兒,沒錢。孔秀一琢磨,算了,良心喪于困地,干脆我劫道吧!我劫倆錢兒,不就達到目的了嗎?這位打定主意,開始截道。在哪兒劫都覺不合適,他就鉆這山溝里來了,您說多巧,頭一撥兒就把童林給截住了,這不是無巧不成書嗎?你倒好好看看是誰呀?他沒看,蹦出來就念山歌。因為是個外行,也沒干過,說明自己的經過之后,他在地上跪著就不起來了:“老師,我早就下了決心,無論如何您老人家要收我!”
傻英雄于和把大巴掌掄起來了:“再說!我把你腦袋給擰下來!我?guī)熜帜苁漳氵@樣的徒弟嗎?誰讓你小子劫道?”
“我也是實在沒有法兒,因為我是叫錢逼的。”
童林一看這人挺有意思,現在趕奔金鳳山捉拿賊寇,正是用人之時,帶著就帶著吧,童林說:“孔秀啊!現在還不能答應收你,可以做個記名的徒弟,我考驗你一段。你要跟著我,如果你做事情精細,立點功勞,我重新考慮;如果你賊性不改,到那時你離開我趕緊走,懂嗎?”
“哎呀!多謝師父!”
孔秀給童林磕完了頭,又轉圈給大伙磕頭:“各位師兄高高手,請多關照,多關照。”
你看這孔秀挺有意思,雖然初次見面,大伙都挺喜歡他。童林讓他起來,孔秀就問:“老師,吾有一事不明,當面領教。”
“你說吧!”
“老師,您不在北京雍親王府,您上這兒來干什么?我真是不敢想象。”
“咳!”童林口打咳聲,把來到金鳳山的目的說了一遍。孔秀不聽則可,等聞聽此言,站在那里呆若木雞,好半天沒說話,眼珠直轉。童林就看出有事兒來了,就問他:“孔秀,你愣什么?看這樣你有心事,快對為師說來!”
“老師啊!您這一提,我倒想起一件事來,這兩天,吾就在金鳳山,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轉悠,昨天,吾碰上三個老道……”
“啊?什么樣的老道?”
“其中有一個老道,身材非常高大,腦袋上還纏著藥布。”
“對!他就是杜清風,他在什么地方?”
另外還有兩個老道,他們鬼鬼祟祟到了金鳳山的擋僧嶺,站在一塊懸崖的崖頭上,指手畫腳往下看,吾仔細往下一看,下頭是白亮亮一片大水,不知道他們看什么?就見他們手中拿著一個包包,墜了一塊石頭,“撲通!”一聲扔到水里,我還覺著有點納悶,那是扔得什么呢?老師這一說,前后就對了茬了,肯定他們把解藥扔到水中。
“后來呢?”
“后來我還想劫這三個老道,一看這三個老道挺厲害,沒敢劫,我眼睜睜瞅著這三個老道,順山溝走了。上哪兒去了我不清楚。”
童林想,這就對了,看來獨闖江湖老魔頭寧五也沒說瞎話,他說把解藥扔到擋僧嶺下逆水寒潭,這一定是那個地方。現在抓人是次要的,主要取解藥是當務之急。跟孔秀一商量:“你在頭前引路,領我們趕奔扔藥的地方。”
“老師,跟我來!”孔秀對才這兒挺熟悉,翻山越嶺在前頭引路,童林他們跟在后頭,就到了一個懸崖。這個懸崖往前探著,一個不注意要掉下去,不死也得受傷。他們師徒互相拉著手,站在懸崖上往下一看,就見下面白亮亮一片大水,但是這水沒有浪頭,就好像結了冰似的,平平靜靜,跟一面大鏡相似。再往兩邊觀看,曲曲彎彎,還有一條河。童林一想,大概這就是逆水寒潭,問孔秀:“你看準了是在這兒扔的嗎?”
“老師,一點都不假。這三個老道就是站在這里投進去的,吾親眼得見,一點錯不了,就投到那水的中心。”
童林從崖頭上下來,慢慢的靠近,童林不會水啊!咳,叱海金牛于和見著水樂了:“師兄,讓我洗個澡兒吧!”說著話就要脫衣眼下水。另外的幾個人,司馬良、夏九齡、劉俊、洪玉爾都會水,包括這孔秀都會來個狗刨,要講起來都比童林強。這小哥兒幾個就要下水,童林趕緊把他們攔住:“等一等。”為什么?童林辦事非常精細,他發(fā)現這水有點奇怪,拿了個東西往水里一扔,“砰噔!”出來的聲音都是兩樣,一點兒浪花都不起。童林說:“這水怎么像粥似的?你們先別下水,千萬小心。”說著,童林拿了個輕輕的東西,樹枝上帶幾個樹葉,輕輕拋落水中,不到水面還倒罷了,這東西剛沾水面就一轉個,抽于水底。劉俊嚇得顏色都變了:“老師,不好!看見沒有?這就看出來,鵝毛也沉底,人進去也好不了!”
這就不能下水了,童林把于和給攔住。怎么辦呢?最好雇只船,派人打撈。又不知這水有多深,事到現在,也只好如此了。爺兒幾個順著這湖往前走,轉過這條河,好不容易找著個人家,這家真是使船的,還打漁,老頭六十多歲,姓劉,跟劉老支交涉半天,說讓他給撈一件東西,劉老丈把腦袋一撲棱:“各位,強人所難哪!那逆水寒潭,連鵝毛都沉底,小船要到那兒,恐怕也保不住。我這把年紀了,你們打算讓我把老骨頭扔在那兒,給多少錢我都不能干。”
童林說:“我們撈這東西是給人治病,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人家,您肯多幫忙,我們多給銀子,給您銀子二百兩。”
錢這東西好使喚,老頭兒一聽二百兩,半天沒言語。一算計,我在這山溝一輩子,也掙不了二百兩啊!這回不如仗著膽子去一趟,哪怕他成也好,失敗也好,銀子得弄到手啊!老頭說:“你們等等啊,我跟我兒子商量商量。”隨即把倆兒子劉大、劉二找來,爺兒仨為金錢所動,就點頭答應了,不過要求個條件,得先付款。童林身上沒帶那么多錢,把幾個徒弟叫到一起湊,好不容易湊齊了二百兩,連整銀子帶散碎的銀子往前一遞。老頭一看,高興得眉飛色舞,把銀子讓老伴收起來,說:“幾位,等等,我這就準備船去。”
老頭把船準備了,爺兒仨仔細把船修補修補,一直把船收拾完了。童林一看,這船能裝二十多人,推到河里,把漿、篙、櫓、網,以及撈東西的鉤子全都準備了,為了以防萬一,還準備了兩大盤繩子。因為不知那水有多深哪!童林等都上了船了,老頭說:“你們可坐穩(wěn)啊!帶你們去一趟可以,撈得出來,撈不出來,我可不管。我們是管接管送不管撈,你們到那兒自己動手。”
童林說:“你放心,決不麻煩你就是了。”
“那上船吧!”大伙上了船,老頭的兩個兒子蕩漿搖櫓,船只一掉頭,趕奔逆水寒潭。
欲知撈到解藥沒有,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51
第九十七回 英雄船駛逆水寒潭 和尚霸道寸步難行
且說童林爺兒幾個上了小船,飄蕩蕩,蕩飄飄,順流而下,直奔逆水寒潭。童林站到船頭,倒背著雙手,往兩岸觀瞧。這船雖舊,其快如飛,兩岸的樹木,山石,很快就閃在身后,就見兩岸青山疊翠,怪石橫生,這兒的風景太美了。但是童林心里雜亂如麻,哪有工夫欣賞這自然的景致,他就盼著快到逆水寒潭,派人下去把解藥撈上來,給雍親王治好眼睛,這是當務之急。小兄弟們誰也沒言語,各想各的心事。時間不大,離著逆水寒潭還有三里多地,突然船不走了,童林一愣,就問這梢工老劉頭:“怎么不走了?”
“哎!我這不能走了,你看前邊有人給攔住了。”
童林定睛往前觀看,也不知道是誰,在水面給攔了一條大鐵鎖,在岸上還站著一群和尚,指手畫腳,不知說什么。正中央有兩把椅子,坐著兩個年紀大的僧人。就在這時,才聽清和尚說的是什么,他們正喊:“咳,站住!船只不得往前進,不然我們要開弓放箭!”
這時看清了,他們手里都拿著弓箭和火銃。火銃就是鳥槍,到了清代,火器相當發(fā)展了,這種火槍打鐵沙子,扣上子母帽,點著火繩,一擼機子,“砰!”一打一大片。那打到人身上,人就變成篩子了,所以這船不敢往前走了。童林一看,這是什么意思呢?難道這山還有人管轄?最好這事能順順當當,別發(fā)生矛盾。他告訴船家,趕緊把船靠岸,船家聽話,把船靠到岸上。童林縱身跳到岸上,小兄弟們也跟著上來了。海川走到這群和尚面前一抱拳:“各位師父請了,你們是跟我打招呼嗎?”
這些和尚一個個晃著禿腦袋都挺橫,走過一個半大和尚來,把眼珠子一瞪:“你們是哪兒來的?為什么無故跑到擋僧嶺東游西逛,你們駕只船想干什么去?”
童林說:“我們想乘船去逆水寒潭撈點東西。”
“撈東西?哎呀!你真不怕風大扇了舌頭,你鼻子底下沒個嘴,你不懂這兒的規(guī)矩,還不會打聽打聽嗎?我告訴你,凡是這一帶,都屬于古剎玉皇頂管轄,是我們的廟產。一山一河,一草一木都歸我們管理,你們想上哪兒就上哪兒行嗎?經我們當家的允許了嗎?回去,回去!不行,不行!”
童林一皺眉,真是一處不到一處迷呀!鬧了半天這地方歸人管哪!不是荒山野嶺,那就把事兒講講吧!海川一笑:“各位師父,實在是對不起,怪在下魯莽,不懂此地的規(guī)矩。我們打算請各位師父行個方便,到逆水寒潭去撈點東西。”
“想撈什么?魚,這兒沒有,蝦更沒影子,你們去找死嗎?”
“師父,有一個人哪,把一瓶藥扔到里邊了,我們打算撈這瓶藥,去解救一個人,您行個方便,大慈大悲。”
“咳咳咳咳!我說你這莊稼人真能瞪眼胡說八道,那藥怎么能扔到逆水寒潭呢?我們沒看見,不懂你說的是什么,就這么告訴你得了,這兒歸人管理,沒有我們師父的話,不行就是不行,走走走!”
這和尚比禿尾巴狗還橫,任憑童林怎么哀求怎么解釋,就是不答應。促英雄于和生氣了,于和一聽心想,哪有那么多廢話跟他說?他也沒經童林的允許,從后面轉過來了,瞅著這和尚傻笑:“嘿嘿嘿……”
和尚一看,這是什么意思?于和冷不了抓住他的耳朵,一下子扔水里了。這和尚沒注意,這頓喝呀,好懸沒灌死。等他從水里爬出來,哇哇直吐,那些和尚都掩嘴而笑,這和尚一回頭,喊道:“你們還樂呢!還不過來給我打他!”
這些和尚聞聽往上一闖,圍住于和就打。于和還在乎這個嗎?這些天都悶壞了,就愛打仗,一看打仗,樂得眼睫毛都開花了:“哎,小禿驢來嘍,來嘍,來嘍!”揪耳朵扔一個,揪耳朵扔一個,像下餃子一樣,全給扔水里了。小和尚“爹媽”的一叫,就驚動了椅子上的兩個僧人:“阿彌陀佛!”這一誦法號,像打雷一樣,山谷都應回音。這兩個和尚邁步過來了:“徒兒,閃退一旁。”
“師父,可把我們打苦了。”
小和尚閃到一旁。童林一看這倆和尚,一個黃臉,一個黑臉,長得相貌兇惡,非同一般,看著歲數和身份,斷定他倆是頭頭了。海川趕緊賠禮:“二位大師,千萬原諒!這是一個傻兄弟,有點少心眼,方才動手,歸他不對。我這廂替他賠禮了!我愿意包賠損失。”
“哼!”黑臉兒的和尚瞅瞅童林,“你是誰呀?這些事兒先別提,報通名姓再講。”
“在下姓童名林,字海川。”
“彌陀佛!你再怎講?”
“我叫童林。”
倆和尚彼此看了一眼,把童林上下瞅了半天,這才說:“難道你就是震八方紫面昆侖俠,雍親王府的御教師?”
“不錯,正是在下。”
“喝!哎呀我說童林哪,都說你眼空四海,目中無人,都說你成了名了,忘了老祖宗,這話一點兒都不假,就拿眼前這事兒來說,你們無緣無故闖進寶山,不經我們允許,就胡作非為,剛才你還讓人動手把我的弟子給打了,可見你這個人多么專橫跋扈。姓童的!今天這事完不了,我一定把你扭送官府,到官家去評理。來,把他逮起來!”
小和尚往上一闖,要抓童林,那這幫小弟兄能答應嗎?穿云白玉虎劉俊、夏九齡、司馬良、洪玉爾、壞事包孔秀,全沖上來了,這頓打啊!把和尚一個個揍得鼻青臉腫,這倆當頭的師父可不平了,把外衣閃掉,拼了命。每人從懷里拽出一條竹節(jié)鋼鞭,掄鞭就砸,傻英雄一看:“全交給我了,我都包下嘍!”
于和躥上去了,這頓大巴掌給打的,你別看這倆和尚挺兇,分跟誰比,要跟于和比就差的多了,這傻子今天也不知怎么這么高興,上去就一拳,把那黑臉和尚打個烏眼青,“啪!”一腳把黃臉兒的和尚踢掉兩顆門牙,打來打去,讓于和一手抓住一個,全給扔水里去了。
童林一想:這事是完不了啦,這和尚是必有來歷。他琢磨撈東西時間短不了,和尚又橫加干涉,這事就不好辦,最好見見他們當家的,把道理講清,得到人家的允許,那不就兩全其美了嗎?我們可以放心大膽在這干活。想到這里,跟劉俊商量,劉俊說:“師父,這事兒不好辦,剛才都打了半天了,恐怕他老師父不能答應,干脆咱就下手。”
童林說:“這不行!那么做不妥貼,干脆,我一方面到廟上去賠禮,一方面見見他們師父,把道理說明。我想,他們會通情達理的。”
就這樣,再跟船家商議:“你在這兒等等,我們到古剎玉皇頂,去去就回,等回來再乘你這只船。”
老頭答應了。拿了人家的錢了,就得給人干活,把船只靠到岸邊,爺兒仨在這兒等著。不過船家告訴童林,說古剎王皇頂有個老師父叫慧斌,這老師父通情達理,人緣可好呢!經常施舍些好東西,像我們家困難,廟上也給不少好吃的。您要跟他講講肯定能行。童林這心就有底兒了,就這樣帶著劉俊眾人,順著盤山道趕奔玉皇頂。這地方真難走啊,足足有兩個時辰,才到了古剎的前面。童林一看,這座廟太古老了,不知什么年代修的,頭前是石頭牌樓,古香古色,從底下過去就是山門。再看這山門,刷著紅油,錚明瓦亮的菊花頂,門前有一對石頭獅子,風吹雨打,這獅子也顯得古舊些。廟上橫掛一個大匾,“御賜古剎玉皇頂”,兩溜石牌,山門關著,角門開著。童林眾人在角門前停住腳步,海川問:“門上有人嗎?哪位師父聽視?”
剛問了兩聲,角門一動,出來一個人,這和尚看了童林一眼,又往他背后看看:“找誰呀?”
“請問廟上的老師父可曾在家?在下要求見一面。”
“你姓什么?”
“在下姓童,我叫童林。”
“喲!你就是童林,找到門上來了。你等著!”
“咣當!”把門關上,小和尚走了。等了好半天,才聽見里邊腳步的聲音,“吱呀呀!”角門開了,剛才挨打的那幾個和尚也出來了,一個個圓睜著怪眼,怒視著童林,往兩旁一站,后頭閃出一位高大的和尚。不但是童林,包括小弟兄和孔秀在內,一看就嚇了一跳,這和尚長得太兇惡了,身高過丈,虎背熊腰,比于和的墩兒還大,上磅稱一稱,沒有三百五十斤也差不了多少,肉乎乎的大腦袋,光腦門受著戒,大耳垂肩,面似淡金,就像用金紙貼到臉上似的,兩道濃眉斜立著,一對大眼圓翻,二日如電,獅子鼻子,鯰魚嘴,臉蛋子上刮得溜光,最使人發(fā)瘆的是他腦門子上有塊肉,這塊肉連著不多,能有拳頭大小,在腦門上撲撲亂蹦,因此顯得格外發(fā)兇。身上穿著灰布僧衣,披著紫色道袍,腰里系著核桃粗細的絲絳,白布襪開口僧鞋,手里拿著拂塵,脖項上掛著素珠,往外一走穩(wěn)如泰山。童林一想:甭問,這就是慧斌長老。他算真猜著了,慧斌剛在禪房落座,正口述經文,倆徒弟回來了,一個法通、一個法廣,就是讓于和扔到水里那兩位。這兩位回來跟落湯雞一樣,哭拜在師父的面前,把方才的經過講述一遍,正說著,童林他們來了。慧斌心中大大地不悅,領人接出來,見面前站著紫面大漢,用拂塵一點:“施主,您就是童海川童施主嗎?”
童林向前施禮:“不錯,正是在下。敢問老師就是慧斌長老?”
“哈哈哈!不錯,正是貧僧。童俠客,里邊請,有話到里邊說。”
童林一看,還行,你別看他相貌長得兇惡,很通情達理。示意小弟兄們守規(guī)矩,大伙跟著童林到里頭,一直到禪堂落座。慧斌吩咐一聲,小和尚備茶。這才問童林:“請問童施主,來在我的古剎玉皇頂所為何事?”
“啊呀!師父啊!”童林沒隱瞞,就把貝勒如何受人陷害,如何抄了永發(fā)鏢局,怎樣審問獨闖江湖老魔頭寧五,怎樣得知解藥被扔到逆水寒潭,怎樣跟蹤而來的經過講述一遍,最后童林要求:“請老師父大發(fā)慈悲,容許我們前去撈取解藥,如能把雍親王的眼睛治好,必不忘慧斌長老的大恩大德。”
和尚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腦門子上的那塊肉,“撲,撲!”直動彈,等童林說完了,他才開口:“童俠客,這要是換個別人來,慢說是取藥,不管干什么,我二話不說,應當行這個方便,這算個什么呢?唯獨你童林,這個事兒就不好辦。”
童林想,怎么這個事落到我頭上就麻煩了呢!“師父,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我說童俠客,你怎么明白人裝糊涂呢?拿方才的事兒來說,你要先跟老僧打招呼,這算個什么,你撈不了,我派人幫你個忙,你不應該不打聽一下,駕船往里就闖,我徒弟法通、法廣一攔,你便唆使手下人給打成這樣兒,這不是叫人難堪嗎?有道是:打一個和尚滿寺羞,我徒弟挨打了,我臉上能有光彩嗎?結果你們還來求我,我若行了方便,答應你的要求,知道的,說我慧斌通情達理,不知道的,說我慧斌懼怕你童林哪!人們會說:你們看,童林把和尚揍了,和尚還得老老實實聽童林的擺布。我這個跟頭栽不起。”
童林一看麻煩了,人家把口兒封上了。但這個事兒還得往下說,海川一抱拳:“慧斌長者言之差矣,我童林已經承認做事魯莽,我跟你兩位徒弟再三解釋,無奈這兩位是執(zhí)意不從,而且是你們先動手傷人,所以我這師弟沒辦法了,這才伸手。這事從兩來,莫怪一方,我童林知錯必改,今天登寶剎拜見者師父就是賠禮認錯而來,你還叫我怎么樣呢?望求老師父大慈大悲,網開一面,行個方便才是。”
“哼哼!童俠客,沒那么容易,要想進寒潭撈東西不難,我得領教領教,你要勝得了老僧,二話不說,你隨便;要不是我的對手,慢說不讓你們撈東西,你們來的這幾個人一個也休想出去。”
和尚一句話,就見大和尚、小和尚“嗷”地一嗓子,“咣當!”把院里的門全插上了,各拿刀槍棍棒拉好了架勢,這就要行兇。童林身后的小弟兄“鏜啷啷!”把鋼刀全拽出來了,也要動武。童林沒動,沉思了片刻,海川把火往下壓了壓;“大師父,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您乃是一個出家人,講的是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慈悲為本,善念為懷,您怎么能大開殺戒?今天提出無理的要求,真叫童某可發(fā)一笑呵!恕不能奉陪。”
“童林,這么說你怯陣了?”
“不!”
“你怯戰(zhàn)!”
“非也!”
“那為何不敢跟老僧動手?”
童林一笑:“咱倆沒這個仇,不應當過招。”
“童林哪!既然你不愿意跟我動手,那好,今天想撈東西,沒那么容易。來人!準備一間空房子,讓他們到里面休息。”
言下之意,是要把童林他們軟禁起來。這童林可不干,海川一瞪眼睛:“慧斌長老,咱們遠日無冤,素日無仇,你今天這么做,可有點欺人太甚!”
“嗨嗨嗨!那除非我們二人比試高低,你把我贏了不就好辦了嗎?”
童林一看不打不行了,這才叫沒事兒找事兒哪,海川忍無可忍,最后站起身來:“好!恭敬不如從命,童某奉陪。”
“噌!”跳到天井當院。小弟兄們都氣壞了,擼胳膊挽袖子都想伸手,心說,把這大和尚抓住,脖子上綁根繩,上面墜個石頭,干脆把他扔水里喂王八就得了。你瞅他長得那個煩人勁兒。等到了天井當院,大和尚丁字步往童林面前一站,雙掌一晃,“呼,呼,呼!”把童林嚇一跳,他這掌還掛風,明白此人決非等閑之輩。
書中代言,今天童林遇到硬茬子了。這個慧斌是誰呀?江湖上給他送了個渾號,叫金雞好斗雙鋼掌,歷膽俠。這個人生性好斗,不但是這樣,他跟童林還應不錯呢,門戶還相當近。他乃是鎮(zhèn)古俠董乾董化一的徒弟,童林應當叫他師叔。董乾為什么沒跟大伙講這個事兒呢?有個原因,因為董老劍客收下慧斌,教給他六劍的好武術。慧斌下山之后闖蕩江湖,得了金雞好斗雙鋼掌的美稱。后來出家在金鳳山古剎玉皇頂。就為這事兒,董老劍客沒少說他:你是個出家人,你不應該好殺,另外你好斗也不好,你再要不改,我斷去師徒之情。慧斌一點兒都不接受勸告,該怎么的還怎么的。董老劍客一怒之下不理他了,他不承認門戶之內有這么個人,所以就沒往外張揚,童林也就不知道。其實,他倆是本門的親叔侄。
咱們閑言少敘,單說這個慧斌,好斗到什么程度。他聽說現在出了個童林,怎么的了不起,童林所有露臉的事,都在他耳朵里灌滿了。他后來打聽童林是哪個門戶的,有人告訴他說,童林是八卦太極庶士張洪鈞的徒孫,何道源、尚道明教出來的。慧斌一笑:“鬧了半天是我兩個師兄傳授的,一共他才學了八年,有什么了不起?江湖上就這么捧他,他還大言不慚,要別開天地,另創(chuàng)一家把式,未免太過分了。連我慧斌都不敢說這話,他怎么就敢?有朝一日我要碰上這個童林,我非得叫他栽個大跟頭。”您瞧這人有多毒啊!但是他沒等到北京找童林去,童林登門了。這事兒有多湊巧。方才他一見童林,就把主意拿好了:今天在古剎玉皇頂非得撅童林個對頭彎,我非叫他心服口服,往后把這震八方紫面昆侖快這個外號去掉,江湖上沒有你這號。所以他一晃過雙掌,“呼呼!”掛風,他練的是雙鋼掌,鷹爪力,太厲害了。童林哪知道這些情況啊!
海川還沒有過去,穿云白玉虎劉俊就過去了:“師父,殺雞焉用宰牛刀,有事弟子服其勞。哪里去!”劉俊往上一縱,劈面就是一掌,慧斌心里好不高興,心想,就憑我這身份能跟你交手?你也不配呀!這小娃娃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膽了,真是可惡之極!他往旁邊一閃,“啪!”就是一掌,連勁兒也沒費,把劉俊打了一溜滾兒,正好摔到法通、法廣面前,兩和尚往前一闖,擰胳膊把劉俊就捆上了。夏九齡、司馬良一看不好,雙雙往上一縱,剛一照面就被慧斌倆胳膊一搶,“啪啪!”打翻在地給捆上了。洪玉爾著急了,掄刀往上一縱,一個回合也被慧斌打翻在地抓住了。一眨眼小哥兒四個讓人給抓住了。現在就剩下室林爺兒仨,童海川剛想過去,傻小子于和過去了:“噢,好小子咱摔一跤。”說著往上一縱,攔腰就抱。把慧斌氣得鼻子都歪了,心說,這傻東西,我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厲害。慧斌往旁邊一閃,伸出兩個手指頭一戳這傻英雄的后背:“別動!”
傻英雄這洋相大了,手往前,屁股撅著,眼睛瞪著,一動也動不了啦,讓法通、法廣過來也給擁上了。童林看得清楚,點穴,就知道慧斌能耐太大了。現在就剩下童林和孔秀兩個人。再看孔秀,一瞅師兄弟幾個人全都叫人抓住了,氣得他直叫喚,隨后“刷刷刷!”自己練了半天,縱三縱沒敢過去。孔秀知道,那些人都一個照面就趴下了,我就更不行了。但又一想,都過去了,我要不過去,顯得我畏刀避劍,貪生怕死。想到這兒,剛要過去,被童林一把給攔住了:“且慢!孔秀,你留下,附耳過來。”
“哦呀!師父有何話說?”
欲知童林與孔秀耳語何言,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51
第九十八回 童林戰(zhàn)慧斌遭毒手 急壞孔春方搬救兵
且說童林附孔秀耳邊如此這般,這般如此說了一番。童林說什么呢?讓孔秀留下有用。因為童林知道,今天這場戰(zhàn)斗是兇多吉少。他已發(fā)現慧斌不是一般的人,就是自己過去,也未必能贏得了人家。倘若有個三長兩短,留下一個孔秀通風報信,不至于叫人家一網打盡哪!童林這么做就對了,孔秀聞聽點了點頭,在旁邊給老師觀戰(zhàn),但是孔秀也做好準備了,希望老師能贏,如果老師不贏,我撒腿就跑,趕快送信兒去。
童林給孔秀安排好了,邁步來到慧斌面前,把袖子一挽,前后的衣襟一掖,沒亮子母雞爪鴛鴦鉞,“刷刷刷!”一亮門戶,施展出八卦柳葉綿絲掌,這段書叫雙鋼掌對綿絲掌。童海川走行門,邁過步,跟慧斌二人就戰(zhàn)在一處。二人打了三十多個回合,沒分輸贏,這慧斌暗挑大拇指:“罷了,彌陀佛,怪不得童林這么大的名望,有人捧他,果然名不虛傳,這小子真有兩下子。哎呀!我真沒看出來,學藝八年就有這么高的本領,這也就是我慧斌,換個旁人,今天非栽跟頭不可。”但是慧斌也發(fā)現童林不是自己的對手,他這心就放下來了:我今天非取勝不可。
且說童林一邊打著,一邊偷眼觀瞧,不由得打一冷戰(zhàn):哎呀!這慧斌的能耐怎么這么高?真看不出古剎玉皇頂還有這么一位高人哪!看來我童林得甘拜下風,過了五十個照面我是非輸不可,但是為了救雍親王,我這震八方紫面昆侖俠也豁出去了,有多大勁兒就使多大勁兒,在這兒就拼了命了!剛打到五十個回合,童林掌往里一立,叫單撞掌,打慧斌的前心,慧斌往旁邊一閃身,把童林的掌躲開,“嘿!”他使了個猛雞奪粟,把童林的腕子“叭!”就給抓住了,童林往回一拽腕子,就像鉗子鉗住一樣,沒拽動。就見慧斌往懷里一拽,這左手一抄,“哎!”把童林的腰帶子給抓住了,一擰身往上一帶:“給我起來吧!”把童林帶過頭頂,孔秀在旁邊一看:“啊呀!”把脾都嚇涼了。心想,這下可完了。
單說慧斌,把童林舉過頭頂,心中暗想:我得怎么收拾他呢?往柱子上撞?不好,弄得鮮血迸流,污了我古剎玉皇項;把他拿繩拴上押起來?那便宜了他。嗯!他怪眼圓翻,突然心生一計,想起來了,在這廟的后山,有個仙人洞,這大洞深不見底,他在這兒出家這么多年了,也沒敢到里頭去試試,也不知底下是有水還是有什么?慧斌一琢磨,我把童林就扔到那里頭,你要有命,你就得活,你要沒命,你就葬身洞底。對!想到這兒,帶著童林到了廟后。
這仙人洞的洞口黑洞洞的,就好像野獸張著大嘴一般,靠近洞口,冷風透骨,慧斌哈哈大笑道:“童林哪,咱們來世再見!”說著便把童林扔下去了。他把手拍了拍,轉身回到廟中。這陣兒就剩下個孔秀了,孔秀嚇得腦皮發(fā)麻,一跺腳:“哎呀!師父啊師父!我的命太苦了,剛拜您老人家為師,您就慘遭毒手,我豈能善罷甘休!”
有心過去,準知自己白給呀!忽然想起老師剛才囑咐的話來,我得搬兵求救去。孔秀想到這里,打墊步擰身上房,撒腿就跑。慧斌能叫他跑嗎?隨后就追,孔秀伸手揭了兩塊瓦撇了回去,慧斌往旁一躲,兩塊瓦“叭叭!”落地摔得粉碎。就在慧斌一愣這工夫,孔秀跑出玉皇頂,鉆進山溝沒影了。
慧斌一看便宜這小子了,轉身回來,告訴法通、法廣:“來呀!把這些小兔崽子給我押進石牢。”
您看他這玉皇頂還有石牢,他準備這個是為懲治和尚的,因為他這玉皇頂一百多和尚,“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有不聽話的,就關在石牢受苦,有的押了十天,有的押五十天,有的不堪虐待就死在里頭,撈出來往山洞里一扔,他就這么狠哪!把幾位小弟兄押進石牢,“嘎嘣!”一聲鎖上了。劉俊幾個人雖然不知老師現在是怎么樣,但知童林是兇多吉少,因為和尚舉著他出去,又空手回來了,誰知把他給扔哪兒去了?把小弟兄們急得“啊!啊!”拿腦袋直撞墻,誰也沒著,沒想到失敗得這么慘。
單說慧斌,把一切處理完了,回禪一坐:“阿彌陀佛!來人!”
“師父!”
“看守廟宇!走的那個人一定是送信兒去了,不管他請誰來,速報我知。”
“是!”廟宇恢復平靜。
咱們再說駛船的爺兒仨,一直等到日頭往西轉了,童林他們也沒回來,這爺兒仨一想,大概是跟廟里頭鬧翻了,也甭撈東西了,我們回家聽信兒吧!這爺兒仨也回家了。
咱們單說孔秀,這孔秀逃出古剎玉皇頂,就恨自己少長兩條腿,玩了命晃著腦袋往山下跑,一口氣兒跑下金鳳嶺,回頭看,見沒人追他,才收住腳步,坐在一棵樹下,連氣兒都上不來了。等他緩過氣兒來,眼望玉皇頂,撲簌簌淚如雨降:“師父啊!我可怎么辦呢?師父剛才對我講,如果有了閃失,讓我上北京搬兵去,我上北京找誰呀?啊!想起來了。讓我給鼓上飛仙丁瑞龍,還有叫鐵三爺的,還有雙龍鏢局姓黃的送信兒,叫他們快點叫人,對!我快點起身奔北京吧!”
孔秀轉身就走,沒走出幾步,一看對面來倆人,孔秀揉揉眼睛一看:這兩人是一高一低兩個老者。咱單說這高個兒的,身高九尺掛零,有點螞蜂腰,身穿老羊皮襖,毛朝外,頭上戴著大皮帽子,這臉是狗舌頭一條兒,大酒糟鼻子頭兒,身上背著錢褡子。旁邊那個老頭,長得像個大水缸,沒脖子,把大肉腦袋就蹠脖子上了,一縷山羊胡。這二人邊走邊說說笑笑,孔秀在前邊就站住了,這倆老頭也看見孔秀了,就把孔秀當作歹人了:“猴崽子,你在那探頭縮腦的干什么?”
孔秀一想,我在這干什么,你們倆還管得著嗎?我不是慧斌的對手,難道也打不過你們倆嗎?孔秀心里發(fā)急,也沒問問這倆人是誰,過來就打:“哦呀!混賬烏鱉羔子,你管得著老子吾是誰嗎?你說我鬼頭蛤蟆眼兒,我還說你們倆不是好人。”
掄拳一打那小個兒的老頭,這老人兒像球一樣,咕嚕到孔秀身后去了,把巴掌抬起來,照孔秀屁股蛋兒上拍了一下:“趴下!”孔秀真聽話,“咕咚!”就趴下了,那酒糟鼻子頭過來就把孔秀給踩住了。“哦呀!”孔秀一聽,怎么跟我一個味兒呀?難道我還遇到家鄉(xiāng)人了?
“哦呀!烏鱉羔子,小兔崽子,我叫你滿嘴胡說,今天老子吾卡死你!”
“哦—呀!混賬,烏鱉羔子,你不要卡,你卡死吾就一切都完了。”
那小胖者頭忙說:“別,別!先問情怎么回事。問清他的名姓,問清他從哪兒來的?”
這倆老頭把孔秀拎進樹林,在這里邊過堂。孔秀一看,干脆說實話吧!“二位,你們有所不知啊!在下我姓孔名秀,字春方,人送渾號壞事包,我倒沒什么名,提起我老師就是當今的震八方紫面昆侖俠。”
“哦!”小老頭就一愣,“你是童林的徒弟?”
“哦呀!一點都不假。”
“那么你老師現在何處?”
“師父哇!”一提童林,孔秀大哭。二老大驚,細問詳情,孔秀就把所有的經過講述一遍,這兩位老者不聽便罷,一聽孔秀說完,急得直蹦:“哎喲!兄弟呀!你怎么就遭了毒手了!恨我們哥兒倆晚來一步!”
小胖老頭氣得拿腦袋撞旁邊的樹:“哎呀!我的兄弟!”“咔嚓!”一聲把樹給撞斷。那酒糟鼻子氣得回手砸那棵樹:“哦呀,吾的兄弟!”“咔嚓!”把樹給砸折。孔秀一瞅,嚇得一撲棱腦袋,心想,這倆人能耐可太大了,這手上都有什么功夫,怎么管我老師叫兄弟呢?“撲嗵!”就跪下了;“請問二位老人家貴姓大名?”
二老一報名,那小胖老人叫陸地飛仙婁瑞,那瘦老頭說話南邊口音,就是天靈俠王鳳。前面說了,天靈俠王鳳,陸地飛仙婁瑞,都趕奔北京參加三月三亮鏢會,兩個人后來當場比武,眼看要有危險,童林趕到給他們解了圍,二老感激童林,三人沖北磕頭,結為生死的把兄弟。自從那事以后,他們兩個人和好,對童林親熱的不得了,只因三月三亮鏢會童林忙里忙外張羅著所有的朋友,辦理著所有的事情,所以他們倆不便露面,怕給童林增加負擔。三月三亮鏢會之后,他倆也沒向童林辭行,離開北京,到四外闖蕩。聽說這金鳳山的風景特別好,金鳳山后面有個擋僧嶺,風景也不錯,最引人注意的是有個逆水寒潭,據說這個寒潭鵝毛都沉底,真是一大奇觀。老哥兒倆閑著沒事,決定要開開心,開開眼,這才趕奔金鳳山,巧遇孔秀。孔秀掉著眼淚把方才的事情一說,他們倆焉有不急之理?這兩個人對孔秀說:“你在頭前帶路,我們一定要給海川賢弟報仇!看看海川現在生死如何?”
“哦呀!我算碰巧了,二位隨我來。”
孔秀在頭前引路,二老相隨就回到古剎玉皇頂。這回孔秀把兵搬來了,心里說:就沖剛才二位把樹都碰折了,這功夫肯定是不小,我得出出氣。孔秀站到廟門外頭,“咣咣!”就砸門,一邊砸一邊罵:“哦呀!混賬烏鱉羔子,那些天驢趕緊給我滾出來,老子爺爺我又回來了!”
小和尚探頭往外邊一看,讓孔秀把耳朵給抓住了:“出來吧,你這個混賬!”
孔秀“叭叭!”倆嘴巴,底下又給了兩腳,打得小和尚吱哇亂叫,孔秀告訴他;“去!給慧斌送信兒,你就說天下最高的高人孔秀回來了,讓他把脖子洗干凈,出來送死!”說著,一腳把小和尚踢到廟里去了。
你說這小和尚惹著誰了,齜牙咧嘴掉著眼淚跑到后面:“師祖啊,了不得啦!”
這一報信兒,和尚們大驚,全跟進來了,走進禪堂見慧斌。小和尚跪倒哭訴一切,慧斌一聽,怪眼圓睜:“阿彌陀佛!你說的這個奧豆腐在哪兒呢?”
“一共三人,在廟外頭。”
“帶我觀看!”
慧斌老和尚從禪床上下來,手捻著素珠,帶著法通、法廣,來在廟門之外。他站好身形一看:可不是,方才見過這小子,他跑了叫他揀著個便宜。哎喲!后面領來倆老頭不認識,慧斌怪眼圓翻:“娃娃,你已經拾了個便宜,就應該逃去,怎么又回來了?難道說又搬來了救兵不成?”
“正是!吾告訴你和尚,你洗沒洗脖子,這兩位來取你的禿驢頭。哦呀!二位,就是他!”
說著話,孔秀往旁邊一閃,陸地飛仙婁瑞往前一躥,像球兒一樣,“轱轆轆”就過來了,一直轱轆到慧斌眼前,這可好,慧斌好像二層樓,這老頭好像小孩兒,慧斌瞅他得低著腦袋看,他瞅慧斌得揚著臉兒:“好哇!兇僧啊,你是誰?”
“貧僧金雞好斗雙鋼掌,慧斌長老。”
“哈哈!我說慧斌哪,出家人慈悲為本,善念為懷,你就應該多行正事,我說你這禿驢有多大膽子,敢把國家的御教師給陷害,敢把一些英雄好漢囚禁在廟宇當中,這都是犯法的,今天我讓你知道知道老朽的厲害!”
陸地飛仙說到這兒,腳尖點地往空中一縱,蹦起兩丈多高來,像個棉花球似地往下一落,晃掌就打慧斌。慧斌往旁邊一閃身,婁瑞這一掌沒打著慧斌,正打在廟前的石頭獅子上,您說婁瑞這手有多硬,“咔嚓!”一聲,石頭獅子擁下半拉腦袋。慧斌一看也大吃一驚:“老人家且慢!報通名姓再打不遲,我看你掌上的功夫可夠厲害的。”
婁瑞把胡須一捋:“你才知道厲害啊!告訴你,老朽名叫陸地飛仙婁瑞,你婁老爺爺。”
“啊!”慧斌聽說過,婁瑞是成了名的俠客,在江湖上頗有名氣。沒想到今天他也來了,慧斌一笑:“老俠客,咱倆無冤無仇,你這是何苦?”
“哎喲!慧斌你真是說得輕巧,咱倆雖然沒冤沒仇,你為什么害童林?童林是我磕頭的把兄弟,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你動童林就不行。我為給我兄弟報仇而來,接掌!”又是一掌。慧斌一看,今天是非打不行了,晃動身軀跟婁瑞戰(zhàn)在一處。婁瑞能耐大嗎?真大!可分跟誰比,要跟慧斌戰(zhàn)在一起,不是人家的對手,四十幾個回合,讓慧斌“啪!”這一巴掌,正拍在婁瑞的后背上,那叫雙鋼掌啊!把婁老俠客打得身子飛出三丈多遠,“咕嗵!”一聲摔倒在地,老頭翻了兩翻,轉了兩轉,雙手扶地,“哇!”一口血噴灑在地上。哎喲!孔秀一看可他媽壞了!這慧斌這家伙這么兇啊!趕緊過來把婁瑞給抱住;“哦呀!老人家,怎么樣,怎么樣?”
婁瑞就覺著精神恍惚,心里頭跟油烹了似的,“快!孩子,快替我把懷里那小包拿出來,那里面有藥。”
孔秀伸手一摸,果然有個小包兒,拿出來了,里面清香撲鼻,那藥丸都像黃豆粒大小,這是最好的止疼藥,止血丹,拿了三粒給婁瑞放到嘴里,婁瑞一仰脖,咽下去,這才把血止住,在孔秀攙扶下,勉強站起身形,還是想吐,他用氣功把血壓下去了。
就在這時,天靈俠王鳳火往上撞:“哦呀!今天老俠客我跟你拼了!”過來就一掌,慧斌一閃身:“且慢,您是哪一位?”
“天靈俠王鳳。”
“哎喲!”慧斌一笑,“今天真是英雄大聚會呀!都是成了名的劍俠,我早就聽說有你這天靈俠一號,今日得見,三生有幸,你給我過來吧!”慧斌又與王鳳戰(zhàn)在一處。
書中代言,王鳳的能耐和陸地飛仙婁瑞不差上下,婁瑞不行,他也白給,三十七八個回合,被慧斌一掌,正打在后背上,天靈俠往前搶了幾步,雙手一扶樹沒倒下,老人家覺得兩助發(fā)脹,一口血也噴出來了。仗著陸地飛仙婁瑞身上有藥,這孔秀抓了一把就給天靈俠塞嘴里了:“哦呀!快吃,快吃!”
天靈俠借著血沫子咽下去了,這才把鮮血止住。三個人二話不說,扭頭就跑,慧斌也沒追;“哈哈哈!來得好!爾等逃命去吧!不服氣再去請人,我慧斌在這兒等著。”一轉身,回歸廟宇,“咣當!”一聲,門關上了。
單說這三個人,互相攙扶,下了玉皇頂金鳳山,一看沒追兵,三個人收住腳。天靈俠實在走不動了,靠到一棵樹下,緊閉二目,呼呼直喘。陸地飛仙婁瑞躺到地上,肚子直忽閃,就是孔秀還沒事兒,孔秀圍著他倆直轉,這陣孔秀的火就不打一處來:“哦呀!吾以為搬了兩位高人去救我老師,解救師兄弟,吾哪里知道遇上一對飯桶,你們倆個一個不如一個,到那兒兩巴掌就讓人家拍回來了。吾今天是倒霉呀,倒霉!”
你說這倆老俠心里是什么滋味,心說,讓這臭豆腐給罵了一頓,這不能不服氣兒,我們真不行啊!只好對孔秀道:“求你幫幫忙,給我們倆找個店房,讓我們倆住下,我們倆要好好休息休息,好好治治傷。”
孔秀一聽,一撲棱腦袋:“吾打算救吾老師和師兄弟,哪有工夫管你們兩個,你們兩個一對飯桶還不如就臭在此地,吾不管了,再見!”
你說這小子是壞事包不是?把倆老頭扔下就要走。這倆老頭這個罵呀!心說,這兔崽子,等我們傷好了,非揍你不可!忘恩負義之輩。孔秀剛出樹林要走,一抬頭見對面又來倆人,不但來倆人,后面還有不少車輛,孔秀定睛一看,鏢車。大車小輛上面插著三角的鏢旗,為首兩匹大馬,一匹白馬,一匹黑馬,馬鞍上端坐兩人。騎白馬的那主周身上下干凈利落,一條大辮在身后,手拿打馬的藤條,披著斗篷,挎口寶劍。騎黑馬的那主,身材高大,五大三粗,手中倒提一條大鐵棍,后面跟著幾十個人。孔秀一看那鏢旗上有兩個字兒:一桿鏢旗繡著個“丁”宇,一桿鏢旗繡著個“鐵”字,忽然靈機一動,這是北京來的鏢車,我老師跟我講了,讓我進京搬兵去找兩個人,就是永昌鏢局的鏢師,一個叫鼓上飛仙丁瑞龍,一個是回民叫鐵三爺,是不是他們倆呀!這可太巧了!孔秀想到這兒,趕緊搶步過來:“哦呀!等一等,站住,等一等!”
“站住!”一隊人站住了,來的人正是丁瑞龍、鐵三爺。他們倆干什么來了?人家是保鏢的,指著保鏢吃飯,最近又簽定了一項買賣,這是趕奔安徽廬州,正好打這兒路過,真是無巧不成書。孔秀過來一抱拳,一問兩個人尊姓大名,這倆人一說,孔秀“咕嗵!”跪下了:“哦呀!不好了!吾正想找二位,二位來了,這么、這么、這么回事!”
丁瑞龍、鐵三爺一聽說童林有了危險了,倆人一偏腿從馬上跳下來;“你叫什么!”
“吾叫孔秀。”
“孔秀啊,你說的這事兒發(fā)生有多長時間了?”
“就在今天上午。另外這兒還有倆老爺子都受傷了,也求你們給救一救。”
鐵三爺、丁瑞龍點頭,命人把鏢車趕到樹林外頭,把陸地飛仙婁瑞、天靈俠王鳳扶到車上,找地方好住下。這山嘴子旁邊就是個店房,也就是童林他們剛來時住的那個店。都安排好了,丁瑞龍、鐵三爺才要大鬧玉皇頂。
欲知玉皇頂上大鬧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52
第九十九回 英雄不敵雙鋼掌 九宮上人戰(zhàn)方丈
且說鼓上飛仙丁瑞龍和獨棍神佛鐵三爺,帶著壞事包孔秀,押送著車輛來到山口邊上李家老店,就是童林他們來時住的這家店房,因為房間都挺大,院里都空著,很順利地包了個后院。丁瑞龍讓伙計們把車輛趕到院里,卸了牲口,添好草料。這鐵三爺壓住火,聽說童林生死不知,幾位小弟兄被人家生擒活拿,而且又打傷了陸地飛仙婁瑞、天靈俠王鳳,他就想拼命,抄起大棍就要走。還是丁瑞龍辦事老練沉穩(wěn),把鐵三爺給攔住了:“兄弟,事情再急,不在這一會兒,咱們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你著什么急呀?”
這才把鐵三爺給攔住。丁瑞龍馬上布置人把天靈俠王鳳、陸地飛仙婁瑞攙進屋子里頭,找兩張床,讓兩位老者躺下,然后親自給他們驗傷。一看每個人后背都有一個巴掌印,紅腫高大,傷勢十分嚴重,仗著丁瑞龍精通醫(yī)道,經常在外頭保鏢,身上都帶著藥,把好藥拿出來,給二位老俠服下去,派專人在這兒照看。這二位老俠昏昏沉沉的,也不能多說話。丁瑞龍和鐵三爺退到外間屋,把孔秀叫到跟前,從頭至尾,詳細盤問一遍,孔秀不敢說瞎話啊!把所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講了。丁瑞龍一皺眉,就知道這個金雞好斗雙鋼掌慧斌不是個省油燈。童林都不行,兩位老俠讓他打得大口吐血,我跟三爺去也是白給。但是為朋友兩肋插刀,死不足惜,明知不行,也得趕奔玉皇頂,哪怕把命搭上,也盡了朋友之責了。但是丁瑞龍料事料得比較遠,沉思片刻,讓店房的伙計把文房四寶拿來了,丁瑞龍親自提筆寫了幾封信,一封信是給老灑海金元寫的,上面大致的意思把童林他們的經過講述了一遍,懇求老灑海金元見字后速來山口李家老店,見店家門口插的鏢旗子,就是我們的下處,不見不散,讓老灑海金元無論如何幫這個忙。另外幾封信,一封信送到山東巢父林面請大俠侯廷,二俠侯杰,讓他們見字之后,速來金鳳山,也到李家老店集合。另一封信是給北俠秋田秋佩雨寫的,讓北俠見字之后,也到這兒來集合,這全是搬兵的書信。寫完了,他把伙計們叫進來,專撥了四個棒小伙子,每人一封信,騎快馬現在就起身,要用六百里加急的速度把人請來,辦成了有功,耽誤事兒,回來要你們的狗頭。四個人領命,把書信背在身后,帶好了川資路費,分四個方向投書去了。
丁瑞龍想,就是我們上山不行,過幾天援兵就能到,不能說一點后援都沒有。光我們幾個在這兒充好漢,那不就成了憋氣牛了嗎?這些事安排完了,丁瑞龍和鐵三爺,還有孔秀,飽餐戰(zhàn)飯,趕奔玉皇頂。可這一走,孔秀也挺擔心,邊走邊對他們二人說:“哦呀!那禿驢甚是厲害,二位可要多加小心。”
丁瑞龍一笑;“沒關系,實在不行,我們把兩條命扔在這兒,這還不夠嗎?”
等日頭往西壓的時候,他們到了玉皇頂門前。孔秀有點急了,看見玉皇頂,他眼珠子都紅了:“二位稍候,容我叫門,咱們打了進去。”
說話間,孔秀是拳打腳踢,大聲叫門:“哦——呀!有帶胳膊帶腿,帶活氣兒的給我滾出一個來,老子吾回來了!”
時間不大,有人把門開開了。出來個和尚,剛往外一探頭,讓孔秀劈胸一把把前襟給抓住,按在地上一頓狠揍,丁瑞龍和鐵三爺利用這個機會,各晃兵刃闖入廟中。孔秀打了一陣,跟在后面也進來了。有些和尚不知道怎么回事,剛探頭往外一看,被鐵三爺一棍打翻在地,雖然沒死,也打得不輕。再看鐵三爺像瘋了似的,見人就打,見屋就砸,和尚們哭爹叫娘,四散奔逃,把窗戶也砸掉了,門也拍碎了。鐵三爺是一邊打著一邊罵:“慧斌,禿驢!你給我出來!今天爺爺要扒驢皮。”
早有那腿快的,跑到后面給慧斌送信兒去了。慧斌聞聽,真是火冒三丈啊!心說,這臭豆腐真能搬兵,一轉圈兒就能領回倆來,我這廟可熱鬧了,我看你這回搬來的是誰?慧斌邁大步,帶著法通、法廣來到前院,剛走到大雄寶殿,正好遇到孔秀三人,慧斌大喊一聲:“彌陀佛!爾等休要猖狂,老僧在此!”
孔秀一看是慧斌,嚇得一哆嗦,知道這家伙太厲害了,趕緊一拉丁瑞龍和鐵三爺:“哦呀!二位,這東西就叫慧斌。”
丁瑞龍拉劍,鐵三爺一橫掌中鐵棍,定睛瞧著。一瞅這和尚真夠兇的,身高過丈,膀闊腰圓,面如淡金,腦門子上耷拉著一塊肉,顯得更是兇惡。鐵三爺看罷用棍一指:“禿驢!你可是慧斌?”
當著矮人,別說短話,和尚最不愛聽“禿驢”兩字,這簡直比罵他的祖宗都難聽。慧斌一瞪眼:“不錯,正是貧僧。來者為誰?”
“鐵三爺呀!”“丁瑞龍!”
兩個人報通名姓,慧斌聽說,一陣冷笑,說道:“哼哼哼!無名的鼠輩,我從來還沒聽說過你們這兩個名字,就憑你們兩個凡夫俗子,還能給童林報仇不成?真是自不量力,這就叫做天堂有路爾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貧僧要結果爾等狗命!”
說著話,慧斌晃雙掌直奔二人,話不投機三個人就戰(zhàn)在一處。怎么是三人呀?丁瑞龍知道,我和鐵三爺,能耐不差上下,我們要是一個人打慧斌絕打不過,倆人還許有希望,故此,哥倆雙戰(zhàn)兇僧。一個擺寶劍,一個搶大棍,這都是急茬的,就見丁瑞龍的寶劍光華繚繞,鐵三爺的大棍呼呼掛風,慧斌毫不畏懼,他沒拿家伙,就憑著一對肉掌接架相還,力敵二人。孔秀拄著刀在旁邊觀戰(zhàn),這孔秀你別看能耐不大,經驗比較豐富,他一看哪,就一咧嘴,心說壞了!這兩位來了也是白給,兩個不敵一個。他心里想到這兒,戰(zhàn)場上也分輸贏了,鐵三爺的大鐵棍往下一砸,被慧斌一閃身,用手給抓住了,往懷里一拽,鐵三爺本想不撒手,但是沒人家力氣大,只好一抖手撒開了。就見慧斌把大棍子拿過來,一叫勁兒,像捋面條一樣,把大棍圍成一個圈兒,“當啷啷!”扔到地上。丁瑞龍寶劍往里一立,慧斌閃身!“啪!”這一掌,正打在丁瑞龍手腕子上,丁瑞龍一哆嗦,“啊呀!”一聲,“當啷啷!”寶劍落地,再看手背全腫起來了。慧斌那手臂不愧叫雙鋼掌啊,比鐵的還硬。兩個人見勢不好,轉身就走。慧斌哪里肯舍,在后頭緊緊追趕。鐵三爺是練硬功的,沒有丁瑞龍跑得快,落在后邊,讓慧斌給攆上了,上頭一晃,底下一腿,把鐵三爺兜出一溜滾兒去。鐵三爺收不住腳,“叭!”這一腦袋正撞墻上,好懸沒把他撞死,當時腦袋上起了一個包,比饅頭還大,鮮血直流。鐵三爺“哎喲!”一聲,雙手一捂?zhèn)凇6∪瘕堃妱莶缓茫せ仡^來,照慧斌就是一掌,慧斌一閃身,“啪!”就是一巴掌,用手指頭尖掃到丁瑞龍肩頭上了,您看就掃這一指頭就受不了,丁瑞龍“噔噔噔!”斜著退出一丈多遠,好懸沒趴下。這陣鐵三爺從地上站起來,兩個人一溜好跑,就逃出玉皇頂。出了玉皇頂就拼了命跑,跑著跑著就聽身后喊:“哦——呀!等一等,還有我哪!”
兩個人停身站住,回頭一看,壞事包孔秀尥著蹶子往這兒跑,好不容易把他倆給攆上了:“我說你們二位可夠損的,要想逃走,為什么不叫我一聲!”
鐵三爺捂著腦袋說:“你看我們還有那時間嗎?顧命都顧不過來了,你跟出來就不錯,快點走!”
三個人敗回李家店,到店房往這兒一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懸沒樂了。一看鐵三爸這大腦袋上長個小腦袋,跟開花饅頭一樣,雖然沒傷著骨頭,可是難看哪!伙計們趕緊過來,擦抹傷口,上了止疼的藥,用藥布給鐵三爺包上了。丁瑞龍的肩膀疼痛難忍,把衣服扒開了一看:好家伙,上頭有兩條指痕,拿手指頭掃的,比鐵條抽的都厲害,有兩道紫檁子。丁瑞龍明白,這不開刀不行,要是捂住血,里邊就得化膿。他讓一名趟子手把匕首刀擦干凈,兩刀就把傷口挑開,擠出里邊黑紫色的血,敷上止疼的藥,吃了定心丸,這才松了一口氣兒。再看孔秀,蹲到門口,雙手托著下巴,不住地唉聲嘆氣:“哦呀!哎——年年有飯桶,沒有今年多。”倆人一聽,氣得夠嗆:“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吾說這話太對了!先有天靈俠、陸地飛仙的失敗,后有你們二位,時間不大就敗回了兩對兒,這兩對兒還不夠一堆飯桶嗎?要是有一個有能耐的,把慧斌打趴下,不是一片云彩都散了嗎?吾孔秀的命怎么這么苦,專門遇上飯桶?”
這倆人聽了氣這個大呀!你還不能和他抬杠,本來就是不行嘛!丁瑞龍低頭不語,鐵三爺唉聲嘆氣。正在這時,只聽伙計和掌柜的說話:“仙長里邊請,請到西跨院!”
“無量天尊!這屋子可要干凈。”
“仙長,咱這屋子沒有不干凈的。”
這院里門開著,天還沒黑,伙計在前,掌柜的在后,陪著一個道人往后面走。丁瑞龍、鐵三爺正好臉對著門口,一抬頭正好看見這老道,不看則可,這一看,倆人就蹦起來了,把孔秀嚇了一跳,尋思這倆人瘋了哪?這兩位跟一陣風一樣撲到外頭,把老道給抓住了:“哎喲!劍客爺,您從哪兒來的呀?”
“老劍客,您來的太好了!”
孔秀不認得,書中代言,這老道是誰呀?咳!是童林童海川的親師叔,九宮上人李道通。您看這事兒多巧,這是金鳳山群雄大聚會呀!不次于三月三亮鏢會。李道爺來了。李道爺一瞅丁瑞龍、鐵三爺都認得:“無量天尊!你們二位怎么在這兒?”
“哎喲!道爺,您快請到屋里頭,有話跟您說。”
李道爺就不忙于找房子了,趕緊到屋里頭落座。丁瑞龍先把孔秀叫過來:“道爺,給您介紹介紹,這是海川新收的徒弟,叫孔秀,孔春方,外號人稱壞事包。孔秀,過來叫你爺爺,這是師爺。”
孔秀說:“這是哪來的師爺?”
“這是九宮上人李道通,正經是你們門戶的師爺,你還不磕頭!”
孔秀聽了,心里一亮,趕緊趴在地上磕頭:“哦呀!師爺呀,快幫忙吧,大事不好了!”
你說他這么一喊啊,把李道爺弄得懵頭轉向。李道爺說:“起來,起來!怎么回事兒?都把我弄糊涂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孔秀就把經過講述了一遍,鐵三爺、丁瑞龍做了補充。事情剛說完,就見道爺霍然站起,慈悲眉倒豎,雙邊眼圓翻;“無量天尊!氣死我也!”李道爺眼望金鳳山古剎玉皇頂,用手點指:“慧斌哪,慧斌!孽障啊,孽障!想不到你學了六十年武藝,你就干這種事兒啊!恨我?guī)煵沽搜哿耍樟四氵@么個敗類,傳授你一身絕藝,你不走正路啊!你打別人不說,把咱們本門本戶的人給害到這種田地,你小子于心何忍啊!貧道豈能與你善罷甘休!”
他們是什么關系呢?你想想,大清朝康熙年間有四大名劍,這四大名劍頭一個鎮(zhèn)古俠董乾董化一;第二個碧目金睛佛姜達姜本初;第三個八卦太極庶士張洪鈞。第四個珍珠佛董瑞張洪鈞有四個徒弟:莊道勤、何道源、尚道明、李道通。董化一有一個徒弟,就是這個金雞好斗雙鋼掌慧斌。要這么一論,李道爺和慧斌還是親叔伯師兄弟,童林還得管慧斌叫師叔,所以李道爺才生氣。你別看童林不了解內情,李道通明白,慧斌這點兒事,都在他心里裝著哪!李道爺說:“慧斌哪!你小子最沒良心,你怎么跟我?guī)煵畬W的能耐?你不是沒人要的一個孩子嗎?想當年,不知什么人把你生下來,扔到曠野荒郊,讓野狗過來,一口咬到你腦門子上,好險沒把這塊肉給咬下去,幸虧我?guī)煵宦愤^墳地,把野狗給趕散,這才把你給救了。如今你腦袋上的傷就是這么落下的。我叔伯把你抱回原籍,派人請來個奶娘,一直把你喂養(yǎng)成人。雖然說是徒弟,可比親兒子都疼,在你懂事兒以后,就傳授你武藝六十年。你不娶妻,你不想傳宗接代,你說看破紅塵,非要出家,你才在古剎玉皇頂出了家。哪知你能耐學到身上,眼里沒人,翅膀硬了,不把老師看在眼里,老師一怒之下,這才斷了師徒之情。難道說你憎恨老師了嗎?你拿恩人當仇人了嗎?童林是你什么人,你就沒想想嗎?你從哪方面講,都不能把童林扔到仙人洞,從哪方面講都不應把幾位小弟兄扣押在玉皇頂,把這么些人打成重傷。你小子簡直是一條狼啊!貧道豈能與你善罷甘休!我?guī)煷鬆敳辉谘矍埃姨嫖規(guī)煷鬆斀逃柦逃柲悖 ?
李道爺說完了,站起身來,轉身往外就走。孔秀專干這個:“哦呀!老人家,您等一等,我給您帶路。”
“好吧,前頭引路!”
孔秀連竄帶蹦在頭前引路,李道爺也沒工夫理他,光想著見慧斌以后怎么辦。那位說,李道爺打哪兒來的?他怎么這么巧上這兒來了?這就叫無巧不成書。原來三月三亮鏢會結束之后,這江南四小名劍莊道勤、何道源、尚道明、李道通都住在童林家里頭,這老哥兒四個輪流傳授童林能耐,一共傳授他十天,傳授完了,四位劍客告辭,要回江西龍虎山。老哥兒四個離開北京,連說帶笑往前走,可巧,要看正定府的大佛寺。這正定大佛寺聞名全國,建筑最好,有人傳說這大佛寺是唐朝大將尉遲恭在這兒監(jiān)工修蓋的,是唐王李世民為了紀念當初的戰(zhàn)功,捐款修造的古廟,工程浩大自不必說。四位老劍客打算到這兒來看看,可是走到正定府,一進城遇上熟人了,是正定的于家五老。要提于家五老,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在正定是首戶,一共哥兒五個。都是誰呢?于得福、于萬福、于天福、于樂福、于全福。就住在正定北關外于家莊,光良田有千頃,是本地的富戶。你別看有錢,樂善好施,冬舍棉、夏舍單,二八月開粥場,修橋補路,盡做善事。這哥兒五個念書不多,都愛習武藝,你說多巧,這哥兒五個都是劍客,因此江湖給送了個美稱,叫于家王劍。這于家王劍還不說,大爺子得福,老伴兒鄒氏,給生了個女孩兒,這女孩兒的名字叫于秀娘。要提起這于秀娘來,長得太美了,是康熙年間第一美人。不但人樣長得好,于秀娘自幼跟父親和四個叔叔學的能耐,基本功扎實,以后又拜了大清國頭一個女劍客叫呂娩娘的為師。那呂娩娘殺人不眨眼,就是成了名的劍俠,見了呂娩娘也得懼怕三分。于秀娘就是跟呂娩娘學的能耐,人稱無雙女俠。
于家哥兒五個剛從正定街上買東西出來,一出城門正好遇上四位道爺,都是老熟人,相見之下,五老趕緊過來:“喲!四位仙長這是從哪兒來?怎么你們老哥兒四個湊到一塊兒了?歡迎啊,歡迎!請到家。”
本來四位道爺沒事兒,一看五位弟兄如此熱情,只好答應,就這樣趕奔于家莊。一到了家里,在大廳落座。家里人一聽四小名劍來了,簡直把四位道爺奉若神明,比過年還熱鬧。備茶的,倒水的,準備素齋素飯的,老于家哥兒五個環(huán)坐在兩旁,陪著說話。一問,莊道勤你們這四位從哪兒來的?莊道勤就把去北京參加三月三亮鏢會的事情說了一遍。說我們已經參加完了,往江西走,從這兒路過,順便到正定看看大佛寺。
“噢!我們也知道這次盛會空前,本來我們哥五個也想去看看,怎奈家中事情繁忙,始終沒脫開身。四位道爺在我們這兒多住些日子,四位道爺別走,咱們好好團聚團聚。來人哪!快收拾屋子去。”
四位道爺一見,干氏弟兄待人太熱誠了,沒法謝絕呀!只好點頭。頭一天他們住到這兒,晚上作徹夜的長談,他們談什么呢?無非是亮鏢會的事兒,因為于氏五劍沒參加亮鏢會,很好奇,讓這四位仙長給介紹。這四位道爺輪流給講這些精彩的節(jié)目,把五個人給迷住了:“哎喲!這么好!可惜我們幾個人懶惰沒有參加,錯過了大好的時光。”
他們談話的中心,自然而然地涉及到童林的身上,就見這哥兒五個對童林格外的有興趣,一聽童林雙鉞分雙劍,掌打鐵背羅漢法禪,威震杭州擂,怎么樣奉旨揚名,怎么樣在三月三亮鏢會上拋鉞亮劍,劍削杜清風,簡直聽迷了。就問:“今年童林多大歲數了?”
李道通說:“這孩子歲數不小了,三十有二。”
“噢!媳婦多大了?孩子也不小了吧?”
“哈哈哈!你正猜錯了,童林現在尚未娶妻,更沒有孩子。”
“那是為什么呢?像他這種人,中年得志,娶媳婦還愁嗎?為什么沒成親呢?”
李道通說:“童林這孩子,光顧事業(yè),不想成親。保媒的踢破門檻,什么樣的姑娘沒有啊?遠的不說,就拿北京來講,想把姑娘給童林的,都得排大隊,但是人家海川有志向,不要老婆,等到過幾年再說!”
“噢,好好好!”
這哥兒五個為什么這么問呢?有原因。現在這姑娘于秀娘,二十六歲沒找婆家,什么原因?和童林差不多。這于姑娘的眼光太高,想給于姑娘提親,但高不可攀。人家是女俠客,長的又漂亮,家里又有錢,得找個什么女婿?后來保媒的都不敢登門了,保哪個都不行,所以,后來就沒人給提親了。這姑娘今年耽誤到二十六。在封建年代,二八就得成親,二八才十六歲,現在都過了十年了,這老姑娘誰還能要呢?把這哥兒五個給愁的就甭提了。于氏五弟兄,家有良田千頃,老哥兒五個就守著這么一個姑娘,頂著怕歪了,嘴里含著怕化了,那是夜明珠,不鉆眼兒的瞎寶貝呀!今天一聽他們介紹到童林頭上,老哥兒五個不約而同就想到于秀娘,心說:這可不錯呀!真把我們姑娘給了童林,這可是門當戶對呢!但是還抹不開在這兒說。事情也真巧,正在這時,就聽外面嬌滴滴女子的聲音,環(huán)配叮當,有一女人說話了,就好像一串銀鈴響似的:“爹,叔叔,聽說咱們家來了貴客,我來問安來了。”
大爺于得福一聽姑娘來了:“快點進來!”
欲知這進來的是何人,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52
第一○○回 四劍客聯姻說童林 李道通被困八卦亭
且說這門兒一開,四個丫環(huán)往左右一分,從外面走進一女子,正是無雙女俠客于秀娘。她往里邊一走,四位道爺借著燈光一看,就大吃了一驚,心說這是人嗎?這簡直是天仙下界,個頭、腰條、身材、胸膛、皮色、五官,樣樣都是最標致的,畫畫也畫不出這么個人來。再看周身穿的很樸素,下邊圍著羅裙,往里一走,一步三搖是穩(wěn)穩(wěn)當當,滿臉是笑容:“爹爹,叔叔,給我介紹一下吧!”
于得福滿面是笑:“丫頭,來來!我告訴你,這四位就是江南四小名劍,了不起的劍客,你就叫伯父吧。”
于秀娘飄飄腕子:“晚輩參見四位道爺伯父。”挨個兒一一行禮。
四位道爺站起來:“無量天尊!無量天尊。”打揖還禮。這陣兒有人給搬過一個座兒來,于秀娘坐在旁邊,當著這么多人,一點不扭捏,而且也不張狂,穩(wěn)穩(wěn)當當,一字一句,陪著四位道爺閑談。從談話當中,四位道爺一聽,“哎喲!”這姑娘,上知天文,下曉地理,中曉人和,古今中外很多的事情沒有不懂的。特別是談到武術,更精通。話不在多,只在精,能點中要害,談到骨節(jié)上去。四位道爺更是羨慕得不得了。可姑娘不多說,在這兒坐了一會兒,轉身告辭。臨走時朝四位道爺一笑:“伯父,你們可千萬多住幾天,我還想跟您老們學學能耐呢!”說著轉身就走了。
把莊道勤、何道源、尚道明、李道通樂的夠嗆,就問于得福:“這是您的女兒?”
“對!這是我丫頭叫于秀娘。”
“噢!這孩子?”
“二十有六。”
“喲!二十六了,可不像。就好像二十歲左右,不知道定到哪一家去了?”
“咳!實不相瞞,這丫頭老到家了,二十六還沒婆家呢!就因為這個丫頭眼空四海,目空一切,給她保誰,她都不樂意,耽誤來耽誤會,耽誤到今天。”
李道通比其他的道爺心眼都活一點,李道爺在旁邊坐著察言觀色,想想剛才說童林那會兒,五老眼睫毛都樂開花了,一塊兒神著脖子聽,對童林深感興趣。現在一提姑娘的身世,搖頭嘆息,有了,李道爺一笑:“五位老劍客,貧道撒野了。我有一言出口,不知五位老劍客可愿否?”
于是五弟兄一抱拳:“道爺有話請講,我等愿聞高論。”
“哈哈哈!這個事情可真巧了,我徒侄童林只身一人,你女兒于秀娘也未許配人家,我看兩方面是門當戶對,我有意從中為媒,讓于秀娘許配給童林,不知你們哥兒五個意下如何?”
李道爺說完了,認為這哥兒五個樂得都得蹦起來。哪知道事情相反,話說完了,就見五個人呆若木雞,也沒有反映,一個個臉沉著。李道爺這心中一翻個:喲!我有點失口了,你看一時的高興,怎么說出這話來了,這人家一不樂意,燒雞大窩脖,讓我們哥幾個怎么出這門呀!
哪知道李道爺剛想到這兒,這五個人就像瘋了似的:“哎呀!道爺呀!你剛才說什么?”
李道爺一想,我說什么他們沒聽見啊:“我打算把你們女兒于秀娘許配給童林,你們意下如何?”
“太好了!”這哥五個巴掌都拍不到一塊兒去了,樂得暈頭轉向了。那剛才為什么都癡愣半天沒言語呢?因為太高興了,沒反應過來。但是李道通只是媒人,得問問老師呀!何道源、尚道明是師父,這事兒得他們倆人說話。一問倆道爺,倆道爺一笑:“問問我道兄吧!”
問莊道勤,莊道勤是師兄啊。莊道勤說:“這事兒好,如果都樂意的話,我一點說的都沒有。”
于是五弟兄馬上派人說:“去到后面,告訴你家姑娘。”
哎呀!有人到后面送信兒,把姑娘臊得滿臉通紅。二十六也好,二十八也好,可畢竟是個大姑娘,一聽婚姻大事,又高興又害臊,其實她那心眼兒里頭早就樂意了。別看她在家里頭坐著,童林的聲望早就傳到正定府,老百姓街頭巷尾,大人小孩沒有不提這個事兒的,于秀娘的耳朵都磨出繭子來了。童林現在是雍親王府的御教師,這是皇上恩封的,在北京九城揚名三日,胸前掛著黃澄澄九斤十二兩的金牌,而且是四大名劍的徒孫,四小名劍的徒弟,前途不可限量,堂堂的昆侖俠。要把自己終身許配給童林,那還有什么說的,還有比這更好的嗎?于秀娘心滿意足,自不必說。
單說前面老哥兒五個,那更高興了,謝過李道通保媒之恩,說什么也不讓這四個人走。過了幾天,老哥兒五個一商量,向李道通提出個要求:“道爺啊,您行方便行到底,這婚姻大事不能往下再拖了,海川都那么大了,我們丫頭也這么大了,到年二十七了,是不是煩勞您到北京見見童林,讓他請幾天假,到正定來相相親,只要他們兩方一見面都樂意,這婚事算定了,擇良辰挑吉日這就過門成親,您看這怎么樣?”
那三位道爺一聽也對,莊道勤說話了:“老四,誰讓你嘴快呢,您腿也得快點,這事非你不可。你不是媒人嗎?那你就回北京一趟,把海川給找來,就說我們在這兒等他有急事。”
“好嘞!”李道爺也愛辦這事兒,第二天周身上下收拾好了,高高興興離開于家莊,趕奔北京。您說這事多巧,他心里有事兒,腳下加急,一高興過度,把道兒還走錯了,走到大山里來了,誤走金鳳山。他看這道兒有點不對,這是什么地方?山連山,嶺連嶺,山嶺重疊,一看這天快黑了,干脆先找個地方歇歇吧,這才到李家老店。一進門遇見鼓上飛仙丁瑞龍和鐵三爺了,他還認為童林在貝勒府,沒想到童林攤上事。一說到童林被慧斌扔到仙人洞,是死是活不清楚,劉俊等人已被押到石牢,雍親王胤禛眼睛要瞎,那解藥扔到寒潭里了,那都是多大的事兒!李道爺腦袋嗡嗡山響,眼睛都紅了。李道爺一想,我幸虧把道兒走錯了,要不然我到北京還撲空了,還不知是怎么回事。李道爺說:“這么辦吧,丁瑞龍啊,你這手下還有閑人沒有?”
丁瑞龍說:“閑人這不是有的是。”
“好,你找個精明強干的,我寫封信,快點送到于家莊,給我的幾位師兄送個信兒,讓他們速到李家店聚齊。”說完了,把文房四寶準備好了,刷刷點點,給莊道勤、何道源、尚道明寫了封信,把事情的經過簡單做了介紹,讓哥兒三個見信速來,十萬火急。封好了交給下書人,下書人騎快馬一溜煙兒走了。但是等接到信兒,那幾個人再來,遠水不解近渴,李道爺不能等他回來呀!把信使派走了,道爺站起身:“孔秀何在?”
“哦呀!我在這里。”
“頭前帶路,趕奔金鳳山。”
“哦呀!是!隨我來。”
出門天黑了,皓月當空,翻山越嶺趕奔玉皇頂。孔秀伸著脖子一邊走著一邊看著李道通。把李道爺給看毛了:“孔秀,你老往我臉上看什么?”
“吾要給您老人家相一面。”
“噢,你還懂得星相術?”
“多少懂得一點。老人家,您可要留神注意啊!這個慧斌十分厲害,吾先遇上陸地飛仙婁瑞、天靈俠王鳳,結果到那兒雙雙失敗。第二次遇到丁瑞龍、鐵三爺又叫人家打回來。第三回可就是您啊!您覺著行不行?要不是慧斌的對手,我怎么把您弄回來?是背著您呀,還是套車把您拉回來?”
“呸!”李道爺一聽,氣兒大了,還沒等伸手呢,你就給我念葬經來了,什么東西!遂又笑道:“哈哈哈!孔秀,你放心吧!你看慧斌厲害,他分跟誰比,要跟貧道我比起來,他還差的多,我到那兒,手到病除。”
“哦呀!老人家,此話當真?”
“我這么大年紀,還能當著你吹牛嗎?”
“那吾倒是相信,有您這句話,吾可就放心了。”
說話之間,到了古剎玉皇頂,孔秀不瞅這廟便罷,一瞅這廟腿肚子便有點朝后轉,心說,這廟修得有點缺德,它怎么這么嚇人呢?我一見就腦后皮發(fā)麻。什么原因?叫人家打怕了。孔秀從地上撿起塊石頭來,照著這角門“啷啷啷!”一邊砸一邊罵:“哦呀!混賬烏鱉羔子,臭老婆養(yǎng)的,大禿驢,小禿驢,半大驢,你們都給我滾出來,老子吾又回來了!”
他這味兒,和尚們都知道了,光挨他揍的好幾個了,揍的是鼻青臉腫的,這回沒人敢開門了,急忙轉回身,到里頭送信兒,告訴慧斌。慧斌氣得發(fā)瘋,心想,這臭豆腐,這回我可不能讓他跑了。無論如何我得把他抓住,把他一肚子壞水擠干凈。這一天他腿兒有多快,跑了回來,跑了又回來,來回好幾趟,這人都是現成的,他說搬誰就搬誰,怪不怪事?把慧斌氣的,吩咐一聲,掌起燈籠火把,親自出來觀看。慧斌把角門拉開,剛一探頭,“咯!”一塊大石頭進來了,慧斌一閃身,正砸在門柱上,好懸沒削腦袋上。慧斌一看孔秀,孔秀另一只手還拿一塊石頭呢,眼珠子都紅了:“咳!混賬王八羔子……”
孔秀一看慧斌出來了沒敢扔,轉身就跑,躲到李道爺身后去了:“哦呀!道爺,你快到前邊去,我在您后邊涼快涼快。”
李道爺一看,這是什么能耐,嗯?咋唬的比誰都兇,輪到頭上嚇得這個樣子,真是可發(fā)一笑啊!李道爺往前緊走兩步,拂塵一晃:“無量天尊——慧斌!你看誰在這兒呢?”
本來慧斌是一肚子氣,準備出來玩兒命,但是借著燈光一看,喲!大吃一驚,他認得李道通,心說,他怎么來了?這事真是怪哉呀!沒辦法,趕緊搶步進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師兄來到。貧僧迎接來遲,當面恕罪。師兄可好!我這廂有禮了。”
孔秀在旁邊一看:有門兒!誰來了他都瞪眼睛,唯獨對李道爺畢恭畢敬。李道爺面沉如水:“起來吧!慧斌,我找你來了。”
“啊!師兄,此地并非講話之處,請到里邊落座。”
“哼!你不讓我進,我也得進,頭前帶路!”
慧斌在頭前引路,李道爺晃著拂塵跟著,孔秀抓著李道爺的衣裳,在后面也跟著,就這么進了玉皇頂,來到禪堂。慧斌讓李道爺坐下,自己在側座相陪。他可沒讓孔秀,孔秀這臉皮也厚,一看沒人讓他,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下了,緊挨著李道爺,晃著腦袋。慧斌瞪他一眼,沒言語,吩咐小和尚們上茶。茶剛一擺上,李道爺用手一推:“不喝!慧斌,知道我為什么找你嗎?”
“大概您是為童林的事兒來的?”
“對,對呀!你說的一點都不假。我且問你,你把童林童海川放到哪兒去了?”
“道兄,我把他扔到廟后仙人洞里頭了。”
“啊呀!現在是死是活?”
慧斌說:“我也不知道啊!那洞我也從來沒下去過,究竟里邊有多深,是干地,是有水,還是有什么怪物,我一概不知。我就把他扔到里邊了,他要命大,他還活著,他要命小,那就跟我無關了。”
“啊呀!慧斌哪,你真是膽大妄為呀!我且問你,你知道童林跟你是什么關系嗎?他乃是張洪鈞張道爺的親徒孫,你的親徒侄啊!本門本戶你竟忍心下此毒手,骨肉自殘,你還有人性沒有?再者,童林是皇上御賜的御教師,都算掛號了,如果童林有個三長兩路,別人能答應你,皇上能不能答應你?再者一說,童林德高望重,朋友遍天下,皇上答應你了,他這些朋友能不能饒了你?你現在捅了馬蜂窩了,就是眾矢之的啊!人們恨你恨得牙長四指。不久英雄大聚會,全要到金鳳山,你要得個什么結果?慧斌啊!你要能聽我良言相勸,第一,快點釋放劉俊被押等人,向他們賠禮認錯;第二,快點派人到逆水寒潭把藥給撈上來;第三,派人到仙人洞里看看童林的生死。你要立功折罪,尚且能保住你這條命,如不聽良言相勸,你悔之晚矣!”
孔秀在旁邊聽著李道通發(fā)自肺腑說的一席說,偷眼觀看慧斌,就見慧斌往那兒一坐,就像木雕泥塑一般,一句話也不說,面沉似水。等李道爺說完了,他還不言語,李道爺急了,“啪!”把桌子一拍:“慧斌!你到底打算怎么辦?”
就見慧斌微微一動,說:“好吧!師兄,這也就是您來了,要換第二個人來,連門兒都沒有。不就是三個要求嗎?我全答應。”
李道爺一聽,這心才放下一點兒:“慧斌,你別光說話,不辦事,現在就辦。”
“哎哎,這么辦行不行?咱先看看童林的生死,救人如救火,把這事兒辦完,我再放人,撈藥,您看怎么樣?”
李道爺一想,可也行啊:“好吧!頭前帶路。”
慧斌吩咐一聲:“快掌起燈籠火把。”
孔秀在旁邊一聽,心想:這慧斌還挺講面子的,李道爺一番話就把他打動了。可是一琢磨,這事兒是真的還是假的?有心跟李道爺嘀咕嘀咕,又一想,沒必要,人家是親師兄弟,比我親得多,我何必費那唾沫星子!干脆我跟著吧!他怕慧斌對自己不利,拉著李道爺的衣裳左右不離,就這樣轉過玉皇頂,來到后山。一看哪!緊對著玉皇頂的后面有個八角涼亭,這亭子修得才好哪!頂上鋪著黃綠琉璃瓦,轉圈七八根紅油漆大柱子,那亭子周圍都有花隔扇,新糊的窗戶紙,門開著,慧斌邁步就進了這亭子了。李道爺就問:“仙人洞在哪兒?”
“師兄,過這亭子就是,您隨我來。”
這孔秀覺著不大對勁兒,一撒手,他沒跟進去。就見李道爺進了亭子了,李道爺剛到亭子中心,慧斌就打后邊出去了。還沒等李道爺邁步,耳輪中就聽“咔啦啦……”,再看這亭子一轉個兒,四外都變成了鐵板,把李道爺就困在了里面。慧斌一轉身從亭子后面轉出來了,哈哈大笑:“師兄,對不起得很哪!按理說三件事我都應該答應,不過你來晚了。后悔藥沒地方買去。念你我是師兄弟之情,我先把你在這兒困上幾天,等事兒辦完之后,我再把你放掉。”
您說這家伙有多損,他自言自語說這話,可嚇壞了孔秀壞事
包。孔秀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伸著脖子聽著,后來他忽然想起來了:我的娘啊!我還不跑,我在這兒等著挨揍啊!這和尚我惹得起嗎?轉身就走。可也晚了,慧斌早就把他惦記上了,心說,兔崽子!我先困住李道通,我再抓你。這口說什么也不能讓你跑了,非把你壞水給擠干凈,我看你這小子還有多大能耐。這孔秀剛一跑,慧斌就過來了:“你給我站住!”
孔秀還挺能對付:“哦呀,吾就不站住!”
“爾往哪里走?”
“哦呀!吾有地方走。”說著話,孔秀大墊步就上了房。他倒想的挺好,上了房就跑。哪知道這慧斌個兒大,胳膊長,他剛一到房上,慧斌一伸手把腳脖子給他抓住了:“下來吧!”
孔秀一下摔了下來,法通、法廣往上一圍:“別動!”踩住壞事包,擰胳膊把孔秀給捆起來了。
孔秀一看,我的娘啊!我可跑不了啦,扯著嗓子就叫喚開了:“哦呀!殺了人啦!哦呀!和尚要行兇要宰活人啊!哦呀!快點救人哪,可了不得啦!”
把法通、法廣氣得給了他倆嘴巴,然后請示慧斌:“師父!這小子可壞透頂了,您說應該怎么處置他?”
慧斌把牙關一咬:“將這小子給我亂刃分尸!”
欲知和尚怎樣將孔秀亂刃分尸,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5-13 07:53
第一○一回 鬼孔秀設計脫身 跳山澗險中保命
且說兇僧慧斌將九宮上人李道通困在八卦亭,又把壞事包孔秀給抓住,不容分說,讓法通、法廣把他推到后山亂刃分尸。一聲令下如山倒,大小和尚往上一沖,像拉死狗一樣往后山拖。孔秀一看大吃一驚!心說,我就這么死了?我老師童林誰救?誰到寒潭去撈藥?誰送信去救我這些師兄弟?不行!我還得活幾天,孔秀想到這兒,他就喊上了:“哦呀!等一等,我有大事要說,慧斌你等一等,我有重要的事情。”
慧斌一聽他有重要的事情,這才一擺手,讓眾人退下。慧斌走到孔秀跟前,把眼珠子一蹬,說:“孔秀!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快說!”
孔秀眼睛一轉,壞水兒就冒出來了:“哦呀!大師父,您老人家何必跟我一般見識,您是多高的身份,您是堂堂的劍客,著名的金雞好斗雙鋼掌,我無非是個小卒,無名的鼠輩。有道是,將軍額前跑下馬,宰相肚里能撐船,大人不見小人怪,您看把您氣得這樣兒,就是把我殺了,剮了,又有什么用呢?望求老師父高抬貴手,饒我一條狗命,您就當買鳥放生,把我饒了就得了。”
“呸!別看你小子能耐不怎么的,你可是壞透頂了。今天我是非殺你不可!”
“別介,老師父干什么那么認真呢!再者說,我孔秀是個苦孩子出身,為了混口飽飯,不得不投靠童林,給人家跑腿送信做個小搭檔,看人家的眼色行事,不然我這飯碗不就打了嗎?像我這么沒出息的人,您跟我一樣干什么呢?這么辦得了,您把我饒了,往后我離開童林這伙人,另謀生路,我也忘不了慧斌長老的好處。老師父,您就慈悲慈悲吧!”
孔秀說到這兒直哭,慧斌愣了片刻,心中想:這也難怪,穿新鞋不踩狗屎,我就是把他殺了,也不解決什么問題,看他哭得可憐,把他饒了就得了。想到這兒,用手指著孔秀的鼻子,道:“你往后真不跟貧僧為仇作對了嗎?”
“哎呀!大師父,我怎么敢哪,借給我一個膽子,我也不敢來了。您要把我放了,我一定離開這個地方。”
“你小子要再上玉皇頂來搗亂,我把你抓住,一定要亂刃分尸!”
“行!你把我點天燈,也不算過分,那都是我自己找的。”
“把他放了!”
小和尚們過來,給孔秀解開綁繩,法通、法廣一皺眉,湊近慧斌,低低的聲音說:“老師,這小子可不能放啊!您沒看他長得鬼頭蛤蟆眼兒,一肚子都是壞水兒。把他放了,一定是個后患!師父,放不得。”
“哎!貧僧一言出口,豈有反悔之理?放了。”
“是!”這時候繩子解開了,孔秀站起來,活動活動胳膊腿,晃晃腦袋,覺著也都恢復正常了,這才嬉皮笑臉地說:“我說慧斌長老,您成全我就成全到底,把那把刀還給我吧。您看看,在這曠野荒山渺無人跡,這半夜走道不得加點小心哪!萬一要遇上狼蟲虎豹,我這小命就交待了。拿它可以防身。”
“把刀給他。”
小和尚把孔秀的刀還給他,孔秀作個揖,把刀背上了,他還不走,慧斌說:“你還有什么毛病?”
“哎呀!慧斌師父,還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說:方才他們捆我的時候,搜了我的身,把我二十多兩銀子給搜走了,我還得吃飯哪,哪兒不得花錢呢?請您把那銀子也賞給我。”
慧斌一聽還有這么個事兒:“你們誰拿他的銀子了?還給他。”
小和尚們彼此看看,一皺鼻子:“沒有啊!誰也沒搜他的身。”
“眾位出家人怎么說瞎話呢?沒搜身我的錢哪兒去了?怎么就沒了,不信你們摸啊!”
其實孔秀沒帶錢,這小子在這成心訛人。
慧斌沒工夫跟他搗亂,吩咐說:“來,到前屋取二十兩銀子給他。”
銀子拿來,孔秀高高興興往懷里一揣:“慧斌長老,您這人真不錯,看您長得挺兇,您這心眼可真好!我孔秀命苦啊!要早幾天認識您,我孔秀把腦袋一剃當和尚,我跟您有多好啊!可惜,您也不能收我,我這命也不好,別因為我再給玉皇頂帶來災難,我要告辭了。青山不老,綠水長流,咱們早晚還有見面的機會。各位,大家都忙著,我走了。”說著孔秀上了房。慧斌瞅他上房,轉身剛要走,就見這孔秀冷不了把身子轉回來,用手指著慧斌:“哦——呀!混賬!烏鱉羔子!你這禿驢,你上了我孔秀的當了。吾告訴你,吾哪兒也不去,吾今天破耙子跟你摔上了,不給吾老師童林報了仇,不把吾那些弟兄們救出來,不把你這老禿驢置于死地,吾決不善罷甘休!孔爺走了!我去搬兵去,一定回來和你算賬!”
“哎呀!”可把慧斌氣壞了!一瞅他這小子是什么東西!要哪一套有哪一套,合著剛才是跟我演了一出戲呀!我偌大年紀上他的當,我終日打燕,還叫燕把眼給叼了,“爾哪里跑,給我抓!”
法通、法廣一抖手,這何苦來的!我說不放,您偏叫放,上了當不是?追!各拿刀槍,抬著火銃在后頭就攆這孔秀。孔秀等說完了也有點后悔了,孔秀一想:我說這干什么?干脆我一走得了,干嗎肚子里有什么,嘴上說什么呢?光顧了嘴上快樂,這不惹了禍了!這要把我抓住,還有個好嗎?快點跑吧!他蹦到廟后,順山路就跑,和尚們分兩路追擊。這孔秀心里著急,方寸就亂了,你倒是看看你這是往哪兒跑哇!沒看出來,一個勁兒往前竄,跑著跑著不敢跑了,前面有一條山澗攔路,尤其是在這黑天,深不見底啊!孔秀想,這要是下去,就得掉個肉泥爛醬。折回身打算另找出路,無奈和尚們就追上了,有幾個小和尚放箭,還有幾個小和尚趴在地上放火銃,“咚咚!”尤其是黑天,火光閃閃,硝煙彌漫。孔秀一瞅,可壞了,沒有出路了,法通、法廣已經逼近了。孔秀一想:算了,該當我命如此,我寧愿跳山澗摔死,也不能叫他們活拿。想到這兒,壞事包把眼睛一閉,從山上就跳下去了。法通、法廣到了懸崖邊,扶著一棵樹往下瞅瞅:“嘿嘿嘿!小子,這是你自找其苦。眾位,回去吧!”
和尚們收了兵,回去向慧斌長老稟報。按下眾人都不說,單說孔秀,真要摔到山澗下頭,沒個活,但是孔秀他不老實,手刨腳蹬,身子往下掉的時候,還亂抓亂摸,不知怎么弄的,抓住一棵小樹,這樹是從山縫中長出來的,探出挺長一截去,是棵杉樹,讓孔秀抓住就入了死扣了。他的身子懸在半空,兩只手抓住救命的小樹不放,好半天才把眼睛睜開了,往上一看,滿天的星斗,黑乎乎的懸崖,就像巨人在那兒站著似的,往下一看深不見底,這山澗里的風還挺大,呼呼直響。孔秀想,這可要了我的命了,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就在這空中掛著,一會兒我要是沒勁了,手一松,只得掉下去,這可怎么辦呀?孔秀這鼻子尖都冒了涼汗了,眼珠來回轉動,想辦法。他倒了兩把手,身子靠在懸崖邊上,用手一摸,這懸崖高低不平,有的地方可以蹬住,有的地方可以抓住。他琢磨著,今天就得鋌而走險了,干脆我扶著這懸崖一點兒一點兒往下挪吧,什么時候挪到底下,這命就保住了。孔秀仗著膽子,用手指頭摳著石頭縫,一步一步開始往下挪,仗著他身子輕便,又有功夫底兒,真不錯,挪了很長一大塊,沒摔著,但是離著底下還挺遠哪!這陣兒,孔秀好幾個指縫往外滴血,四肢哆嗦成一個團兒;“哎呀!可要了我的命了。”
沒勁兒了,強咬牙關,還往下挪,一下子沒抓住,手指頭一松,滾下去了。孔秀一閉眼,雙手一抱腦袋,兩個腿一蜷,護住兩肋和小腹,元寶殼的跟斗下去的。摔也得會摔,要是胳膊腿兒都伸著,像個大字似的那樣下去,非摔個腿斷胳膊折,命保不住;要是像孔秀這樣摔,可就不一樣了,他是個圓形,跟個皮球一樣,把腦袋和主要部位全護住,就是摔也輕得多。
咱們長話短說,孔秀一直滾到山根底下,“嗵!”后背正好摔在一棵樹上,把孔秀疼得“嗷!”叫了一聲,當時就人事不省,躺在溝里不動彈了。也不知過了有多長時間,山風一吹,壞事包迷迷糊糊把眼睜開,活動活動四肢,這個疼勁兒就甭提了。孔秀一想,疼點沒什么,看來我這個命算保住了。他緊咬牙關,從地上站起來,覺著頭一沉,屁股又坐下了,張著大嘴,呼呼直喘。哎呀!這脖子怎么這么疼呢?他用手一摸,呀!弄了滿手血,原來是腦袋碰破了。孔秀咧著嘴,哎呀!難哪,雖然流點血,可這命保住了。往周圍一看,這是什么地方呢?我得趕緊回店房另想辦法啊!他鼓了三回勁,這才站起來,扶著樹,一瘸一顛齜呀咧嘴往前走。東方見亮的時候,就出了山溝了,出了山溝不遠的地方,有個小村莊,這村莊建在一塊平地上,四外都是山,看這樣,稀稀拉拉有十幾戶人家。孔秀一想,這還真不錯,干脆我找一家,要口水喝,要口飯吃,再問問山口外李家店在什么地方,然后我再走得了。孔秀想到這兒,把刀拽出來了,“咔嚓!”砍了個粗樹枝,拿它當拐棍兒,把刀背上,拄著拐棍兒就進了小山村。走到頭一家,他一看這家門庭高大,院也不小,可能是比較富裕的人家,就在這兒吧!
他來到這家門前,正好看到一個老者,拿著大掃帚在這掃院子。孔秀往里一探頭:“哦呀!哪位是主人?”
那位老人把掃帚放下,看了一眼孔秀,嚇了一跳。為什么呢?因為孔秀滿臉是血,他問道:“你找誰呀?”
“哦呀!老人家,行行好吧!我是從山上摔下來的,好懸沒摔死,我如今死中得活,想討口水喝。”
“你怎么走路不注意呢?從哪兒摔下來的?”
“吾從玉皇頂摔下來的。”
“哎喲,我的天!那山高有萬丈,從那上掉下來還能活得了嗎?可見你這命夠大的,快請進來吧!”
說話之間,老者把孔秀讓到院子里,找個板凳讓他坐下。正這時,驚動了本宅主人,這個主人早就起來了,練了趟拳,又練了趟刀,這陣在屋里正吃早點,聽前院有說話的聲音,這主人就出來了:“什么事兒?”
掃院子的家人趕緊把掃帚放下,過來回稟:“員外爺,您看這人是從玉皇頂山上掉下來的,他上咱們家是打算討口水喝。”
那人一聽“玉皇頂”三個字兒,心中一動,來到孔秀面前一瞅,摔壞了!后背、肩頭、褲子、后腦勺、臉上全是血,就一皺眉:“年青人,你的命可夠大的!別在院里受了風,來人那!把他攙到屋里,把傷口洗凈,上點藥,包扎包扎。”
孔秀一聽,遇上好人了,不住地點頭施禮。這工夫出來兩個仆人,把孔秀架到屋里去洗傷口,真疼啊!等洗完了,上了止疼藥,止血藥,都給他包上,然后又給他灌了點面兒藥,給他去去心火。孔秀休息了一會兒,覺著輕快多了,急忙下地,謝過本宅的主人。這時他才看清,這主人有五十歲掛零,高身材,說話聲音挺洪亮,腦門子挺亮,太陽穴突突的,看這意思,是個練家。院里戳著刀槍架子,屋里墻上,掛著單刀寶劍。孔秀看罷就問:“請問恩公尊姓大名?”
這主人一笑:“在下姓李,名叫李善。你沒看見我這兒掛著兵器嗎?我挺愛練,尤其喜歡練刀,所以大伙都管我叫金刀李善。”
“噢!恩公,多謝您把我救了。您放心,來日方長,我一定報恩!我再問一聲,離這兒不遠有個山口,旁邊有個店房叫李家老店,離這兒能有多遠?”
“離這兒可不近哪,有五十多里吧!”
“奔哪個方向走?”
“好走,出了我們這個村莊,翻過兩架大山,就到了那個山口了。請問你貴姓呀?”
“哦呀!吾姓孔,吾叫孔秀。”
“那么你是干什么的?你怎么從山頂上掉下來的?”
“唉!”孔秀說:“您別問了,我倒霉透了,跟您說也沒有用。”
這金刀李善一笑:“真格的?我救了你一回,打聽打聽這么點事你都不告訴?”
孔秀說:“不是我不說,是時間緊迫,我還得趕回李家店搬兵去。”
“搬兵?你這是什么意思?”
孔秀一聽,你看這位,刨根問底兒。唉,人家救了我一回我就跟他講講吧!孔秀想到這里,把以往的經過講述一遍,無形中就提到老師童林,這一提童林的名字,李善大吃一驚:“哎呀!震八方紫面昆侖俠客是你師父?”
“啊!吾就是他得意的弟子。”
“啊呀!失敬失敬!鬧了半天是少俠客。快點備酒,殺牛宰羊。”一句話把孔秀的身份給抬高了。剛才也是招呼,不過是一般的,現在升了格了,孔秀也覺著挺美,腦瓜直撲棱。金刀李善把他扶到上座,在旁邊陪著:“少俠,據你這么一說,童俠客身遭不測了?”
“可不是嘛!我老師被人扔到仙人洞,現在生死不明,連個影子都沒見著。我?guī)孜粠熜值茏屓思疑芑钅茫涸谑巍Hド仙降膸讉人都叫慧斌給打得吐血,還有那李道通李道爺被困在八卦亭。就屬我能耐大,我算跑出來了。”
到現在他還吹呢!金刀李善聞聽,口打咳聲:“哎呀!人哪,沒地方看去,實不相瞞,三月三亮嫖會的時候,我還去了一趟北京。我在臺下看得清清楚楚,童俠客大顯神威,劍削杜清風,那是何等的精彩!真把我羨慕得不得了。曾幾何時,就身遭了不測!我真不明白,你們跟這玉皇頂的老和尚有什么仇呢?這老和尚叫慧斌哪!我可知道他,太厲害了!他有個綽號叫金雞好斗雙鋼掌,打遍天下都沒有對手。這個人脾氣還古怪,要上來慈悲勁兒,這心非常好,要上來狠勁兒,他是翻臉不認人哪!難怪你們得了這么個結果。我請問少俠,你就是回到李家店,你搬誰去呢?誰能是這慧斌的對手呢?”
孔秀一聽,把腦袋一撲棱:“恩公,言之差矣。豈不聞人后有人,天外有天,那高人不有的是嗎?他慧斌再厲害敢說天下第一嗎?我要搬兵,就找能接他的!”
金刀李善聞聽一笑:“少俠客,我不是長慧斌的威風,滅你們的銳氣,你要請的人是一般的,絕打不過慧斌。我呀,倒認識一個朋友,他要打慧斌,不費吹灰之力。”
“啊!”孔秀聞聽,眼睛又一亮,問道:“恩公,你說的這可是實情?”
“哎呀!這么大的事兒,我怎敢開玩笑呢?”
“那么,您說這人是誰?在哪兒住?”
“那個人離這兒不遠,在我們這個村莊后面有道山坡,越過山坡有一座廟叫三教寺,三教寺里頭有師徒兩個人,老師父名字叫金蟬長老,原來就是這古剎玉皇頂的方丈。后來把那座寺讓給慧斌,人家爺兒倆挪到三教寺,就為的圖個清靜。要講這金蟬長老,那能耐可太大了,慧斌還跟人家學過呢!金蟬長老有個徒弟,姓吳,叫吳霸,人送綽號叫霹靂狂風。這爺兒倆一個賽過一個。要打慧斌,不成問題。我看哪,你不如把他們爺兒倆請出來,滿天云彩就都散了。”
孔秀一聽,可遇上貴人了,趕緊站起來施禮,再三稱謝。但是這壞事包又一皺眉,說道:“恩公,你說了半天,我不認得這師徒呀!我怎么能請人家呢?人家跟我一點兒交情都沒有,能不能答應出頭呢?”
“可也是。”李善想了想,說,“哎,這樣吧!我跟這爺兒倆關系不錯,我呀,把你領到三教寺,好好地哀求哀求,這出家人都有惻隱之心,你要一說童林,我想他們肯定同情。一定能夠出頭幫助。”
孔秀聞聽,高興得不得了,謝道:“恩公,您把我救了,就添了不少麻煩,又領著我去請人,這玩藝兒讓我怎么感謝呢?”
“咳!天下人管天下人的事嘛!我李善也是交朋友的人,一旦將來把童俠客救出來,我還想高攀一步呢!”
孔秀一聽,心想,這人還得有能耐,就提我?guī)煾高@倆字,沒人不羨慕的,如今在困境中還有人肯出力。看來往后哇,有了機會我得好好鉆研本領。
按下孔秀心里這么想不提。這時候飯菜做好了,全牛的酒席往這兒一擺,金刀李善陪著。這孔秀也真餓了,把大嘴一咧,海吃海喝,一直吃了個酒足飯飽。李善也用完飯,把殘席撤下,兩個人又坐了一會兒,這孔秀才說:“恩公,咱們什么時候起身去呀?救人如救火,不能耽擱!”
“好吧,咱這就去。”
欲知孔秀搬到能人沒有,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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