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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醫(yī)科大學論壇
標題:
[原創(chuàng)]連載:全球大探險巨著:《藏地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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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7-12-27 15:46
標題:
[原創(chuàng)]連載:全球大探險巨著:《藏地密碼》
序
比藏獒更加兇狠的動物是什么?
通往圣地香巴拉的秘密通道是否就在布達拉宮的下面?
在西藏的大量歷史文獻中隱藏著的那座帕巴拉神廟是否真實存在?
為什么叢林中原始部落的祭祀方式與西藏某地的祭祀方式如此神似?
隱藏在美洲密林深處的瑪雅遺跡是否與遙遠的西藏有著緊密的文化聯(lián)系?
蘇聯(lián)專家為什么在新中國成立之初組建一支特殊的專家團前后五次深入西藏?
希特勒為什么曾于
1938
年和
1943
年兩次
下令,
派他的最佳助手
希姆萊親自組建兩只探險隊深入西藏?
西藏到底向世人隱瞞了什么?
那是一個牽動全世界人獵奇心理、好奇神經(jīng)的終極答案。
那是一個西藏已經(jīng)開放為全世界的旅游勝地卻依然守口如瓶的秘密。
第一章 從一張照片說起
第一回 從一張照片說起上
卓木強,一米八七的個頭,真正的虎背熊腰,大塊頭,倒披發(fā),一臉古銅色,身體無處不彰顯出藏不住的彪悍。但是平日里,他是一個很和藹的人,西裝筆挺,一副小方框無邊眼鏡,臉上總是掛著微笑,有人稱呼他卓總,也有人稱呼他教授,真正親近的朋友,管他叫強巴。
卓姆強巴,藏族,四十二歲,天獅名犬馴養(yǎng)基地公司總裁,也是復旦大學生物系客座教授,主講世界名犬。強巴生長在一個叫達瓦奴措的小村,那是深入藏原腹地、最接近無人區(qū)的地方,他的名字,原意是能戰(zhàn)勝大海的人。他沒有讓他的父母失望,如今已是擁有千萬資產(chǎn)的公司老總,也是著名大學的教授,可謂名利俱盛,讓他起家的資本,不是別的,是犬。
美國,賓夕法尼亞州。
“幾千年來,全世界所公認的,體形最龐大,性格最兇猛的,叫獒。那是我們藏區(qū)特產(chǎn),它們已經(jīng)存在幾千萬年了,約在兩千年前流傳到希臘,后到羅馬帝國,又由東歐的斯拉夫族人傳到歐洲各國,至今世界名犬的體內還保留著藏獒的遺傳基因——在拉薩,乃至整個藏區(qū)最高貴的狗應屬藏獒……”卓木強站在華麗的演講臺上侃侃而談,向來參觀的賓客敘述著藏獒的歷史由來。
這是由他們公司出資組織的,一次世界級獒犬大賽的開幕式,一方面可以向更多的媒體宣傳藏獒,提升人們對獒這種犬類的認識,另一方面也向世界各國養(yǎng)獒人士推銷自己的馴養(yǎng)基地,讓他們也見識見識,什么叫真正的獒。
大廳里,各國記者已達數(shù)百人,參會人數(shù)多達八千余人,很多是專程從國內趕來的養(yǎng)獒狂熱愛好者。卓木強微笑道:“如今,一條純種幼獒,身價已在十萬美金以上。雖然說養(yǎng)獒的人不少,但是,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世界上最純正的獒,絕對在我們基地,雪獒、鐵包金、紅獒,我們這里都是最優(yōu)秀的……”
大廳里人頭攢動,大家都知道,這位卓總,本身就來自藏區(qū),他們基地的獒,在國內絕對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而他本人又對藏獒有著絕對的研究,他還沒有看走眼的時候。這次參賽的人,除了希望拿一個好名次外,無不希望自己的獒犬能被卓總慧眼識中,能進入天獅名犬馴養(yǎng)基地配種,以得到更純種的藏獒。
“如果藏獒離開了西藏,它還能叫獒嗎?”
一般卓總說話,大家都只能靜靜地聽著,每次都希望能從卓總的講話中學到一些關于養(yǎng)獒訓獒的知識。可是不知是什么人,突然在這種大會上打破了這寧靜,讓眾人無不憤慨,有幾名購獒者馬上就反駁道:“怎么就不叫獒了?”
“你他媽的脫了衣裳,你還能叫人嗎?”
“這不是廢話!”
那人顯然不敵眾怒,很快沒了回音,卓木強笑著制止大家,說道:“不錯,獒在藏區(qū),才能擁有那兇悍體形和獨特的霸氣。也有很多人問我,為什么我們基地的獒比別的地方的獒,看起來都更威猛有神,其實,我們基地的獒,一直堅持藏選,藏地放養(yǎng),藏地馴化,那絕對是真正的藏獒。”眾人這才安靜下來,繼續(xù)聽卓木強傳經(jīng)授道。
雖然大家都不知道剛才說話的是誰,但卓木強老早便注意到了,門口那人,壓低帽檐,戴著墨鏡,穿身遮臉大風衣,方才發(fā)問的便是他。
卓木強帶著他的自信和自豪,繼續(xù)演講,他將他們基地最優(yōu)秀的獒的照片,用幻燈片打在后墻上,人群中發(fā)出陣陣驚呼,卓木強心中無比滿足。臉色也因激動而微微紅潤起來,青筋布滿額頭,表示他在閃光燈下開始興奮。
就在此時,一名小個子男孩拿著個什么東西,擠過人群向前,眼看接近講臺了,幾名魁梧大漢攔住了小個子的去路。卓木強看了看,那小個子身上似乎并沒有什么攻擊性武器,手里只拿著一張明信片似的東西,他向保安使個眼色,保安將那小個子要交給卓木強的東西接過,直接遞給了卓木強。小個子交出明信片,馬上往回走,似乎也是受人之托。
卓木強一面指著身后的巨幅畫面,訴說著他們基地的獒的優(yōu)秀和純種,一面拆開了明信片信封。
就在信封拆開的那一剎那,他臉上人們熟悉的笑容不見了,整個人木訥而呆滯地立在了燈光明亮的演講臺上。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7-12-28 15:36
第一回 從一張照片說起 下
所有的人,原本都聆聽著卓教授的演講,他這一停下,近萬人的大廳內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只有些許照相機的閃光聲,零星地響在大廳的各個角落。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關注的目光,全集中在了卓木強教授身上,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照片,如丟了三魂七魄,先前紅潤的臉色消失殆盡,一片慘白,緊接著,人們發(fā)現(xiàn),卓教授的手,不自覺地由單手執(zhí)信變成雙手捧著明信片,并且微微地顫抖起來,跟著嘴角也微微地顫動起來,坐在前排的人還發(fā)現(xiàn),卓教授的眼角跳動著,顯然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敏感的記者們不失時機,將這一突然變故如數(shù)記錄在攝像機里。
約莫過了近半分鐘,卓教授突然醒悟般,握住了麥克風,叫道:“朋友,請等一等!”聲音已經(jīng)完全變了腔調,十分干澀尖銳,他仿佛沒有看見記者和所有別的人,只盯著那小個子,問道,“這個東西,是誰給你的?”
那小個子顯然被卓教授這副表情給嚇住了,只驚恐地往門口方向看,沒有直接回答,而且飛快地想要擠出人群。卓教授順著小個子看的方向瞧去,方才那個“風衣墨鏡”的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了。卓教授顧不得繼續(xù)演講,跳下高臺,也朝門口擠去,這一變故,馬上引起現(xiàn)場的騷動,記者們全爭先恐后往前擠,保鏢則要為卓教授開路,有的人想向前擠,有的人想后退,一時場面完全失控。
在混亂的場面中,卓木強不見了!人們紛紛議論,那小個子究竟把什么東西拿給了卓木強,他怎么會在記者的攝像頭面前失了顏色,竟然不召開這么重大的開幕式而親自追了出去。更讓人們沒有想到的是,此后幾天,在這場世界最高級別的獒犬大賽中,竟然完全不見了卓教授,這場大賽的發(fā)起者和主持者的身影,有人說那是勒索信,里面有卓木強和他情人通奸的照片,因為坐前排的人已經(jīng)看見,那信封里是照片,所以很多人對此深信不疑,而記者們更是無風不起浪,將事件推波助瀾,大書特寫,一時間,卓木強教授的名聲比他前二十年大了二十倍。
就在記者們將這一事件炒得沸沸揚揚的時候,卓木強已在上海,方新教授的家中。卓木強只是一名客座教授,而方新,卻是真正的犬類動物學教授,今年六十五了,曾是卓木強在犬類生物研究方面的導師,后來兩人成為專研藏獒的合作者,由于方新教授的研究只停留在學術階段,他堅決反對將獒用于商業(yè)運作,所以后來兩人分道揚鑣。后來卓木強的養(yǎng)獒事業(yè)蒸蒸日上,方新教授依然只是一名默默無聞的學術研究者,但是為了表示感謝方新教授的啟蒙和對生物屬性的專業(yè)幫助,卓木強依然全力支持著方新教授的學術工作,如今方新教授在犬類學術界,已經(jīng)成為權威,如今想要成為國際上的世界名犬,最好是能得到方新教授的正名。如今,他正在寫一篇藏獒血統(tǒng)論文,類似于給全世界的藏獒編一個族譜,以后想要尋找世界名獒,都得在他這本論著中尋找。而這篇論文,是為了參加馬修利亞生物論壇特寫的,據(jù)說,這次論壇會議,將會把普立特獎授予方新教授,其意義,等于動物學的諾貝爾獎,是動物學家們的至高榮譽。
方新早已是一頭白發(fā),但是精神矍鑠,雙目炯炯有神,他習慣性地點燃一支中華香煙,深吸一口,隨后道:“我下周便去德國參加馬修利亞生物論壇了,聽說你帶來一件特別的東西?是什么能讓你放棄在美國種獒大賽展示自己的機會,而飛回上海?”
卓木強說道:“導師(他一直保持著這種稱謂),請看看這個——”說著,他將手里的箱子放到了桌上。那是一個鐵皮包鋼的防盜運鈔箱,方新這才注意到,卓木強用手銬小心地將箱子銬在了自己手上。方新吃了一驚,要知道,卓木強曾兩度奪得藏區(qū)庫拜(也就是摔跤)大賽冠軍,本身孔武有力,就是尋常警員也不是他的對手,他曾經(jīng)替人攜帶一顆價值兩千萬美元的鉆石,也不過是隨便找一個布袋包了,放進衣兜里,從未見他如此慎重小心地帶一件東西。
可是,當卓木強打開箱子后,方新就更吃驚了,箱子里放著一個一尺見方的黃金匣子,上面浮雕的佛像惟妙惟肖,四角嵌有罕見的貓眼兒石,最小的一顆都有十三只眼。方新知道,這是卓木強家傳寶盒,僅這只寶盒的價值,就無法用金錢來衡量,這寶盒,以前是用來裝佛經(jīng)的,后來傳到卓木強父親手上,佛經(jīng)獻給了國家,被當做西藏最完整的寧瑪圣經(jīng)請進布達拉宮,這寶盒就一直空置著,卓木強常常笑著調侃,這輩子恐怕再也找不到能放進這盒子里的東西了。可今天,又有什么東西被放了進去?
方新自認為已經(jīng)見慣世事,不會再有什么東西可以吸引住他,但是現(xiàn)在,卓木強帶來的東西,又一次讓他心動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能讓卓木強這樣重視。
卓木強卻偏偏吊他胃口,遲遲不肯打開金盒,看見方新盯著盒子,眼珠都快掉出來了,才將箱子推到他面前,尊敬地道:“導師,請打開吧。”
方新戴上白絲手套,小心地打開盒子,盒中沒有別的,只有一樣東西——照片!可方新的表情就和卓木強剛看到那東西時一樣,呆若木雞!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7-12-29 09:09
第二回 照片里的秘密 上
準確地說,盒子里裝著兩張照片。第一張,背景是茫茫的草原,一些低矮的灌木零星潛伏在草叢之中,藍天白云,在草原的正中,卻有一道黑色的颶風。仔細看,那不是風,而是某種動物的身影,整張照片都很模糊,熟悉照片的人都知道,那是拍照的人手抖得厲害,但是那動物的毛發(fā)還是依稀可辨。第二張照片,同樣是以草原為背景,仔細觀看就會發(fā)現(xiàn),拍攝的位置并沒有改變,還是那群山,還是那灌木,甚至近處那株長草也還是在照片的那個位置,只是藍天白云已經(jīng)被夜色所取代,也就是說,拍攝者從白天一直等到天黑,待在一個地方?jīng)]有挪動。那黑色的身影自然也完全沒入黑暗之中,但第二張照片卻比第一張來得清楚,因為那身影離拍攝點更近了,而且,是正對著拍攝者的位置。
從第二張照片看來,那模糊的臉,好像來自非洲的雄師,頸項上的皺褶,連同鬃毛一起,將臉如向日葵般包裹起來。但從身體上看,卻又和獅子完全不同,非洲雄獅,由于地理氣候原因,只在頭顱周圍和膝后才有少許鬃毛,而這個家伙,全身都被厚實而長的毛遮蓋,看上去身體更像一頭牦牛,強悍而健碩。
方新教授拿著這兩張照片,半晌說不出話來,牦牛般的體格,獅子似的頭顱,豹子一樣的曲線,照片上那黑毛覆蓋的家伙,身體的每一處肌肉都勾勒出一種近乎完美的輪廓,里面蘊藏了無窮的力量,看上去就像一支隨時都可離弦而出的箭,每一個動作都像蓄勢待發(fā)的貓科動物。但他深深知道,這是一種犬科動物,方頭小耳,毛長皮墜,嘴短而口裂極寬,背直腹收,四肢粗如柱,這正是一頭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堪稱標準的藏獒。而且,這不是普通的藏獒,普通的藏獒沒有這般大,沒有這般厚實,沒有這般彪悍和剛毅,它屹立在那里,如同鋼鐵巨人般,充滿了王族的霸氣,那種與生俱來的野性令它逼視天地,威風凜凜地奔跑在草原之上。
方新教授看了足足半個小時,一句話也沒說,卓木強含笑看著教授,他知道教授此刻在想什么,教授的頭腦里肯定一片空白,就如自己剛看到這兩張照片時一樣。因為照片上的,那才算是真正的藏獒,只有高原才有那么清澈的藍天,距大地那么近的白云,就如伸手便可以摘下一朵來,那灌木,有方枝圓柏,有矮麻黃,硬葉柳,這些都是高原的特色植被,還有幾種,幾乎是只有藏區(qū)才有的植被。至于那獒,卓木強和方新都是這里面元老級的人物,根本就不用看第二眼,那肯定是他們所見過的最好的獒,最完美的體形,最完美的氣質,更難得的是,這頭獒擁有著別的藏獒所沒有的卻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東西。卓木強克制著自己的呼吸,用手指輕點著自己的大腿,每次他看到這兩張照片,就激動得想哭,總也無法控制自己的雙手,盡管已經(jīng)看過很多遍了,但現(xiàn)在他的手指也只能勉強做到不抖動。
方新摘掉自己的老花鏡,過了片刻,又戴上,然后再摘下,如此反復,達數(shù)十次之多,隨后才重重地點著照片道:“不可能,這是假的,電腦合成的照片!”
卓木強霍然起立,手指著方新教授,臉色刷地就白了,他沒想到,方新教授看了這么久,竟然得出這樣的結論,如果不是他所尊敬的人,他恐怕當場就要動手打人了。
方新教授示意他平靜下來,指著照片道:“我們先來看這張,這張白天拍攝的照片,雖然背景很模糊,但是里面的植物還是可以分辨清楚的,你看,這是川西云杉,從直徑看已經(jīng)成材,它們的高度,在三十至四十米之間,我們就算它三十米高,還有這獒旁邊的方枝圓柏,也是成木,高度應該在十至十五米之間,拍攝者的位置如果是固定不動的,那么,我們就可以通過目測推斷出這家伙與兩株樹間的距離,在同一平面,通過比例縮影,就能算出這家伙的身高。我粗略目測估計了一下,如果它是真的,那么它的肩高應該在一米二至一米四之間,那么,它的站立高度,將達到并超過二米五,那就已經(jīng)不再是狗了,根本就是一頭小牛犢。我所接觸過的狗,最高的肩高不超過一米零五,而現(xiàn)在所有報道的,最高的狗立高也不過二米一而已。獒的身高你是知道的,肩高不會超過八十厘米,身長不會超過一米五,你什么時候見過這么大的狗?”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7-12-30 23:17
第二回 照片里的秘密 下
卓木強激動地道:“可是,獒科犬屬,確實是犬屬中最大的種屬,狗四尺為獒,本來‘獒’字的漢意便是體大善斗的狗,德國獵牧犬、丹麥犬、瑞士的圣伯納犬,它們是世界公認的體格最大的犬類,但體內都有獒的血統(tǒng)。所以,在獒中產(chǎn)生體格特別龐大的個體并不奇怪。”
“特別龐大?”方新教授冷笑道,“不錯,可是你要知道,它生存的環(huán)境是什么,是高原,世界上最高的高原,青藏高原。”
卓木強憋紅了臉,喃喃道:“那……那又怎么樣?”他心知,自己的專業(yè)知識還是不及導師的。
方新道:“高原特殊的生存環(huán)境里,由于空氣稀薄,含氧量少,里面的物種,都已經(jīng)習慣了低氧環(huán)境,其體形隨著地勢的升高而降低,其動物大多體格矮小,皮厚毛長,四肢粗短,那是為了減少身體血液對氧的運輸所需要的能力,確保頭腦的清醒。你是學習過的,高原上的所有物種,都比在低海拔地區(qū)生存的同類體形矮小一些,而這張照片里,有只有更高海拔才能生長的矮蕨菜,也就是說,照片里的獒,生存在比它同類獒生存的更高的海拔地區(qū),它就不可能擁有比它同類高大太多的體格。”方新說著,打開桌上的電腦,緩緩道,“我們用電腦來分析,你看照片的清晰度,草的模糊指數(shù)只有二點四,可以認為是拍攝者的手不穩(wěn)定造成的,但是你看看這個家伙的模糊指數(shù),竟然高達六點七,普通相機,從按下快門到閃光曝光,所用時間為零點零零五至零點零一秒,也就是說,二百分之一秒的時間,這個家伙移動了二十公分或許更多,我們折算過來,它一秒的速度可以達到四十米,時速也就是一百四十公里,可是,陸地上跑得最快的動物——獵豹,它的最高時速也不過才一百二十公里,你認為這條獒,跑得比獵豹還快嗎?”
卓木強有些泄氣了,叨咕道:“可是,導師,模糊指數(shù)很不穩(wěn)定,從它的最低限度百分之一秒來看,它的時速也就是八十公里左右,一條獒的瞬間爆發(fā)速度,完全可以達到這個要求。”
方新道:“好吧,那么算時速能達到要求吧,我們再從它的血統(tǒng)分析,現(xiàn)在世界上的獒,原產(chǎn)地幾乎都在青藏,共三種七屬十六科,其毛色有純黑、純白、棕紅、灰色、金蹄黑背、金獒,也有罕見的紅獒、白眼獅子頭、雙瞳豹獒,但是你看看這只獒,它通體的毛色,你仔細看看,這可不是黑色的,也不是棕色的,如果它真的存在,這根本就是一種從未出現(xiàn)過的獒種。它的毛,是紫色的,一種很深的紫紅色。”方新說到這里,下意識地扶了扶眼鏡,臉色嚴峻起來,這樣的物種存在,就是對他專業(yè)權威的挑釁,這幾乎是對他的藐視。
卓木強喃喃自語,不住地想解釋什么,可他卻感覺很吃力,畢竟在這個學術領域,他只是方新的學生,雖然將育獒基地發(fā)展得井井有條,但從學術知識來說,他遠遠不及方新教授,他又如何能說服方新教授相信呢,畢竟給他照片的人自己都不知道,這照片是怎么來的。
方新再次提出佐證道:“這種體毛的顏色,這種體形和速度,很像是某人用電腦合成的理想中獒的形象,由于電腦使用的32位色分解度,現(xiàn)在還不及一些化學分光度,所以合成黑色時容易淡染成深紫紅色,這兩者相差不大,合成照片的人顯然也是專門研究過獒的,他知道獒的一些特性,但在某些地方過于夸大和完美,反而露出了破綻。”
方新看著卓木強滿頭大汗,反過來勸解他道,“好了,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找一只世界上最好的獒,因此你對優(yōu)秀的獒太過于敏感了,以至于一時沒分清真假,這也不怪你。你想想,有多少一輩子研究古玩的行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何況你還不是專門搞獒種屬研究的。”
“不!”卓木強堅定地抬起頭來,道:“導師,我相信這是一頭真的獒,它確實生活在藏區(qū),現(xiàn)在也還在那里,我……我是下定了決心的,我要去找它,這次來找導師,本是想導師給我一些啟示,既然導師不相信它存在的事實,那我只好一個人去找了。”
方新看著這名他昔日最得意的門生和最友好的合作者,不禁愛憐地撫摸著卓木強的頭,和氣地問道:“強巴,我的孩子,是什么讓你如此地執(zhí)著和堅定?你下了這么大的決心,難道就是想找到這個不存在的電腦合成獒嗎?”
卓木強拿過方新手中的照片,指著第二張照片道:“導師,你看,這是它的眼睛,我第一眼就看到這雙眼睛,這雙眼睛告訴我,它確實存在。”
方新又重新打量了第二張照片一眼,那正對著照相機的獒的面部,其余地方都有些模糊,唯有那雙眼睛清晰如故。方新教授看著那雙眼睛,也覺得有些吃驚,那深邃的眸子,在夜幕降臨前閃動著光芒,如那黑夜星辰,有一種懾人的魔力,那眼神中透露出來的凌厲與霸氣,顯得是那般不可一世。卓木強決絕地道:“一張電腦合成的照片,怎么能有如此動神的眼神,這是我所見過的,最明亮、最逼人的眼睛。導師,你可知道我第一眼見到它的感覺嗎?當時,我已經(jīng)完全呆了……”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1-1 11:22
第三回 第一個瘋子 上
卓木強凝望著手中的照片,就如被人當頭打了一棒,心中除去震撼,還是震撼,那照片上的真實影像,瞬間主宰了他的靈魂。他就像一名研究了一輩子恐龍化石的科研者,忽然之間,就那么近距離地看到一頭活生生的恐龍,還是恐龍中最稀少的那種,矗立在自己面前,這個龐然大物觸手可及,他的激動心情可想而知。一個聲音從心底發(fā)出,仿佛來自遠古的呼喊,卻是那么真實而親近:“去吧,去尋找它,為了你的信仰和靈魂,為了你存在的價值。你這一生難道不正是為了看到它而存在的嗎?”忽然他又開始嘲笑自己,“還在這里給人‘嗷嗷’地上課呢,照片的主人正在恥笑你,你根本沒有見過真正的獒,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獒!”
他足足呆立了半晌,忽然才清醒過來,他發(fā)瘋似的詢問那送信人,那照片的來歷,可那人根本不知道,卓木強再也顧不得什么,跳下了發(fā)言臺,他知道,這秘密的主人剛才還在門口,如果失去機會,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獒在什么地方,這是從哪里來的照片了。
但是由于現(xiàn)場混亂不堪,卓木強好不容易擠出會場,別說照片的主人,連送照片的小個子都沒了影。卓木強發(fā)瘋一般,詢問路人,詢問開車的司機,詢問他所能碰到的每一個人,有沒有看見一個穿風衣、戴墨鏡的人,約一米七,戴了一頂鴨舌帽。但是沒有人看見過這樣一個穿著特征突出的人。
卓木強就如失了三魂七魄般,碩大的身體頓時失去了生機,委靡下來,他再也沒有任何心情參加獒犬大賽了,雖然是他號召發(fā)起并主持的大賽,但他此后根本沒有出席過一次比賽現(xiàn)場。卓木強就如一個患了失心瘋的病人,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整天呆呆地看著手里的兩張照片,翻來覆去地看,那照片雖然模糊不堪,但卓木強卻能把那獒的體毛數(shù)清楚,他知道那獒右后腿第三趾上方約兩厘米處,從前往后數(shù),第三十六根毛是分叉的;他還知道,那獒左前腿的第一趾,趾甲前端有一條劃痕。照片上的所有細節(jié)他全都知道,他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這是誰,在什么地方拍攝的這兩張照片。
如果不是后來那個電話,卓木強或許這輩子都會這么沉淪下去,因為照片已經(jīng)奪去了他思考的能力。電話響了好一陣,卓木強始終沒起身,因為有人會接電話,卓木強身邊有秘書,有業(yè)務經(jīng)理,有保安,公司的商務電話他從來不親自接,而知道他私人手機的人,僅限于幾個最親密的朋友。
霍小姐輕輕推開門,低聲道:“卓總,是找你的電話。”
卓木強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淡淡地道:“就說我不在,這幾天,不管什么電話,都說我不在。”
霍小姐低頭為難道:“可是,電話里的人說,只要告訴你照片,你一定會接的。”等她再抬起頭來,她驚愕地發(fā)現(xiàn),卓總已經(jīng)不在休息室里了。
卓木強緊握著話筒,生硬地用英語道:“朋友,你是否是給我照片的人?請你千萬別掛斷電話,無論你提出什么要求,都可以商量。”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卓木強卻感到自己心跳得快要窒息,那片刻仿佛等著自己被宣判死亡一樣,終于,電話那頭道:“那照片上,是……是只狗吧?”一個年青的聲音,卻是地道的普通話。
卓木強馬上道:“是,是,最好的狗。你在什么地方,我們見面談談?”
電話那頭遲疑道:“其實,我給你這張照片,只是想確認一下,我想不用見面談吧?”
卓木強如溺水者好不容易抓住根救命稻草,豈肯放手,他立刻道:“要的,要的,你想確認什么?我可以滿足你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需要和你見面談談,如果你有空的話,我現(xiàn)在就開車過來。”
電話那頭嘀咕道:“不用這么大陣仗吧,嘻——”那人好像有些意外,發(fā)出不可思議的哼笑。
五分鐘后,卓木強趕到了安德烈醫(yī)院,在醫(yī)院門口,他見到了那個給他照片的人,一個中國小伙子,十七八歲年紀,高挑而傲氣,他自我介紹叫唐明。
卓木強下車第一句便問道:“你想確認什么?難道你也不知道照片是從哪里來的嗎?”
唐明撇撇嘴,道:“我當然知道照片是從哪里來的,我只是想確認一下,這是不是一條獒,真正的獒。”
卓木強道:“當然是真的,這世界上,沒有比它更高貴的犬類了,它是真正的獒中之獒。”
唐明不好意思地摸摸頭,疑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它是真的存在嗎?還是一種幻象?”
“幻象?”卓木強道,“這怎么可能是幻象?難道你沒問過拍照片的人嗎?這照片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唐明喃喃道:“可是,我問過好多人了,他們也有養(yǎng)獒的專家,他們都說這是假的,還有人說是電腦合成的照片呢。”
卓木強抓住唐明雙肩,焦急地問道:“拍照片的人呢?把他找出來,我們一起問問他,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嗎?”
唐明被他抓痛了,趕緊退了一步,沒想到這位文質彬彬的教授力量竟然大得驚人,他揉著肩膀道:“照片是我哥哥的,已經(jīng)問不出來了。”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1-2 21:38
第三回 第一個瘋子 下
卓木強一激動,又想抓住唐明,被唐明先一步避開了,他忙道:“你哥哥在哪里?帶我去見他!”
唐明奇怪地看著卓木強,他還沒見過這么瘋狂的人,他想了想,頭一偏,道:“跟我來吧。”竟然掉頭往安德烈醫(yī)院內走去。
安德烈醫(yī)院,美國一家最為著名的——精神病醫(yī)院。在病房內,卓木強見到了唐明的哥哥,也見到了更多的照片。
唐明的哥哥躺在床上,面部的表情似乎和卓木強剛看到照片時一樣,只是呆呆地盯著墻上,那滿墻的照片。突然看見有生人進入,他馬上篩糠般抖了起來,唐明不得不去拍他哥哥的身體,輕輕地說一些安慰的話,讓他哥哥安靜下來。唐明介紹,他哥哥叫唐濤,大他五歲。
唐濤和唐明身高差不多,但身體比唐明魁梧多了,皮膚也黑如鐵,看起來十分健碩,頭發(fā)短至寸許,根根直立如鋼針。他的面容很俊朗,卓木強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但卓木強沒有過多注意唐濤,他被墻上的照片吸引過去了,墻壁上有世界各地的風光,有的照片,精美得連卓木強都嘆為觀止。他知道,這些照片,絕對出于專業(yè)攝影者之手,無論投給哪家攝影雜志,都會被封面刊登,并且出價不菲。他問道:“都是你哥哥拍的?”
唐明驕傲地道:“當然。”
卓木強環(huán)顧四壁,這些照片的清晰度、拍攝位置、意境,全屬上上之選,但唐濤好像沒看過一眼,他的目光卻盯著正對他的墻上。
卓木強的目光再次聚集在墻上,正對著唐濤目光的那面墻上的照片,竟然與別的照片不同,那是十幾張十分模糊的照片,全都是那神秘的獒照。卓木強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拿著的那兩張照片,竟是這所有照片中最清晰的兩張了,那墻上的照片,最模糊的,看上去就像一團黑云,擱在一團綠云之上。卓木強這才問道:“你哥哥……他怎么了?”
唐明嘆息道:“不知道,這次回來,他就成了這個樣子,醫(yī)生說,是受到過度驚嚇所致,我們從國內到這里,看看美國的醫(yī)生是否高明些,這段時間哥哥一直在接受心理暗示療法。前幾天我看到報道,說卓教授要在這里舉辦獒犬大賽,所以試著把照片給你看看。”
卓木強道:“他現(xiàn)在看起來很安靜。”
唐明道:“是怕黑綜合癥。”說著,他指了指頭頂?shù)臒簦磕緩姴抛⒁獾剑蟀滋煳堇锏臒粢踩_著,卓木強不禁心中疑惑起來,到底這位拍攝者那天看到了什么?
唐明道:“我也相信那些照片是真的,我哥哥從來不拍假照片,只是不知道這次他是在什么地方拍了這些照片,這十幾張照片竟沒有一張清楚的。”
卓木強突然問道:“既然你哥哥精神上受到刺激,那他是怎么回來的?”
唐明道:“去年六月,可可西里尋山護衛(wèi)隊發(fā)現(xiàn)了他,據(jù)說發(fā)現(xiàn)他時,他在沒命地奔跑,那時他精神已經(jīng)失常了,如果不是護衛(wèi)隊員把他按倒在地,他會一直跑下去,直到氣竭身亡。據(jù)護衛(wèi)隊的人說,我哥哥一倒地就虛脫昏死過去,醒來后就神志不清,他反復說的兩句話就是‘蒙河的瘋子說的是真話,地獄之門。’‘來了,它們來了!快跑!’就這兩句,沒有人知道是什么意思,后來護衛(wèi)隊在距離發(fā)現(xiàn)我哥哥三百公里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我哥哥遺留的越野吉普,汽車的油已經(jīng)用光了。”
卓木強又呆住了,如果他哥哥是在汽車無油后棄車而逃的話,他徒步奔襲了三百公里,依然不愿停下,到底他看見了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但他心中卻是激動竊喜為主,因為那兩句別人聽不懂的話,他卻聽得懂。忽然,他想起了一個名字,他趕緊問道:“獨行俠?你哥哥是獨行俠唐濤?”
唐明做了個你總算想起來了的表情,點頭默認了。卓木強總算想起,難怪這人這么面熟,原來是獨行俠唐濤,國內少有的前衛(wèi)名人。其父為唐明輝,中國乳業(yè)三巨頭之一,但他四十不到便去世了,留給兩個兒子上億資金,他大兒子唐濤,不知何時喜歡上了冒險之旅,從獨自穿越唐古拉山開始,他獨自橫穿塔克拉瑪干沙漠,獨自登珠峰,獨自漂黃河,漂長江,漂雅魯藏布江,獨自游泳跨渤海海峽。其后,他將目光放向世界,世界最險的山峰、最急的湍流、最恐怖的死亡之谷,他都有所涉獵,凡是沒有人去的地方,他都愿意去闖一闖,獨自一人去闖一闖。每每人們都認為他必死無疑,絕無生還的希望,他卻能出人意料地回到這個現(xiàn)實的文明之中。曾有人問他,為什么要這樣做?他說,他這樣做,不為別的,只為了證明他自己的存在。他的攝影愛好,也是在獨行的過程中產(chǎn)生的,但是他的照片都是不賣的,很多雜志社都出過高價,為求其一張風景照而不得。
卓木強憋紅了臉,最后爭辯道:“導師,你想,照片出于這樣一個人之手,它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方新道:“看來你的決心很大,我的孩子。你去吧,我祝你成功。”但他的表情分明在說,這幾乎就是不可能的。
強巴很沮喪,他沒能說服自己的導師,無異于失去了一個最重要的幫手。他悻悻地收起照片,腳步沉重地走向門口,就在快到門口的那一剎那,他猛然轉身,詢問道:“導師,你還記得,你第一次給我們上課的情形嗎?”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1-3 21:57
第四回 方新的課 上
方新教授捋了捋白發(fā),回憶了一番,恍然大悟,是啊,那天的情形,他又回憶了起來。
能容納三千名學員的大課堂,在開課那天,來了不到五十人,稀稀拉拉地坐在教室周圍,偌大的教室顯得空曠而過于靜肅。方新并不在意,本來選修這門專業(yè)的學生就少,他們根本不知道這門學科的價值和意義,他整理整理文件,用獨有的詼諧開課道:“今天,該來的同學都來了,”他指著正對后方睡覺的同學道,“不該來的同學也來了,真是已經(jīng)超過我的預期值了。我知道,我長得不是十分帥氣,聽說昨天教生物的Miss朗,那位三圍有些夸張的女士上課,同學們把教室都擠滿了。”
現(xiàn)場氣氛稍微輕松了些,方新話題一轉,道:“我知道,很多人認為我的研究課題太單一,也太簡單。研究什么,狗嘛,狗有什么好研究的?滿大街都是,有大的,有小的,有汪汪叫的,有咬人的。有沒有同學覺得,自己對狗沒有什么了解,還需要學習?”
臺下竊竊私語,但是沒有一人承認自己對狗一點都不了解,方新微微一笑,道:“那好,我就考考大家,先來個簡單的,這里有些幻燈片,請大家告訴我,這些狗的俗稱。”
一連十幾張幻燈片,竟然沒有一人說出那些狗的名字,大家看狗都是狗,誰知道什么狗是什么狗。方新想了想,道:“這個問題或許是太專業(yè)了,我們問個簡單的,據(jù)你們所知,世界上最兇惡的狗是什么狗?”
課堂氣氛頓時熱鬧起來,有人說狼犬,有人說獵犬、牛頭犬、西伯利亞犬、愛斯基摩犬,說什么的都有。方新注意到,在眾說紛紜時,課堂中間坐著一個大個子,一言不發(fā),臉上帶著輕蔑的笑意,那是方新第一次注意到卓木強。
方新待大家說得差不多了,才放出藏獒的照片,一頭純種的獅頭形鐵包金,臺下馬上有人叫起來了:“這是獅子!”那個時候,獒犬根本還沒有被熱炒,知道藏獒的人更是少得可憐,方新教授道:“這,才是世界上公認的最兇猛的犬,它的名字,叫獒。”他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一個大大的獒字,接著道,“這種犬,產(chǎn)于我國青藏地區(qū)。體形最好的獒犬,在黃河的第一個彎口,一個叫河曲的地方,這只獒,就是一只體形標準的河曲獒。而最兇狠、最忠護主人的獒呢,產(chǎn)于西藏達瑪縣附近,那里是高原的一個高點,地理環(huán)境十分惡劣。關于獒的說法,有很多種,按照康熙大字典的解釋,獒者,犬四尺為獒,性兇,護主,能斗猛獸。通俗地說,體形高大、兇悍好斗并且忠心護主的犬,就稱做獒。藏區(qū)人煙稀少而猛獸多,藏民們養(yǎng)獒是為了看護羊群,抵御兇惡而狡猾的高原狼,當?shù)赜幸徽f,一獒抵三狼,一頭好的獒,可以獨力對抗三匹惡狼。”
方新教授打開話匣子,開始口若懸河地述說起有關獒犬的種種故事來,學生們也都聽得津津有味,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么奇異的犬,還有這么多傳奇的故事。方新教授正說到興處呢,中間那個大個子道:“既然教授是專門研究犬類的專家,那么我想問,獒里最厲害的又是什么呢?”
同學們又都停下來,沒想到獒還要分等級高低,還有厲害不厲害之分。方新也對這位同學另眼相看,沒想到,還有同學考起老師來了,他當然不會示弱,當即道:“這位同學問得好,不錯,獒也有種屬之分,也有血統(tǒng)之別,就目前的研究,獒類從藏區(qū)分散到東歐,到北歐,現(xiàn)在初步統(tǒng)計,共有三種五屬十一個大系,其中,體格較完美的獒我方才已經(jīng)說過了,是河曲獒,而最好斗、最犀利的獒類、應該是黨項獒,但是由于血緣上的近似關系,它們的速度、體能、爭斗本能,都相差不大。所以,在藏區(qū),只有在藏區(qū),才有比別的獒更厲害的獒犬,那不是天生的,是人為馴養(yǎng)出來的,藏民稱九狗一獒,那便是如此了。”
這一來,同學們都更有興趣了,都想聽聽“九狗一獒”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新教授道:“那是一種殘酷的競爭選擇,為了得到最優(yōu)秀的獒,往往將十只同樣年紀的幼獒放在一個窖坑內,沒有食物,或許只有極少的食物,僅夠一只獒吃的,這十只獒,必須經(jīng)過殘酷的競爭,最后只能有一只獒活下來,它要么靠每次搶到少許的食物,要么就必須吞食同類。你們都知道,犬是狼類繁衍來的,它們身體上還保留著不少狼的特性,在狼的家族中,便有這樣的規(guī)矩,同一群體中,活著的狼,是同類,一旦死亡,那便是食物,特別在極寒地區(qū),這種狼的特性更表露無遺,西伯利亞狼群,之所以兇悍、強大,無所不為,就是因為它們有這種可怕的生存理念,才能在最殘酷的自然環(huán)境面前得以生存進化。那唯一活下來的獒,便是傳說中的獒中之獒,因為它擁有了最堅強的生存意念、最頑強的生命能力。”
方新教授自認為自己已經(jīng)說得很有說服力了,臺下的同學們如癡如醉地聽著就是證明,可是,他抬頭看看,那坐在中間的大個子,依然帶著一絲輕蔑的笑容,那種微笑,讓方新感到很不自在。他想了想,哦,是了,還有另一種說法,那是藏區(qū)某些地方秘傳的說法,這個說法,連很多西藏本地人都未曾聽說,他又說道:“關于九狗一獒,還有一種說法,那便是天授神獒,這種說法,更神秘、更殘酷、更偏遠,也……更古老。藏獒也是犬類,它們和大多數(shù)哺乳動物一樣,每胎產(chǎn)崽四至六只,只有極少數(shù)能達到七只,如果說一次產(chǎn)到八只,那就是鳳毛麟角了。可是,當一只母獒一次產(chǎn)下九只小獒時,那么,其中一只犬,便會成獒神。母獒最多只有八只乳頭,也就是說,總有一只獒吃不到母乳,那么最后,便如人為制造九狗一獒的環(huán)境一樣,這次是天定的,其中將有一只幼獒,吃掉它的八個兄弟,最后,它會吃掉它的母親,最終成就獒中之獒。傳說這種獒,性情極為猛烈,成年之后,能獵食灰熊,整個高原上,它將取代高原狼和極地虎而成為食物鏈的終端。但是這種傳說,流傳范圍并不廣,而且,根本就沒有人能考證這種事情,所以,一直以來,人們都只是把它當做一個傳說。比起這種殘忍的傳說,我個人寧愿相信人為制造九狗一獒的說法。”
說完這個傳說,方新教授總算看到,那名同學露出了對自己知識的贊許神情,可是接下來,那名同學又問了他一個問題:“那么教授,比九狗一獒更厲害的是什么呢?”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1-5 14:55
第四回 方新的課 下
“嘩……”課堂上頓時一片嘩然,有人說這名同學太鉆牛角尖,打破沙鍋問到底,也有人說那同學死腦筋不會轉彎,一根筋,但是更多的人卻是在驚嘆,僅僅是獒類一種,就有這數(shù)不清的傳說和秘密。他們都期望著,方新教授能解開這個答案。
方新教授開始擦額上的汗,他沒想到這位同學對藏獒的了解竟然這樣深。他看得出來,中間那粗壯的大個子,臉上帶著特有的高原紅,那粗實的皮膚和棱角分明的眉眼,種種身體特征,都直言不諱地告訴別人,他是一個藏民,就算不是藏族人,也是一個長期生存在高原的地道高原漢子。在藏民面前說獒的故事,似乎有點班門弄斧,但他方新,畢竟是教授,總不能在學生面前栽了跟頭,而且對方還是第一次上自己課的新生。
方新教授扶正眼鏡,每當他準備認真處理一件事或是進行深思時,他就喜歡扶自己的眼鏡。一時間,所有同學都屏聲靜氣,仿佛在看兩個高手對決,自己一發(fā)話或是提問,就打亂了現(xiàn)場的氣氛一般。方新教授面不改色,先是凝視天花板,隨后目光盯住那個大個子,似乎并不愿意提起那個字眼,最后才緩緩地道:“不錯,比九狗一獒更厲害的,在藏區(qū)有著最崇高地位的,叫——戰(zhàn)獒!”
方新話音一落,馬上有同學忍不住低呼起來。方新繼續(xù)道:“所謂的戰(zhàn)獒,顧名思義,用于戰(zhàn)斗的獒犬。戰(zhàn)獒在藏區(qū)的地位,類似于我國古代神話傳說中菩薩的坐騎,身份等同于泰國的圣象,這種東西,只有藏區(qū)地位最崇高的人才能飼養(yǎng),普通百姓是不可能有也不敢有的。戰(zhàn)獒,實際上就是九狗一獒,這種經(jīng)過上天或人力嚴格挑選的獒中的精品,加以歷代養(yǎng)獒高手的經(jīng)驗,被訓練成最具智慧、最忠于主人、最具攻擊性和最有戰(zhàn)斗力的獒。我舉例說明,狼犬,同學們肯定多少都見過,警犬,大家也都知道,警犬中大多數(shù)就是狼犬,可是一條普通的家養(yǎng)狼犬和一頭警犬搏斗的話,就算體形、身高差不多,但是警犬獲勝的概率卻大很多。因為它們經(jīng)過嚴格的訓練,知道如何發(fā)動攻擊才是最有效的。其實說白了,就和我們人一樣,同樣都是人,卻有運動員與老百姓之分,比如叫你去和舉重冠軍比舉重,三個你都舉不起一個舉重冠軍能舉起的重量。據(jù)說經(jīng)過挑選的九狗一獒,其野性十分頑固,是世界上最難馴服的三種動物之一,因為它狂傲,要讓它折服,非常不易。但是,一旦成功馴服戰(zhàn)獒,它對主人的臣服比普通獒的忠誠還要來得堅貞,甚至比我們的愛情故事都感人。我在藏區(qū)考察的時候,曾經(jīng)有這么一件事,獵戶阿旺普才,曾是專門為土司飼養(yǎng)戰(zhàn)獒的獵人,解放后成為西藏狩獵隊隊長,他就有一頭戰(zhàn)獒,叫多吉。我進藏考察那年,老阿旺隨隊出獵,在路上卻不幸遇難,當隊友把他的尸體運送回家時,那原本被拇指粗細鐵鏈鎖在石柱上的多吉,突然發(fā)了瘋似的掙脫鐵鏈,當時有六七名優(yōu)秀獵手,完全被它那股氣勢震懾,當場就被掀翻了三個人,別的人不再敢上前。它親吻阿旺的鼻頭,舐阿旺的額頭,它似乎從那冰冷的尸體上感觸到了什么叫死亡。多吉就那樣守著,拒絕任何人靠近阿旺,它站在那里,如一尊石像,如果有人試圖靠近,它會立起項圈上的鬃毛發(fā)出警告。阿旺被多吉拖到門口,多吉開始拒絕進食任何東西,嘴里不住地發(fā)出嗚嗚的哀鳴,它不知道什么叫死亡,但它一直在努力,試圖喚醒老阿旺。五天五夜,當最勇敢的一名獵手再次靠近多吉時,發(fā)現(xiàn)它早已經(jīng)死去,就蹲坐在老阿旺的身邊,頭顱仰望著天。它那種姿勢,多年以來,讓我無法忘記。”說到這里,方新教授有些哽咽,臺下不少同學也噙著淚。
這時,鈴聲已經(jīng)響起,方新教授攤開手,重重地吐了口氣,道:“本來還有很多關于藏獒的傳說,但是今天沒有時間了,只能留給大家一個悲傷的結局,好了,如果大家有興趣,明天再來吧。”大家都抱怨時間過得太快,但也只能無可奈何地離開,下一節(jié)課別的老師和同學要使用這間教室。
在同學們起身走時,方新叫住了那提問的大個子,問道:“那位同學,你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卓木強。”旁邊有人幫忙回答了。但卓木強這時卻昂起了頭顱,驕傲地道:“我叫強巴,卓姆強巴。”
方新點頭道:“哦,是藏族人,你住在西藏哪個地方?”
卓木強微笑道:“古維人,達瓦奴措村。”
方新面色一變,道:“難怪,你對獒犬這么熟悉,原來是獒鄉(xiāng)來的啊。”他知道,古維鄉(xiāng)是藏區(qū)最偏遠的地方,也只有那樣的地方,還保留著少數(shù)純種的獒,那里也被稱做獒鄉(xiāng),但是達瓦奴措村,連他也沒聽說過。要知道,西藏有兩百萬平方公里,卻只有不足兩百萬人口,每個村的面積,有時能比一個地級市還大。卓木強呼了口氣,道:“教授對獒的研究,確實讓我很佩服,但是,我本是想問問,方教授是否聽說過紫麒麟的傳說。但是教授好像不知道。”
方新皺緊眉頭,苦苦搜索自己的記憶,但是他一點印象都沒有,方新對自己的記憶力十分自信,只要聽說過,就一定有印象,但是他沒有,絲毫印象都沒有。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1-5 14:57
第五回 紫麒麟的傳說 上
方新終于低頭,這也是他第一次在學生面前低頭,但是作為一名學者,他是很樂意向學術低頭的,特別是他未曾涉獵并屬于他研究范圍內的學術。他淡淡地道:“噢,看來我對這方面確實一無所知,有時間一起吃個便飯嗎?你能告訴我有關紫麒麟的事嗎?它是一種什么狗呢?也是藏獒的一屬?據(jù)我所知,藏獒里沒有紫色的。”
卓木強咧嘴笑道:“謝謝教授的邀請,我們走吧。”
于是,在席間,卓木強向方新教授講述起有關紫麒麟的故事,他淡淡地從教義說起:“早期藏民,愚化未開,習性蠻荒,好武力,歷來多紛爭,戰(zhàn)斗不斷,直至觀世音菩薩現(xiàn)身降世,以教義點化先民,公元629年,三十三世贊普繼位,迅速掃清八合,以佛為尊,善化大民……”
方新教授打斷道:“等等,你說的我都明白,三十三世贊普就是藏法王松贊干布,吐蕃王朝建立,以佛教引導藏民向善,但是,這和你要說的紫麒麟有什么關系?”
卓木強道:“不不,我是在說一部經(jīng)文,我只是把經(jīng)文翻譯成現(xiàn)代文字說出來,而紫麒麟的故事,也是記載在這經(jīng)文之上的。”
方新點點頭,默許了。
卓木強這才又道:“歷史上的公元641年,一月,尼泊爾尺尊公主入藏,帶來了佛教最負盛名的釋迦牟尼八歲等身金像,三月,大唐文成公主入藏,帶來同等的釋迦牟尼十二歲等身金像。藏王松贊干布開始遵奉佛法,從此藏佛教開始新的發(fā)展……”卓木強似乎對翻譯還不是很熟悉,每說上一段都要停下來想一想。
方新教授有些急迫,又一次打斷道:“你不用說譯文,你把經(jīng)文的原文說出來就可以了,我聽得懂古藏語和伏地藏語。我對藏教的紅、花、白、黃、伏地等幾大教系都有過研究。”
卓木強面色一喜,道:“原來教授曾研究過藏教,那我直說好了。”他開始用流利的藏語訴說起來,“一時,如開啟帝釋宮門如是高樓廣門,從中取出隨欲能生圓滿四部妙果,即法、財、欲、解脫……”
方新教授聽明白了,這部經(jīng)文所說的大意是指,松贊干布開始號召全民信奉佛法,也正是這個原因,才迎娶佛發(fā)源地的公主和大信佛大尊佛的當時強朝唐的公主。后來,松贊干布迎奉四妙法,派出四守人,分守于最南、最北、最西、最東的藏邊,同時向四方宣講佛學。四守人稱法能,在苦寒邊區(qū)守舍神,同時,在藏區(qū)也有著很高的地位,同時,四守人一直保持著與最高藏王的直接聯(lián)系,每數(shù)年,藏王們便會把他們所記載的藏史傳給四守人,其目的是讓四守人遠在邊荒,若有戰(zhàn)亂或朝代更迭,好保存大乘佛法和藏史實料。而卓木強的祖上,正是四守人之一。他們守在最南的古維,這部經(jīng)書,就是他們家族保存的一部完整藏經(jīng)。
卓木強說了很長的經(jīng)文來源史,但是他并沒有面帶傲色,始終以平常心緩慢訴說,方新教授明白,他這樣說的目的,就是想讓自己相信經(jīng)書的真實性。終于,卓木強淡淡地道:“大藏王朗達姆,好狩獵,喜逐狼荒原,即位,宣廢佛,迫僧脫袍狩獵,滅佛首,天道不容。貢洪五年,狩獵南坪,帶戰(zhàn)獒十乘,騎兵五百,弓弩手三百。東行百里,作大雨,輔首巴宗言東有云不祥,不宜行,王不聽,繼行。逐一羊,馬步三辰,行山坳平臺,林深草茂,戰(zhàn)馬忽停,低頭嘶鳴,草木搖動,不知何物。王驚,命放獒,豈料,十余戰(zhàn)獒前肢伏地,眼露崇明,鞭趕不前,忽聞低嗥,群山回蕩,戰(zhàn)獒群起而和之。戰(zhàn)馬奔鳴揚蹄,王落地,命弓手放箭,弓手懼,無敢拉弦。”
方新教授聽到這里,心中已經(jīng)有不少疑惑,藏王朗達姆,是吐蕃最后一名藏王,又名朗達瑪,一名達磨,由于赤祖德贊對于佛教的過分推崇,引起許多臣民的不滿。他們在私下秘密商量。他們首先謀殺了宗教大臣缽闡布貝吉永丹,之后又將赤祖德贊的親信哥哥臧瑪陷害,最后謀殺了贊普赤祖德贊,推舉不喜佛法的赤祖德贊的哥哥朗達瑪繼任。有關朗達姆藏王的傳說,歷來眾說紛紜,但大抵是為佛教密宗的大師拉隆貝吉多杰刺殺。照說這位藏王最不喜佛法,又怎么會把自己的事記錄在佛經(jīng)之中呢?而大藏王死后的各種傳說,也都帶有神化色彩,從這點看,這些經(jīng)文的真實意義,或許并不像卓木強說的那么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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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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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7 21:37
第五回 紫麒麟的傳說 下
方新教授思索的同時,卓木強繼續(xù)說著:“王怒,親自執(zhí)其弓,挽力向密林。此時,響聲如雷,天地變色,一物出,體若馬駒,通身紫金,頭大如斗,眼若銅鈴,四蹄如柱。一時間,人仰馬翻,戰(zhàn)獒低鳴匍匐,神態(tài)若恭。輔座巴宗大呼‘紫金豹眼獸’!彼獸通體紫色,眼蘊金光,腳踏祥云,唯一尾似犬,與王對視,王不敢視,大呼‘犬神’,乃棄弓,所有戰(zhàn)士伏地膜拜,無不稱神跡。三叩首,九伏拜,獸乃不見。棄獵回,王受病不起,直稱白日所見,紫麒麟也,抱病數(shù)十日,心駭。謂下首道‘紫麒麟,佛坐下神物,此番降臨,乃斥我所為,當重善向心佛,乃能解憂’。數(shù)日后,重至大昭寺羯摩科,被刺殺于碑前。”
方新教授還記得,自己當時就提出幾點疑問,并且以后的日子里,多次與卓木強爭論這個傳說的真實性,但是卓木強每次都不置可否,對他而言,爭論紫麒麟的真實性就好像爭論恐龍是否曾經(jīng)存在一樣,是毫無意義的事情。方新當然要追問他這種想法的由來,卓木強的理由也很簡單,他們村子里,有人見到過紫麒麟,而且,每隔數(shù)百年,總有一兩位智者會見到紫麒麟顯靈,他們從小就是聽著紫麒麟的故事長大的,那是觀世音菩薩座下的坐騎,隨觀世音菩薩一起下凡,并且一直就留在西藏荒無人煙的地方,每當人們有難、有困難需要幫助時,心誠且一心為善的人,就能得到紫麒麟的幫助。
后來,卓木強還詢問過方新教授,會不會是藏獒中一種罕見異種,被方新教授否定了,因為如此大體形,如此典型的身體特征,如果真的存在,以現(xiàn)在的科技力量,早該被發(fā)現(xiàn)了,而且,早就被記錄在案。可事實是,紫麒麟的傳說,除了卓木強村中的村民代代口訴相傳外,找不到關于紫麒麟的任何記錄,也沒有人發(fā)現(xiàn)過紫麒麟的蹤跡。隨著研究的深入,卓木強又向方新提起,與方新的最新研究理論“隔代大遺傳”是否有關。
隔代大遺傳,是指物種身體的某些特性,并不在下一代身上表現(xiàn)出來,而是隔了數(shù)代,或者數(shù)十代,然后才表現(xiàn)出來,這是有遺傳學作為根據(jù)的,隱性基因在非隱性基因的結合下,始終以隱性方式表現(xiàn),也就是從外部看不出絲毫問題,直到碰到另一隱性基因,兩者相結合,最終變成顯性基因,而表達出基因的特性,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方新教授的隔代大遺傳理論,就是假設某一物種,如果它體內的基因都得到最優(yōu)秀的組合,那么它將會進化成什么樣子,而實際上,雖然這種組合概率小至無限接近零,但是它是肯定存在的。由于他們研究的一直是犬科動物,所以隔代大遺傳理論,自然也運用在犬類身上。
卓木強這樣分析道:“由于獒都是在高原地區(qū)生息繁衍,所以必須在高原條件下,才能繁衍出最純種的獒;由于它需要適應高原生存,所以體內對氧的攝取和利用都必須強于普通犬類。而這一結果的基本表達就是血液中血行速度增加,運氧速度加快,但是由于高原低氧環(huán)境是不會變的,所以從外看起來,身體的血管中氧含量是不足的,而誰都知道,氧含量不足在皮下的表現(xiàn),就是發(fā)生紫紺,所以呈現(xiàn)出一種特殊的紫紅色。為了適應高原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腿必須粗壯有力,那頸項上的墜皮,是在敵人咬住自己脖子時,自己可以回頭咬住敵人,眼裂增大,可以拓寬視覺進光度,在氤氳潮氣的高原腹地,可以通過增加透光度而看到更遠,鼻頭比其他犬稍短,鼻孔增大,可以使鼻尖的嗅覺細胞分布更加均勻,達到更精細的氣味分辨率,身體保持那種曲線度,是為了在身體損耗最少的能量的情況下在最短時間內達到最大的加速度。”
雖然卓木強在理論上作出了大膽假想,但是方新教授依然從未同意過這個物種的出現(xiàn),除非他親眼看到,否則他是不會相信的。這也就是他第一眼看到照片時,認定照片是假的,而卓木強第一眼看到照片,卻激動萬分的區(qū)別所在。
方新教授低頭陷入了沉思,他沒想到,卓木強會將這照片與他們當?shù)亓鱾饕丫玫淖削梓雮髡f結合起來。可是,如果……如果那照片是真的的話,那身影又到底是不是紫麒麟呢?方新第二次感到了心跳的加速,就如剛剛收到馬修利亞論壇主席的邀請一樣,不,這次還要來得更劇烈些。方新教授,首次對自己的專業(yè)領域知識,產(chǎn)生了懷疑。
卓木強一看方新教授的意志有些動搖,他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馬上大聲地呼喊道:“導師,一起去吧。你研究了一輩子犬科動物,為的是什么?我們這樣不遺余力地向大眾宣傳獒犬,為的又是什么?一直以來,我就堅信,在我的命運中,與獒有著不可分割的緣分,它們堅毅、頑強、忠誠,它們就是我的信仰。尋找最完美、最強壯的獒,就是我一生的使命。導師,我需要你的幫助——”
作者:
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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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8 21:53
第二章 紫麒麟傳說
第六回 蒙河之行 上
方新教授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才抬起頭來,用英語朝里屋喊道:“瑪瑞!”里屋應了一聲,教授吩咐道:“替我聯(lián)系古格羅教授,告訴他,今年的馬修利亞論壇會,我恐怕不能參加了,我十分抱歉。記得說得委婉一些。”
卓木強激動得不知說什么好,用力握住方新教授的手,只是說道:“導師……導師……”
瑪瑞是方新教授的菲傭,剛聽到教授說到一半,就從里屋沖了出來,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教授,問道:“教授!剛才你說什么?我想,我或許聽錯了。你說,你不去德國了?”
方新教授肯定地點頭,瑪瑞重復道:“教授,方教授!你真的不去參加那個論壇了嗎?那可是你一直想?yún)⒓拥陌。 ?br /> 方新長長吐了口氣,和藹地對瑪瑞笑笑,拍拍她的肩膀,說道:“去吧,瑪瑞,電話號碼簿在書桌左邊臺燈的座下。”
瑪瑞滿腹狐疑,悻悻地去了,心里喃喃念叨著:“瘋了,教授一定是瘋了。默默研究了一輩子,誰會放棄可以證明價值的最高獎勵?到底是為什么?”她轉念心想,“那個高大的男人,肯定是魔鬼的化身!”
方新教授剛剛轉過身來,就被卓木強緊緊地擁抱住,他已經(jīng)無法表達自己的心情了,嘴里大叫道:“導師,你是我最好的導師!最好的!”
方新吃力地道:“夠了,強巴!夠了,我喘不過氣來了。好了,現(xiàn)在,我們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解決,我們再看看照片吧。”
卓木強拉住教授的手說道:“不用了,導師。車在樓下,我們到車上去談吧。飛機兩小時后起飛。”
方新指著卓木強,微微一笑道:“你小子——原來你早就預謀好了啊。但是,至少讓我拿幾件衣服吧?”
卓木強搖頭道:“不用準備了,上次您留在西藏的呢絨大衣我替你帶來了,還準備了三套中華立領,鞋襪也都準備好了。只是,您需要帶什么儀器和設備嗎?”
方新呵呵一笑,道:“那就簡單了,我只需要拿手提電腦就可以了。”
方新話音未落,卓木強已經(jīng)一手拎保險匣,一手拎手提電腦走在前面了。他站在門口,兩手不空,還禮貌地做了個請的手勢。方新教授無可奈何地笑笑,這個倔犟的藏族學生,也是他培訓的最好的學生了。
加長的奔馳商務車上,卓木強又一次打開了經(jīng)盒,方新看著照片,說道:“第一個問題,我們的線索太少了,唯一能給我們指引的,只有這兩張照片,而且……”他看了卓木強一眼,嚴峻地道,“我至今不能肯定照片的真實性。”
卓木強微微笑道:“導師不用擔心。在聽到唐明的講述后,我馬上聯(lián)系過藏邊的朋友,他們已去蒙河探查過了,那里確實有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男子,行事舉止顛三倒四。據(jù)說,那人到蒙河已經(jīng)快一年了,白日靠半乞半撿食為生,晚上躲在一處無人的破屋內。從照片上的日期看,唐濤是五月去的,而蒙河又是個小地方,沒有多少人,如果不出什么意外,那個瘋子便應是唐濤嘴里所說的蒙河瘋子了。既然唐濤能從他嘴里探到消息,我們難道就不能嗎?”
方新意味深長地看了卓木強一眼,笑道:“看來,你是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只等說動我前往了啊。”卓木強憨厚地一笑。方新轉瞬又搖頭道:“還是不行,這樣也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其中有幾點很重要,第一,那個瘋子是否便是唐濤所說的人,尚待確定;第二,就算他真是那人,但他是瘋子,平時就神志不清,就算我們找到他,他也未必就能說出他告訴唐濤的那番話來,而且,我們尚且不知道,唐濤是如何、在什么樣的情況下碰到那瘋子的,他是刻意去找他,還是無意中遇到?如果是刻意去找他,那他以前得到過什么消息?我們毫無所知。如果沒有更充分的準備,這趟蒙河之行,恐怕要空跑一趟啊。”
卓木強眉頭一皺,暗忖導師說得極是,忙問道:“那,那我們還能有什么別的辦法?不然,我再飛美國一趟?”
“不!”方新一擺手道,“如果唐濤的病情沒有明顯的好轉,再去也是白搭,你和唐明還有聯(lián)系沒有?打個電話就知道。”
卓木強忙掏出手機,詢問起來,過了一會兒,關掉手機,臉色更凝重了,搖頭道:“情況沒有改觀。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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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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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9 21:44
第六回 蒙河之行 下
方新長出一口氣,熟練地打開手提電腦,說道:“現(xiàn)在,我們就要靠朋友的幫助了。我把照片傳過去,給我在北京氣象站的朋友。”
卓木強不解道:“北京氣象站?”
方新指著照片,非常專業(yè)地道:“從照片上看,照片里模糊的植物能提供給我的線索,分別是圓柏、麻黃、美花草,這些是在拍攝者附近的,這方枝圓柏,生長在三千至四千米高的地方,青海的久治、循化都有,喜陽坡;矮麻黃,生長在兩千至四千六百米高的地方,青藏高原多處可見,喜陽坡,長在巖縫、沙礫、林緣之地;美花草就更多了,草甸、山腰多。這提示的地點,拍攝者是朝陽,西藏青海都處西,照片的日期是五月,是夏至后的第三天,太陽東起,跨過北回歸線附近,從夕陽投射的影子,我們以假設這株圓柏垂直,那么,通過影子傾斜度就可以算出太陽的仰角,通過與北回歸線太陽仰角作對比分析,就可以得出一個大致緯度線索,這種數(shù)碼相機大多是設定的北京時間,那么當時的北京時間是下午五點十二分,我們既然知道了海拔范圍,同樣通過影子傾斜度,與當時北京同時間的傾斜度作對比,就可以推算大致的經(jīng)度范圍。這樣一來,我們至少可以得到一個大概的經(jīng)緯度范圍,不至于瞎貓捉耗子。”
信號傳來,方新點擊著電腦,道:“成了,他們在北京通過光影度對比,給我們發(fā)過來成像圖。”卓木強湊過頭來,只見電腦里一幅世界縮略圖上,一條豎向狹長的帶狀區(qū)域被標注出來,顯出與旁邊不同的橘黃色,帶狀區(qū)中間也有不少空區(qū),與電腦下方用數(shù)字表明,他們的照片對比分析,其地理區(qū)域位置頭部在東經(jīng)90.2~104.5。,底部在東經(jīng)86.5~91.5。;緯度范圍是北緯26~37。。卓木強喜道:“就在這個范圍內嗎?那太好了,沒想到氣象局還有這樣的功能。”
方新一看,卻苦著臉搖頭道:“嗬,這個范圍太廣了,唉……你看,這條彎曲的狹長帶,頭部在青海,穿到可可西里無人區(qū),尾部卻橫貫喜馬拉雅山脈,延伸至國外,囊括了尼泊爾、錫金、不丹等國。中間沒有變色的小區(qū)域便是包括了珠峰在內的幾座高山,這么大的范圍,你怎么找,他們的經(jīng)度標注還不錯,緯度由于受到高山影響,確不能十分準確。看來我還要和地質局的朋友聯(lián)系聯(lián)系。”說著,又把照片在無線網(wǎng)上發(fā)了出去。他接著道:“藏區(qū)有世界上最豐富的地貌和地質構造,你可對你的家鄉(xiāng)有足夠的了解?”
卓木強一愣,他除了犬以外,倒不覺得西藏有什么特殊的,方新如教授學生般告訴他道:“喜馬拉雅山脈自西北向東南延伸,呈向南突出的弧形展布在青藏高原的南緣,與印度、尼泊爾和不丹毗鄰,俯瞰著印度次大陸的恒河和阿薩姆平原。高原北緣的昆侖山、阿爾金山和祁連山以四千至五千米的高差與亞洲中部干旱荒漠區(qū)的塔里木盆地及河西走廊相連。地勢高聳的西部為喀喇昆侖山脈和帕米爾高原,與西喜馬拉雅山的克什米爾地區(qū)、阿富汗和蘇聯(lián)接壤。高原東南部經(jīng)由橫斷山脈連接鄰國緬甸和我國的云南高原,并且瀕臨亞熱帶濕潤的“天府之國”——四川盆地,其邊界受玉龍山—龍門山深斷裂控制,以哈巴雪山、大雪山、夾金山、邛崍山及岷山的南麓和東麓為界。這是一片非常遼闊而圣潔的土地,世界的第三極啊!”說著,眼里露出神往的色彩,方新教授七入西藏,不僅僅是為了獒,還為了那里的山,那里的人,那里的藍天白云;只有站在藏區(qū)那片廣袤的土地上,呼吸到微涼的風,才能明白,原來人可以和神如此接近,來自遠古對神的崇拜,自心底油然而生。
汽車飛馳,卓木強心情急迫且激動,他知道,教授的朋友,全都是世界級的各領域專家,他們得出的結論,精確度之高,是普通科研工作者望塵莫及的,若非教授的參與,這次行動,可能真要像教授所說的那樣,還未出發(fā)便已夭折。這也正是他苦苦邀請教授加入的原因。
信息傳送回來,電腦上的分析指出:“從照片上的高原植被分布來看,那是藏區(qū)高原無疑,上面的石頭有凍蝕跡象,周圍地形為典型的第四紀古冰川地貌遺跡,遠山的冰帽顯示,那座山峰海拔高度至少在七千米以上。由于附近地區(qū)的喜濕植被和耐寒旱種植被同存,而從當時的陽光照射幅度和植被倒伏度來看,照片上極有可能正受西風氣流分支的影響。綜上所述,照片上的地理位置應該在喜馬拉雅山脈的中部偏東南方向,可能越過國境線。”電腦上在氣象局發(fā)來的橘紅色區(qū)域中又用更深的大紅色畫出一塊,從珠峰以北畫到錫金和尼泊爾境內。方新一握拳,也忍不住激動道:“太好了!”
只見電腦那頭的專家,打字回復調侃道:“老方,又要進藏逮狗嗎?聽說上次你進藏時,是把那話兒凍僵了才回來的。我一直想到上海來探望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方新教授笑著回復:“是腳指頭截去了,你老哥……”這時,機場已經(jīng)遙遙在望了。
方新收起電腦,喃喃道:“入藏后,就不能無線上網(wǎng)了,只是電腦里的很多資料很有用處。對了,飛機先飛成都嗎?”
卓木強微笑道:“不,我們直飛拉薩。”
“哦?”方新疑惑道,“好像這個時段,沒有直飛拉薩的航班吧?”
卓木強道:“因為是我們要去拉薩,所以就有了去那里的直飛航班呢。”
進了機場,方新不由看了卓木強一眼,吸氣道:“軍用包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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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時間:
2008-1-10 20:47
第七回 第二個瘋子 上
卓木強看見方新有些驚訝,面色有些得意地解釋道:“嗯,拉薩來的,沒花多少錢。”
方新道:“可是,軍用包機不在拉薩機場降落,在旁邊有個專用的軍用機場,離城還有一段距離呢。”
“什么?”這番輪到卓木強吃驚了,他道,“我……我不知道啊,以前沒包過。我以為,它們都在拉薩機場起降呢。”這是他為了討好導師,特意吩咐下人安排的,沒想到竟然不在拉薩降落,而屬下居然沒告知他,急得他直撓頭。
方新道:“不用著急,我打個電話,我和西藏軍區(qū)的一位領導頗有交情,上次也是坐他的飛機去西藏的,所以才知道這情況。”卓木強忙道:“不用,不用了。到時候安排人來接我們就是了。”
方新道:“他們不一定熟悉,我們就讓機場方面替我們安排一下就好。這樣,我們就不用進拉薩,到時候直接從機場往南,看是先去你家還是先去蒙河?”說著,打了個電話,那位領導在外地,答應方新會替他們安排好的。他未曾想到,既然卓木強能搞到軍用包機,那自然和西藏那邊關系不淺。兩人遂登上軍用專機,從上海往西,朝著圣潔的高原——西藏飛去。
軍區(qū)某團,團長班覺次仁,是藏區(qū)本地人,長得牛高馬大,方面闊口,兩道濃眉下,一雙厲眼透出煞氣。次仁剛吃過午飯,一名士兵來報,上級領導打來電話,某教授會乘A3097次專機在軍區(qū)機場降落,他們會從機場直赴蒙河,希望他能安排一下,準備輛車接應。
次仁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問道:“飛機什么時候到?”
那士兵道:“大約還有二十分鐘。”
次仁對他旁邊的年輕軍官道:“小張,你和小黃一起去,去機場看看,怎么說也是上級領導的朋友。”
那小張是次仁的副官,叫張立,分到西藏軍區(qū)兩年了,驍勇善戰(zhàn),是軍區(qū)特衛(wèi)團的精英力量。他身高一米七六,身體魁梧狀況僅次于團長班覺次仁,面如刀削,目光如炬,其個人格擊和應變思維,在這個團不作第二人想。張立一算時間道:“可是,這條路到機場,至少還需要大概半個小時,剛下過雨,路不是很好走。”
次仁道:“別著急,慢慢走,他們先到了就讓他們等一會兒吧,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方新?這個名字好像聽說過,這人研究什么的?”
那名叫小黃的士兵走到門口,才想起什么似的說道:“對了團長,那專機是我們這邊派過去的那架。”
“哦?”次仁皺眉問道,“機上還有誰?”
小黃道:“聽機組人員說,包機的是名商人,叫卓木……卓木強?”
“強巴!強巴少爺!”次仁一聽,從躺下的床上跳了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道,“快,快去開車,去機場。我們要趕在飛機降落之前。”
小黃看了張立一眼,又道:“可是,去機場要半個小時左右啊,那條路也不好走……”
次仁已經(jīng)大步到了門口,霍然回頭,斬釘截鐵道:“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必須在二十分鐘內趕到機場!”他一瞪眼,看得小黃汗毛倒立。
二十分鐘后,當卓木強他們飛機飛臨機場時,次仁一行已經(jīng)在機場迎候多時了,張立不解道:“團長,那個,強巴少爺,是什么人啊?”因為次仁都稱其為少爺,張立也不敢嘴上不敬。次仁答道:“是德仁老爺?shù)膬鹤印5氯世蠣敚俏覀儾貐^(qū)南方,除活佛外最具智慧的人。”他看了一眼張立筆挺的身姿,對他道,“強巴少爺,曾是藏區(qū)兩屆庫拜的得主,高你半個頭。你雖然是我們團里精英中的精英,但僅從身體格斗來說,你未必能勝得了他。”
飛機落地,第一個跨出機倉的人,高大而彪悍的體形,嚴肅而剛毅的面容,戴著副擋風鏡,雙手里各拎著兩個箱子;風吹過,肌肉在一件淺灰色的大衣下顯得咄咄逼人。其后跟著一位頭發(fā)花白的精瘦老頭兒,一雙眼睛精光暗蘊,一看便叫人知道不是尋常人物。
次仁一見卓木強,笑臉迎上去,低下頭道:“強巴少爺,歡迎你回來。”
卓木強一愣,問道:“你是……”
次仁道:“次仁,班覺次仁,前一段時間我還隨同德仁老爺去岡仁波齊山拜祭呢。聽說強巴少爺一直在外經(jīng)商,沒想到會親自回來。”
卓木強友好地笑笑,點了點頭,他比次仁還高出半頭,在人群中就像頭健壯的公牛,十分醒目。方新知道,德仁就是卓木強的父親,在西藏南部一帶很有影響力,其地位等同于半個活佛,他未曾想到的是,德仁老爺?shù)挠绊懥Γ谷灰呀?jīng)擴展到軍區(qū)了。
既然是相識,問題就好辦多了,次仁因為有事,不得已只能讓張立親自陪卓木強和方新教授去蒙河一趟,一路上說了很多仰慕的話,又一直把他們送到軍區(qū)團部外好幾十里。
路上,又飄起蒙蒙細雨,汽車平穩(wěn)地行駛在山南地區(qū)公路上,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一路上山路狹窄,峭壁懸崖,穿行在峽谷中,方新教授呼吸著純凈的空氣,沉浸在一種寧謐的氣氛中,心無塵染,一片空明。數(shù)小時前,他還在中國最繁華的大都市,為是否去獲得生命中的名譽而焦慮猶豫,現(xiàn)在,他的心情就如那細雨般將憂愁都飄逝,有的只是靈魂深處的虔誠和一種對原始的向往。只有西藏,這片世界最高的高原能帶給他這樣的沖動,這里沒有滾滾的紅塵,沒有林立的高樓,這里有的是被凈化的空氣、圣潔如仙女的神山。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1-11 22:51
第七回 第二個瘋子 下
卓木強的心情也被這無聲的世界所感染著,但他心中所想又是另一番滋味。好多年沒回來了,在各大城市中奔波,生命里除了獒,已經(jīng)很難被什么所打動了,直到前段時間,才碰到那個讓他心中蕩起波瀾的人。而今,回到家鄉(xiāng),這片用酥油茶和糌粑養(yǎng)育自己長大的地方,天空依然遼闊得沒有邊際,空氣也保留了那份熟悉的清新;遠遠的高山巨人般矗立,數(shù)千萬年來,就這樣傲視著這片大地,是它們,用圣潔的乳汁養(yǎng)育了這片大地上生存的生命。可是,大地依然變了,文明邁開它那巨大的腳步,正踏入這最后一片伊甸園之中;文明的人們,充滿對伊甸園的向往而來到這里,同時,他們亦帶來文明,這廣袤的伊甸園,正變成文明的城市。看不見,再難以看見,那公路不曾出現(xiàn)的地方,那成群的野生牛羊奔騰;再難看見,藏袍著身、背負行囊的朝拜者。小時候自己曾給他們送過食物,他們從藏區(qū)各地,三步一叩首,五體投地地拜下去,有的歷經(jīng)數(shù)年,就那樣一直拜伏近千公里,一直拜到他們心中的神殿拉薩,圣山岡仁波齊。還有不幸的人,便死于沿途的荒野中。那近似苦修的行程,數(shù)萬次重復如一的動作,卻是那般單純與執(zhí)著,只為一生中能去一次心中的圣地。
經(jīng)過羊卓雍錯時,開車的張立得意地向車上的客人介紹道:“這就是西藏著名的羊卓雍錯湖了,藏語里的意思是珊瑚湖,它不僅生出許多分支,像珊瑚一樣,而且湖水呈現(xiàn)出五彩的顏色,也如珊瑚般美麗。當?shù)貍髡f,它是……”他緘然住口,因為通過反光鏡,發(fā)現(xiàn)身后的客人,早已閉上雙眼,雙手合十放在胸口,他們比自己更懂這“仙女的眼睛”。
他們穿越羊卓雍錯湖,汽車拐向西,朝日喀則地區(qū)前進。
蒙河,在當?shù)氐牡丶墕挝唬喈斢谖覀兯f縣城的區(qū)鄉(xiāng)下面一個村落的某組第幾大隊,這樣生僻的地名,外人自然根本無法得知。但它占地依然橫向六七里,縱向十幾里,伏在山中,有一條街道,路邊聚集成居民區(qū),有近百戶人家。
山路崎嶇,待卓木強他們趕到蒙河時,已經(jīng)快天黑了,詢問了當?shù)鼐用瘢麄冋业搅嗣珊拥哪莻瘋子。張立看此人蓬頭垢面,穿著破爛的藏袍,外面套了件黑漆漆的無袖坎肩,胸口掛了個六臂菩薩像,躺在一條同樣滿是油污剩的毛毯上;他不由皺起眉頭,也不過分靠近。
方新看這人時,卻是吃了一驚,首先那人胸口掛的黃色六臂菩薩,且不論它是銅是金,那可是一尊三十一世贊普塑面像,其文化價值和歷史價值是不可估量的,在上海拍賣行,這樣的東西,其底價是需要以百萬作為基本單位來估價的;其次是地上那毛毯,雖然骯臟不堪,可上面的圖案依然清晰可辨,是釋迦的拈花示道圖,旁邊坐著微笑的是摩柯迦葉,余半距上前的大梵天王,交頭接耳的迦樓羅尊者和地藏菩薩,右首是南無觀音大士等,人物面容無不惟妙惟肖。方新心中暗忖:“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一幅宋朝以前的精美唐卡,用的是刺繡技藝。這樣的東西,是無法用價值來估量的。”而那人的頭飾腰飾,看似破爛,但都非庸物。
卓木強則第一時間湊到那人跟前,也不顧得那人的骯臟,半蹲著詢問道:“你是不是見過一條狗?這么高,黑色的,獅子頭,它的眼睛是……”
那乞丐模樣的人毫無反應,對卓木強視而不見,咂巴咂巴嘴,翻了個身,面朝墻壁,用屁股對著卓木強,隨后伸出一只布滿黑色黏液的手,直伸到卓木強面前。卓木強忙掏錢包,道:“你是不是要錢?好,你要多少,你說吧。兩百,夠不夠,再添一百!”
他把錢放在那黑色手掌中,那人卻“啪”的一掌,打落錢幣,咧嘴對著卓木強傻笑,依然伸手。卓木強一愣,以為是錢不夠多,又準備掏錢包,旁邊路人道:“他不認識錢的,給他錢有什么用,他是要吃的。”
卓木強馬上張羅著,讓張立去買點吃的,蒙河沒有專門的小吃店,張立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弄來幾十個和了酥油捏成形的糌粑團,還有兩片風干牛肉。卓木強拿了一個糌粑給那乞丐,問道:“你是哪個地方的人?”那人也不答話,也不怕燙,拿了糌粑便往嘴里塞,塞完又是伸手傻笑。
卓木強又給了他兩個,問道:“你懂我說什么嗎?”
那人只吃不答,吃完便笑,卓木強還待再給,方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搖頭道:“這樣不行,他根本不理睬我們,我們找個人問問,難道他一直都這么瘋嗎?”
結果路人回答的結果是,這個瘋子來這里之后,一直便是這樣,有時餓極了,還會抓人衣服,但是沒人見他說過話。卓木強心中一涼,難道真被導師不幸言中,這個人不是他們要找的瘋子?但這時方新卻說:“我有九成把握唐濤碰到的瘋子就是他,但是怎樣才能讓他說話呢?”
張立道:“現(xiàn)在天色晚了,不如我們先回去,明天想好辦法再來。”
卓木強也道:“導師,你怎么能肯定?”兩人同時說話,竟然都沒聽清楚,卓木強又問了一遍。方新道:“這個人,身上有很多罕見的東西,他一定來自某處少與外界接觸的地方。他身上這些東西,每一件都價值不菲,這不是文明地區(qū)的瘋子可以佩戴的,他肯定來自欠文明的地方。”
“啊!”卓木強倒沒從這方面去考慮,張立卻大吃一驚,難道這位教授認為,這些鋪廁所都不能用的東西,還很值錢嗎?
這時,那瘋子見卓木強手里拿著糌粑,卻不給自己,竟然伸手來搶,卓木強沒有留意,很自然地格擋了一記。卓木強何等身手,手一縮,手腕一沉,壓下瘋子手臂,翻掌就抓住了瘋子的衣袍。那瘋子一退,衣襟露出胸口刺青,卓木強一呆,驚呼道:“是戈巴族,你是戈巴族的人!”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1-12 22:09
第八回 戈巴族人 上
那瘋子趁卓木強一愣神間,搶了他手里的幾個糌粑團,轉身就跑。卓木強大驚之下,竟忘記了追趕。張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瘋子的背心坎肩,但那瘋子力氣好大,“嘶”的一聲,拉裂了坎肩逃去。張立看了卓木強一眼,不知該不該追,就那么一眨眼工夫,瘋子轉過一條小巷,不見了。
方新在卓木強下首,沒有看見瘋子胸口,但他知道一定有什么,忙問道:“戈巴族?他胸口有什么?”
張立道:“是,是個狼頭吧?”
卓木強道:“不!不是狼,是紫麒麟。”
“什么?!”方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卓木強道:“我告訴過你的,導師,你忘記了?戈巴族,在我們村落還要往南,是最深入無人區(qū)的部落。紫麒麟的傳說,也是從他們那里流傳出來的。”
方新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來了,就是你說過的那個,解放前,還處于刀耕火種、群居狩獵的原始部落。”
卓木強喃喃道:“是啊,他們居住的地方,不通公路,要翻越海拔七千多米的高峰,他們留守著最后一片高原原始森林,是與狼同居的部族。他們勇猛彪悍,是高原森林里最優(yōu)秀的獵人。我曾準備去尋找那個部落的,但我父親阻止了我,他說,他們是不可靠近的,他們是最接近贊魔的人。因其祖靈魂依附給贊魔,帶來瘟疫、死亡、災難,后來贊魔被吉祥天母鎮(zhèn)惡,并懲罰他們留在惡魔城,惡魔城坐落在一塊紅銅平原上,周圍的銅巖刺向天穹,紅褐色的兀鷹在天空翱翔,贊魂在天空四處飄蕩,毒蛇攀援,紅色山巖中央是一座沸騰的血海。而紫麒麟,也正是幫助吉祥天母打敗并看守贊魔的神獸。這些遙遠的神話,早就被塵封在歷史的封印之下,只有父親還記著。”
張立問道:“現(xiàn)在人跑了,要追嗎?”
卓木強狠狠地點頭道:“一定要找到這個人,現(xiàn)在幾乎可以肯定,他知道紫麒麟的事。”
張立已經(jīng)從卓方二人對話中,捕捉到一點端倪,知道兩人費如此大周章,不過是想找一條狗,看見卓木強焦急顯于顏色,心中暗暗好笑。方新開導道:“放心,他在這里住了很長時間了,肯定很容易找到。”
三人上車兜了一圈,找了位當?shù)厝嗽儐枺侨酥赋鲆粭l路來,最后嘟囔道:“那瘋乞丐有什么好,接二連三地有人找他。”
“什么?!”卓木強和方新都吃了一驚,忙追問。那人道:“就前兩天,有個小姑娘,十七八歲吧,也在問那瘋子的住處,你們認識嗎?”
方新?lián)u了搖頭,卓木強卻瞪大了眼睛,大聲道:“一個小姑娘?!你可看清了,她后來去哪里了?”
那人嚇了一跳,忙道:“我不知道啊。她只是來問路尋人,我怎么知道她去了哪里?她不是西藏人。”
“你認識?”方新問道。卓木強見方、張二人望著自己,掩飾道:“不……不是,我只是想,會不會有別的人也在找紫麒麟。要是被別人先找到,就,就糟了。”
方新熟知自己這位學生,不擅謊言,抬頭看著卓木強,“哦”了一聲。卓木強不敢正視,神情忸怩,頗像做錯事的小學生,尷尬道:“我們快去找那瘋子吧,要是,要是他真離開了就——”
三人來到瘋子暫時的居所,房屋以全木結構搭建,木樓支撐,離地四五米高,屋頂?shù)奈迳紬l灰跡蒙蒙,門面畫有日月祥云,門楣兩旁有白石砌塔,正中放著一副牛角。房門沒鎖,推門進入,屋內空空如也,風穿堂而過,一股尿臊臭味夾著各種腐食的氣息撲鼻而來。三人四下打量,屋頂還繪著傳統(tǒng)的藏教壁畫,向陽采光的一間里屋是佛堂,佛龕內也已搬空,房間內積塵甚厚,一角堆砌無數(shù)破爛衣物,似乎是被人當做床榻睡覺用的。四居室都沒有人,卓木強和方新正暗自焦急,不知道那瘋子去了哪里,只聽張立叫道:“在這里了!”
卓木強和方新忙到張立所察看的佛堂內,只見張立打開窗戶,指著窗下小弄,只見那瘋子蜷縮成一團,黑黝黝像個刺猬般,不細看真不能發(fā)現(xiàn)。三人忙離開房屋,繞到木屋背后,張立從左,卓木強和方新教授從右,將那瘋子堵在木屋后的小巷內。
但他們很快發(fā)現(xiàn),此舉純屬多余,那瘋子蜷成一團,整個身體都裹在一張不知什么質地的黑色厚毯中瑟瑟抖著,拼命想把頭也埋進毛毯中,又不時探頭看看外面,一雙眼珠惶恐不安地轉動著,地上臭氣熏天,一攤污穢之物,竟然是大小便都失禁了。
卓木強三人心中吃驚,順著那瘋子的目光看去,卻發(fā)現(xiàn)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原來是只四五個月大的小黑狗,走路尚且搖搖晃晃。藏民以狗為神,不少地區(qū)的,祭祀神靈,都有狗神在內,藏民敬狗,便如印度人敬重牛神一般,是以大小犬類,都能在大街小巷招搖過市。圣地拉薩,還曾經(jīng)一度狗多為患,僅其排泄物,就足夠讓人步步小心了。在西藏,不管哪個地方,發(fā)現(xiàn)一兩群野生土狗,實在不足為怪,若是有經(jīng)驗、有眼光者,便能從各種犬類中,發(fā)現(xiàn)良種,甚至是獒。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1-15 11:08
第八回 戈巴族人 下
但是眼前這只小狗,卓木強和方新都能一眼分辨,就是一只普通土狗,以它目前的個頭和行動能力,實在不能對一個成年人構成任何威脅,他們實在不知道,那瘋子對這小東西為什么怕得這么厲害。那小狗也是出來覓食,那瘋子的糌粑掉在地上,它很自然地靠了過去,那瘋子眼睛快要凸出來了,嘴里發(fā)出沙啞的嘶聲,只怕那小狗再靠近些,他便要暈厥過去。卓木強大步上前,一只大手輕輕搭在小狗的頸項處,小狗便不能向前。
那瘋子發(fā)瘋般地大呼起來:“走開!走開!拿走!快拿走!”他說著少數(shù)人才能懂的極南地區(qū)的藏區(qū)方言,幸虧卓木強也是那個地區(qū)來的。
卓木強微微一笑,用手掌托起小狗,在瘋子眼前一晃,道:“怎么?會說話了?”
瘋子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眼睛不敢看卓木強的手,哀求道:“拿走它,快!求你。”
方新用手擋住小狗,對卓木強道:“看來,他真是對這種動物怕得很厲害,別把他嚇死了。”
卓木強一撇手,將小狗交到身后的張立手上,才問道:“我問你,你是戈巴族人嗎?你們的村落在哪里?為什么你一個人在這里?”
瘋子盯著張立手中的小狗,露出十分恐懼卻充滿恨意的眼神,牙關打著戰(zhàn),卻又像咬緊牙似的說道:“死了!它來了,都死了!”
方新雖然聽不懂瘋子在說什么,但他卻注意到,那瘋子左邊耳朵缺了一塊,雖然傷早已愈合,但從留下的痕跡來看,頗似被狗咬過。
卓木強一皺眉,問道:“什么死了?你說清楚一點。”
那瘋子嘴角流涎,眼中一片迷茫,癡癡地說道:“所有的羊,都被咬死了!”他仿佛回憶起了什么,恐懼中流露出對死亡的冷漠。
卓木強看到這種目光,心中也是一凜,為什么會有如此冰冷的目光,就仿佛生命從來都不存在一般,他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他抓住瘋子的雙肩,搖著瘋子問道:“那么人呢?村里的人呢?”
瘋子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平靜地說道:“所有的人,都被咬死了!”
卓木強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心還是一陣狂跳,那戈巴人的村落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啊?唯一的幸存者瘋了,他究竟看到了什么景象呢?他如果表現(xiàn)得非常恐懼害怕,自己還能安撫他,可他偏偏露出這種漠然的神情,一個村落的人的生命,在他看來,就如同一群螻蟻般被碾死了。這種淡漠的神情,讓卓木強感到陣陣涼意,背脊發(fā)麻。那瘋子突然又唱起來,那是如咒語般的祭祀梵文:“叛佛的魔鬼用血染紅神邸,守衛(wèi)四方門的瑞獸復蘇……”
張立在一旁看見那瘋子又哭又笑,時而嘰嘰咕咕地叫,又時而唱起歌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喃喃道:“這個瘋子,在做什么呢?”方新忙打手勢制止,示意他不要出聲。
方新雖然也懂藏語,但對這種地方語言卻聽不大懂,但他從卓木強的神情看出,卓木強是懂這種語言的,他正在聽那瘋子說什么。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卓木強才神色凝重地站起身來,那瘋子兀自又唱又笑,時而哭哭啼啼。方新關切地問道:“怎么樣?”
卓木強張了張嘴,竟然發(fā)現(xiàn)因太過緊張而不能發(fā)出聲音來,他艱難地吞下唾沫,好一會兒,才沙啞地道:“紫麒麟應該在他們村落附近,只是……只是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們村落里的人恐怕已經(jīng)全死了,只有他逃了出來——”
方新啞然打斷道:“被紫麒麟——”便住口不言。
卓木強搖頭道:“不知道。他并沒有直接說,只是我猜想。導師,你知道四方廟嗎?”
方新一愣,藏文化他是有所了解的,但是四方廟似乎并未聽說過,卓木強從他父親那里,知道不少正經(jīng)正史所沒有記載的西藏歷史遺跡。張立就更是只有聽著的份了。
卓木強緩緩地道:“自三十三世贊普振興佛法以來,拉薩為圣域中心,岡仁波齊山、莫爾多山、貢布日神山、念青唐古拉山四大神山合如一只手掌,將這顆明珠托在手心。而大昭寺則位于老城區(qū)中心,為正心寺,東方有最古老的桑耶寺,北方是念青的沖古寺,西方有帕邦喀,南邊是薩迦寺,這四座寺稱四方廟。”
卓木強這樣一說,方新馬上領悟過來,接著道:“我知道了,就是后來苯教密宗流傳過來的四方神廟。我最初聽到這種流傳的時候,十分驚訝,苯教是藏原生教,與佛教本是格格不入,佛教的圣廟怎么要通過苯教來流傳?而且這四座廟中大昭寺和帕邦喀是松贊干布時期造的,桑耶寺、薩迦寺和它距離一百多年,而沖古寺更是隔了兩百多年,已是后弘佛法時期的建筑了,這幾座廟根本就聯(lián)系不到一起,怎么會稱做四方廟呢?”
卓木強眼中閃過一絲不安的神色,看著暗淡下來的天色,喃喃道:“我也不太清楚,或許,阿爸知道。該回家了。”
方新安慰似的拍著卓木強的肩,和藹地道:“回家吧,總是要回家的。你阿媽等著你呢。”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1-16 23:58
第九回 達瓦奴措的智者 上
瘋子舞蹈著回了他的陋居,三人見卓木強似乎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亦沒有人阻攔他。
其實,卓木強心中還有很多疑問,但是他知道,再問也不能從瘋子口中得到更多了,看著瘋子遠去的背影,他嘆息道:“唉,我們走吧。”
張立看著天色道:“已經(jīng)很晚了,不如就在這里歇息一夜,明天再走?”
卓木強道:“不,今晚趕回去。”方新點了點頭,示意張立去開車。
卓木強的眼神,方新是能讀懂的,那是一種敬畏,卓木強怕他父親。德仁老爺,高不及卓木強,身體魁梧不及卓木強,年歲已高,不論身體還是精神,都不及卓木強,但是卓木強很怕他。在自己父親面前,卓木強總像做錯事的小孩子,做什么都需小心翼翼,做錯一樣小事,不用德仁老爺罵他,他自己已經(jīng)心驚肉跳了。甚至聽到父親的咳嗽聲,他也覺得心跳加速,汗毛直立。因為德仁老爺,是南方的大智者,卓木強家,也是南方的傳統(tǒng)貴族,他們家的家規(guī)極多、極嚴,身為獨子的卓木強,對這些家規(guī)感到無比懼怕而又無可奈何。
每次回家,卓木強總是希望父親外出了,只和阿媽待在一起,才會有安全感。尤其近些年,卓木強做的事,是他父親所不贊同的,在德仁老爺?shù)难劾铮惗际侨祟惖呐笥眩翘焐系纳衽上路查g,來解救、幫助人類的,它們的地位,是與人同等甚至比人類更高一些的,應該把犬神像放在供案上敬仰。而卓木強在做什么呢,他把狗都抓起來,關在小籠子里,拿去賣錢,就這一點,卓木強每次回家,都要被父親狠狠地訓斥。按照家規(guī),父親訓話的時候,卓木強要跪在地上,頭埋下,父親不準他開口,他是不能開口說話辯解的。但是這次不同,這次方新教授來了。德仁老爺,對方新教授很有好感,兩人年歲相若,性格相投,又相互敬重對方的知識,第一次見面,兩人就談得如數(shù)十年的老友。方新教授在藏傳佛教、藏地圣域與藏史方面都有很專業(yè)的學術研究,這些也是在研究藏獒時積累起來的經(jīng)驗,而且,絕大多數(shù)是來自德仁老爺。
按照卓木強的指引,張立開了近兩個時辰的車,終于開到了達瓦奴措,這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停好車,三人走入卓木強的家,一座典型的藏式土司內院,剛進院門,就看見一個老藏民在打掃院落衛(wèi)生,四周點著燭火,卓木強親切地叫道:“拉巴阿庫!”
那老藏民抬起頭來,用有些渾濁的眼看著卓木強,激動地道:“少爺?強巴少爺?你可算回來啦。想死拉巴了,快去看看你阿媽吧,她也很想你呢。我去通知老爺。”說完,放下掃帚,奔向佛堂。
卓木強面色一變,露出有些無奈的表情,喃喃道:“阿爸在家啊?導師、張隊長,你們在這里等我,我去看看阿媽。”
張立看著地上,又看看四面院墻上的燈,奇怪地道:“怎么天黑了才打掃衛(wèi)生?”
方新解釋道:“白天這院落里總是擠滿了人,他們都是來聽智者授教的。你們團長,也在這里等過賜福。”
張立看著卓木強走的方向與那個叫拉巴的老藏民走的方向不同,奇怪地道:“強巴少爺?shù)哪赣H和父親不在一起嗎?”
方新道:“這是他們家族的規(guī)矩,就算是親近如妻子、兒子這樣的人,要見德仁老爺,也要先通報,德仁老爺同意接見,才能允許進見。”
“啊!”張立驚道,“這是什么規(guī)矩?”
方新解釋道:“這,就是突出大智者地位超群的規(guī)矩。所以說德仁老爺在南方等同于半個活佛呢。”
張立道:“我看強巴少爺,似乎有點怕他父親。”
方新呵呵一笑,道:“不是有點怕,是很怕,從小就被這樣嚴厲的家規(guī)所束縛,以卓木強的性格,肯定要犯錯,犯了錯就免不了受到嚴厲的懲罰,就算傷好了,心里總是會留下些后怕的。”
張立“噢”了一聲,道:“難道德仁老爺比強巴少爺還要厲害?”他想起卓木強的體形,心中勾畫著德仁老爺?shù)男蜗蟆?br /> 方新道:“不,其實德仁老爺沒有卓木強高大,他和我一樣,只是一個老人而已。”
“那強巴少爺現(xiàn)在還這樣害怕?”張立還是不解。
方新道:“那是一種威嚴,一種充滿智慧的威嚴,用語言很難形容,如果有機會,你能親眼見到德仁老爺,你就會明白了。”
這時,卓木強又出來了,他身邊還跟著一位藏族中年婦女,就和所有藏族勞動婦女一樣,她戴著頭巾,穿著藏袍,臉上略微有些皺紋,但洋溢著微笑,依附在比自己高一頭的卓木強身邊。就在那一剎那,張立心中一震,什么叫幸福,他從那位中年藏族婦女的臉上,清楚地讀了出來。
卓木強拉著那藏族婦女的手,遠遠指著方新道:“阿媽,屯哪!”
那婦女喜道:“啊,放行扎西,扎西德勒!”
方新答道:“扎西德勒,梅朵莫布,切讓介微伽布窮。”
三人都用藏語交談,張立立在那里,一句都聽不懂,卓木強看出他的尷尬,在一旁解釋道:“我阿媽不懂漢語。”后來聽到梅朵阿姨說道:“亞佩許店家。”卓木強才道:“阿媽請你們進去坐坐。”
三人來到一偏堂,盤膝坐下,梅朵拿出磚茶招呼客人,方新雙手接過,張立也學著接過茶碗。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1-17 22:35
第九回 達瓦奴措的智者 下
卓、方、梅三人開心地交談著,張立眼睛四處打量,這個小房間依然保持著舊式藏民居特點,結構很簡單,但裝飾很華麗。黃色的金墻被光影燈照得明晃晃的,火塘上方的墻上繪有八寶吉祥,其余墻上都是佛祖菩薩畫像,房頂也是些菩薩,整個屋內的墻壁,真可以說是金碧輝煌了。一些雕得十分繁復的漆金家具、靠墻藏柜、鏤空雕的小神龕上面刻著斗大的經(jīng)文,以及正中的矮幾,無一不顯示出主人的豪華。地上是用褥子鋪的藏毯,毯上也繡雕了佛教講經(jīng)說道的一類圖。但這房間與張立看過的別的藏居不同,它沒有沙發(fā),也沒有配電視等現(xiàn)代家用電器。
方新見張立搖頭晃腦,四處打量,低聲喝止道:“別到處亂看,這是很不禮貌的。”
不一會兒,那個叫拉巴的老藏民走進屋內,用藏語向梅朵打招呼后,對強巴道:“強巴少爺,老爺叫你過去。”
強巴向他阿媽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那表情分明在說:“又要挨罵了。”他阿媽向他說了幾句好像是安慰的話,強巴悻悻地離開了房間。
沒多久,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還在門外,用清晰的漢語說道:“方新教授,強巴這孩子,太沒有禮貌了,竟然沒有事先告訴我,讓你在這里等了這么久。”
方新忙站立起來,在門里答道:“德仁阿拉,好久不見了,一直都很想念您。”
張立心知,德仁老爺?shù)搅耍仡^看去,一位身形微胖、精神矍鑠的老者站在門口。德仁老爺沒有留須,從相貌看,卓木強和他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但他臉龐稍微寬些,眉眼仁和,但言語間,自有一股威嚴,給人可親又可敬的感覺。
德仁老爺給方新一個擁抱,然后坐在了火塘的左首,方新緊挨著他,旁邊是卓木強,張立在下首,梅朵坐在右首,拉巴站在一旁。
德仁老爺說話的聲音很平淡,卻總是有一種讓人不能抗拒的力量,他淡淡地道:“你們找到的那個人我知道了。或許,這就是天意,戈巴族遲早都會接受神旨的懲罰,這是數(shù)千年前便決定了的。”
方新教授道:“哦,難道德仁阿拉早已預知戈巴族的命運?”這句話問得十分誠懇,沒有絲毫譏諷的意味在里面,因為方新知道,對這智者而言,很多事都超越常人意想。
德仁老爺?shù)溃骸澳钳傋幼炖锬顒拥难哉Z,強巴大致記住一些,念給我聽了。那是佛經(jīng)盛典,降妖除魔的——不動明王咒!”
“啊!”方新也想到那些似歌訣的土語可能是某種祭祀禱文,但沒想到竟然是不動明王咒。佛經(jīng)降魔三大密咒:不動明王咒、大悲咒、六道輪回咒,都是佛經(jīng)中的最高盛典,需要得道高僧才能持靜明心習咒,那是信仰和地位身份的象征,絕不是那樣的瘋子可以傳習的經(jīng)文。可那瘋子怎么會呢?方新疑惑在心,露于顏色。
德仁老爺看出方新心中的疑惑,釋疑道:“據(jù)我們菩提祖心經(jīng)提示,戈巴族近墨者黑,淪為大惡魔贊魔奴仆,被吉祥天母懲罰,留守惡魔城。雖然這是一段神化傳說,其目的是為了點化世人,但戈巴族的真實身份是,四方廟留守者,看護最后一座極南廟。村中祭教儀式世代相傳,他們是唯一知道南方圣廟入口的族人,但教義極嚴,根本就不允許村中任何人靠近極南圣廟。而那不動明王咒,便是刻在廟前守護神獸身上的。”
方新問道:“可是,真有四方廟嗎?根據(jù)我所知道的資料,四方廟相隔分布并不十分對稱,而修建年代間隔更遠,好似不大可能歸在一起。”
德仁老爺笑笑,左手指點自己眉心,隨后結印胸口,表示方新是智慧通達之人,然后道:“現(xiàn)在所稱的四方圣廟,已經(jīng)是后人們根據(jù)前人的詩經(jīng)、史經(jīng)而模糊得出的概念,只有寧瑪古教的教義中依舊保留了這樣的稱謂。而后來的白教、花教等因此說不可考,而已經(jīng)棄而不稱了。而寧瑪教對四方圣廟的稱謂來源,則源自藏傳苯教,故不為別派教義所接受。事實上,我們的祖先所說的四方廟,乃是大法王得道,初布教義時,留在圣山四面的四座廟宇。它們不取極東極西極南極北,而是尊照佛義,取萬字輪回中的折處,按照寧瑪經(jīng)文記載,分別叫當惹貢布,德格拉康,和本利藏松,色果拉姆,而據(jù)我推測,這四個名稱應該代表著西北的絳真格杰寺;西南的格薩拉康寺;東北的布曲;東南的色吉拉康。而戈巴族世代守護的,便是那四方廟正統(tǒng)。”
方新一聽,只是更增疑惑,心中暗道:“布曲寺?不是桑耶寺嗎?色吉拉康又是哪座?在哪里?”他向卓木強看去,卓木強也皺著眉頭,顯然是正在搜索記憶。
連那叫拉巴的仆人,也為德仁老爺所說的寺廟名稱感到困惑,這顯然是德仁老爺從來沒有說過的。只有張立對此毫不感興趣,他來藏時間短,對藏區(qū)歷史和文物古跡更是不甚了解,他一直關注著卓木強的母親——梅朵女士。這位慈祥的老媽媽,一直看著她那高大的兒子,臉上一直保持著和藹的微笑,那是種滿足的笑容,很明顯,她對自己目前的生活已經(jīng)非常滿足了。不知道為什么,張立總能從這位質樸的藏族婦女臉上,看到自己媽媽的影子,媽媽在鄉(xiāng)下,終日辛勤地勞作著,那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也是如此早早地刻滿了皺紋。媽媽的微笑,也是這般幸福和安詳。已經(jīng)兩年沒回家去了,一直靜靜地守候在這嚴寒的高原之上,張立知道,媽媽在遠方刻骨銘心地思念著自己,正如自己思念著母親一樣。但他一直堅守著,不僅因為“祖國需要”這樣的大理由,更重要的是,他能完成這駐守藏邊的任務,便可以一次性領取二十萬特殊津貼,有了這筆錢,轉業(yè)回家后,他就可以在城里買一套住所,讓媽媽和家人,都住在城里,這是張立最大也最迫切的心愿。
這時,方新已經(jīng)將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德仁老爺理了理藏袍的邊緣,使它變得更整潔,他娓娓道來:“這是個秘密,如果不是我自小便能完全地熟背菩提祖心經(jīng),并完全地理解它,我也不能告訴你們這個答案。”方新知道,那菩提祖心經(jīng),便是藏于布達拉宮的寧瑪古經(jīng),卓木強家的家傳至寶。
德仁老爺坐得更端正了,整個人也顯得更莊重,每個人都受到他的影響,氣氛嚴肅起來。德仁老爺?shù)溃骸斑@件事,是與佛滅大弘災有關。”方、卓、拉三人同時輕“哦”了一聲,各自表情不同,都已略猜到一二。果然,德仁老爺?shù)溃骸安貍鞣鸾蹋練v經(jīng)諸代大法王宣揚,已漸弘法,但到了四十二代贊普時期,反其道而行,大肆滅佛。第四十二代藏王朗達瑪即位后,大肆滅佛,禁譯佛典、拆毀寺院、破壞佛像、經(jīng)典,殺害僧侶,我藏佛教遂進入黑暗時期。而朗達瑪?shù)臍Х鹩幸灰蚓墶T捳f在尼泊爾布達造塔的三兄弟,在佛塔完成時作回向,依三人不同愿力,后來分別轉世為赤松德貞、蓮師、寂護。然而他們不小心忘了為辛苦工作的牛作回向,牛起憤恨,發(fā)愿在他們三人弘法時予以阻撓破壞。是故,朗達瑪頭頂凸起酷似牛角,‘朗’就是牛的意思,‘達瑪’是流傳,也就是說牛的轉世。”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1-19 04:28
第十回 女孩的秘密 上
張立此時也被德仁老爺?shù)难哉Z吸引過去,這才知道,原來藏傳佛教經(jīng)歷了一個極其黑暗的時代。而方新則暗自點頭,他雖聽說過有關四十二代藏王滅佛的故事和他身世的由來,但是尚不知德仁老爺說出的完整的牛轉世滅佛的故事。
德仁老爺繼續(xù)道:“我們藏佛便由朗達瑪之故,分為前弘期和后弘期。前弘期藏佛沒有教派之分,只有佛本之爭。也是由于滅佛而后傳承不同,如今的藏佛教才分出這幾多支端。”德仁老爺看看眾人焦急的眼光,微微一笑道,“不用著急,現(xiàn)在我便向你們說說這四方廟的事。先得從四方廟建廟說起啊。大法王松贊干布為開民智,求佛于澤,分派使者向當時佛學最盛的印度、尼泊爾、大唐三國求佛,并請和親以示友好。最后尼泊爾的尺尊公主和唐朝的文成公主先后進藏,印度愣迦闌公主由于路途遙遠,行至半道而病逝,但送行的隊伍依然抵藏,三位公主帶來了大量的佛學經(jīng)典、盛籍和與教義有關的一切的法器儀盤,更為重要的是,當時佛唯一的三尊等身金像,也都隨著公主們進藏。由于愣迦闌公主的仙逝,佛二十五歲等身金像隨即回印,但佛八歲和十二歲的等身金像都留在藏區(qū)。供奉它們的便是后來的大、小昭寺。”
張立像想起什么一樣,插嘴道:“啊,我想起來了,對了,我還去大昭寺看過金像。”
德仁老爺輕輕搖頭道:“那是后來的僧侶們?yōu)槌饘W而重塑的,據(jù)古籍經(jīng)綸記載,佛祖的等身金像是真金實體,當年進藏,僅八歲等身金像,便需動用牛十八頭。實不相瞞,那真身金像,早已迷失在浩瀚的塵世當中了。你們可以想象,與這般貴重的等身金像同時進藏的,哪一樣物件會是凡物,在當時便已是藏區(qū)最圣潔、最高貴的法物了。除了大、小昭寺,再修四座寺廟,才放得下供奉佛祖的物品。而朗達瑪滅佛時,也知道這些寺廟非同尋常寺廟可比,里面的珍寶不計其數(shù),幸虧廟里的寺僧提早得到消息,等到朗達瑪率兵來時,廟里的供奉品早已被轉移到別處,深埋在巖層之下,那便是有名的巖藏。寺里的僧侶死也不肯說出那批圣物的埋藏地點,朗達瑪一怒之下,放火燒了四方圣廟!”
“啊!”連方新教授的嘴都張成了圓形,“被……被燒了!那現(xiàn)在……”
德仁老爺肅穆地點頭道:“不錯,現(xiàn)在你們所看到的寺廟,都是后來重葺的。據(jù)菩提經(jīng)記載,當時唯一留傳下的佛教,一是巖藏還俗的寧瑪古教徒;一是瑪、夭、藏三人逃往康區(qū)及拉欽傳略。甘巴強塘的瑪•釋迦牟尼、羅卓的夭•格葦迥乃、甲棋的藏•繞賽等人修行于吉祥曲沃日山。后來,三人佯裝乞丐,用一匹騾子馱載戒律經(jīng)鄭逃往異域他鄉(xiāng),后弘期的開始與這三人有極大的關系。而寧瑪古教徒學習三人的法子,一路佯裝乞丐,用瘦騾將數(shù)量巨大的供奉品分次少數(shù)地轉移,將巖藏與圣地邊緣的佛品轉移到更為安全的地方。”
“在,在哪里呢?”方新教授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見德仁老爺稍有停頓,馬上問道。
德仁老爺搖頭道:“經(jīng)書上并未詳細記載,只說那是一個看不到東天的太陽升起,也看不到西天的太陽落下,但終年都沐浴在陽光照耀中的地方。一群靈魂永遠忠誠的信徒守護著那個地方。”
方新教授表情非常沮喪,他本想聽到德仁老爺說出那個呼之欲出的結果,就在那個戈巴族人守護的地方,在這個小村子更西的無人區(qū)內,結果德仁老爺只給了這么一個不能算答案的答案。德仁老爺這時又說道:“不過,我懷疑,戈巴族的人所守護的就是那批經(jīng)文和法器。”方新教授的情緒立刻又激動起來,張立也不自覺地在手心里攥出了汗。
就在方、張二人情緒隨德仁老爺?shù)闹v述上下起伏時,卓木強只呆呆地坐著,不為所動,因為他的父親并未提及紫麒麟的任何線索,除了紫麒麟,他對別的事并無多大興趣。他也根本不知道,他父親所說的這番話,對藏史和整個佛學界意味著什么,那將帶來海嘯般的沖擊!
方新教授又追問了一些關于藏佛史的細節(jié)和關于四方廟的蛛絲馬跡,德仁老爺一一用經(jīng)文上的內容作答,有不懂的地方,他會背誦原文,與方新教授一同參考。卓木強做了一次恭敬的聽客,他唯一慶幸的就是,父親似乎也沉浸在那一好似重要的發(fā)現(xiàn)當中,而忘了問方新教授他們這次進藏的意圖和目的。
時間很快地過去,老拉巴給三人準備了熱氣騰騰的酥油茶,并重做了晚餐。強巴的阿媽為兩位客人布置了房間,吃過飯以后,方新教授繼續(xù)在德仁老爺?shù)姆块g里談論著,很晚才回來。教授剛踏入院落,就發(fā)現(xiàn)強巴也在院落中,低頭凝視地面,似乎若有所思。方新教授愕然道:“強巴,你在等我?”
卓木強這才抬頭注意到方新教授,忙問道:“怎么樣?我阿爸有沒有問什么?”
方新教授微笑道:“放心,德仁老爺并沒有問到我們此行的目的,德仁老爺只和我探討了一下那些丟失千年的藏經(jīng)的可能藏身處。擁有他那樣的大智慧,已經(jīng)勘悟凡心的貪、嗔二念了。他只是想讓我告訴你,如果你能發(fā)現(xiàn)那批丟失的藏經(jīng),對國家和藏民族都是莫大的貢獻。”
卓木強喃喃道:“我又不缺錢,那些藏經(jīng)和紫麒麟又沒有什么關系。”
方新教授一把抓住強巴那寬厚的肩膀,激動地道:“強巴,我的強巴少爺!你似乎還不明白,那瘋子所涉及的,不僅僅是一只紫麒麟而已,他可能改變整個藏區(qū)的歷史,他甚至能改變數(shù)千年來佛學的歷史。如果一切都如經(jīng)書上所記載,那么,我們的前路上,將有一座歷史文化寶庫,它所擁有的價值,不能用金錢來衡量。埃及金字塔、法老墓、瑪雅遺跡、希臘神殿,還有,還有……我們將發(fā)現(xiàn)的,是與它們躋身同類,甚至超越它們的文明歷史痕跡,你知道它的分量了嗎?謝謝你,強巴。”
冷不丁地方新教授說謝謝,卓木強還有些茫然,他驚訝道:“啊?為什么謝謝我?教授?”
方新笑道:“如果不是你,我還在準備馬修利亞論壇的講稿,是你,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激動和——興奮!”方新教授表情太激動,就好像那寶庫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一般。此刻的他們,都不會想到,事情會朝另一個方向發(fā)展。
方新教授激動了好一會兒,然后才冷靜下來,一冷靜下來,他的思維也恢復了縝密,他扭頭問道:“對了,強巴,你有什么事瞞著我嗎?”
卓木強沒想到方新教授會這么直接地提出來,結巴道:“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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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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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9 16:29
第十回 女孩的秘密 下
方新呵呵一笑道:“你是我?guī)С鰜淼膶W生,你平日的舉動都瞞不過我的。今天,我們在尋訪那個瘋子的時候,當你聽到有個女孩子也在打探那瘋子的時候,你的舉止很反常啊,而后,你一直都神魂不定的。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強巴,我的孩子,有什么不方便說的嗎?”
卓木強的臉竟然罕見地紅了,幸好月光下不易察覺,他囁嚅道:“教授,我,我有件事沒有如實地告訴你。”
方新教授稍微斂起笑容,道:“什么事?”
卓木強道:“那個,那個唐明,她,她是女的,叫,叫唐敏。”說完,他就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低下了頭,同時回憶起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州和唐敏相處的日子。
四十二歲的卓木強,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他太強勢了,妻子與他同處時時時感覺到壓力,一種無形的壓力。他那高大魁梧的身體,那如鋼似鐵的嚴峻面孔,那雷厲風行的辦事作風,無處不給身邊的人施加著壓力。他手下的員工曾這樣小聲議論過:“如果和卓總同在一個辦公室里,能讓你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自從妻子帶著女兒遠離他之后,卓木強更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當中,連他自己都認為自己可能就這樣奮斗一生的時候,唐敏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一個清純的小女生,嬌滴滴地站在安德烈醫(yī)院門口。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就感覺她像一個需要人去保護的小公主,卓木強沒有想到,自己的情感會為她掀起波瀾,為一個只比自己女兒大三歲的小姑娘。在美國的一個多月時間里,他無法壓抑自己,開始和唐敏頻頻接觸,越接觸越發(fā)現(xiàn),這個圣潔的小公主,真的需要自己去呵護。她的冰雪聰明,她的古靈精怪,她的開朗活潑,給卓木強那枯燥的生活帶來了無窮的樂趣,卓木強說不出,他對唐敏的那種感覺,究竟是像父親對待女兒,還是情人間的依偎,又或許二者皆有,但是他已經(jīng)十分肯定,他離不開唐敏,就如唐敏離不開他。他們的相遇,就仿佛億萬星年前的兩滴雨水,經(jīng)過浩瀚太空的遨游,終于再次溶解在一起,彼此溶為一體,不可能再被分開。他對唐敏的激情一發(fā)不可收拾,甚至愛得超過他自己的思索能力,以至于在第一次見到方新教授時,他需要隱瞞唐敏的性別。因為他突然覺得,這位老教授精神矍鑠,而且學富五車,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方新教授是獨居!
方新教授中年喪偶,沒有再婚,他兒子在加拿大攻博。卓木強在開口的那一瞬間,把方新教授假想成了自己的情敵,為一個荒誕不經(jīng)的理由,而撒了一個小謊。
而在蒙河街頭,當路人說起小姑娘時,卓木強馬上反應過來,唐敏來了,她也在找那瘋子的下落,他如何能不驚慌。臨行前,卓木強是連哄帶騙,又是嚇唬又是威逼,就是不許唐敏進藏,他知道,唐敏哥哥走過的那條路,不是簡單得用危險兩字就可以形容的,這次尋訪的線路,說不定需要用生命作賭注,他怎么能讓自己的心肝寶貝風餐露宿,忍受非人的折磨。他都已經(jīng)買好一份巨額保險,受益人是唐敏。這次唐敏的出現(xiàn),完全打亂了卓木強的陣腳。
方新教授聽完卓木強檢討似的回答后,重新展開笑容道:“呵呵,厲害啊,把老師假想成了情敵。我一個糟老頭子了,魅力還能有那么大?”
卓木強憨厚地答道:“老師的智慧使得老師永遠年輕。”
方新笑道:“好了,是不是那個小姑娘還沒有定論,你不用太緊張。早些睡吧,明天,我們還要去蒙河拜訪那瘋子一次,他一定還能給我們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啊,說不定,明天呀,你就能見到你的夢中情人呢,哈——”方新教授看著卓木強輕松地回房,面色卻漸漸沉了下來,心中暗道:“強巴,要是那個小姑娘不是你的情人,那才讓人擔心呢。”
第二天,卓木強起了大早,向父母做過禮拜之后,飯都顧不上吃,抓了幾塊糌粑奶渣,就讓張立驅車去蒙河。
車上,除了張立,其余兩人都懷著忐忑的心情,為了不同的目的,他們都希望盡快地趕到蒙河。剛到蒙河,就碰到那天給他們指路的那位老鄉(xiāng),張立搖下車窗,打了個招呼,那位老鄉(xiāng)在回復時卻讓三人大吃一驚,他說道:“啊,是你們啊。你們又來找那瘋子嗎?我還以為今天早上是你們把那人接走了呢!”
“什么?!被接走了?!”卓木強大聲問道。
那位老鄉(xiāng)道:“是啊,是開車來接走的。”
方新問道:“什么時候被接走的?他們是什么人?開的什么車?”
老鄉(xiāng)道:“早上七點左右,我也沒看清楚,我只看到好幾個人架著個人上車走了,背影有些像那個瘋子,后來一直就沒看到那瘋子了。他們的車和你們這車有些像,我還以為是你們呢。”
張立馬上道:“我們去看看,看屋子里還有什么線索留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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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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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 01:55
第三章 巴桑的回憶
第十一回 西藏活地圖 上
瘋子暫居的舊屋內,張立小心地勘察著,最后站起來,下結論道:“恐怕不是接走那么簡單呢。你們看,這是用腳連續(xù)蹬踏留下的痕跡,這是雙腳在地上拖動的痕跡,門邊有劃破布料的碎片,那個瘋子,是被強行帶走的。三個人進屋,從足印看,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會是什么人呢?”
方新教授拿著一條破毛毯和一件小掛飾走出來,微有些得意地道:“看來他們走得很急,而且,他們并不知道瘋子身上那些東西的價值。”
卓木強看著那條骯臟的毛毯,問道:“這是什么?”
方新道:“這是緙絲的毛毯,具體是什么毛還不清楚,但從做工來看,很有13世紀藏區(qū)風格。這件掛飾是件鎦金嘎烏,里面有一套佛祖受難圖,我想,這些都是那個瘋子身上的東西,可以帶回去讓你父親看看。”
三人悻悻回到卓木強家中,一路上卓木強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誰帶走了那個瘋子?是敏敏嗎?她又是為什么呢?不!不會是她。”
一回到家,卓木強就忙著打電話給他們天獅基地在藏區(qū)的分所,讓所有的員工都注意一個瘋子,雖然怎么說也不能說得很詳細,但卓木強還是盡可能詳細地告訴每一位員工。而方新教授則拿著他找到的東西去拜見德仁老爺。
德仁老爺已經(jīng)很忙了,他要給一些遠道而來的朝拜者摸頂賜福,還要頌佛法,方新教授也只能趁空讓德仁老爺鑒定一下他帶回的東西。沒多久,方新教授滿懷欣喜地小跑出來,對卓木強他們道:“已經(jīng)確定了,這是薩迦王朝時期的緙絲毯,上面是歡喜佛和眾明妃。至于材質,德仁老爺說他還未見過這種絨毛,非牛非馬,非羊非駱駝,十分少見。那個嘎烏,則是現(xiàn)代的,是戈巴族特有的。兩旁的小字是寂天菩薩文:世間諸災害,怖畏及眾苦,皆由我執(zhí)生,此魔何年需。里面的圖畫有佛釋,于悲天地獄,受萬鬼吞噬之難,后來是傳說中的麒麟,穿過九十九重天,才將佛從悲天地獄救出。并且……并且德仁老爺說,這個傳說是戈巴族獨有的,任何佛經(jīng)盛典都沒有它的記載。德仁老爺說,他可以盡力幫助我們去尋找戈巴族人的地界。”
“啊!”卓木強這才喜上眉梢,他知道,父親這句話的分量是相當重的,以父親的影響力,他們在物質上將得到極大豐富,一些以他們的能力得不到的東西,現(xiàn)在都可以輕易到手。
張立在一旁道:“可是,現(xiàn)在你們唯一的線索已經(jīng)斷了,該怎么找呢?”
卓木強道:“不,你不明白。戈巴族的大致生活范圍我們是知道的,只是從來沒有人去過。如今所有的線索都集中在一起,我們要找的獒和失落的佛經(jīng)都極可能就在戈巴族的生活范圍之內,我們只要帶齊足夠的設備,就可以出發(fā)了!”
方新道:“嗯,這件事宜早不宜遲,那個瘋子的失蹤,實在不是一件妙事。”
張立道:“那么,我們需要一些什么設備呢?”
卓木強道:“強力驅動的越野車,登珠峰的全套設備,每人能夠攜帶的輕重型武器、食物和一名出色的向導。”
張立問道:“車和登山設備我可以理解,武器帶那么多做什么?”
方新教授解釋道:“我們不僅是翻越海拔七千米以上的高峰,而且我們走的是一條無人之路,多年前我就和朋友一起勘察過,我們要去的地方,可能是藏區(qū)最后一片原始森林。里面究竟有什么生物,誰也說不清,帶足夠的武器,才可以對付像野生牦牛這樣的大型攻擊性猛獸。”
張立道:“這樣說的話,恐怕我要和團部聯(lián)系一下,看看能否得到更多幫助。”他轉身向客堂走去。
方新教授看著張立進屋,又摸著下巴道:“既然德仁老爺開了口,我想前面的東西都很好辦吧,但是,出色的向導……”卓木強笑了。
方新訝道:“難道你已經(jīng)有合適的人選?”
卓木強道:“是的。”他轉身走向內堂,卻并未進去,而是指著正在修剪枝葉的拉巴。這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仆還一臉茫然,卓木強已經(jīng)開始介紹起來:“拉巴大叔,他就是我們西藏的活地圖。天空沒有留下翅膀劃過的痕跡,但大叔能在千里之外追尋雄鷹的氣息,念青唐古拉山的神圣無法安撫他內心的狂熱,雅魯藏布江的洶涌無法阻止他的腳步……”
拉巴笑呵呵地看著卓木強,布滿皺紋的臉有如春日的暖陽,他憨厚地笑道:“強巴少爺,你怎么把阿初王子的故事強加到我身上啊!”
卓木強笑道:“拉巴大叔,你完全有資格擔當西藏的活地圖呢。你們知道嗎,拉巴大叔年輕時是茶馬古道最有名的頭馬,而后擔任過駝峰航線的地面導航員,藏尼邊境的勘察,90年代初還帶領登山隊開辟過南迦巴瓦登峰線,西藏有多少深溝、多少高山,他閉上眼睛也可以數(shù)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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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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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3 20:49
第十一回 西藏活地圖 下
卓木強只說了簡短的三件事,可他每說一件,方新教授的嘴就張開一些,待他說完,方新教授的嘴已張大成“O”形了,他激動地走上前去,久久握住拉巴的手,不愿松開。拉巴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老英雄,請原諒我以前的失敬。”方新教授誠懇地說道。
他數(shù)次來過卓木強家,但一直以為拉巴不過是一名普通的老仆,解放前西藏還有很多農(nóng)奴,解放后他們有些分了地自給自足了,還有些并不愿意離開原來的貴族主人,便一直留在貴族家里。是以方新教授從來就沒太注意過這個滿臉皺紋、滿手老繭的老仆人,今天卓木強說起,他才知道這位老仆竟然有如此功績。茶馬古道、駝峰航線,都是久負盛名的險絕之路,雖說一條是馬幫運貨樞紐,一條是空中死亡走廊,但都同樣兇險萬分;最令方新教授吃驚的還是南迦巴瓦峰線的開辟。
南迦巴瓦峰是雅魯藏布江旁一處絕壁,在西藏是七千米級的最高峰,藏語的意思是“直刺蒼穹的長矛”,其攀登難度之高可想而知,而拉巴,少說也在六七十歲以上,他勘察南迦巴瓦峰時豈不是已年過半百,那豈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拉巴被教授的激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連忙道:“千萬別這么說,方新教授是有智慧的人,和德仁老爺一樣,都是我拉巴非常非常尊重的。我就是一個跑山的漢子,趁腿腳還走得動,喜歡多走走。八歲那年,若不是老爺救了我,我恐怕早就和馬幫掉進滾滾怒江喂魚去了,是老爺用金子把我從康土司手里換回來的……”說起這些陳年舊事,拉巴總是感觸良多。
方新釋然道:“原來如此。這就好了,有您做我們的向導,我就放心了。”
拉巴愣道:“什么?什么向導?”
卓木強道:“拉巴大叔,我們想去戈巴族人的領地。”
“什么?!”拉巴手里的花剪掉落在地,“為……為什么少爺突然想去那里?老爺知道嗎?”
方新道:“德仁老爺已經(jīng)同意了。”
卓木強道:“難道大叔您去過?為何這樣緊張?”他拍頭道,“對啊,拉巴大叔可是我們藏區(qū)的活地圖呢,什么地方?jīng)]有去過啊。”
拉巴拾起花剪,緩緩搖頭,道:“不,不敢隱瞞少爺,你說的那片地方,拉巴知道,但從來沒有去過。老爺不是說過,那是片被神詛咒過的土地,不祥的黑云帶來永遠的陰霾,暗夜被邪惡的氣息籠罩。只有失去良知的生命,才被拋入那永不能回頭的地獄。那不應該是少爺您涉足的地方,少爺。”
卓木強道:“父親大人的話,我也記得,但是這次是父親同意過了的。而且,父親大人還說過,藥師琉璃光佛投身地獄,以六方曼陀羅之花,解開數(shù)千年積郁的怨氣。千手千眼觀世音,曾以蓮花持說法,度劫無數(shù)極惡之靈。就連釋迦如來,也放下自身的坐騎,守護著那些靈魂被丟棄,徘徊在黃泉路上無法回頭的枯魂。”他知道,拉巴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不是普通的道理就能說得通的,必須用父親的教誨來說動拉巴。
拉巴還是搖頭道:“老爺為什么要同意呢?那可不是少爺能去的地方啊。老爺為什么會同意呢?”
方新教授這才道:“戈巴族人,可能守護著藏區(qū)佛滅以來上千年的佛典。那些千年前的經(jīng)典,應該是走出山谷的時候了。這就是德仁老爺為什么同意我們去的原因。”
拉巴道:“不,你們不明白。那里的環(huán)境惡劣到無法想象的地步。”
卓木強急道:“那你是知道的,到底是在哪里啊,大叔?”
拉巴道:“在……準確地說,應該是在西藏的南部,南部偏西。”
“能不能再具體一些?”方新教授皺起了眉頭,因為他知道,拉巴所說的,極有可能就是喜馬拉雅山脈橫穿而過的區(qū)域,那里有最高海拔的山峰、最惡劣的高原氣候、最寒冷的無人區(qū),而且——將越過國界!
拉巴沉吟著,用藏語念叨道:“老爺不應該同意的,那是魔鬼居住的地方啊。”他突然抬起頭來,問道,“少爺、教授,你們可知道,為什么中、印邊境遲遲不能劃定嗎?”
“嗯?”卓木強遲疑。方新教授道:“那是,歷史遺留問題。”
拉巴撫摸著自己臉上的皺紋,似乎仍難以下抉擇,他微微閉目道:“那只是一個方面。而更重要的是——勘測那片地方,太難了!解放后,拉巴曾和勘測隊一起去過,那是一片連綿不絕的大雪山。在你面前的,永遠都是白雪皚皚的山峰,不管你走多久,那些山峰還是在你眼前,仿佛你在前進,它們也在前進。我們在山下扎營,以十二人為最佳人數(shù)組合分組,勘測隊先后派出三十多支,從來就沒有隊伍回到過大本營。他們在風雪里迷失了方向,直至死亡肉體也不會腐化,靈魂被禁錮在神峰之中,其中有一半,都是長年生活在高海拔地方受過專門培訓的藏民。本來我該隨第十三小分隊進山,是一次意外的重病,才讓拉巴活到今天啊。少爺,拉巴勸你,不要去,真的不能去。”
卓木強抬起頭,看著遠處的雪山神峰,他的決心卻是無比堅定,他只淡淡地問道:“難道說,戈巴族人的生活范圍,就在那里?”
拉巴似乎從卓木強的眼睛里讀到他的信念,嘆息道:“是的,少爺。據(jù)說戈巴族人就在那一帶生活,誰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活下來的。那不是一塊小地方,在中國境內就有幾萬平方公里,并包括不丹、印度、尼泊爾三國在內。如果少爺執(zhí)意要去,可以從亞東往西走,要不就從定結或崗巴南下,我們這里離定結近些,但是崗巴的路更好走。我只知道這個大致范圍了,不過也有人說,更靠西也見過戈巴族人,甚至他們的活動范圍要擴展至聶拉木縣城。”
方新教授瞪大了眼睛,苦笑道:“拉巴老哥,你可知道你給我們圈定的尋找范圍?你把世界最高峰,圈給了我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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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時間:
2008-1-25 01:29
第十二回 第三個瘋子 上
拉巴嚴肅道:“不錯,整個神山的山脈,極有可能就是戈巴族人活動的范圍。少爺,你要考慮清楚,你將面臨的是什么你可知道!最高的山峰,最冷的天氣,空氣稀薄,車輛難行,步行半個月也可能不見任何人煙,山口的風能把牦牛吹走;下一夜的雪就能把帳房填埋,那是連雪鷹也無法飛越的屏障。”
聽到拉巴這樣說,方新教授也不得不重新考慮。他木然道:“是啊,強巴,你要想清楚,這次與前幾次都不同。我們要去的地方,可是連高原鷹也飛不過去的神山啊。登山隊,只是征服一座山峰,而我們要挑戰(zhàn)的,卻是整個喜馬拉雅山脈。”
卓木強點了點頭,方新盯著卓木強,接著道:“平均海拔六千三百米,八千米以上的山峰十座,七千米以上的山峰五十余座;日平均氣溫零下三十度,數(shù)萬平方公里的無人區(qū),山口十二級颶風,可將一人高的石頭或小轎車吹得滿地亂滾,空氣含氧量不足百分之十,那只占內地空氣含氧量的百分之五十不到。暴風雪、雪崩、地縫,每一處陷阱都是致命的,而我們的目標,確是在——”
“會找到的,我堅信——”卓木強扭過頭來,露出無比自信的笑容,那一刻,他那高大而強有力的身軀,給他的話增加了不少分量。他又看著拉巴,懇請道:“大叔,帶我們去吧。我要尋找的,是我這一生都想要尋找的東西。”
拉巴露出愛憐的眼神,撫摸著這個他一手帶大的少爺,最后依然搖頭道:“少爺,拉巴老了,不能陪你去那大神山了。拉巴每天會念一百遍吉祥經(jīng),祈求扎西次仁瑪給少爺指引方向,祈求偉大的格薩爾王消滅前路上的一切妖魔鬼怪。”
卓木強有些焦急了,說道:“可是大叔,如果沒有你的引路,我們又怎么敢輕易踏入大雪山呢?”
拉巴陷入了長思,一時誰也不做聲,空氣似乎被凍結,時間卻如絲般被抽走,忽然,拉巴恍然大悟似的,叫道:“少爺!我可以向你推薦一個人!”
“嗯?!”就在卓木強準備豎起耳朵聽的時候,他注意到了,兩道凌厲的目光正看著自己,那目光,邪惡、陰刻,就像吐著信子的毒蛇,又略有一絲熟悉,仿佛在哪里見過。可是待卓木強側頭看時,那人已經(jīng)轉身走入大堂,混入一群朝拜者當中,大家都是穿著寬松的藏袍,頭帶著氈帽,再也分不出誰是誰來。方新教授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向拉巴發(fā)問道:“是誰?他去過那個地方嗎?”
“嗯,是的。他是我的親弟弟,我想他可能對那一帶比較熟悉,據(jù)我所知,他至少去過五次。而且我想,他是見過戈巴族人的。”拉巴回答道。
“那快帶我們去見他吧,拉巴大叔。”卓木強已經(jīng)將注意力轉了回來。
拉巴道:“可是這件事,恐怕也得老爺同意,你們才能見到他。”拉巴露出為難的樣子。
“為什么?”兩人同時問道。
拉巴支吾道:“這個,因為……他,他在扎基監(jiān)獄。”
卓木強和方新對望了一眼,深知西藏的兩人都知道,扎基監(jiān)獄是西藏最大、最全的監(jiān)獄,看拉巴這個表情,看來他的親弟弟并不是在監(jiān)獄里任職,而是在里面勞動。只聽拉巴繼續(xù)說道:“每次我去探視,也是老爺事先關照過,不然是見不到巴桑的。”
“啊!”卓木強疑惑道,“難道是重刑犯?”
拉巴解釋道:“也不是很重,只是,他似乎受到過什么驚嚇,導致精神上……這個,上次我去探視時他已經(jīng)和正常人沒有什么兩樣了,但是醫(yī)護人員告訴我,在某些特定的環(huán)境下,他還是會發(fā)病。”
“精神病!”卓木強和方新教授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唐敏的哥哥唐濤,以及蒙河那個瘋子。看來,戈巴族人的領地里確實發(fā)生了什么驚人的事情,否則不會令去過那里的人都失去理智。
卓木強問道:“你弟弟有沒有對你說起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令他受到刺激?”
拉巴道:“那怎么會,醫(yī)生特意囑咐我不要問起這個問題,否則會令他發(fā)病的。據(jù)說每當醫(yī)生認為巴桑已經(jīng)好了,向他詢問這個問題時,都遭到了攻擊,有兩名醫(yī)生還差點送命。只是不知道現(xiàn)在他是否已經(jīng)完全康復。”
這時,張立出來了,老遠就笑著打招呼道:“喂,搞定啦!德仁老爺?shù)拿孀庸淮蟀。覀兛梢蚤_團部那輛獵豹,武器嘛,從cq7.62到qcw05,從54式到92式隨便我們挑,如果有需要,我們還能帶一挺qjz89式重機槍。”
卓木強想起了神秘失蹤的瘋子和那道令他不寒而栗的目光,說道:“那么,事不宜遲,我馬上去請教父親大人,我們要盡量爭取早日出發(fā)。”
德仁老爺掛斷電話,平聲道:“監(jiān)獄長說了,最多只能去三個人,你們自己商量吧。”
卓木強看了看,拉巴是領路人,必須去的,自己也一定要去看看,方新教授和張立……這時,張立道:“那么你們去吧,我先回團部準備一下比較好。”
“不,”拉巴卻開口道,“我那個弟弟,他以前在部隊待過,若有突發(fā)事件,尋常的人難以制伏他,十分危險,教授你看……”
方新教授點點頭,說道:“好的,我留下來,看看能不能從瘋子留下的物件里找出更多的線索。”
成立于1960年的西藏自治區(qū)監(jiān)獄,位于拉薩北郊扎基村,因此也曾稱為扎基監(jiān)獄。這里是西藏唯一關押有重刑犯、女犯和危害國家安全犯的監(jiān)獄。1990年自治區(qū)監(jiān)獄正式向國內外參觀者開放。卓木強等三人已站在監(jiān)獄的大鐵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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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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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7 07:03
第十三回 巴桑的回憶 上
卓木強雙臂夾住巴桑的左手,雙腳絞著巴桑的一條腿,與巴桑背貼背地倒在地上。拉巴也沖了進來,大聲問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巴桑!”
巴桑放開張立,掙扎了兩下,卻始終不能把壓在背上的卓木強掀翻,這時張立又反過來,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察西最后一個進來,看了看屋子里面的情形,問道:“需不需要我叫人來?”
卓木強感覺到巴桑已經(jīng)放棄反抗,微微一笑,說道:“不需要了,謝謝。”他翻身起來,仍保持著對巴桑的壓制,說道,“我們只是想和巴桑先生好好地聊聊,只是房間里太擠了點。”
察西點頭,轉身提醒道:“要小心點哦,很危險的。”出門長出一口氣,不禁咂舌,他早就看出這個大塊頭非同凡響,沒想到竟然厲害如斯!
巴桑最后猛地發(fā)了幾次力,都未能掙脫卓木強和張立兩人,他才說道:“你們贏了。”
卓木強放手,道:“看起來你并沒有什么惡意,為什么突然襲擊張警官?”
巴桑和張立都各自活動著自己的胳膊,巴桑先指著張立說:“你用的是擒拿格斗,是軍區(qū)特衛(wèi)團的人吧,若不是突然襲擊,還比較難對付。”他又對卓木強道:“你用的是摔跤手法,以這樣的身手,肯定拿過庫拜吧,若我全力應付你一人,勝負還不好說哦。”張立聽了,差點面紅耳赤,沒想到,自己果然不是卓木強的對手。
拉巴在一旁道:“巴桑,不得無理,這位就是強巴少爺,我常給你提起的那位。”
巴桑這才肅穆起來,將卓木強上下打量了一番,贊道:“原來是強巴少爺,果然是天生神力。謝謝你,謝謝你們全家對我哥哥的照顧。”巴桑突然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這倒讓卓木強吃了一驚,他趕緊扶巴桑站起來。巴桑又說了許多感激的話。
張立對巴桑的技戰(zhàn)術十分懷疑,問道:“你是哪一支部隊的?你的手法我從來沒見過。”
巴桑一笑道:“你一定見過的,因為我知道你們一入藏,就會聽到關于我們的介紹。”他捋下肩坎,露出左臂的肩頭,果然,張立驚呼起來:“藍蜘蛛!”
巴桑的左肩,虬然的肌肉上,赫然文了一只藍色的小蜘蛛,卓木強不了解,問道:“藍蜘蛛?是支什么隊伍?”
張立如背誦課本般說道:“尼泊爾藍蜘蛛特別別動隊,被稱做王牌別動隊,是與德國的紅蝎特攻隊和美國的海豹特種陸戰(zhàn)隊齊名的國際名旅。紅蝎特攻隊在二戰(zhàn)后就消亡殆盡了,而海豹特種陸戰(zhàn)隊你們都知道吧,作戰(zhàn)速度最快,效率最高,以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著稱的超級精英支隊。藍蜘蛛別動隊,是尼泊爾政府仿紅蝎特攻隊成立的一支特種兵作戰(zhàn)部隊,成立于1977年,聘請當時世界上最為著名的軍事教育專家和特種兵訓練專家為教官。他們?yōu)檫@支隊伍量身定制了一系列魔鬼訓練法則,其中不少訓練法被引用為國際教程。我們駐邊官兵到崗的第一天就被要求了解這支部隊的特性,別的非法入境人員都不足以構成威脅,唯有這支部隊,有可能對我國的邊防造成極大的破壞。雖然他們不可能有大規(guī)模行動,但我們要注意的是防止他們入境竊取邊防資料,探查我國邊防的部署。”
卓木強道:“啊,不可能吧,我想尼政府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吧。”
張立道:“雖說中、尼兩國關系良好,但是誰也不知道尼方成立這么一支部隊是為了什么,防范于未然總是好的。你為什么會在這里?”最后一句卻是問向巴桑。
巴桑高枕以待似的說道:“放心,不用那么緊張,對你們構不成威脅。我來告訴你們原因好了。上個世紀60年代中期,大陸的赤色革命席卷全世界,中國周邊的國家都受到?jīng)_擊,尼泊爾王君害怕國內受到赤潮沖擊,要是革了他的命就不好了。所以下詔,成立一支超級精英別動小分隊,其主要任務是保護王室成員出入的安全,由于訓練規(guī)程全仿紅蝎特攻隊,所以隊員們的肩部也如紅蝎特攻隊一般,文上了藍色蜘蛛,這就是藍蜘蛛的由來。由于成立籌備工作已經(jīng)是紅色革命后期了,加上訓練需要時日,等這支隊伍訓練完成之后,紅色革命已經(jīng)結束了,王室成員的安全工作用日常警衛(wèi)力量便足夠,所以這支隊伍就一屆,再也沒有后來者了。”
張立義正詞嚴地道:“那你為什么會來到中國?為什么參加了盜獵藏羚羊的活動?”
巴桑雙目突然呆滯起來。卓木強和張立身上的肌肉不由自主開始收縮,他們都要防備這個危險人物的突然襲擊,拉巴則后退了一步,局面再次緊張起來。巴桑將牙咬得咯咯直響,似乎瘋狂地克制著自己,肌肉近似痙攣地收縮著,雙手微微顫動,連額頭都開始滲汗。卓木強和張立也沒有好過多少,他們背上都驚出一身冷汗。終于,巴桑戰(zhàn)勝了什么似的,全身虛脫一般癱軟下來,平靜地道:“是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呢。總是要面對的,逃也逃不掉。太可怕了,一切就像做夢一樣。”
卓木強試探著問道:“你究竟碰到了什么事情?是不是與一只犬有關?”
巴桑全身猛地一震,打了個激靈,好半天才恢復過來,抱著頭道:“不——不是狗,是什么?為什么我想不起來?”
卓木強心中困惑,拉巴勸解道:“不用著急,慢慢想,總會想起來的。你就從頭說起,詳細地告訴強巴少爺吧。”
巴桑慢慢回憶著,思索道:“從頭說起——藍蜘蛛從成立之日起,就沒能發(fā)揮過一天的作用,而裝備精良又極費開銷,藍蜘蛛,除去一個好聽的名字之外,對軍隊、對王室來說,都成了一種負擔;而且,正如這位警官所說,藍蜘蛛的存在,只給尼國帶來政治上的危機。短短三年,這支號稱尼國史上最強、最精的軍事小分隊就被迫解散。”說到這里,巴桑閉上了眼睛。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1-29 06:14
第十三回 巴桑的回憶 下
卓木強皺眉,心想這樣說要什么時候才能說到自己想聽的地方。張立默默點頭,暗想原來這支隊伍命運多舛,難怪后來聽不到他們的消息了,還以為這支神秘的軍隊被很好地隱藏了起來,沒想到……
巴桑繼續(xù)道:“由于這支隊伍只是負責王室成員的安全,事實上一天都沒有動用過,不涉及國家機密,所以,我們沒有被消滅,也沒有被監(jiān)視行為,只是像垃圾一樣被掃地出門。所有成員各謀前途,我便干過各種職業(yè),但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依舊一事無成。就在這時,昔日的戰(zhàn)友找到了我,他們告訴我,有一條可以賺大錢的路。”
張立霍然起立,道:“那條路,就是偷獵藏羚羊嗎?!”
巴桑自嘲地一笑,道:“不錯。想不到,曾經(jīng)威名盛盛的藍蜘蛛部隊,竟然沒落到偷獵這一步。我們選擇了一條最危險的,同時也是最安全的偷獵通道。我們從通澤出發(fā)向北,翻希夏邦馬峰,渡過雅魯藏布江,一直要走到羌塘自然保護區(qū)下方,然后我們會向西,或者繞道北上,每年夏季就是我們打獵的日子。我們不去可可西里,因為那里的尋山隊很厲害,現(xiàn)在崗哨也增加了,路途遙遠,氣候也不太好。我們只需要守候在藏羚羊遷徙的路上,每次能有十只左右的收獲。我們前后去了四五次,但是收成并不是太好,最多的一次也不過六十多頭,然后,我們改變了……”巴桑嘴角一哆嗦,接著重復道,“我們改變了路線!”
巴桑握緊了拳頭,深深地呼吸,看似盡量讓自己平靜,但給人的感覺是他愈發(fā)緊張起來。他用急促而略帶顫抖的聲音說道:“那純屬巧合,或者說是我們的報應,那簡直是魔鬼在給我們引路。我們在西風帶迷失了方向,在茫茫風雪中走了十五天,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只是知道我們仍在偌大的喜馬拉雅山脈中,我們似乎永遠都走不出去了。有三人被凍死,兩人患了雪盲,而活著的人,也都到了生命的極限,在翻越一座不知名高峰時,一名隊員失足跌落,順著雪坡滑了下去,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用對講機和我們通話,讓我們都下去,他發(fā)現(xiàn)了天堂!”
巴桑一口氣說完,大口地喘著氣,拉巴將早已準備好的水端給他,他就像從沙漠里逃出來的人一樣“咕咚咕咚”地大口喝著。喝完一杯還不夠,拉巴又去給他倒水,直到第四杯,巴桑才露出一個猙獰的面容,那不是笑,而是臉部的肌肉牽拉,使嘴向兩旁咧開,眼睛卻帶著一種殘酷的驚恐。門外關注著的察西看到這種情形,他知道,隨時得叫醫(yī)生了,巴桑的忍耐已經(jīng)到了極限。
“天堂!呵呵,真是天堂!”巴桑聲音有些沙啞,目光狂亂地打量屋里的每一個人,“那奇怪的鬼地方是怎么生成的,我不知道,但是高峰突然凹陷下去,低陷的強度之大,是令人難以想象的,我們的海拔至少降低了兩千多米。而且,從我們所處的位置下去,難度比較大,第一次下降,有一半左右的隊員走失了。但是,當我們滑下去以后發(fā)現(xiàn)——”巴桑眼神一轉,“那里不再只有茫茫的積雪了,參天的樹,青翠的草,望不到頭的森林,你第一眼看到時,那可真是一個天堂!可我的十六名隊友,精英中的精英,全死在那天堂之中了。”
張立的臉色變了,卓木強也一樣。要知道,十余人的藍蜘蛛小分隊,那就是一個特種作戰(zhàn)團了,要把他們全部消滅,需要投入的兵力、人力都是驚人的,可是他們卻全部死在一個看似天堂的地方,那究竟是怎樣的地方啊!
“從雪峰上下去容易,要想再上去,那就難如登天了。那天堂外面看著美麗,走進去才發(fā)現(xiàn),那是地獄,真正的地獄。”巴桑像打量罪犯一樣看著卓、張兩人,目光來回掃視,“你們有沒有見過馬蜂那樣大的蚊子?被叮一口能讓你一條胳膊都腫起來!你們有沒有見過可以吃人的花?巴掌大的蜘蛛就藏在它的葉子下面,一旦人被抓住,它們就來分一杯羹。你們見過半夜勒死人,把人吊在半空中的樹嗎?你們有沒有見過躲在沼澤里的螞蟥,一旦人陷進去,被拉出來時,就像全身掛滿了臘腸一般。”
巴桑說得兩人身上忽冷忽熱,說不出那是什么感覺,他又一次提高音量道:“可怕嗎?不!這些都不算什么!都沒有嚇倒我們!我們克服了。我們走過森林,就看到了大片的草原,望不到邊的草甸,就仿佛和雪峰連成一片,同時,我們也發(fā)現(xiàn)了成群的藏羚羊。我相信,那是被遺失的世界,我從來都沒看過那么多的藏羚羊。它們也絲毫不怕生人,仿佛從來沒見過人這種生物一般。當時,我們都快樂瘋了,那簡直就像天上掉下了金子一樣。甚至就是我們抓住它們的同類,在它們面前剝皮,它們也絲毫沒有感到驚惶。就這樣,我們一頭頭殺啊,一頭頭剝皮,直到手剝軟了,帶去的工具都裝滿了,我們還不甘心,決定先把那些羚羊皮運出去,然后再來。”
巴桑臉上掛著笑容,仿佛又回到當時豐收的場景,他冷笑道:“我們當時決定,趁著那些羊產(chǎn)絨的季節(jié),暫時不把羊皮脫手,我們直接再去一次那個地方。熟知描述軍事地圖的專家記憶了地理坐標,我們把第一批戰(zhàn)利品,近六百張羚羊皮妥善地保管起來,就保存在中國境內,就是我后來告訴他們警方的那批皮毛。我們第二次進去了,我們這次是從北往南,我們從宗嘎出發(fā)南下,一直翻過大雪山,那片處處充滿死亡陷阱的天堂,還在那里,它靜靜地躺著,就像熟睡的黃金美人,等著我們呢。”
巴桑說到這里,聲音突然小了下去,低垂著頭道:“這次,我們碰到了別的人,他衣著奇怪,用當?shù)氐耐琳Z向我們警告著什么,可惜我們根本聽不進去,我們滿腦子都是藏羚羊、黃金,藏羚羊就是黃金啊!為了不泄露行蹤,我們殺了他,我們殺了他!一支負責保衛(wèi)要員的安全部隊,第一次殺人,竟然是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藏民!當我們再次踏入那片死亡森林!我們——”巴桑突然目光呆滯起來,整個人就像被閃電擊中一般,他無神的雙目瞪著空曠處,眼珠來回地轉動著,眉頭越皺越緊,神色越來越痛苦,他再次抱起頭,發(fā)出狼一般的嗥叫。
張立和卓木強都處在全神貫注的狀態(tài)中,只見巴桑神情不對,馬上站了起來,一左一右將巴桑夾在中間,防恐他突然發(fā)難。拉巴輕拍著巴桑的后背,一直安慰他,巴桑抱著頭仰天大叫道:“為什么?!醫(yī)生不是說我已經(jīng)痊愈了嗎?!為什么我想不起來?!為什么?!”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1-29 22:37
第十四回 狂野之男狂野之車 上
拉巴無奈地看著卓木強,意思是我也沒想到會這樣。但卓木強已抓住一點,他令巴桑冷靜下來,詳細地向巴桑詢問了那個被他們殺死的人的情況,沒想到巴桑對這件事竟然記得十分清楚。問完巴桑,卓木強一言不發(fā)地走出了房間,請察西叫來給巴桑治療的醫(yī)生。洛追醫(yī)生聽完情況后緩緩地道:“這正是他好了的證明。如果過度刺激的事情讓人的大腦無法接受,大腦就會屏蔽那個信息,不能說忘記,也不是刪除,只是把它藏在最深處。如果說他沒有忘記那件事情的話,那件令他異常恐慌的事情就會反復地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令他發(fā)狂。至于他說的死者的情形,我想應該是真的,因為人心是向善的動物,對于一個人來說,他殺的或是看見別人殺的第一個人,給他的印象是最深的……”
在離開監(jiān)獄的路上,卓木強保持緘默,微低著頭,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車上,卓木強也是一直看著車底板,看得拉巴心里忐忑不安,人是他向少爺推薦的,現(xiàn)在似乎并不能幫上什么大忙。拉巴探問道:“少爺,巴桑他……”
卓木強微低著頭竟然露出了微笑,他抬起頭來,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摟著拉巴的肩頭道:“大叔,我決定了,一定想辦法讓巴桑從監(jiān)獄里出來,他將會是我們最好的引路員。”
“啊?!”拉巴和張立都是大吃一驚。卓木強滿懷信心地道:“還記得他說他們殺過一個人嗎?我詳細地詢問了那人的衣著特征,毫無疑問,和我從阿爸那里聽到的戈巴族人的裝飾完全近似,加上他們去的那個地方的地域位置,更可以肯定他們一定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誤入了戈巴族人的領地。至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我詢問過醫(yī)生了,一旦回到那個地方,他會慢慢想起來的。”
張立卻覺得毛骨悚然,告誡道:“可是,強巴少爺,有件事情希望你能弄清楚,他們可是擁有十余人的專業(yè)特種軍隊,而今,似乎只有巴桑一人活著從那個地方回來了,而且瘋了!那地方,究竟是什么樣的,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已經(jīng)超出我的想象范圍了,就我們幾個人去的話——”
卓木強露出些許得意,道:“如今,將我們所經(jīng)歷的幾件事情聯(lián)系起來,似乎正好解釋了這件事情的原委,戈巴族人可能在他們生活的地方,守護著被歷史遺失的珍貴佛經(jīng),而且那里也有傳說中的神獸紫麒麟。巴桑他們的盜獵隊伍,誤入了戈巴族人的領地,并且殺害了一名戈巴族人,自然就引起了戈巴族人的憤怒,兩方的人發(fā)生了激烈的廝殺,最后擁有現(xiàn)代武器的藍蜘蛛小分隊和人數(shù)眾多的戈巴族人可能遭遇了相同的命運——死傷殆盡!而酷愛冒險的唐濤也是在那個時候進入了戈巴族的領地,本來是在拍攝一只大型犬科動物,卻無意中目睹了兩派人的廝殺,想來當時的對峙是相當殘酷和血腥的。所以,瘋子是戈巴族的唯一幸存者,巴桑是藍蜘蛛隊伍的唯一幸存者,而唐濤是旁觀者,就這樣,三人都瘋掉了。而我們這次去的話,除了森林里的動植物要小心對付以外,不會有更多的危險了。”
張立沒有反駁,心中卻想:“我說強巴少爺,你這個說法也太牽強了吧。首先是時間不對,巴桑入獄都十多年了,而唐濤是最近才瘋的;那個瘋子則更不可能,如果時間與巴桑的時間相符,那瘋子才四五歲,那時的戈巴族人就死光了的話,今天的他應該連話都不會說吧?而且他們要么神志不清,要么失憶,他們的話也含糊不清,照你翻譯過來的那個瘋子的話,他們的族人可是全都被咬死了!難不成兩隊人馬相互用嘴——”張立心中一悸,不敢想象下去,重新思索著,“如果從各自害怕的情形來看,唐濤怕的是黑暗,那個瘋子怕狗,而巴桑卻是怕群體。黑暗、群體、狗、咬死!那是——”張立似乎捕捉到什么,只感到背脊發(fā)涼,開車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卓木強看著自己離目標越來越近,心情大好,對張立說道:“既然已經(jīng)來了,我們去雅魯藏布大酒店吃川菜去吧。要不就去拉薩飯店,那里環(huán)境不錯。然后我要去我們公司在拉薩的飼養(yǎng)基地,拉巴大叔可以去八角街買些東西捎回去。”
拉薩飯店是西藏第一家四星級涉外飯店,離圣城中心布達拉宮僅十分鐘車程,三人在二樓餐廳選了個靠窗戶的位置,這里能看見飯店前的噴泉。
三人剛坐下,張立“啊”的一聲站了起來,臉色欣喜。卓木強扭過頭去,同時問道:“什么東西?”
“悍馬H1基石!美國AMG公司原產(chǎn)軍用越野,四驅,前置V-8帶增壓電噴柴油機DOHC雙頂凸輪軸,零至一百公里加速時間為十九點五秒。獨特、原始、世界第一的越野車,這些都是被用來描述悍馬H1的。”張立最后贊道,“這是一部屬于男人的車,孔武有力而血性十足。戰(zhàn)爭賦予了悍馬無上的榮譽,滾滾的炮火也磨礪出了它的錚錚鐵骨。我做夢都想自己有一輛這樣的車呢。”
卓木強也看到了,孔武有力的外形和機動靈活的性能,果然是部霸氣十足的好車,但他更多注意的是車牌,那車的牌子是“使224-009”。卓木強知道,那是某國大使館的車,可是,為什么開到這地方來呢?是接什么重要人物來參觀布達拉宮嗎?“啊!怎么回事?”那種奇異的感覺再度襲向卓木強,如濕滑的泥鰍爬在他的背上,巨大的腐敗海星貼住了面頰,又如聽到貓爪抓過鋼板發(fā)出刺耳的聲音,全身汗毛直立。就像在家里一樣,那種令他不寒而栗的陰毒的目光使卓木強很快確信,和在他家是同一個人!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1-30 21:57
第十四回 狂野之男狂野之車 下
卓木強艱難地別過頭去,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在距他們三個桌位的地方,那人背對著他們,從平視目光看,應該比自己略高,一身油亮的皮革軍制長風衣,并未系扣,就如披風般搭在肩上,戴著紅色貝雷帽。金黃色的頭發(fā)和古褐色的皮膚使卓木強可以辨認出,那是一個外國人,他決定去會會那人。
可卓木強剛剛起身,那背對著他的人也立馬站起身來,寬肩闊背,便如一尊金剛站立在那里,連卓木強也在心中贊道:“好一條威猛的漢子!”那霸氣凌人的身形,讓卓木強聯(lián)想起剛剛看到的停泊在窗外的悍馬。
那人一站起來,他身旁的兩個黑西服保鏢也跟著站了起來,兩人護著那人朝門口走去。那人走起路來,把地板踏得“騰騰”直響,卓木強聞聲望去,原來他那高綁腿的大頭軍靴底下竟然嵌有鋼板。卓木強悻悻地坐了回去,卻突然看見,酒店的服務生才剛剛把三人點的食物送到他們桌子上,并奇怪地四處張望。卓木強這才明白,那三人剛來不久,連飯菜都沒吃就離開,僅僅是因為自己站了起來,看來那人的警惕性很高,并且一直關注著自己。可是那熟悉的背影和眼神,到底在哪里見過那人,卓木強怎么也想不起來。
張立還在滔滔不絕地贊嘆那輛悍馬。拉巴看著卓木強一站一坐的,奇怪道:“強巴少爺,你怎么了?”
卓木強道:“哦,沒什么。唉,菜來了菜來了,嘗嘗,上好的手抓牛扒!”
張立這時叫了起來:“看,那車的主人來了,太酷了!”
卓木強一看,心中先叫了聲:“果然是他!”那高大的金發(fā)外國人,皮軍衣里是正統(tǒng)的瑞士冬季野戰(zhàn)陸軍裝,那雪白如銀狐裘的軍裝與黑皮軍衣形成鮮明的對比,又完美地展現(xiàn)出那人豹子般的身體曲線,一對肩章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那略高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黑超墨鏡,整張臉就像南迦巴瓦峰上的石頭,冷、硬,被千年的風削過,被萬年的雪冰封。那人有意無意地看了卓木強一眼,然后登上悍馬,親自駕著車走了,發(fā)動機渦輪的轉動聲顯示了那車強勁的馬力。
卓木強更加疑惑了,這樣一個特別的人,如果自己見過,怎么會沒有印象?可是那背影、那眼神,的確刺激著自己的大腦神經(jīng),一種痛楚的刺激。
手機鈴聲將卓木強從記憶搜索中拉回到餐廳,卓木強拿起手機道:“喂,導師嗎?啊!你也到了拉薩?怎么不和我們一起呢?好的。我們在拉薩飯店。好的,好的。”
卓木強道:“方新教授也來了,好像是有別的事。”
張立道:“要馬上去接他嗎?”
卓木強道:“不用,他已經(jīng)吃過了,現(xiàn)在在小昭寺,我們吃過飯去找他,然后一起回去。拉巴大叔,去八角街正好順路啊。”
三人驅車來到八角街,去拉薩的游人大多要在這里選購一點小商品的。八角街非常繁華,商店林立,香客川流不息。沿街擺滿了各種民族手工藝品,諸如西藏產(chǎn)的經(jīng)輪、藏香、藏刀、戒指、耳環(huán)、手鐲,還有民族服裝,豐富多彩,應有盡有。有來自藏北牧區(qū)穿白袍的,有來自康巴山地盤英雄結的,還有住在八角街區(qū)、衣著亮麗的……總之,各式各樣的信徒,手搖經(jīng)輪,進入八角街,繞大昭寺不停地轉經(jīng)。張立慢慢地開著車,好讓老拉巴能看清路邊的店鋪,能選到他所想要帶回去的東西。轉過轉經(jīng)路,就在大法王宮前,卓木強突然輕輕地拍了拍張立,叫道:“停車!停車!”
張立把車停下,正準備問卓木強看到了什么,卻發(fā)現(xiàn)卓木強兩眼平視前方,魂已不在車內,連開車門也不會了,還是張立替他打開的門。卓木強兩眼一眨不眨,就那么呆呆地下了車,又呆呆地向前走去。張立順著他的目光一看,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帶了頂米黃色的滑雪帽,一身白色羽絨服,一雙紅色高跟鞋,手上也戴了雙淡黃色的毛絨手套。一張小臉紅撲撲的,一雙大眼睛漆黑明亮,乍一看上去就像冬湖邊的白天鵝,如冰晶的雪雕般一塵不染。
卓木強距離那小姑娘還有十幾米遠的時候,那小姑娘才看到他,小姑娘露出和卓木強一樣的表情,錯愕、驚喜、呆立、憂傷,張立感覺怪怪的。“敏敏,你……你來啦!”千言萬語堵在卓木強的胸口,卻只結結巴巴說出這么一句話。心中掛念,夢中夢見,讓他一直在痛苦與幸福之中徘徊的那個人,就這樣突兀地出現(xiàn)在眼前,所有的語言都化作了力量,他只想緊緊抱著她,讓她在懷中融化。唐敏,卓木強心中仙子一樣的女子。
“嗯,我來了。”唐敏輕輕答了一句,突然就熱淚盈眶起來,就像隔世的怨偶,幾經(jīng)輪回才得到重逢,而事實上,他們分開不到一周時間。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仿佛再也不能讓世上的任何力量把他們分開。
張立在車上納悶:“至于嘛,激動成這個樣子,難不成她是他的女兒?”
卓木強的臉貼著唐敏的臉,輕柔地摩擦著,他親吻她的額頭,壓抑的情感在那一瞬間迸發(fā),兩人恣情地相依偎著。“你真傻,不是告訴過你,讓你不要來嘛。你什么時候來的?這些天在哪里住的?”責備中更多的是關切。唐敏則用一句詩文回答道:“如果上蒼看見,必不讓你我分別;如果阿芙洛狄蒂看見,必為你我重現(xiàn)人間。”
卓木強愛憐地捧著唐敏的臉,親了又親,又將她的頭埋進自己的胸口,喃喃道:“這些天你都在拉薩嗎?你過得好嗎?沒有凍壞了吧?有沒有高原反應?還吃得慣嗎?你……你哥哥怎么樣了……”
張立心道:“看來,強巴少爺是很愛他的女兒的。”
拉巴也在想:“奇怪啊,不記得少爺說過還有一個女兒啊,難道我真的老了?記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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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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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 19:30
第十五回 爭論 上
唐敏緊緊貼著卓木強的胸口,抽吸道:“嗯。嗯嗯。嗯嗯嗯……”就像受了莫大委屈的小貓,她好半天才說出完整的詞句,她說道,“哥哥的病情沒有好轉,我請了專業(yè)的護理人員。”
卓木強道:“那為什么不好好照看你哥哥?”
唐敏一聽又哭了,答道:“都是因為你。你……你這個……這個大壞蛋。手機也打不通,我都快急死了!”
卓木強安慰道:“我說過了嘛,我們那里其實并沒有信號覆蓋。好啦,看你,都瘦了。你看你哭的,就像阿凡提里那個地主老婆一樣。”
唐敏破涕為笑道:“那你就是那個肥地主,巴依老爺。”
兩人東一句西一句,盡揀那沒邊的甜蜜情話兒說,早已忘記身處何地。待到卓木強想起還要去接方新教授時,張立覺得汽車輪子都等得癟了。卓木強一臉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啊,拉巴大叔,你可以先去采購家里需要的物品,什么康珠藏香、神蠟一類的都需要很多吧。”
拉巴捋著胡子道:“嗯,看來少爺真的沒聽到啊。剛才拉巴已經(jīng)對少爺說過了,先去采購東西,少爺并沒有回話。喏,都已經(jīng)裝在車上了。”
“哈,哈。是嗎?”卓木強干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有些走神了。來,我給你們介紹,這位是唐敏姑娘,她是……她是……”
唐敏不高興了,嘟著嘴道:“我是他的女朋友。”
“啊?!”張立眼睛一瞪,原本就睜得很大的眼睛,眼珠子差點鼓出來,拉巴也張大了嘴,那假牙也險些掉出來。卓木強把唐敏扶上車,跟著上車道:“呃,這件事情,我慢慢和你們說。現(xiàn)在先開車去方新教授那里吧,他一定也等得急了。”
三人開車接到方新教授時,只看教授腳下那一堆煙蒂,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了,卓木強也不知道該如何道歉,只能簡單地介紹一下唐敏,便愣著不出聲了。
方新教授冷橫著眼,打量了唐敏一番,然后淡淡地道:“你就是唐敏?聽強巴提起過你。”
卓木強心道:“糟了糟了,看來教授把這次遲到的原因遷怒在敏敏身上了。”
方新教授禮節(jié)性地和唐敏握握手,很嚴肅地笑了一下,然后道:“上車吧,時間晚了,很難趕回古維的。”
卓木強附和道:“對對。我們先上車。對了,導師,你怎么不和我們一起來拉薩呢?”
方新教授道:“我本來不想來的,后來突然想起,我有個朋友,對藏文物很有研究,于是想把那兩件東西給他瞧瞧,因為EMS都是從拉薩起運的,所以我就直接來了拉薩。”
“哦。”卓木強道,“那你把那兩件東西都寄出去了?”
方新教授道:“嗯,如果他在家,不用多久就有回信傳來的。對了,你們這次的收獲如何?”
卓木強將監(jiān)獄里的事大致說了一遍。方新教授點頭道:“這樣看來,那戈巴族人的活動范圍確實在喜馬拉雅山脈之內,我們的搜尋范圍又小些了。等巴桑從監(jiān)獄出來,我們就出發(fā)。”
拉巴搖頭道:“巴桑被判的是十四年,還有好幾年呢。”
卓木強拍拍拉巴的肩頭,信心滿滿地道:“會有辦法的。”然后又告訴唐敏一些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并詢問唐敏的一些情況。車開到唐敏住的旅店取走皮箱后,又去了卓木強在拉薩的養(yǎng)獒基地。
得遇唐敏,卓木強心情大好,邀四人一同前往天獅集團總部設在拉薩附近的天獅犬馴養(yǎng)基地。車程兩小時左右,一進入馴養(yǎng)基地,卓木強整個人就完全變了。在張立眼中,先前的這位身材魁梧的老總冷漠、少言,就像一潭不見底的湖水;但一進入馴養(yǎng)基地,他就像一個六七歲的小孩,第一次進迪斯尼樂園一樣,眼睛里透露著新奇,對周圍的一切都友好而親切。
馴養(yǎng)基地里有六十多頭獒,除了新進新產(chǎn)的獒崽,卓木強能叫出每一頭獒的名字,那些平素不愛搭理人的大家伙,也對卓木強表示出真摯的好感。張立感覺出,卓木強真正地是在養(yǎng)獒,而不是在經(jīng)營獒,這里的每一頭獒,都好似他親自喂養(yǎng)的一般。和獒的感情這么好,怎么舍得把它們賣掉呢?張立這樣想著,就問了出來。
卓木強摟著一頭叫“熊熊”的成年獒的頸圍,淡淡地道:“我只是經(jīng)營著公司,飼養(yǎng)和販賣它們的人都不是我,如果是我親手操作的話,恐怕一頭我也賣不出去。”頓了頓又道,“不過,你該這樣想,能給它們找一個溫馨的家,讓真正喜愛獒的人找到精神的支柱,讓世界上更多的人認識和知道這種中華神犬,這對獒和對人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張立心想:“真正喜愛獒的人能有多少?是喜愛錢的人比較多吧?”這話他沒有說出口。
“強巴,你回來啦。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下,我好派人到機場去接你啊。”一位管理層模樣的人,急匆匆地從公司大樓里迎了出來,戴一副小方框眼鏡,相貌中正,西裝革履,年紀在三四十歲之間。
卓木強微笑著向眾人介紹:“這位是我們公司的副總裁,童方正。當年一起打天下的幾個元老,現(xiàn)在走的走,散的散,公司里的創(chuàng)始人只剩下我們兩個了。方正,這位是方新教授,我的導師,你見過的;這位是唐敏,我的……我的女友,上個月在美國認識的;這位是軍區(qū)的特警,張立同志;拉巴大叔,你也認識。”
童方正一一握手,大家很快認識。卓木強帶大家在公司大廈里參觀了一番,另有專人接待大家,他和童方正去了辦公室。在辦公室內,卓木強拿出幾份文書,對童方正道:“方正,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公司就交給你全權負責了,這是授權書,你將代理行使法人代表職責。”
童方正是知道卓木強去向的少數(shù)公司高管之一,他擔憂道:“強巴,這次你要走很久嗎?”
卓木強道:“嗯,現(xiàn)在感覺事情很復雜,如果運氣好,可能兩三個月就回來了,如果說……”他搖頭道,“我拿三年時間來完成這件事,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公司里的大小事務就全靠你了。”
童方正劍眉一皺,道:“要這么久?要是公司發(fā)生了什么大事件——”
卓木強打斷道:“我相信你,你是有能力處理好任何事務的,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好了,又不是頭一次了,老規(guī)矩,一切照舊。”
童方正苦笑著搖搖頭,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知道,這位合作伙伴,與其說是個商人,不如說骨子里流著冒險家的血液。強巴經(jīng)常出沒于人煙稀少的荒原地區(qū),時間短則兩三個月,長則一年半載,在他出行期間,任何人都聯(lián)系不上他,而每次公司也會提供獨立的活動基金,按照事先規(guī)劃為卓木強的行程提供全部費用。那一年,卓木強為了一條阿拉斯加雪橇犬在冰原上迷失方向,獨自生存了三個月;前年,他幫朋友找一塊石頭,帶著一群人輕裝闖進蘭卡威原始叢林,結果是馬來西亞政府幫忙才把他們帶回來。這位骨子里習慣熱血沸騰的男人在外風光無限,家里卻亂成一團,特別是最近,連老婆都帶著女兒跟別人跑了,想起這事,童方正又是一陣搖頭。
安排好公司的工作,卓木強等人回到古維。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2-4 23:31
第十五回 爭論 下
回到家里,卓木強幫著安頓唐敏,并悄悄地告訴了阿媽他和唐敏的關系,千叮萬囑保密后,去找了他的阿爸。從德仁老爺房間出來,卓木強第一個碰到的是拉巴。此時的卓木強,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耷拉著頭,一副哀愁的表情,看到拉巴欲言又止,似乎難以啟齒。拉巴勸慰道:“不用難受,強巴少爺,老爺有老爺?shù)姆执纾蜕J亲约悍噶俗铮鞘撬麘玫奶幜P。我知道這件事情原本不能強求。”
卓木強愣道:“啊,你都知道啦,大叔。”
拉巴微笑道:“如果是一件小事,老爺早就幫我辦了,雖然老爺和監(jiān)獄長的私交很好,但是人情也是有度的,我們不能讓老爺做超出人情之外的事,那樣不僅監(jiān)獄長難堪,也讓老爺難堪。”
卓木強神色黯淡下來,道,“可是,如果沒有巴桑領路的話,我們的計劃始終是泡影。”
“不會成為泡影的!”方新教授在身后道,“我和拉巴老哥詳談過了,德仁老爺是斷然不會同意你的請求的。但是并不表示巴桑就必須等到刑滿釋放。我們可以通過正規(guī)的法律途徑,取保候審,我可以聯(lián)系在上海的律師朋友,他們在這方面很有經(jīng)驗,只是需要時間和一定的保金而已。”
卓木強面露喜色,仿佛又看到了希望之光,馬上道:“保金沒有問題,只是希望他們時間上能盡快!”他別的沒有,錢倒是不成什么問題。他的純種獒犬,要么是野外馴化的,要么是人家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送的,幾乎就沒花過錢,而賣出去的獒崽,最少也要上萬元一只,那是真正無本萬利的生意。
方新教授面色卻稍有轉變,說道:“不過,強巴,有件事我得問問你。”
“您說。”
“你打算怎么安置唐敏?”方新教授很嚴肅。
卓木強面露難色,撓頭道:“敏敏啊,她,她……她堅持要去——”
“不可以!”教授嚴厲地打斷道,“聽了巴桑的敘述,我想你也該知道了,那個地方大致是什么樣的。別說一個姑娘,就連我們這些人去,尚且生死未知,前途未卜,唐敏不是她哥哥唐濤,你看她的身體就知道,她并沒有什么野外生存的經(jīng)歷,別說去爬雪山,就是能在這西藏高原過日常生活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我今天看見你那種眼神,就知道你是這樣想的。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在途中生病或是發(fā)生高原反應,到時候怎么辦?在那種環(huán)境下,根本不可能把她送往醫(yī)院或是得到別人的幫助,你能醫(yī)治好她嗎?那不是白白送死嗎?”
卓木強囁嚅道:“可是……”
方新教授繼續(xù)道:“就算她平安無事,那么我問你,她能扛起多少斤的器械?如果我們中有人倒下,她是否能攙扶起來?她的日行進速度能達到多少公里?有沒有二十公里?而且,我們這群男人里,增加一名女性隊員,在很多地方都有不便。其實,仔細想想就知道了,有她在,不能給我們提供任何幫助,而我們卻必須付出十倍的精力去照顧她,如果真帶她去了,恐怕我們連入口在哪里還沒找到,就已經(jīng)全部死在那茫茫雪山中了!”
卓木強從來沒看見方新教授這樣嚴厲地說話,一時答不上話來,而且教授的話也確實有道理,可是一想到唐敏那雙眼睛,卓木強就怎么也想不出勸唐敏不要去的理由。拉巴道:“教授的話是很對的。少爺,不如就讓唐敏姑娘在家里休息吧,這樣可以增進夫人和唐姑娘的感情,也可以讓你放心。”
方新教授盯著卓木強道:“如果你覺得不好說,我可以幫你轉達。”
“不必了。”脆脆的聲音從里屋傳來,唐敏穿著卓木強的貂毛大皮衣出來,裹得就像一個瓷娃娃,嘴翹得老高道,“我都聽到了。”
卓木強使個眼色想讓唐敏先回房間,唐敏假裝沒看見,對方新教授道:“沒錯,我的身體是比較單薄,背不起,也走不快,但是,教授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一點。”
方新教授轉過身來,問道:“哪一點?”
唐敏咬住下唇,瞪大了眼睛狡黠地說道:“教授忘了,您也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了。”
“啊?!你!”方新教授沒想到唐敏會拿自己說事。
唐敏侃侃而談道:“雖然教授的身體還健朗,但歲月不饒人,身體的狀態(tài)只會一天不如一天,而我還年輕,我可以接受各種考驗,在艱苦的環(huán)境中不斷地磨煉自己。如果因為小鳥不會飛,就不讓它張開翅膀,那它一生都不會飛。只有等它展開翅膀的時候,才知道,它到底是飛鷹還是鴻鵠。而老年人就不同了,年紀大了,容易患骨質疏松癥,不能承重,各器官也會因心血管硬化而供血不足,所以老年人不能做重體力活,也不能長距離行走,更別說在高原攀爬了。”
“你——”方新教授聲調都變了。卓木強也提高聲調道:“敏敏!怎么說話的!”暗地里卻不停打手勢、遞眼色,讓唐敏少說話、快回房。
方新教授很快平靜下來,哼哼一笑道:“我七次入藏,三次參加珠峰科考隊,我每天早上晨跑十公里;負重二十公斤,上下八層樓;一年四季,再冷的天也用涼水沖澡;小娃娃,你能做到其中任何一條,我就認為你有去爬雪山的體能。”
唐敏別過頭去,不看方新教授,說道:“反正我認為,只要教授有去的資格,我也就符合隨隊的條件。怎么說我也還在衛(wèi)校讀過書,再不濟,我還能給你們提供醫(yī)療幫助。”
方新教授念頭一轉,說道:“我們要去的地方,不只是環(huán)境艱難,而且很難說有什么不知名的生物,先后有三個人,包括你哥哥在內都瘋掉了,可見那種東西是很可怕的,難道你不怕?”
“不怕!”唐敏回答得清脆響亮,昂起頭對望著方新教授,一副巾幗不讓須眉的架勢,她斬釘截鐵道,“我正是要看看,是什么東西,竟然讓我哥哥……讓我哥哥變成那個樣子。”說著,她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方新教授對著這個十幾歲、軟硬不吃、說哭就哭的小丫頭,一時間也一籌莫展。卓木強是早就見識過唐敏的刁鉆古怪,知道這是個被寵壞了的公主。這時,聽張立在里面說道:“別爭了,你們說得都有道理。如果按條件論,恐怕我們這里所有的人,都不符合條件啊。”
大家朝門口望去,只見張立苦著一張臉從里屋出來,那神情,就和卓木強從德仁老爺房間里出來時一模一樣。
卓木強問道:“怎么啦?那副表情是怎么回事?”
張立苦笑道:“我剛剛與團部聯(lián)系過了,并將我們今天從巴桑處得到的情況大致向我們團長說了一下。”
張立說到這里,撇了撇嘴,一聳肩攤開了雙手。方新教授急道:“你們團長怎么說?”
張立道:“團長說,鑒于情況特殊,他暫不考慮支援我們進山。”
“啊?!”卓木強和方新教授都叫了起來,沒有部隊的支持,意味著他們將失去一切特殊供給,包括武器、軍用通信頻道、衛(wèi)星定位,以及一切軍配,大至裝甲車,小至一把匕首,都不會有了。
張立又補充道:“不過,我們團長說了,他要先和德仁老爺協(xié)商一下。”
卓木強這才忽地松了口氣,因為就算是一把匕首,軍匕和市面上所賣的相比,也是有天壤之別的,更別提其他物資了。只有唐敏撅嘴道:“哼,有什么了不起,不支持就不支持,我哥哥就從來沒用過什么部隊里的東西。”
卓木強道:“市面上賣的物資,大多只是好看,要說到實用,恐怕還是得軍需物資。”
方新教授搖頭道:“你哥哥沒用過部隊里的東西?他只是少用我國產(chǎn)的軍需物資罷了。他在世界各地探險,他的哪樣裝備不是從黑市上淘回來的。他不僅是用了部隊的東西,而且是集世界軍需精華于一身。根本一點常識都沒有,還想跟我們一起去呢,唉……”
唐敏一聽方新教授這樣說,更是把嘴快翹上天了,她一跺腳道:“我……我本來不想去的,既然教授這樣說,我還非去不可了。哼,告訴你們,我這次來,本來是想告訴你們去那地方的路徑的……”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2-5 21:29
第四章 橫穿可可西里
第十六回 可可西里之行 上
“什么?!”“什么?!”在場的四人,將唐敏圍在正中,都驚訝地看著她,這消息對他們來說,太不可思議了。
唐敏托起下巴,假裝若有所思道,“唉,怎么說呢,應該說,我知道找到去那里的路的方法。”
“不可能!”方新教授否定道,“現(xiàn)在我們知道可能到過那里的人只有三個,而且不是瘋了就是失憶了,你怎么會知道去那里的方法!”
唐敏信誓旦旦地道:“如果我真的說出那個可行的方法,教授是不是就同意我參加你們的旅行團呢?”
方新教授道:“都告訴你很多次了,那不是旅行團!這是一次非常危險的行動。”他嘆了口氣,聲音委婉一點道,“不過,目前我們出發(fā)的時機都還不成熟,引路員還沒有,裝備也不知道該如何配置,身體條件也不知道是否能承受。實際情況與我們當初設想的相差太遠了。”
卓木強道:“好了,敏敏,別開玩笑了,如果你真的知道去那里的方法,就趕快說出來吧。你說出來之后,我們才好考慮別的事情啊。”
唐敏道:“好吧,既然你們這么著急,我就告訴你們吧。其實,我哥哥,他一直有記筆記的習慣!”
……
院落里一片沉寂,如果有旅途記錄的話,那確實會對找到那個地方有決定性的幫助,方新教授等人都感到自己的心跳明顯地加快了。方新教授立刻問道:“那筆記本在什么地方?”
唐敏示意教授少安毋躁,微笑著道:“我是記得哥哥有這么個筆記本的。他去過的地方、所遭遇的事情,他都詳細地記錄在上面呢。”
卓木強沖上前去,握著唐敏的雙手,輕輕抖動著道:“那,那東西呢?那東西呢?”
唐敏撇嘴道:“但是,這次我哥哥被從可可西里救護站里送出來時,我就一直沒發(fā)現(xiàn)那個筆記本。起初我是沒有注意,后來我翻遍了哥哥的行李,確實沒有發(fā)現(xiàn)那個筆記本,我在想……”
“筆記本掉在了路上!”卓木強又失望了。
唐敏搖頭道:“不對,我認為筆記本應該在可可西里尋山隊或救護站那里,因為筆記本是貼身存放的。我哥哥的所有外衣都有一個內袋,是專為裝那筆記本設計的。”
張立插話道:“會不會是慌忙逃跑時,掉在我們要去的那個地方了?”
“不會的。”唐敏道,“當我去接哥哥時,相機、登山裝備,就連架相機的腳架都完好無缺。也就是說,哥哥在離開那里時,并不是突然逃走的,他有充分的準備時間,沒理由把那么重要的東西丟下。而且發(fā)現(xiàn)哥哥的時候,他雖然已經(jīng)奔跑得精疲力竭,但是他的外衣卻沒有大的缺損,后來我檢查過,裝筆記本的那個口袋也是好的,只是不見了筆記本。所以筆記本一定是在急救的時候被取出來而忘記了歸還,我是這樣想的。”
卓木強擊掌道:“好啊,既然如此,我們就去一次可可西里!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呢。”他露出了笑容。
拉巴道:“那我趁這個時間說服巴桑來幫你們吧。”
方新教授道:“那么,這段時間我讓我那律師朋友盡快幫助巴桑。”
張立道:“那我是否暫時回——”
卓木強道:“不,你另外幫我做件事吧。明天告訴你。”說著,呵呵一笑,搭著唐敏的肩進去了。張立也轉身回房。
方新教授看著兩人親熱的背影,輕輕地道:“小小年紀,牙尖嘴利,思辯敏捷,我很為強巴今后的生活擔憂啊。”
拉巴道:“我看少爺和唐姑娘相處得不錯。”
方新教授搖頭道:“現(xiàn)在的強巴與唐敏間,除了情人的情感,還有一份父女的情感在里面,他什么事都比較遷就唐敏。一旦有一天,當他清楚兩人的關系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樣時……兩個強勢的人之間,爆發(fā)的沖突會很激烈的。唉……”
拉巴微笑著道:“用佛典來說,那便是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吧。”
第二日,卓木強早早告訴張立:“我想請你陪我們去青海。”
“為什么?”張立很詫異,他接到的任務是在西藏接待卓木強與方新教授,去可可西里救護站已經(jīng)不屬于他的職責范圍了。
卓木強笑道:“我已經(jīng)和你們團長說過了,他同意了。可可西里你應該知道,環(huán)境也不是很好,我怕敏敏身體吃不消,多一個人多一份照應。而且,這些天下來,我覺得,你車開得特別不錯,我給你準備了一輛好車。”他拍拍張立的肩膀,好似大度地從張立身邊走了過去,其實是不想張立看到他眼中的那一絲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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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過節(jié)期間事務繁忙,所以本小說暫停更新一段時間,將會在2月15號準時繼續(xù)開始更新,我會繼續(xù)堅持寫下去,一直以來謝謝大家的支持和鼓勵,在此祝大家節(jié)日快樂,家和美滿,萬事如意~~~~~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2-16 06:26
第十六回 可可西里之行 下
卓木強有些害怕,這在他來說,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但是他確實有些怕了,那雙令他毛骨悚然的眼睛,毒蛇般冰冷的目光,讓他心中不安。一種從獒那里學來的直覺,讓他感到了威脅,特別是帶著唐敏一起去那種地方,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所以,讓張立這位部隊里的精英跟在身邊,多少能得到一些幫助。
拉巴追了出來,拿出一張燙金的帖給卓木強道:“強巴少爺,老爺讓我把這個交給你。你們是要去拉薩搭乘飛機吧,老爺說了,請把這張?zhí)唤o布達拉宮的羅桑德尼執(zhí)事,請他務必前來。”
卓木強疑惑道:“德尼執(zhí)事,他不是只有每年春分大建的第一個火曜日并和白日才到家里來嗎?”卓木強打小就知道羅桑德尼,現(xiàn)執(zhí)掌布達拉宮經(jīng)文殿,以前是老師,負責教授藏區(qū)歷史和文化,和父親私交很厚,每年到他們家一次,兩位老人總要對誦經(jīng)文,互解佛理。
拉巴微笑道:“老爺說了,少爺照做便是。此事,關系到少爺是否能順利出行。”
卓木強在拉薩將帖子交給德尼執(zhí)事,找了一架直升機從拉薩起飛,在治多縣城降落。三人在這號稱長江源頭第一縣的縣城里吃了午飯,便準備開始踏入無人區(qū)了。
張立問道:“不是說給我準備了一輛好車嗎?車呢?”
卓木強向前一指,道:“在那里。”
掀開巨大的帆布,一輛剛猛粗獷的迷彩越野車盡現(xiàn)眼前,張立眼睛一亮,馬上沖過去撫摸車身,細細地檢查著汽車的各個部件,“六點五升V-8發(fā)動機,絞牙格式懸掛,離地距少說也有一尺五寸以上,四……四出式排氣喉!雙……雙隱匿式油缸!”張立每看到一處就驚贊一句,最后問道,“這……這是越野車嗎?還是火箭式跑車?”
卓木強笑道:“上車看看再說吧。”說著為張立打開車門。唐敏在一旁道:“這輛車,也就是看著比普通越野車大些,扁平些,也沒什么特別的啊。”
張立一看駕駛擋,又忍不住數(shù)了起來:“ABS防抱死制動系統(tǒng),EBD電子制動力分配系統(tǒng),DSC動態(tài)穩(wěn)定控制系統(tǒng),EBA緊急制動輔助系統(tǒng) ……”
卓木強和唐敏坐在后排,對張立道:“這輛車是國產(chǎn)剛上市的梟龍,經(jīng)過了部分改造。發(fā)動機汽缸增加了一倍,出氣喉由一個增加至四個,補給式油箱增加了一個備用的,還有些別的什么系統(tǒng),這些都是工程師告訴我的數(shù)據(jù),我也不怎么了解,你開來試試。”
張立輕輕一踩油門,整輛車便如離弦之箭飆射而出,而車身之安靜,平穩(wěn)性能也好得沒話說。張立看著數(shù)碼表盤,驚訝道:“起步至百公里時速,僅用了三秒多!這車少說也有四百匹馬力,天哪,這究竟是一輛什么車!”
治多縣因地處長江源頭而得名,被譽為萬里長江第一縣。素有“長江之源、百川之祖、牦牛之地、歌舞之鄉(xiāng)、生態(tài)之源、動物王國、唐番古道”和“一江九河十大灘”之稱。由治多縣向西,便進入了可可西里無人區(qū),其實也可以說,治多縣就是可可西里的一部分。
梟龍以八十公里的時速奔跑在無邊的草原上,車內卻連一絲晃動都沒有,張立還是第一次開這么快又這么穩(wěn)的越野車。唐敏望著天際的一片綠色,輕輕地道:“可可西里,你到底是天堂還是地獄,你究竟是美麗還是殘忍?”
卓木強溫柔地看著臂彎里的小公主唐敏,問道:“可可西里不是戈壁嗎,有什么美麗可言?”他對地理并不十分了解。
唐敏笑道:“可可西里是蒙語,它的原意就是美麗的少女,也可作青色的山梁講,這都是形容它的美麗的。而如今我們所看到的可可西里無人區(qū),則是囊括了近八萬平方公里土地,號稱世界第三、中國第一大的無人區(qū)。現(xiàn)在是接近縣城的廣袤草原,再向前走,進入腹地之后,你就能看到它真實的一面了,它的另一個名字叫做——生命禁區(qū)!”
張立看了看四周,四周全是草地,此刻已經(jīng)看不到什么人獸活動的跡象了,而他們僅離縣不足十分鐘車程,他有些擔憂地問道:“我說唐小姐,你真的能記得救護站的位置嗎?在這樣寬的范圍內行車,最容易的就是迷路了。”
唐敏道:“放心開吧。只要方向不錯,我們在今天天黑之前就能趕到第一個自然保護站,在那里領取補給后再出發(fā)向西北前進,一路順利,只需四五天就可以到救護站了。保護站通常有信號旗,或是信號氣球,能在十幾公里外看到的。”
張立點頭道:“這樣就好了。”
卓木強對唐敏道:“你懂得可真多。”
唐敏道:“都是我哥哥以前記錄在筆記本上的。他去可可西里以及更北的鴨子河地區(qū)不是一次兩次了,很熟悉的。”
卓木強道:“對了,那本筆記,到底是什么樣的?”
唐敏道:“嗯,是一個黑色封皮的筆記本,外面還有個防水的小皮套,有這么厚一本。”唐敏用食指拇指比畫著,大約有兩橫指的高度。
卓木強突然想到什么,急忙問道:“對了,你是為了找我,才去蒙河找那瘋子的嗎?”
唐敏使勁點頭道:“嗯。你剛離開美國,我就想起這筆記本的事來了,當時就去翻找,才發(fā)現(xiàn)筆記本原來已經(jīng)不在哥哥的物品里了。所以我想告訴你,但是你的手機又不通,就只好按照你說的地址去找那個瘋子了。我想,如果你已經(jīng)去找過瘋子了,他或許還能說出點什么來,沒想到他什么都不知道。”
卓木強呵呵笑道:“既然是瘋子,那怎么能以常人去對待呢。對了,你后來再去找過那個瘋子沒有?或是把你這次的行程告訴過別的什么人沒有?”
唐敏撲閃著一雙大眼睛,不解道:“沒有啊。我又不能從那個瘋子那里問出點什么,蒙河又偏僻,就直接回拉薩了。我也從來沒向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怎么啦?”
卓木強含糊道:“嗯,那就好。沒什么。”不祥的預感再次襲來,如果唐敏沒有再找瘋子,那么把瘋子帶走的那人——他又想起了那高大的身體和毒蛇般的眼睛!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2-18 06:55
第十七回 生死的角逐 上
梟龍以時速九十公里,平穩(wěn)地行駛在可可西里荒原上,已接近日暮時分,月牙兒早早地從地平線上升起,懸掛在東方天空,而太陽還沒有落下,紅彤彤地飄游在西天。日暮的太陽并不晃眼,呈現(xiàn)出一種珊瑚的紅色,就像一顆紅色的圓形水晶球,變幻著色彩,妖艷迷離。唐敏長久地望著蒼穹,這里的天,將近黃昏時并不是金黃色的,而是藍色,湛藍色的天,一朵朵白云就是上帝之手在藍宣紙上不經(jīng)意的一筆,而成為人類畫師們永久的追求。
天色漸暗時,藍色的天空平添了幾分青色,而白云也沾染了霞光,顯得更加嫵媚動人,藍天白云,丹紅的落日和銀白的如鉤姣月,還有那伴月升騰的啟明星,整幅黃昏圖足以讓人震撼得落淚。而天穹之下,還有莽莽荒原和冰帽覆蓋的遠山。可可西里的山屬于昆侖山南系旁支,與西藏的山不同,西藏的山是地殼擠壓突兀而起,一座座山峰便如參天聳立的刀槍劍戟;可可西里卻是山勢低平,大多為獨立的平緩山坡,遠遠望去,便如大地上堆砌的巨大棉被。除此之外,便是遼闊的地平線,地上的綠色欲與天邊青藍連成一片。
一路行來,有藏野驢悠閑地吃草,母驢親昵地舔著小驢犢子,在夕陽的余暉映照下,影子被拉得老長;忽而又是兩頭可愛的小棕熊,玩笑嬉戲著,奔跑開去;在地平線的邊緣,一頭碩大的野牦牛孤零地矗立在背光處,暗紅色的太陽就在它的背后,只給車上的人留下一個黑色的巨大身影輪廓,似乎警惕地打量著這個奇怪的入侵者。
每一處都是完美的景致,每前進一步便是另一番景象,大自然的美麗,那是畫匠們渴望表達卻永遠無法表達完整的畫卷,是詩人們渴望歌頌卻永遠也歌頌不完的圣詩。唐敏由衷地贊嘆道:“太漂亮了,真美啊。開過去一點,要是能有架相機就好了,這里的每一處我都想拍下來。”
張立卻遠離了那個方向,唐敏不高興地道:“咦?你怎么開遠了?”
張立專心致志地開車,沒有答話。卓木強解釋道:“不能過去,牦牛是群居動物,獨居的野牦牛很危險。它們要么是被驅逐出群的老牛王,要么是挑戰(zhàn)失敗的野心家,離群后性格變得孤僻,對任何靠近它的生物都會發(fā)起瘋狂的攻擊。那種體重超過一噸的大家伙,如果被它攻擊,那后果是很可怕的!它那犀利的角甚至能把卡車頂翻。”
唐敏吐吐舌頭,不敢再提非分的要求。為了不迷失方向,汽車沿淺灘的河床前進,不時有各種野生動物在車旁掠過,紅霞染天,太陽已慢慢沒入山巒之后。唐敏不斷驚喜于她的新發(fā)現(xiàn)、新景觀,卓木強搭在她肩頭的手,卻越發(fā)冰涼,太安靜,太和諧了,眼前的一切景觀都與他的感覺格格不入。從離開治多起,卓木強便感覺到一種壓迫,來自他們的身后,可是一直沒有任何的發(fā)現(xiàn),他也希望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可是此刻,那種讓他身體發(fā)涼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了。
突然,車身向前一聳,張立明顯地開始提速,他冷冷地道:“坐穩(wěn)了!”
卓木強反而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暗道:“到底還是出現(xiàn)了嗎?”
唐敏驚訝道:“怎么啦?”
張立道:“后面有尾巴。好像是我們被跟上了。”
唐敏回頭張望,道:“哪里有啊?我怎么沒看見?”
張立道:“不錯,很難發(fā)現(xiàn)。以左面的牦牛為坐標點,距牦牛右側約兩個手掌的寬度,兩座山的山坳處,看到了什么?”
唐敏道:“沒有啊,就是有塊大石頭。”
張立道:“大石頭后面呢?看到什么沒有?”
唐敏舉目張望,突然道:“咦?有煙,怎么會有煙的?”
張立道:“那應該是一輛偽裝過的車,并一直與我們保持著距離,正是處在肉眼可分辨的范圍之外,現(xiàn)在它應該在加速了。那煙是快速行進的車激起的地上的塵土。十多分鐘前我就看到了后面那塊巨石,我把它當做了遠山的輪廓,在這種地方,那些看起來不大的遠山,行走幾百公里它也是那個樣子,所以我沒有在意。可是如今走了這么久了,它反而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正說話間,卓木強和唐敏都看到,遠處那個灰色的小石塊從中裂開,露出了猙獰的鋼鐵骨架,盡管距離遙遠,卓木強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棱角分明的剽悍外形——一輛悍馬越野。
張立也從后視鏡看到了,喃喃道:“不會是悍馬吧?怎么這么巧,短短兩天看到兩輛悍馬。”
卓木強心道:“不是巧,那根本就是同一輛車吧,只不過取掉了車牌而已。”他只是不明白,那人是怎么做到的,如果他事先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的話,那應該是從拉薩包機開始跟著自己,連車都跟著運了過來,并進行了巧妙的偽裝。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能有這樣大的能力,為什么要跟著自己,卓木強心中有太多的疑問。
唐敏驚恐道:“會不會是盜獵分子?”
張立道:“不會是盜獵分子,盜獵分子不會開這樣的車出來,他們的車都是隨時準備丟棄不要的。而且,巧妙的偽裝,在近人區(qū)并不急于動手,而是等我們深入無人區(qū)之后才動手,看來不僅是針對我們,而且是早有預謀。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強巴少爺?”
卓木強答不上來,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唐敏道:“他們追近了!”
張立緊緊盯著反視鏡,沉聲道:“這怎么可能?!據(jù)我所知,悍馬最高時速不過一百三十公里,我們已經(jīng)開到一百三十五公里了,在可可西里用這個速度開越野已經(jīng)是在玩命了,他們竟然比我們還快!”
唐敏輕視道:“有什么了不起,我哥哥以前玩的越野,時速都在一百五十公里以上。”
張立心道:“我的小姐,你的哥哥本來就是個亡命徒。”他回答道:“小姐,越野車的優(yōu)勢并不在于速度,而在于能經(jīng)受時間和路面的考驗。由于是四輪驅動,所獲得的抓地摩擦力遠大于兩輪驅動,而能在非公路地區(qū)爬山越嶺,走一些尋常車輛不能行走的地方。由于要走的地形復雜,越野車需要的是小心慢行,它們的最大時速平均僅為八十公里,像悍馬那樣的百余公里最大時速已經(jīng)是極限動力了,稍不留意就可能車毀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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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最近有事需要出差,故小說將暫停連載半個月左右,真的很對不住大家,剛剛恢復更新又要暫停,謝謝大家對我的支持,請大家放心,我一定會在有空閑時第一時間更新這個小說,小說是我自己寫的,我也不會讓它這樣結束,一定會寫完.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3-15 06:15
感謝大家的支持,因為前段時間事務繁忙,所以暫停了更新,今天開始恢復連載,希望大家喜歡,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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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生死的角逐 下
卓木強問道:“還可以提速嗎?”
張立道:“不可以了,這是極限速度,幸虧現(xiàn)在還是在平緩地勢上行車,否則車早就翻了。”
卓木強道:“后面的車追上我們了。”
張立也看到了,悍馬那方形的前擋風玻璃,就像一雙巨大的眼睛,牢牢盯住了他們的梟龍,那扁平的車身整個比他們的車要大一圈,那情形,就像一頭獅子在追一頭獵豹。這時候,張立驚訝地發(fā)現(xiàn),悍馬車的側窗被搖下,一名蒙面戴墨鏡的人從窗戶里探出整個上半身,然后,從窗戶里抽出的雙手,赫然握著一把卡賓槍!
張立急打左轉,那悍馬跟著轉了過來,根本甩不掉,張立急得大叫:“快趴下!危險!”
梟龍身后冒起一串火花,卡賓槍吐出了火舌,打在鋼板上發(fā)出“當當當”的聲音。張立又是一個九十度急轉,唐敏在車里被掀得顛來倒去,幸虧卓木強牢牢地摟著她,不然她就被拋出車外去了。卓木強鎮(zhèn)靜道:“別慌,好好開。這車是防彈的。”
張立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后窗又冒起火花,看來子彈被防彈玻璃彈開了。張立不解道:“強巴少爺,看來你早有準備啊?”
卓木強解釋道:“是不祥的預感。我們還在拉薩時,我就感覺到了,這次的行動恐怕不會十分順利,沒想到真的應驗了。”
張立喃喃道:“到底怎么回事啊?在中國境內,他們竟然能搞到武器。”
唐敏蜷在卓木強懷里道:“他們是想殺死我們嗎?為什么?”
張立道:“看來他們并不想這樣做,只是想生擒我們而已,真是糟糕,他們一直在打輪胎,要是被打中的話……”
卓木強淡淡地道:“不用擔心,難道你沒覺察出來嗎,這輪胎是實心橡膠做的,兩個油箱很好地隱藏在底盤之內,可以這樣說,除非是踩在了地雷上,這輛車不會那么容易被打壞的。”
張立還是不安道:“可是,他們速度比我們快,怎樣才能甩掉他們呢?”
悍馬車上持槍的那人似乎看出攻擊沒什么效果,又縮了回去,悍馬全力加速追了上來,張立也把油門一踩到底。兩輛越野車在廣袤的草地上飛馳,只留下兩道塵煙。唐敏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卓木強也一言不發(fā),生恐讓張立分神,這樣的車速,稍不留意,三人的命運就難說了。
張立不時瞟著頭頂?shù)奶欤焐絹碓桨担窙r開始從草地漸漸變成戈壁,柔軟的泥土變得堅硬起來,無數(shù)的沙礫滿地都是,風吹沙走,煙塵蒙蒙。要是天色完全暗下來,在這樣的路況下行車將極端危險。后面的悍馬車似乎也知道這種情況,沒多久又一個人從車窗探出頭來,雙手接過同伙遞出的東西,把一個圓筒架在肩上。張立艱難地咽下唾沫,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是一架加農(nóng)無后座力的火箭彈發(fā)射器,他心中叫道:“天哪!強巴少爺,到底我們是被一群什么樣的人追著?你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
卓木強和唐敏明顯地也看到了,唐敏驚呼起來:“火箭!火箭筒!他們有火箭筒!”
卓木強摟著唐敏的手摟得更緊了,他平靜道:“別鬧敏敏,火箭筒沒什么。”但他自己也聽出,自己的聲調有些發(fā)硬,他又拍拍張立的坐椅,干澀地說道,“就看你的了!”
“嗖!”帶煙的火箭彈在空中劃過優(yōu)美的弧線,張立在火光一閃間,便盡最大努力左打方向盤,同時手剎腳剎同時啟用,ABS防抱死制動系統(tǒng)和EBA緊急制動輔助系統(tǒng)早就被關掉了,這樣做的結果便是——車身幾乎是原地掉頭一百八十度,然后再如離弦之箭向另一個方向沖去。剛掉頭,就聽見了火箭彈那尖銳的呼嘯之聲越過車頂,跟著“轟”的一聲,巨大的沖擊波掀起地面,無數(shù)石塊打在車身上,合著沖擊波的威力,讓車身一陣搖晃,張立使出了全身的氣力,才使車身不至于側翻。
逃過一劫,車內三人都鐵青著臉,只聽見汽車馬達的轟鳴聲。張立知道,對方是故意不打中車身的,對方只是想打飛石塊或是掀翻他們的汽車,讓他們無法行動而已。他心想:“用這樣的方式來限制行動,肯定不會是朋友了,關鍵就是強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得想個辦法擺脫他們才行,否則會一直陷入被動的。”
忽然,張立的目光鎖定了石灘遍布的河床,他喊了聲:“坐好啦!”駕車朝河床沖去!
河灘上的石塊漸漸多了起來,尖棱朝天,塊大如磨,梟龍一入灘立刻顛簸起來,車里的人如坐上了臺風中的破船,張立將時速減至一百公里,若是一百三十公里的時速,車當場就得沖到空中,翻幾個跟頭。“嗖!”第二枚火箭彈落在車的右側,震耳欲聾的聲響夾雜著無數(shù)石塊襲向梟龍。張立驚恐地發(fā)現(xiàn),那防彈玻璃已經(jīng)被震得出現(xiàn)了皸裂紋路,只怕再來一枚火箭彈,窗戶就會破碎。
看見悍馬緊緊跟著咬了過來,張立總算露出一個咬牙切齒的笑容,方向一轉,梟龍開始沿著河床兩岸畫起了“之”字形路線。“他們既然要咬死我們,就不知道我到底想朝哪個方向逃竄,一定會緊緊跟在我的后面,除非他們的輪胎和梟龍的輪胎一樣是實心橡膠做成的,否則拐不了幾個彎,河灘上的石塊就會劃破他們的輪胎。”張立這樣想著,駕駛著梟龍開始頻繁地在河灘石塊間急轉彎,遇見巨大的石塊,他甚至用飄移的方法繞過去,輪胎下面,白煙與塵土一齊飛揚。
這可苦了坐在后排的卓木強和唐敏,好幾次車就差點翻轉過來,全憑張立過硬的駕駛技術生生把車身穩(wěn)住。相比之下,那悍馬的駕駛者竟然顯得更加老辣,同樣是“之”字形畫龍,悍馬的車速最少比梟龍快了二十公里。張立也不由得心中佩服道:“后面駕車的,一定是個野人!”
后面探出窗外的人似乎第三次舉起了火箭筒,這次好像不再對著石頭,而是直接瞄向了梟龍。張立左搖右擺,始終無法脫離火箭的筒口,那黑洞洞的火箭筒口,直直地倒映在后視鏡里。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3-15 06:16
第十八回 卓木強的故事 上
唐敏急得大叫:“這次他們不打地面了,他們瞄準了我們的車啊!”
張立一言不發(fā),掛擋,剎車,打方向,再掛擋,反打方向,踩離合器,他心中明白,能不能避開,就看這次的急轉了。繞過一塊人高的巨石,利用車尾產(chǎn)生的巨大煙塵,希望能遮住后面的悍馬駕駛員的視線,如果他們能撞上巨石就最好了,如果撞不上,起碼也讓火箭手瞄不準自己。
悍馬安然地沖出了煙塵區(qū),穩(wěn)得就像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張立的瞳孔開始收縮,面對這樣的對手,實在是超出他的想象,他看到了——火光!
“砰!”與火光同時響起的,不是火箭擊中汽車的聲音,而是車胎爆裂的聲音,在這關鍵的時候,悍馬的車輪終于經(jīng)不住地面礫石的摩擦,爆胎了!火箭在離開火箭筒的一瞬間偏移了方向,越過梟龍的車頂,不知道飛向何處去了,只在空中留下一圈圈的煙氣。
張立通過后視鏡,清楚地看到,后面的悍馬車一個側翻,在河灘上又滾了兩轉,才算穩(wěn)住車身,不過也夠他們受的了。張立沖出河灘,開足馬力,呼嘯而去……
悍馬車門被踢開,一名高大的金發(fā)男子穩(wěn)步下車,嵌鋼板的軍靴壓得地上的碎石“咔咔”直響。他慵懶地靠在車頭位置,取下墨鏡,露出鷹隼般的眼睛,目視著遠處那一溜煙塵,微笑道:“小孩車開得還不錯,我們下次再較量。”
“哐”的一聲,后座的一名蒙面男子狼狽地翻下車來,用半生不熟的英語結結巴巴地道:“老板,我們的衛(wèi)星定位系統(tǒng)被撞壞了,沒辦法再繼續(xù)跟蹤那輛車了。”
金發(fā)男子勃然大怒,面上青筋凸起,雙手伸入車前擋板下,大喝一聲,竟然生生地將悍馬的車頭抬了起來,然后重重地放下,地上又是一陣煙霧。還在車上的另一名蒙面人嚇得膽戰(zhàn)心驚,他知道,老板又發(fā)怒了。但是,金發(fā)男子很快又平靜下來,嘴角浮出一絲詭秘的笑容,悠閑地點燃一支煙,用半熟的中文喃喃道:“卓木強,卓老板,就算追不上你,我也有辦法比你先找到帕巴拉神廟。走著瞧——”
梟龍車內著實沉默了好一陣子,畢竟死神剛剛和他們擦肩而過,人人都只感到心里的狂跳還沒有平息,尤其是張立,此刻他的手還在微微發(fā)抖。三人中卓木強是最鎮(zhèn)定的一個,但此刻要問他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也說不清。
張立問道:“他們暫時追不上我們了,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
唐敏道:“我記得繞過前面的山,應該就能看到保護站的信號氣球了吧。”
張立苦笑道:“唐小姐似乎忘了我們剛才的處境了吧?”
卓木強道:“算了小張,她不懂,不怪她。敏敏,我們現(xiàn)在的處境并不像你想的那么樂觀。后面的車損壞并不嚴重,越野車的抗震抗摔能力是很強的,說不定他們只需要更換一個輪胎,很快又能追上來的。”
張立補充道:“一名熟練的車手,更換輪胎不用五分鐘時間。”
卓木強道:“所以,如果我們去保護站或是停下來休息,等于給了他們追到我們的機會。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是,選一條他們想不到的路,或是盡快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讓他們不敢使用武器。如今已進入可可西里腹地,要找到安全的地方恐怕是不可能了,只有選擇一條直通發(fā)現(xiàn)你哥哥的救護站的路線,找到筆記本,然后盡快返回。”
唐敏不解道:“可是,在這么大范圍的地方,他們怎么找到我們的呢?”
張立道:“可能是用了GPS全球衛(wèi)星定位系統(tǒng)吧,這高原空氣稀薄,大氣層透光性好,如果他們能動用到美、法等國的間諜衛(wèi)星,連地上的螞蚱都能看見,更別說這么大輛車了。不過,天似乎已經(jīng)全黑了,在夜里想用那東西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吧。這也是他們想在天黑前就把我們留下的原因之一。”
卓木強道:“那還有別的原因?”
張立道:“天黑之后,在這到處都是亂石、地坑的戈壁上,由于可視距離和制動距離的關系,沒有人敢用超過五十公里的時速行駛,那悍馬的速度優(yōu)勢就完全沒有了。就算他們能監(jiān)測到我們的位置,卻始終和我們相差一段距離。”
卓木強問道:“敏敏,你說的救護站,離這個保護站還有多遠?”
唐敏道:“還有好幾百公里,但是后面的路十分難走,不是幾個小時就能走到的。如果半路上車熄火或是油用光了,那我們就……”說著,她黯然地搖了搖頭,表示不行。
卓木強道:“放心,這輛改裝過的梟龍有兩個油箱,后面也有備用油,燃料不成問題,我想機械動力系統(tǒng)也不成問題,除了駕駛員。”他看著張立。
張立點頭道:“本來,夜里是不能在這么危險的地方開車的,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只好這樣了。希望不會碰到大石頭或掉進地裂縫里。”
卓木強道:“好的,辛苦你了。我們一直朝西北方向開,我們兩個人輪班。”
張立把時速減低至五十公里,強力的車頭燈明晃晃地照著地面,忍不住問道:“強巴少爺,到底是誰幫你改裝這輛車的?”
卓木強道:“不知道,花錢請人改的,怎么了?”
張立道:“那人的技術太高明了,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當面向他請教。連車頭燈都改得這么好。這車用的是日制式H4型氙氣燈,改造師調校了車頭聚焦,并改了車載線路,如今這車燈的流明估計有三千七,色溫在五千七到六千三左右,右燈聚光與地面平行,左側高出四點六度,在不影響左右照射寬度的情況下,最大限度地提高了遠距離照射。這輛車的每一處改動都讓我驚嘆不已呢。”說到這里,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如此說來,那悍馬駕駛員的駕車技術,才真的叫我驚嘆不已。我開著性能這么優(yōu)越的改裝車,竟然完全落在他的下風,那個家伙!”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3-15 06:17
第十八回 卓木強的故事 下
卓木強和唐敏先在車上吃了些即時食品,隨后卓木強換下張立,此后的百余公里,兩人輪流開著。越深入可可西里腹地,天氣越是寒冷,經(jīng)過一天的折騰,唐敏躺在卓木強給她鋪好的大衣上,疲憊不堪地睡著了。張立和卓木強兩人長久地沉默著,仿佛空氣也被凍結了。夜無聲地寂靜著,只聽見馬達微微地響動,車輪碾壓過碎石,時不時發(fā)出一些小聲音。
月朗星空,張立看著車燈前的路況,突然好想抽煙,雖然他從沒抽過。這一天發(fā)生的事,恍如游夢,加上此刻這種無聲的尷尬,讓張立喘不過氣來,他覺得好壓抑,突然好想爆發(fā),吼上那么一兩聲“我到底到這里來干什么!”“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到底還要走多久才看得到人!”
終于,張立受不了了,輕輕地對坐在他旁邊的卓木強道:“強巴少爺。”
“嗯?”卓木強似乎是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張立道:“說點什么吧,強巴少爺,不然我會被憋死的。”
卓木強微微一笑,道:“說什么呢?我平時不大愛說話的。”
張立道:“這可不好,強巴少爺。你體形本來就那么高大,再不喜歡說話,會給人很大的壓力。”這種壓力,是卓木強坐在他旁邊后他才感覺到的。
卓木強道:“是嗎?你也知道,我父親是一名智者,我家里的規(guī)矩很多。從小就被要求不能隨便說話,以后就養(yǎng)成習慣了,我不是很喜歡和別人說話。”他扭頭看看正在酣睡的唐敏,心道:“這個小丫頭倒是例外。”
卓木強搖下車窗,深深地呼吸了兩口冰涼的空氣,然后馬上關上車窗,并回頭看看唐敏有沒有被驚醒,他看見唐敏似乎睡得很香,才放下心來,繼續(xù)輕輕道:“但是,你也知道,小孩子總是有很多問題要問,很多話想說的。所以那時我很喜歡和小動物說話,在我們家鄉(xiāng)那個地方,別的小動物很少,只有——”
張立接著道:“小狗很多。”
卓木強笑笑,道:“嗯,是啊。你可知道,狗的智商相當于一個四歲大的孩子,它們能聽懂并記憶兩千到三千個單詞,毫無疑問,它們也可以理解一些簡單的詞句,并可以通過人體氣息的分泌感知人的情緒:憂傷,高興,憤怒。我很幸運選擇了和它們做朋友,我從未見過一種生物具備如此的優(yōu)點,它們忠誠、機靈、友好、溫馴,認定了主人,便一生也不會改變。不少小狗是出生不久就離開了母親的,所以人類主人在它們眼里,就是母親。不管這個母親富裕還是貧窮,善良還是兇惡,它們都會至死相隨,永不離去,除非主人是要離開它們。”
張立道:“強巴少爺似乎很有感觸呢。”
卓木強道:“給你說兩個小故事吧,都是我親眼目睹的。我曾在英國的小鎮(zhèn)巴夫看到過乞丐犬,那是一頭叫多羅的查理王獵犬,多羅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價,跟著一名酗酒的乞丐。每天,乞丐睡在街頭的時候,它會用兩只前爪捧起乞丐那破爛的禮帽,用兩只腳跳立著向過往的行人乞討,那樣的大眼睛望著你,真是讓人無法拒絕呢。可是,那乞丐只拿些碎骨頭給那小狗,大部分乞金被換作美酒進了乞丐的肚子,還時不時對小狗拳打腳踢。我本打算出高價購買那個可憐的小家伙,但是旁人告訴我,那條小狗已經(jīng)被出售過不知多少次了,每次乞丐都能賣出一個高價,但小狗被新主人帶回家后,就不吃不喝,一直低聲嗚鳴,新主人沒有辦法,只能把它又再送回來。我站在街頭,觀察了它好幾個小時,當它跳累了的時候,就會守在乞丐身旁,靜靜地蹲著,仿佛只要能看著那乞丐,就是一種幸福。每次休息不到十分鐘,它又會跳起來,艱難地直立行走著,不知疲倦,無怨無悔。忠誠一生,永不離棄,這就是它們的品性。”
卓木強的目光堅毅起來,看了張立一眼,張立沒說話,卓木強又道:“還有一次,是位法國商人,他家的黑背德牧犬有條腿受了傷,再不能參加世界狼犬評選了,他準備把那條叫崔埃爾的德牧犬人道毀滅。可是崔埃爾高大威猛、犀利異常,尋常人根本不能近身。那位法國商人只得親自在崔埃爾的食物里加入了毒藥。他將毒藥端給崔埃爾后,因不忍看見崔埃爾痛苦的樣子出門而去。十幾分鐘后,當他再次回家時,打開門,卻發(fā)現(xiàn),他的狗正掙扎著為他最后一次叼去拖鞋!”
卓木強的聲音戛然而止,張立突然覺得鼻尖酸酸的,有什么東西堵在喉頭,令吞咽哽噎,他心道:“我這是怎么了?只是平常的故事而已啊?”可是卓木強最后一句“他的狗正掙扎著為他最后一次叼去拖鞋”卻反復地在張立的腦海里重復,張立似乎有些明白,這是一種自己從未體味到的情感,自己輕易就被這樣的情感所觸動了。
卓木強用一種沉穩(wěn)、平靜,但充滿悲涼的聲調說道:“在人類的社會中,你可曾擁有這樣的朋友?忠誠,對人類而言,只是一個詞匯,但對犬科動物,那就是它們一生恪守的誓言。永不背叛,至死不離,是上帝把這種生靈賜予人類做朋友。”
故事講完了,二人長久地沉默著,車窗外的寒風呼嘯而過,張立似乎懂得了,卓木強和狗之間的情感,為什么他可以為了一條狗而置生命安危于輕處,義無反顧地前往未知的兇惡之地。過了一會兒,卓木強問道:“什么時間了?”
張立看看車身的儀表盤道:“現(xiàn)在三點四十了。”
卓木強道:“該換我來開車了吧。”
張立道:“不用,還是我來開吧。現(xiàn)在進入冰漬地段了,越往北面腹地,氣溫越低,你看我們行駛的路段,起初還是草地,然后變?yōu)楦瓯冢F(xiàn)在凍土已結冰,這是不折不扣的冰原地帶了。稍不留意,車身很容易打滑,我以前曾接受過冰雪試駕員培訓,因為西藏的雪路很多。”
“不行,現(xiàn)在正是精神集中力最薄弱的時候,你不能疲勞駕駛。”卓木強態(tài)度也很分明。
“好吧。”張立正準備放慢車速,突然露出一個怪異的表情,卓木強清晰地看到,張立明明朝左打方向盤,但車身并沒有左偏,對著正前方一塊半米高的石頭,直直地沖了過去。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3-20 00:42
第十九回 冰原求存 上
卓木強一把搶上前去,幫忙打方向盤,但是好似沒有效果。張立只說了句:“恐怕會翻車。”話音未落,梟龍的一側已經(jīng)抬高,隨后就如特技飛車般,用左側兩個輪子滑行了十米左右,接著張立一側的車窗著地,汽車變成側身滑行,又滑行有四五米,車身整個兒翻了過來,轱轆朝天,以背殼又滑行十來米,重重地撞上另一塊巨石,原地轉了好幾圈,這才停下。
唐敏突然被驚醒,惺忪喃喃道:“怎么啦?他們又追來啦?”
張立在顛覆的車箱內,一邊試圖將門打開,一邊道:“是我疏忽了,地上輪胎激起的冰漬,在軸承上化為水,長時間地沒有轉彎,水又凝結成冰,令軸承打滑,咦?這是什么?”
張立的手似乎感到什么東西在滴落,用手一捻,放在鼻孔前一嗅,驚恐道:“是汽油!漏油了!”
此刻,儀表盤上“畢剝”作響的電線火花,讓卓木強驚出一身冷汗,他叫道:“快離開!”一手摟過裹在大衣里的唐敏,一腳踢開右側車門,先將唐敏從車門摜了出去,接著自己也蹭出汽車,張立則從左側車門滾了出去。
火焰在黑夜里翻滾,映紅了三人的臉,七級的風夾冰帶雪,沒頭沒腦地撲面而來,直躥入身體的每一個毛孔。凌晨四點,在氣溫僅為零下十度的冰原,伴隨著七級烈風,有三位英雄被光榮地困在了可可西里腹地——方圓八萬平方公里的無人區(qū)。
張立在苦笑,油箱應該是在受到火箭彈襲擊時就被碎石震裂了,但是還沒有漏油或是只漏了少許,如果卓木強沒有來幫忙打方向盤,前輪經(jīng)過那半米高的石頭未必就能側傾,如果沒有后面對那石頭的一次撞擊,線路板怎么也不會出現(xiàn)火花,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巧合,就讓一架性能優(yōu)越的越野車以這樣的方式報銷了。張立立在毫無聲息的荒原,除了苦笑,他想不出還有什么別的事更有意義。
卓木強木然地站在車前面,食物、水、帳篷、火源,所有的東西都隨著火焰在慢慢消失,自己卻無能為力,火箭彈都不能擊毀的改裝車,因為沒能避開一塊半米高的石塊而毀得干干凈凈。如果是靠雙腳,在這零下幾度的荒原里能走多遠呢?什么時候可以找到救護站?那恐怕得等奇跡出現(xiàn)了。
唐敏蒙著面,“嚶嚶”地哭了起來,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撲在卓木強懷里,傷心地哭道:“都是……都是我不好。我……嗚,我不該讓你來這里的……哇……”
卓木強勉強安慰道:“別難過,這算不了什么,我們已經(jīng)開了六七個小時了,離那個救護站恐怕也不遠了,說不定明天天亮,我們就能看到救護站的信號旗呢。”他心中問自己道:“救護站?到底還有多遠呢?噢,天才知道。”
張立從車的另一方走了過來,打趣道:“你們聽說過嗎,在可可西里有句諺語:汽車沒有人腿走得快。如今我們就可以用腳走了,那比汽車可快多了。現(xiàn)在先休息一下,養(yǎng)夠力氣好趕路。”
卓木強笑了笑,道:“這樣也好,起碼我們可以烤烤火。”
老天并沒有給予他們特別的優(yōu)待,就連火焰也很快熄滅了,在這冰冷主宰一切的荒原,似乎火焰也無法戰(zhàn)勝寒冷。火尚未全熄,卓木強將裹著唐敏的大衣緊了緊,拍拍唐敏,就沖向了汽車,急得張立在一旁大叫:“小心二次爆炸!”
卓木強顧不得許多了,他心里知道,這么短時間的燃燒,一定還有東西留下,食物、帳篷,還是汽油,不管什么,留下一丁點也好,一定要找到!
卓木強滿臉烏黑地回來了,他從車架里翻出了幾袋烤得如木炭的方便面,令人失望的是,帳篷被烤成一塊塑料了,令人驚喜的是,卓木強拿回一個封得好好的備用汽油桶。
火焰,始終是令人感到溫暖的,尤其在這個鮮見人煙的夜里。卓木強和張立商量了一下,無論如何也要挨到天亮才能走,夜里實在不適于趕路。他們找了個背風的溝壑,三人圍著篝火,盡可能地擠得緊一些。
“別睡!敏敏!別睡著了。”卓木強反復地強調著。
唐敏卻顯得很疲倦,她喃喃道:“我好累。”
卓木強的一只大手按在唐敏的額頭上,驚慌地對張立道:“她的頭好燙!”
張立望著卓木強,也露出憂慮的神色,可是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在這無人的荒野里,連水和食物都沒有,更別說藥物了。兩個大男人和一個小姑娘,該怎么辦,兩個大男人一籌莫展。
卓木強忍不住了,說道:“不行,我得帶她走,救護站說不定真的在附近。”
張立緩緩地搖頭,低聲道:“最少還有一百公里。這樣的行走,只會讓她更難受。”
卓木強大叫道:“可是總不能看著她不管啊!”
張立不做聲了,這個時候,除了等待,似乎也沒有什么事可做了。卓木強也漸漸冷靜下來,他盯著那堆篝火,將皮襖大衣套在自己身上,唐敏整個人給裹在皮襖大衣里,和卓木強融為一體。卓木強抱著唐敏的手緊了又緊,他是真的沒了主意,唐敏在他懷里輕輕呼喚他的名字:“強巴,強巴,不要丟下我。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再丟下我了。”
連張立都聽得不忍心看了,卓木強卻依然那么恬靜安詳,他一直說著:“不會的。我不是在這里嗎?好好睡一覺吧,明天醒了我們一起上路。敏敏,明天找到你哥哥的筆記本,我?guī)阋黄鹑フ易削梓耄貌缓茫俊?br /> 一夜,卓木強和唐敏就在反復的喃喃囈語中度過。張立時不時起身加一下火,然后趕緊擠在卓木強的另一側,這地方,太寒冷了。
天蒙蒙亮時,卓木強又摸了摸唐敏的額頭,低聲道:“不行,我們必須弄到吃的,她身體太虛弱了。”
張立咬一口變成炭的方便面,在地上抓一把雪放進嘴里,因為他看卓木強就這樣吃的。他用凍得發(fā)麻的舌頭含糊不清地說道:“可是,你不能把她放下啊!”
卓木強道:“我知道。這個好辦。”在張立幫助下,他將唐敏背在背上,兩人腰間系在一起,然后把大衣披上,就像背著個嬰兒,然后一手拎起二十公斤重的汽油鋼桶,三人開始前途未卜地前進。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3-21 06:26
第十九回 冰原求存 下
天寒地凍,北風呼嘯,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在無路的冰原上,張立兩手空空,亦要十分吃力才跟得上卓木強的速度,他總算明白了什么叫天生神力。只吃了一塊炭化的方便面,直到日升頭頂都再沒吃過東西了,身體的那點熱量早已耗得干干凈凈,張立此刻只感到要把腿抬起來都十分吃力,那仿佛不是自己的腿,根本就是兩根鉛條。唐敏時醒時睡,嘴里說著胡話。卓木強則始終望著太陽的方向,大步邁開,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他知道,每耽擱一分鐘,唐敏的危險就多一分,一定要早點趕到救護站!
日當午,張立眼前一花,一個踉蹌跌在地上,他雙手撐起身體,腳蹬了幾次都沒能成功站起,只能半跪在地上喘息道:“不行了,我要歇一歇。”
卓木強停下腳步,艱難地轉過頭來,他知道,體力已經(jīng)消耗至極限了,可是四野依然是白茫茫一片。然而唐敏就在背上,他還可以感覺到唐敏的急促心跳,不能停下來,該怎么辦呢?
卓木強絞盡腦汁想辦法,可是他的記憶里一片空白,從沒有這樣的經(jīng)歷,卓木強此刻才感到,自己的野外生存知識,原來是如此貧乏。
他十歲就敢獨自進山,不懼怕野獸和黑暗;他十四歲開始走出西藏,利用所有休息時間對大半個中國進行了環(huán)游,懷著那顆虔誠的心,靠打臨工掙路費,也曾風餐露宿;他十九歲就掘到了商場第一桶金,他第一個將藏族的特色小飾品賣到了改革開放的窗口深圳;二十四歲,他第一次回藏拿到庫拜,而后連續(xù)的三屆庫拜,他都未放過;二十七歲,他的集團公司成立,他開始統(tǒng)轄分布在十多個城市的多達三千名員工。他從不懼怕失敗,每次失敗都能使他變得更強,商海沉浮,人心虞詐,他從來未有過害怕,只因他知道,努力,就可以戰(zhàn)勝他們。但是這次,卓木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摯愛的人就伏在自己背上,自己卻束手無策;茫茫荒原,獵獵北風,這大自然,卻是任憑怎么努力也無法戰(zhàn)勝的對手。
卓木強把目光投向旁邊生長看似茂密的一些干草叢里,那些草的莖很細,有的都已長到卓木強腰際高了,他用手拔起一叢草,根須又細又韌,他拿到張立面前,懷著最后一絲希望問道:“能吃嗎?”
張立笑著搖頭,他翻身坐在雪地上,說道:“是紫花針茅,在冰原還能長得這么好的就只有它了。但是它除了提供纖維,沒有絲毫作用,我們需要的是能提供熱量的食物。最好能逮住只什么動物就好了。”
卓木強突然“噓”道:“好像來了。”
果然,在亂石之后,仿佛有什么動靜,而且聲音直朝這邊而來,張立小聲道:“聽聲音,好像還是個大個頭,夠我們三個吃一頓了。要小心,我們可不能讓它跑了。”他不知哪來的力氣,又站了起來。
卓木強用大衣小心地把唐敏裹好,把她放置在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然后站在一塊巨石之后,他摸著腰間那把藏刀,感覺自己的血再次沸騰起來。
近了,越來越近了……卓木強和張立躲在同一塊大石后,就等著那家伙現(xiàn)身了。
“呼”的一聲,卓木強刷地亮出藏刀,正準備往那東西身上扎,張立手里的石頭也已揚起,但兩人并沒有下手,因為,那家伙實在是太大了,讓兩人不敢下手!
一頭成年大馬熊,晃著碩大的腦袋從大石頭后面躥出,一看竟然有東西敢擋自己的道,兩前腳掌一蹬,“噌”地就站立起來了!這種被老獵人稱做“熊瞎子”的巨獸擁有可怕的破壞力,據(jù)說在深山老林里,連老虎都要讓它三分。
卓木強在這個直立身高接近二米五的大塊頭面前,突然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他手里握著藏刀,一時呆住了。張立反應快,第一時間扔下石頭,他剛才獲得的力氣突然又全消失了,直直地躺在地上。
卓木強不能躺下,雖然他也知道,據(jù)說躺下閉氣裝死,往往能躲開大馬熊的攻擊,可是此刻,沒有食物,唐敏說不定就……他必須獨自面對,這個高出自己一大截、體重達數(shù)百公斤的龐大野獸。他的藏刀,劃不破大馬熊的粗糙皮毛,他的力氣,似乎也不可能比這個家伙大,而這個龐然大物,只需要一巴掌拍下,就能拍掉卓木強半邊腦袋,這是一場沒有任何勝算的戰(zhàn)斗。
卓木強手心冒著汗,心跳得比任何時候都快,但他的眼睛,帶著不懼的神情,死死盯著大馬熊的眼睛,一人一熊,便這樣對峙著。這種毅力,也是獒教會他的,人們管獒叫“傻大個”,就是因為它們有一種不懼的力量,不懼怕任何比它們更大型的生物。如果將犬科動物和熊關在一個籠子里,只有獒,會沖上去與熊撕咬,獒的身上,似乎缺少恐懼這種情緒。
生死就在那一瞬間快速地輪回著,出人意料地,大馬熊在與卓木強的對峙中,氣焰低了下來,它沒有一巴掌把卓木強拍飛,反而自己落回地面,用四肢爬行,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張立聽到聲音,翻身爬起,驚訝地望著卓木強,眼中露出崇拜之色,問道:“走了嗎?你怎么做到的?”
卓木強將藏刀插回刀鞘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把刀握得太緊,握刀的手指竟然無法伸直了,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那熊逃走了。正不知該怎么回答,突然身后一涼,一股勁風襲來,差點把他刮倒在地,一個巨大的身影倒映在地面上,影子就從卓木強和張立兩人身上掠過。兩人相互看著對方變得黑暗的臉,面色都很難看,僅從這個投射在地面的影子就可以想象,那是個多么巨大的家伙了。兩人同時抬起頭來,張立木然地道:“大金雕!”卓木強“嗯”了一聲。
大金雕,在藏區(qū)又被稱做黃羊大雕,是種體形巨大的空中猛禽,一頭成年大金雕,翼展可達三米,其力量更是可以輕易抓走百十來斤的黃羊,黃羊大雕因此而得名。這種飛禽數(shù)量少得可憐,僅在康巴藏區(qū)的深山之上還有少許,而更有學者一度宣布大金雕已經(jīng)滅絕。在藏教中,大金雕亦是大鵬,不僅是佛祖的靈獸,亦是食物鏈的終端。
張立笑道:“剛才那頭大馬熊,不是你嚇跑的吧?”
卓木強亦笑道:“嗯。我也正奇怪呢,現(xiàn)在知道原因了。”但卓木強心中卻覺得并不是那么回事,方才大馬熊立在他面前時,他似乎看見了什么,只是心慌意亂,沒有細看。
張立道:“那個大家伙也挺可憐的,本來可以稱霸一方,卻不幸碰上了食物鏈的終端。”
大金雕在空中盤旋一圈,突然收翅,如箭一般,忽地朝那頭大馬熊扎了過去。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3-23 23:17
第二十回 冰原霸主 上
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十米,大金雕離大馬熊越來越近。卓木強知道雕對大型動物的獵食方式,利用沖力雙爪會準確無誤地抓在獵物的腰椎處,那里是爬行動物最不容易受力的地方,一抓必折,一旦腰斷了,獵物就失去了行動和反抗的能力。成功以后雕才會收爪,它們前后爪的關節(jié)之間有個機簧似的構造,一旦抓緊獵物,就像上了鎖,牢牢地鎖住獵物。
大馬熊自然不甘任人宰割,待到金雕撲近了,它突然回頭,張口就咬,大金雕不慌不忙,雙翼一展,身體在半空頓時停住,帶起的風直刮得飛沙走石。大馬熊“呼呼”亂吼,金雕早已不急不緩地又升至半空,尋找下一次下手的機會,在這樣的冰原上,體形龐大的大馬熊根本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大馬熊朝西跑了幾十米,似乎又感到什么不對勁,又折返跑了回來,金雕一見機會難得,又是一個猛子扎下來。大馬熊昂起頭,準備再次反抗,這次大金雕沒有給它機會,這位利用空氣動力的高手左翼微擺,身體改變了方向,雙爪搭在了大馬熊的頸項處,跟著就是一口,啄瞎了大馬熊的右眼!
大馬熊吃痛,“嗷嗷”地叫著,身體又直立起來,這次卓木強看清楚了,那大馬熊,竟然滿身都是傷痕,血跡斑斑,不少傷口還在往外滲血,但那些傷口并不是大金雕造成的,那好像是被什么東西咬過的。
大金雕雙爪收攏,牢牢地扣在了大馬熊的背上,它撲騰著雙翼,想把大馬熊帶離地面,可惜大馬熊實在太重了,任憑大金雕怎么努力也拎不起來。而大馬熊震天地吼叫著,雙掌不斷地拍打自己的肩背,可是怎么都打不著附在背心的大金雕。兩只巨獸便這般僵持著,誰也不放手,大金雕不斷啄擊大馬熊的頭部,但頭骨太硬似乎也難以奏效。大馬熊發(fā)了狂,前腳一落下地就拼命往前跑,大金雕立在它背上不停進攻,大馬熊徑直朝石頭撞了過去,大金雕雙爪已經(jīng)鎖死大馬熊背脊骨怎么也不肯放,便同大馬熊一起朝石頭撞了過去。
“轟”的一聲,大馬熊竟然用頭將一塊近一米高的石頭撞翻了,大金雕撲翅躲閃,這次似乎沒有受傷。大馬熊皮粗肉糙,這次的撞擊,僅僅是愣了幾秒,很快又清醒過來,掉頭撞向一塊更加巨大的石頭。大金雕拼命扇動翅膀,想把大馬熊往回拽,大馬熊發(fā)了蠻,一股狠勁又哪里拉得動。“咚”的一聲,大馬熊撞上一塊數(shù)米高的巨石,又被彈了回來,大金雕險些被壓在地上,慌忙松開了鐵爪,躍到空中,同時掀起一層熊皮,大馬熊又是一陣怒吼!
張立道:“勝負已分,那個大塊頭再禁不起折騰了。黃羊大雕,它會不會來對付我們?”他轉頭問卓木強。
卓木強道:“不會吧?那頭大馬熊已經(jīng)夠它一冬的食物了,只要我們不和它搶,應該不會對我們下手。”
說話間,大金雕揮動羽翼,夾著勁風又撲了下來,大馬熊立地相迎,大金雕毫不客氣,狠狠地啄在大馬熊的面部上,這次那鋒利的喙啄向大馬熊的鼻子。大馬熊的鼻子是它的軟處,這一擊幾乎致命,它發(fā)出“嗷”的一聲慘叫,重重跌落在地,再不動彈。大金雕收翼落地,小心翼翼地接近大馬熊,先在旁邊打量了很久,隨后試探性地在大馬熊背部、腳掌、頭頂?shù)忍幾牧俗模_信大馬熊沒有反應后,才大搖大擺地走到大馬熊面前,準備對它薄弱的腹部下手。
大金雕站在大馬熊面前,突然回頭,盯著卓木強和張立二人。張立心中一驚,低聲道:“那……那個家伙,在看我們。”
卓木強嘴角一咧,臉上堆肉地笑道:“我們沒有惡意,不會搶你的食物。哈哈,我們馬上消失。”但那副表情,真的比哭還難看。
那頭大金雕不知道是否聽懂了卓木強的意思,但它確實放過了這兩個直立行走的動物,它開始頻頻轉頭,四處張望起來,神情顯得十分警惕。
張立道:“怎么回事?它在看什么?”
卓木強搖頭,突然想起,他們最先看到大馬熊時,那家伙是倉皇地從石頭后躥出的,而且身上傷痕累累,顯然是在被別的什么東西追趕,而后才碰到大金雕的。如今大馬熊已經(jīng)倒下,那追趕大馬熊的東西似乎已接近這片區(qū)域,所以大金雕才如此警惕。他低聲問張立道:“你在西藏聽說過什么比黃羊大雕更厲害的動物嗎?”
張立一怔,不明白卓木強這樣問的用意,回答道:“沒有聽說過,哪有這種可能?”
卓木強道:“看看吧。我感覺到了,好像有一種令大金雕感到不安的東西,已經(jīng)就在我們周圍了。”
張立平地打了個冷戰(zhàn),望著卓木強道:“你……你說笑的吧?”
卓木強正言道:“沒錯的,它來了!”
張立環(huán)顧四周,野風四起,衰草瑟瑟,這里一片靜肅,本該看不出任何異常的,可偏偏這時候,草動了。
從草叢中探出的,首先是有著黑色輪廓的尖尖的嘴,露出鋒利的獠牙,唾液滴落,舌頭鮮紅;接著,一雙三角眼,目露兇光,直勾勾地盯著大金雕;一對直立的耳朵架在額頭兩側。張立沒想到,從草里走出的竟然是一頭普通的灰狼。張立心道:“這是怎么回事?這兩個家伙根本就不在同一等級啊,對大金雕來說,這瘦狼和羊羔沒什么區(qū)別吧?這頭蠢狼竟然敢在大金雕的嘴里搶食物,看來它是餓昏頭了。”
更讓張立吃驚的是,那頭看起來身形渺小的狼齜牙咧嘴,嘴里發(fā)出低聲怒吼,仿佛在告誡大金雕,那是我的獵物,你走遠點,而大金雕也完全轉過身來,擺好一副拼死一搏的姿態(tài)。
卓木強暗道:“難道,那頭大馬熊竟然是被這匹狼咬傷的嗎?它是怎么做到的呢?那大馬熊的體積足足是它的十倍啊。”
灰狼緩緩地走著,每一步都顯得平靜而自然,但暗藏殺機,它的后爪,每走一步都深深地插入凍土之中,隨時準備沖天躍起。大金雕的喉里也響起“咕嚕咕嚕”的聲音,雙爪像雞爪似的向后刨土,它顯得是那么緊張,那是與方才對付大馬熊完全不同的戰(zhàn)斗姿態(tài)。
灰狼依然保持著步伐,一步一步接近大金雕,雙眼瞪著擋在前面的巨大飛鳥,殺氣騰騰,伴隨著令人心驚的恐怖低鳴步步緊逼。接近了,狼和大金雕身形上的差異愈發(fā)明顯,但在氣勢上又完全是另一回事。大金雕率先發(fā)難,展開雙翼拍打出颶風,想讓對手視力受到干擾,可灰狼面對颶風毫不示弱,每一步都邁得堅實、沉著。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3-29 05:41
第二十一回 與狼共舞 下
卓木強還刀入鞘,將一大截皮料捧在手上,用臉輕輕地挨了挨皮毛,再將皮料遞出去,說道:“這是,暖和的,我不能給你們更多的幫助了,只有這個,請收下吧!”兩匹狼相互對望一眼,其中大的一匹,警惕地靠近,卓木強對它不住地點頭,它試探著伸了伸頭,然后突然一口叼住皮料,飛快地跑回了同伴那里。另一匹狼也學卓木強的樣子,用臉去挨了挨羊羔皮料,皮料的溫暖和熟悉的味道,令它發(fā)出舒服的“嗚嗚”聲。
這時,第三匹狼也從遠處跑了回來,三匹狼立刻頭挨頭聚成一個“品”字形,其中的一兩匹狼還不住回頭看卓木強。張立呆呆地道:“你看,他們就像在開會討論一樣。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和我想象中的野生動物完全不同。”
卓木強道:“嗯,狼本來就是一種群居動物,沒有人能預計那些野生生命到底擁有什么樣的智商。不過這三匹狼確實令我很驚訝,它們……它們簡直就擁有人一樣的思維能力,它們三個在一起,就是一個獨立的作戰(zhàn)小分隊。我以前遇到的那些狼,從沒有像它們這樣的。它們的頭顱,也和普通的狼不大一樣啊。”
張立道:“咦?原來強巴少爺以前就常遇到狼啊。怪不得看到它們毫不懼怕。”
卓木強冷峻地道:“是啊。我告訴過你的,以前喜歡和動物們說話。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了,在我家鄉(xiāng)附近大多是高山深林,其實那里的狗是很少的,與我聊天的小朋友們——大多是狼。難道你忘了嗎?與狼同居的戈巴族人,就在我家鄉(xiāng)更西的深處。”
這時,三匹狼中的一匹反向朝北邊奔去,不一會兒,就用嘴叼來一根骨頭,來到卓木強面前,昂揚地望著他。張立驚訝地道:“這……這是什么意思?”
卓木強微笑著又蹲下身去,輕輕地道:“是作為交換的禮物嗎?謝謝。”他毫不畏懼地,伸手從狼嘴里拿下了那根約四五寸長的骨頭,并放進了貼在胸口的口袋。灰狼又一次發(fā)出低沉的聲音,但這次連張立都能聽出,灰狼的聲音里多少含著得意,或者說,那是灰狼的笑聲,他也忍不住笑了。張立強烈地感到,卓木強與狼之間,有著一種一見如故的情感,他再次發(fā)現(xiàn),那冷酷得讓人難以接近的卓木強,卻愿意與狼做朋友。“僅僅是因為從小便是朋友嗎?恐怕不只如此吧?”張立幽幽地想著。
卓木強收好禮物,緩緩地伸出手去,準備撫摸灰狼的頭,那匹狼半瞇著眼,似乎也沒有拒絕的意思,就在卓木強快觸碰到狼時,他們面前的灰狼突然豎起了耳朵,好像在聆聽什么,卓木強也就收回了手。那灰狼再次仰起頭,嘴里發(fā)出“嚶嗚”之聲,眼里還是帶著那種渴望的神情,如同道別般,掉頭回走,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一眼,然后,和同伴叼著那塊皮料,朝大馬熊逃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張立道:“這是怎么回事?說走就走了?”
卓木強看著消失在大馬熊消失的方向里的灰狼三兄弟,有一些失落與傷感,喃喃道:“不知道,或許還沒取得它們的信任吧。”他心道:“只能祝你們一路平安了,我的朋友。”
張立突然道:“你聽!”
空曠的荒原中傳來一種熟悉的聲音,那是人類文明創(chuàng)造出的聲音。卓木強一驚,沉聲道:“是汽車的引擎聲。我們被發(fā)現(xiàn)了嗎?”
張立卻興奮道:“不是的!那不是悍馬的引擎聲,而且,也不止一輛車,我們有救了!”他眼睛紅了。
卓木強帶著愧疚再次望了望灰狼三兄弟消失的方向,低聲道:“原來是這樣啊。”
三輛三菱車組成的車分隊出現(xiàn)在張、卓二人的視野內,中國的國旗在陽光下閃光熠熠,二人拼命地揮手,大聲喊話,張立也將那半截皮大衣脫下來,大力招展著。
小分隊隊長羅文虎拿出對講機聯(lián)絡道:“對,這里是第一分隊,我是旗艦。我們在可可西里湖以北十公里發(fā)現(xiàn)三名遇難者,其中一名女孩病得很重。對,我準備送他們回大本營,好的。”
可可西里湖畔,大本營的旗幟上寫得分明“中國可可西里科學考察隊”,卓木強和張立接受了簡單的檢查,留在營帳里,唐敏則被送進了醫(yī)療營帳,由隨隊專業(yè)醫(yī)務人員檢查去了。不一會兒,外面有人道:“隊長回來了。”一人掀開帳篷走了進來。
此人一臉絡腮胡,就像眼睛下面掛了一把拖把,鷹鼻鷂眼,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他抖動著胡須上的冰凌渣子,詢問道:“你們……盜獵的?”
卓木強和張立一齊搖頭。“旅游探險的?”又是搖頭。
“難不成和我們一樣,是來科考的?”還是搖頭。“那你們來干什么!”聲音提高了八度。
卓木強道:“我們,來找一個救護站,叫……叫雷克塔格救護站。”
“咦?”那隊長奇怪道,“你們從哪里過來的?”
張立低聲道:“治多朝西……”
“混賬!”那隊長突然怒罵道,“你們沒地圖嗎?治多往西!你們兩個人長得人高馬大的,沒腦子啊!三個人一輛車,就想橫穿可可西里!你們當這里是什么地方?以為這里是游樂場啊!沒死就算你們萬幸!”那隊長把貼在帳里的青海省地圖一把扯下來,鋪在卓木強他們前面,用手狠狠地畫過去,重重地敲擊道,“這么大一根線,你們都是瞎子看不見嗎?從治多出來,沿青藏鐵路或青藏公路,都是很容易就到了格爾木,那里有可可西里最外圍的自然保護站格爾木保護站,到了那里,自然有人告訴你們去雷克塔格的路該怎么走。你們卻要這樣橫著走!我告訴你們,就連我們,也不敢這么橫穿過來,誰帶路的?是誰帶的路?”
卓木強長這么大,還從來沒被人這么嚴厲地說過,不過這次命是人家救的,他只得忍氣吞聲,指了指醫(yī)療帳篷。“啊!那個小丫頭!”隊長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你們兩個大男人,聽一個小丫頭的?搞什么搞!”
張立喃喃道:“她說她來過……”
“她說她來過!誰開車的?是不是你!”被隊長指著,張立低下了頭,“我說你動不動腦子的?你是司機,怎么也該了解一下地形地圖啊,聽一個小丫頭片子的,你難道就不知道,他們兩個的命,全都在你這個司機身上呢!”又是一通臭罵。
“走,跟我去醫(yī)療處。”隊長又狠狠剜了張立一眼,“看看你做的好事!”
巴根醫(yī)生是蒙古族人,隨隊科考已有五年歷史,看見隊長進來,輕輕喊了聲:“胡楊隊長。”
“嗯。情況怎么樣?”
“不好,高熱四十度,呼吸和脈搏都很急,顏面和四肢有了輕度水腫。看來是疾病以后身體不適而引起了高原反應。她算比較幸運的,要是再拖上三四個小時,鐵定沒救。我們這里缺乏必要的醫(yī)療設備,而且這里海拔過高,我看她需要馬上回到救護站。”巴根搖晃著圓圓的腦袋道,那戴圓眼鏡的小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神情十分焦慮。
“巴根醫(yī)生,你來看看吧,馬立云和張常貴兩個人吐得很厲害。”外面又有人在喊了。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4-1 05:52
第二十二回 骨笛 下
額頂都禿了的老肖穿著厚重的羽絨服,像個陀螺似的“呼哧呼哧”跑了過來。胡楊遠遠地迎了上去,晃著手里的骨頭道:“你看,這是什么。”老肖接了過去,兩人嘀嘀咕咕的,四眼放光,就像守財奴看到了從天而降的金磚。
卓木強走過去,只聽老肖道:“不會錯的。就是這東西,西藏博物館里也有一件這個東西。”
卓木強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這時,老肖問道:“你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卓木強如實答道:“呃,是名野外工作者。”
老肖道:“難怪,他一定也不知道這東西的價值。”
卓木強大惑不解,道:“這不就是一塊骨頭嗎?”
老肖拿起骨頭,對著初升的朝陽道:“你看,看這里,明顯是人工打磨過的痕跡嘛,看見沒有,這里有個凹槽,還有這里,這是留下的水漬,說明以前經(jīng)常被使用。”
卓木強就更好奇了,問道:“這到底是個什么?”
胡楊呵呵笑道:“這是根骨笛。知道嗎?就是用骨頭做的笛子,可以發(fā)出尖銳刺耳的聲音,令數(shù)公里外的野獸毛骨悚然。當然,人也不例外,不信你吹吹。”
老肖把骨笛遞給卓木強,和胡楊兩人都望著他。卓木強在他們注視的目光下,不得已把骨頭的一端對著自己下唇,輕輕吐氣,起初并沒有聲音,變換了兩三個位置后,那骨頭果然發(fā)出“啾——”的聲音。
但那聲音并不像胡楊所說的如鬼哭狼嚎,那聲音悠長,哀婉,有如空曠的荒原上孤鷹發(fā)出的陣陣悲鳴,來自遠古的思念,就從那小小骨腔中一縷縷透出。胡楊和老肖對望一眼,都看到對方臉上的悲切之情,那聲音讓人感到是如此的悲涼,雖然從卓木強嘴里只能發(fā)出一個音調,但和著可可西里湖潮水的起伏,仿佛讓人聽到了可可西里湖水的哀傷。
半晌,胡楊才對老肖說:“看來,博物館的介紹也未必是真的,他們多半也沒吹出音來試過。”
“啊,你們并沒有聽過這聲音的啊。”卓木強大感上當。
“開什么玩笑。”老肖道,“這種骨笛,僅在西藏博物館有一根,我們能看看就不錯了,誰敢拿出來吹。這是古藏教里的一種法器,其文化歷史價值等同于古紅山文化的玉箍、玉龍,古三星堆文化里的大眼青銅面具。所以我說,這根骨笛,你以后還是交給國家博物館吧,對考古工作者來說,很有歷史研究價值的。對了,一定要向你那位朋友打聽清楚,他在哪里撿到的這個東西。”胡楊補充道:“這種骨笛,通常是用人的一截小腿腓骨做的。”“什么!”卓木強這才明白,難怪要讓自己吹,他大吐苦水道:“哪一派的古藏教,用這樣的法器?”
胡楊咧嘴笑道:“枉你還是藏族人呢,連這個都不知道,這就是你們西藏古代的密教法器啊!”
“密教?”卓木強搖了搖頭,道:“我對宗教一向不感興趣,更別說什么密教了。”
胡楊又道:“就是佛教啊。藏密藏密,就是藏傳佛教嘛……”
老肖道:“老胡,別在那里顯擺你的知識了,你對密教又了解多少?糊弄外行人差不多。”
胡楊隊長打蛇隨棒上,馬上道:“噯,對了,老肖你對西藏密教不是蠻有套道道兒嘛,你給強巴上一課。”
老肖道:“我哪里談得上了解啊,只是略知一二罷了。密教最初指的是印度的大乘佛法和婆羅門教加上當?shù)仄矫竦母鞣N信仰雜合而成,它被稱作密教主要是和顯教區(qū)分開來,顯教的大小乘佛法,就是我們日常所見的廟宇佛寺所頌傳的佛教;密教則是公元七世紀從顯教中脫離出來,與大小乘佛法有明顯不同的思想體系。顯教教主叫釋迦牟尼,這個你應該知道吧,而密教教主更有名,他就是大日如來。按思想體系來說,顯教是釋迦牟尼針對不同根器的眾生而說的,因而它是公開的、淺顯的、隨他意的。密教是大日如來自說內心證悟的真理,因而是秘密的、深奧的、隨自意的。尤其是在西藏流傳的佛教,其根本就是密教,所謂前弘期,后弘期,五大教派,其實指的都是密傳佛教。”見卓木強聽得皺起了眉頭,老肖道:“是,古代密教的法器有不少都是人骨磨制,聽起來殘忍了些,但是比起藏王朗達瑪滅佛所倚仗的原生苯教,就要好得多了。”
卓木強本都聽得快打哈欠了,突然聽老肖說起朗達瑪滅佛,不由問了一句:“肖老師也知道西藏佛滅?”
老肖道:“嗯,知道一點點,其實西藏的歷史,自古就顯得很神秘,一是這里很多地方閉塞,與外界不交通,二是久經(jīng)戰(zhàn)亂,許多珍貴的歷史文獻失落,不管是中西方,對西藏歷史方面的研究,可以說都是從二十世紀才開始著手。”
胡楊隊長在一旁神秘道:“你知道老肖以前是干什么的?他曾參加西藏文化交流活動,向西方人宣傳西藏呢。”
老肖道:“得了吧你,那不過是從西藏冰川科考入題,只涉及西藏很小一方面,人家邀請的是你大胡子,我不過當一配角。”
卓木強問道:“胡楊隊長去過西藏的神山?”
胡楊隊長道:“嗯,我們那時是進行冰川科考,喜馬拉雅山脈的冰川資源是非常豐富的,在西藏呆了有一段時間,而且有隨行的藏民嘛,對西藏各方面的情況都了解了一下。
卓木強想起巴桑和拉巴大叔曾提及的地方,不由問道:“那么,胡楊隊長覺得,在神山山脈,哪一段是最危險的呢?”
胡楊隊長道:“應該是與尼泊爾和印度三國接壤的地段吧,那里山峰不是很高,平均海拔7000米左右,但是氣候條件的惡劣程度可以說是整條喜馬拉雅山脈之最,去過那里的人都說,比珠峰的氣候環(huán)境還要惡劣,而且山勢險峻,綿延上千公里的山脈中,有十余座山峰從來就沒被人類征服過。”
老肖補充道:“據(jù)說,曾有無數(shù)冒險者前仆后繼地趕往那里,期望能成為征服那些山峰的第一人,但始終找不到一個行之有效的登頂辦法,不少人在山腳下都打道折回,更多的人,永遠消失在綿綿雪山之中。”
胡楊隊長勾過老肖的肩膀道:“不錯,我一直覺得,老肖比我更了解西藏,可以算半個西藏通吧,我想想,是……是1996年吧,自然與科學欄目,還專門請老肖去做了期訪談節(jié)目,當時就是關于西藏的,是……什么,什么話題來著?”
老肖呵呵笑道:“是講的高原冰川消融對全球氣候變化的影響,里面就涉及到一些西藏人文地理。”
卓木強對這此沒興趣,他轉而問道:“那么,肖老師知道四方廟嗎?”
“四方廟?”老肖和胡楊隊長滿臉疑惑地對望著,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卓木強補充道:“就是當年文成公主進藏時,除了大小昭寺,在西藏的四個地方還修了四座神廟,好像是在佛滅時被毀了的。”
老肖搖頭道:“這個,可能要專門研究藏史的專家才知道了,我知道的都是些表淺的東西,比如今天的密教,還有古代西藏的苯教。其實你通觀西藏史,無非就是一部苯教與密教的發(fā)展史和斗爭史,以吐蕃王朝的終結和沙加王朝崛起為中點,前半部藏史是苯教由建立到繁盛最終走向沒落,后半部藏史則是密教不同教派的興衰更替。對了,老胡,我考你一考,你知道古藏人是什么時候形成的嗎?”
胡楊隊長道:“這個難不倒我,古藏人有說是羌人的一支,也有印度一支之說,但其實都缺乏根據(jù),我更贊同原生藏人一說,迄今發(fā)現(xiàn)的遺跡可以把西藏人類的活動史追溯到一萬四千年至兩萬年前,在舊石器時代便有了藏先民的活動。在藏地流傳有多種起源神話,其中較為知名的是猴化人說,還有魚說,犬說,在最古老的竹簡史和紅史上都有記載,當時藏地同中原地區(qū)一樣,在文明進化之后形成了許多大小氏族部落,隨時間推移漸漸融合,并產(chǎn)生了原始崇拜,也就是原生苯教的雛形,后來苯教在古藏民生活中的地位日漸上升,氏族從原始共產(chǎn)主義開始過渡,產(chǎn)生了權力分配,從那時候起,宗教和權力就已形成政教合一,氏族的統(tǒng)領被稱為教主,苯教的教主便叫苯波,在苯教中,最早的四位教主便是東.苯波,賽.苯波,黨.苯波和莫.苯波,他們在苯教徒中的地位就和我們華夏祖先黃帝一樣,所有藏人都是他們的子孫后代,再往后便是桑馬九兄弟,二十五個小邦,十二個或四十個小邦,以及天赤七王……”
卓木強沒有認真聽下去,只是思索著,這四方廟為什么不存在于正史當中,它當真是由苯教流傳下來的佛教廟宇嗎?它究竟是屬于苯教還是屬于佛教呢?為什么我家里的那本寧瑪古經(jīng)卻記載得那么詳細?如果說這根骨笛是屬于古苯教,它怎么會出現(xiàn)在可可西里?
卓木強還待進一步詢問有關骨笛的問題,這時胡楊的對講機響了,他打開頻道,只聽一人急促道:“隊長!我們在飲馬湖北岸發(fā)現(xiàn)一伙盜獵分子,柯克他們開車去追了,讓我留下來通知你們,你們趕快過來吧。”胡楊道:“是前鋒科考隊員林旭聲他們。快,老肖,帶幾個隊員,記得把槍拿上。卓木強,還愣著干什么,走,一起去看看!”
胡楊道:“是前鋒科考隊員林旭聲他們。快,老肖,帶幾個隊員,記得把槍拿上。卓木強,還愣著干什么,走,一起去看看!”
卓木強打算叫上張立一起,但想到他手上的傷還未好,這頭催得又急,就一個人登上了胡楊他們的車。車上,卓木強問道:“他們干嗎不一起上車追,還要留一個人守尸體?”
胡楊道:“笨蛋。超出信號車的信號增強范圍,對講機就無法聯(lián)絡了,而對講機自帶的通信發(fā)射頻率覆蓋范圍僅有五百米。我們只有先趕到飲馬湖,讓林旭聲替我們指路。”三輛越野車,從大本營出發(fā),盡量小心而快速地朝飲馬湖奔去。
卓木強未想到,一路的景致竟然出奇地好,他看見橫架在空中的巨大冰梁,就像桂林的象鼻山一樣,汽車從冰梁下駛過,而路旁還有無數(shù)石塊堆砌成的小山丘,老肖說,那是瑪尼堆,石片上刻有藏族的經(jīng)文,最下面的石塊有的有數(shù)百年歷史了,上面刻的經(jīng)文都斑駁脫落了,那表示這里曾有藏民活動過。而更多的可能,是遠在青海北端或以外的藏民,去朝圣時經(jīng)過的路段。卓木強閉上眼,就能想象那些穿著經(jīng)袍,一步一叩首的朝圣者。
前面有個更大的瑪尼堆,旁邊還插著經(jīng)幡,一個完全風化掉的牦牛頭骨,端端正正地朝東南方擺放,那是正對著布達拉宮的方向。又轉過一個山坡,飲馬湖就出現(xiàn)在眼前,湖水碧藍,岸邊已經(jīng)結冰,湖心處也結了一層薄薄的冰,但依舊映襯著藍天的色彩。飲馬湖呈帶狀,一直延伸十幾公里,科考車沿著湖邊一路駛過,對岸的山坡被白雪覆蓋,湖心又有幾個半島狀的峽角伸出,遠遠望去就像極地景色。更遠的地方有白雪覆蓋的山峰,老肖指著幾個山峰介紹道:“西南方向是可可西里山最高峰,崗扎日,它幾乎和布克達坂峰等高,都在六千八百米以上。本來往北有布克達坂峰,只是被馬蘭山冰川遮住了,馬蘭山冰川是可可西里最大的冰川。”
胡楊不知是否心情不好,一路上一句話都沒說。
到了目的地,眾人下得車來,只見林旭聲肅穆地立在飲馬湖畔,憤怒之情溢于言表,在他腳下不遠的地方,三十幾具藏羚羊尸體整齊地陳列在前,已經(jīng)有五具被完全地扒了皮,露出血肉模糊的尸身,黑白分明的大眼分外向前凸著。胡楊將手捏得“咔咔”作響,卓木強也憤怒了,就在這圣潔如仙女的湖畔,血腥離他們是如此之近,那些貪婪的人,為金錢而出賣靈魂的人,早已無人性可言。
卓木強這才發(fā)現(xiàn),張立隨著第三輛車跟在他們后面,他大力拍打著卓木強道:“這樣的事竟然不叫我,你……你也太……”卓木強道 :“你的傷還沒好,我怎么……嘿,先上車再說吧。”
胡楊在藏羚羊尸體前默哀數(shù)分鐘,然后道:“留下一輛車,三個人,把這些尸體處理掉。其余的人,跟我追。”
車上,另一名科考隊員陳杰怒道:“幸虧我們把營地設立在可可西里湖邊,否則,否則,這些沒有人性的家伙,還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來。”
卓木強錯然,老肖拍拍他后背道 :“可可西里湖是藏羚羊的一個越冬棲息地,那里有更大種群的藏羚羊,我們把大本營設立在那里,一是方便對周圍湖泊和布克達坂峰等的科考,二來也可以保護那里的越冬藏羚羊。盜獵分子最常出沒的就是這兩個時候了,一是冬季,藏羚羊的皮毛最厚實的時候,可以整皮做衣;二是春季,待它們換新羊絨時,可以切皮取絨。這些家伙,比我們還熟悉藏羚羊的習性呢,這一群藏羚羊,看來是今年追隨水草來到這里的,每年夏季,它們就都會在卓乃湖產(chǎn)羔,似乎是各處的藏羚羊趕來參加的盛會,最遠的要遷徙上千公里,那時也是一個盜獵猖獗期。那些人,根本就不會顧及藏羚羊的繁衍。”
沿著前車留下的冰轍,一路向北,老肖道:“那些家伙,想逃往昆侖山嗎?”
胡楊點頭道:“嗯,恐怕是這樣的,昆侖山脈縱橫交錯,山溝山谷極多,一旦進去了,就很容易擺脫追捕。不過沒幾天時間到不了,他們一定要選一處地方先躲起來,最有可能的,就是慌不擇路,躲進冰川里了。”
“馬蘭山!”老肖道。胡楊點點頭,他們順著車轍一直追,果然上了馬蘭山冰川。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4-4 03:27
第二十三回 冰山溶洞 上
老肖一直在給卓木強補課:“馬蘭山冰川發(fā)育在平坦的高山頂部,冰川覆蓋在上面好似一頂白色的帽子,可稱為冰帽,又叫平頂冰川,它的特點是沒有表磧,也沒有出露到冰面之上的角峰陡崖。冰川上層是粒雪,下層是冰川冰。由于全球氣候變暖,冰川一直處于消融期,里面會因消融而形成不少奇觀。”
胡楊觀察著旁邊的車轍道:“看來柯克他們追得很急,這些盜獵分子有些慌了。小心點!別陷進去了!”
在冰川谷中又開了近一小時,無線電對講機才有了信號,胡楊呼叫道:“柯克,聽得見嗎?柯克!”
一個男子的聲音道:“你們總算趕來了,我在北邊,我看到你們的車了。”
胡楊道:“盜獵分子呢?”
柯克道:“他們不要命了,鉆進了冰溶洞,我守在洞口呢。”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程渠他們巡察去了,看有沒有別的出口,目前好像還沒有發(fā)現(xiàn)。”
胡楊道:“情況如何?”
柯克道:“三至四個人,有兩把獵槍,一把自己改造過的半自動突擊步槍。他們還想和我們動武,我也沒客氣,掃了他們一梭子。”
半山腰上斜陷著盜獵分子留下的破車,據(jù)柯克報告,車里空空如也。他的車在冰川側面坡上,朝右開才看見柯克做的紅綢標記。
看似離得很近,但越野車越開越慢,看著柯克的車在眼前,可老是到不了,第二輛車前輪又陷入了冰坑,怎么努力輪子都打滑,根本出不去。胡楊一怒之下,拿起來復槍跳下車去,卓木強跟在后面,他后面是林旭聲,張立也跟來了。
卓木強想快些看到盜獵分子鉆進哪個洞了,快走了幾步,跑在胡楊前面,被胡楊一把拽住,罵道:“你不要命啦!走路不看地上的啊!”
卓木強愣道:“地上?地上沒什么啊?”
胡楊也不說話,突然向西走了幾步,拿起槍托對著一片似乎平坦的地用力一搗。那地面“嘩啦啦”陷下去一塊,聽到石塊滾落洞里的聲音,好像一直在往下面滾,直到聽不到聲音。卓木強驚道:“這——”
老肖從后面跟上來道 :“這上面到處都是看不見的冰陷坑,是冰溶洞薄弱處,里面究竟有多深,沒人知道,一旦踩在上面,哧溜就滑下去了,然后你再也別想上來。”
卓木強這才小心地跟在胡楊身后,到了柯克守的洞口,第一輛車也開了上來,兩輛越野車并排在洞口,第三輛車在半山腰拉第二輛。目前他們一共七個人,兩把來復,一把雙筒獵槍,加上柯克拿著的那把九毫米微聲沖鋒,一共四把槍,是為了對付攻擊型野獸和盜獵分子而準備的。
胡楊小心地走到洞口,看了看四周環(huán)境,朝洞里喊了幾句,柯克道:“沒用的,我喊了幾次了,他們都沒什么反應。”
胡楊道:“從他們走的路來看,他們對這一帶地形很熟悉啊。一定以前做過采金客,想獨占一條金脈而深入過無人的冰川頂蓋。”
卓木強問老肖道:“采金客?”
老肖道:“嗯,馬蘭山朝東延伸下去,距這里好幾百公里路了,那里以前發(fā)現(xiàn)過幾條金脈,八十年代曾擁入大批采金客,為搶金子還死了不少人呢。有些亡命徒,為了金子什么都不顧了,有時拼上性命走幾百公里的無人路,來到這冰蓋下面,看看有沒有運氣。不過,根據(jù)勘測結果,這冰蓋下面似乎沒有金礦呢,后來就再也沒有人來了。”
老肖轉過頭,問道:“老胡,怎么辦?這個應該是消融的冰溶洞,里面的情況不知道是怎么樣的,地下裂層往往四通八達,他們躲起來可很難找啊。”
胡楊道:“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找?guī)讉強壯的,隨我進洞!”他轉身看了看,拿過一把來復,硬塞在卓木強手里,道,“算上你一個。”
卓木強接過槍不知道該怎么放,翻來覆去拿了好幾遍,急道:“我……我不會!”他在靶場練習過手槍射擊,但是來復這樣的長家伙,還是第一次拿。
胡楊大度道:“不會沒關系,到時候就拿它當鐵棍使。”
張立在一旁道:“我也去,那些盜獵分子有槍的,到時候我能幫上忙。”
胡楊看了看張立纏滿繃帶的手道:“可是你的手……”
張立道:“沒關系,已經(jīng)不要緊了。”
看著張立一臉的誠摯,胡楊想了想,安排道:“林旭聲,把安全繩拿來,洞口就是個冰斜面,別下去了就上不來。柯克、張立,你們兩個拿上槍,我們進去。老肖,車上還有一把自動步槍,你們要守好洞口,我們出來前會先聯(lián)絡的,別的什么出來,你給我拿子彈掃回去!”
只聽老肖嘟囔道:“牛人。”
安全繩的一頭拴在一輛越野車上,張立背了捆備用救生繩,拿了鋼釘,裝進一個包里,然后背上。胡楊另拿出兩個巨大的登山背包,大號的交給柯克,特大號的交給卓木強。卓木強背在背上,感覺還挺沉,問道:“里面是什么?挺沉的。”
胡楊一瞪眼道:“這點力氣都沒有!你可是我們幾個里面最強壯的一個了。里面是救命的東西,你別給弄丟了。”他走在前面,剛邁出一步,又回頭強調道,“就是把你自己丟了,也不能把包丟了!”
老肖在后面一把抓住卓木強,神色嚴肅地道:“跟緊老胡,他可能想去看那個。這次就這么進入冰溶洞,有點太冒失了,但是沒辦法,老胡就是這脾氣,唉。就是我和老胡,總共也只去過兩次冰溶洞,里面步步危機,進去容易,想上來是難上加難,你們沒有這樣的經(jīng)歷,一定要聽老胡的,否則情況會變得極其危險,甚至能要了你們的命。”
卓木強點頭道:“知道了。”
這時,胡楊已經(jīng)拉著安全繩,小心地進入溶洞之中。只見他一手拉著繩,一手控制平衡,哧溜——就從洞口滑到了洞內。
跟在后面的卓木強也想學胡楊,可他背著一個巨大背包,手里又反握著來復槍筒,一進去抓安全繩的手就松掉了,人也跌坐在地,順著冰就直往里滑。
幸虧卓木強生得高大,坐在冰上滑行,也被胡楊一手抓住衣服,停了下來。從洞內朝外看去,冰洞的出口處是一條長約十米的冰斜坡,坡度在五至十度左右,要是沒有這根安全繩,想爬上去實在有點困難。卓木強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塊稍平的冰面,這塊冰面就有左右兩個路口,再往里看就是漆黑一團,什么都看不到了,如果剛才胡楊沒有抓住他,現(xiàn)在他究竟會在哪里,情況就很難說了。
柯克,張立,也都慢慢地溜了下來,張立問道:“走哪條道?”
胡楊說道:“電筒。”張立分發(fā)人手一個強力手電筒,那是一種手柄超長,可充電,尾部還可以放出十萬伏電的防暴手電筒,電量很足,強光驟然發(fā)出,還有些刺眼。
胡楊仔細看了看地面,說道:“他們慌忙掉進來,不可能停在這個平面上,一定是滑到底下去了,我們走直線。”
進洞的四人中,卓木強無疑是最高大的一名,其次便是柯克,身高估計有一米七八,紅臉跟打了蠟似的反光,戴了頂遮住耳朵的氈皮帽,活脫一個內蒙古冬季牧民;至于隊長胡楊,身高比張立還矮了一兩公分,但那他一臉兇相,一身煞氣,很是懾人,罵起人來,卓木強都不敢還口。
整條冰道長約五十米,剛好是安全繩到頭的距離,下面就是凍土石層了,至少鞋踩在上面不會滑倒。張立用電筒照了照四壁,所有的巖洞石壁都被厚厚的冰包裹著,手電光一照,冰里面的溶巖顯得光怪陸離,頗似無數(shù)頭怪獸,透過冰層也在打量他們,如今頭頂穹壁距地面約有四五米的高度了,還不知道冰層有多厚,他們整個兒如同走在一條冰做的甬道之內。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4-6 04:57
第二十三回 冰山溶洞 下
從進入冰洞,地面就一直傾斜向下,越往深處,越讓人感覺寒冷,卓木強心中寒意更重。那些盜獵分子在圣水湖畔,用赤裸裸的血腥撕裂了如畫的美麗,就像這冰做的四壁,將寒氣絲絲逼入他的身體。
胡楊取下手套,用手指感覺了一下地面,說道:“地上很干燥,從冰道融蝕的大小來看,可能這個冰洞融化有七八年了,這個洞是斜著向下的,還不知道下面有多深呢。”
柯克找到一絲衣服上刮落的線條,說道:“他們一直滑到這里,現(xiàn)在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胡楊道:“走。但是要小心點,盡量保持兩人間不超過手夠得到的距離,要是碰到地裂或地洞,旁邊的人可以幫一下手。”
走了沒兩步,卓木強就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怎么,是電筒?不是該用火把什么的,探測氧氣是否足量嗎?”
“呵呵。”胡楊笑道,“一聽就知道你是個少有戶外探險經(jīng)歷的外行人。你沒感覺到嗎?”
“什么?”卓木強不解。
“是風。”柯克解釋道,“這是冰溶洞,并不是地穴或地溶洞,那些溶洞環(huán)境封閉,越往下走,越容易缺氧,而冰溶洞就好比一個馬蜂窩,到處都是與外界相通的溶蝕洞口,風在四通八達的洞穴中橫沖直闖,也將足夠的氧氣帶入洞內各處,所以我們不需要用明火測算氧氣含量。而且……”柯克也笑了笑道,“用火把來測量氧氣,那是過去和完全沒有準備的旅行者使用的土方法,雖然簡單,但是效果并不高,如果在某些沼澤地穴,空氣中含有大量的氯、氨、烴烷等雜合氣體,火把依然能點燃,但對人體卻是致命的毒氣。我們身上都配備了現(xiàn)代的空氣探測儀,每立方米空間中哪怕只有一立方微米的氧氣也能探測出來,當環(huán)境氣體不適合人體生存時,它們會發(fā)出警報的。”他拍了拍腰間,卓木強看見一個類似對講機的東西亮著綠燈。
卓木強緊跟在胡楊后面,一手扶著冰壁,一手抓著登山包的系繩,小心翼翼地走著。他又問道:“可是,如果到處是洞口,那些盜獵分子不是很容易就逃走了嗎?”
胡楊道:“所以說呢,沒錯,冰溶洞內可以說像馬蜂窩一樣,千瘡百孔,但是像我們進來那樣大的洞口就很少了,大部分是拳頭大小的陷坑。而且,你要了解這些冰蝕洞的來歷,嘖——讓我想想。這樣跟你說吧,這些洞穴,是由于冰和水的相互作用,歷經(jīng)了千萬年之后,才慢慢侵蝕形成的。水有個特性你知道的,水往低處流,所以,這里的洞穴有一個共性,全部是從洞口向內傾斜,指向山腹,就和我們進來那個洞口一樣,出口附近是一條冰做的傾斜通道,那些盜獵分子如果沒有登山用的冰鎬一類工具,根本就上不去。而從他們逃跑的路線來看,根本是由于被追得過于緊迫,汽車陷入了冰地坑,慌亂中才舍去車而逃入這冰洞。他們或許本打算在洞內與柯克他們僵持,沒想到我們的人越來越多,聽到了汽車聲才往洞穴深處逃去的。”
卓木強為之一愣,他沒想到這個看似脾氣火暴的隊長竟然有如此清晰的思維和縝密的邏輯。胡楊“哼哼”一笑,仿佛自嘲道:“怎么?沒想到我這個大老粗還能說出這樣一套道道兒?大個子,這科考并不像你們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么簡單,開開車,測測風,探探水,就跟旅游似的,其實我們搞科考的,需要非常深厚的知識來作為活命的本錢。”
張立走在最后道:“啊,那和考古也很像啊。我記得有位考古學家說過,打開一棺古墓,要先想到里面可能有什么,才能找到那些東西,不然就會被當做爛泥給處理掉了。”
胡楊不滿道:“這可比考古困難多了,在考古界,你想不到里面的東西,最多只是得不到里面的東西罷了;而在我們這樣的環(huán)境里,如果你想不到將會發(fā)生的情況,那么結局只有一個,就是以你的生命為代價。”
燈光照在胡楊臉的一側,那大胡子影子投射在冰壁上,經(jīng)過冰層的反射折射,胡楊的頭像就像一頭可怕的洪荒猛獸,看得張立心頭一驚。又走到一個岔路口,胡楊在洞口細細一看,馬上判斷道:“走左邊。”
卓木強看見,跟在身后的柯克從包里拿出個什么東西在冰壁上做記號,他問道:“你這是?”
柯克道:“做路標,不然在這個到處是岔路的冰洞里,你怎么出去。”
卓木強道:“可是我什么也看不到啊?”
柯克微微一笑,道:“是熒光筆,需要特殊的紫外裝置才看得見,不然不是也給那些盜獵分子做了記號嗎?那他們就可以利用記號逃走,或是躲在我們記號的后面伏擊我們,這也是我們經(jīng)過了多年的……”
胡楊在前面道:“快跟上來,現(xiàn)在不是解釋這些儀器設備的時候。我想,他們以后也不會需要用這些東西吧。”
四人行進緩慢,胡楊還不住利用手中的對講機與外面的老肖交流信息,而對講機的信號,隨著他們的深入洞穴,也越來越弱了。冰洞內岔路極多,包裹洞穴的冰壁時厚時薄,他們就如螞蟻穿行在蟻穴迷宮之中。胡楊謹慎地追尋著盜獵分子留下的蛛絲馬跡,帶著他們來到一條冰縫前。洞穴兩端的冰壁突然增厚,就如一塊巨大冰石,被巨斧從中劈開,留下一條楔形通道,僅容一人通過。
前面的冰縫明顯地窄了,四人都需要側身才能通行。洞頂懸掛著冰凌,石壁突兀嶙峋,卓木強背著大包過不去,只能雙手舉著包挪過去,不少長懸冰凌被背包折斷,冰珠子時不時滴落在卓木強領口,連柯克也遭到連累,不住道:“小心點,小心點,這東西扎在身上,比整個人掉進冰窟窿還讓人難受。”
胡楊笑道:“小心點,這些冰比普通冰溫度更低,掉進衣服里像針扎一樣痛,弄不好,還能讓你患上冷骨風。”
前面的通道更加狹窄,胡楊不得不收腹憋氣,他自然又咧嘴罵了盜獵者一番。
卓木強艱難地挪動著,依然忍不住好奇問道:“這個洞到底有多大?”
胡楊喘息著道:“不……不好說。弄不好的話,整個馬蘭山冰川內部,都能被串起來。這馬蘭山,是昆侖山脈的南支,地質系古代強烈侵蝕的復雜變質巖所構成,冰川消融可形成冰面河流、冰塔林和表磧丘陵等冰川融蝕地貌。冰川上游為侵蝕地貌,冰川下游為沉積地貌,如今我們在冰川中上游腹地,這里的形態(tài)用我們術語來說,大致有刀脊、冰坎、冰斗、冰刻槽,那些沉積物是冰礫阜、蛇形丘、冰水階地臺地和冰水扇。呼,總算擠出來了。來,把包遞給我,我拉你一把,小心點,地面好像已是冰凍層,很滑。”
卓木強終于也擠出了狹窄的縫隙,借助手電的光放眼望去,不由得大叫道:“啊——”空曠的洞穴內傳來陣陣回音“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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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最近因為盜版問題,很苦惱,在這里聲明一下,我的小說允許轉載,但是前提是必須注明原創(chuàng)作者和文章出處,因為盜版文章大多是從新浪原創(chuàng)上復制的內容,所以從現(xiàn)階段開始新浪原創(chuàng)進入收費閱讀了。但是在這里我可以做一個保證,在本論壇的連載會一直進行,我也會堅持寫下去,希望大家繼續(xù)支持,這也是我寫下去的動力所在,謝謝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4-9 22:31
第二十四回 冰鑄奇觀 下
柯克應了一聲,取下卓木強身后的行囊,從里面拿出工具,一些看起來可以綁在身上的布帶條,一些方形的帶繩套的鋼圈,大小“8”字形的鋼環(huán),看上去像鏤空的鞋子,下面滿是鋼爪的東西,帶搖把的尖錐形鋼具等,應有盡有。卓木強看著這些他叫不出名字,說不出用途的各式工具,真想每一件都詳加詢問,可他知道,時間和地點都不合適,只能看著胡楊和柯克小心地操作著。他們先用那些錐形器具在冰層打洞,然后把后面有一個洞的鋼條釘入洞中,用一些掛鉤和那些方形的東西連接起來,然后把那些布帶像穿衣服一樣套在自己身上,再用繩子把身體和釘在冰上的鋼條連在一起。卓木強和張立還沒看明白,柯克已經(jīng)發(fā)給他們二人一人一個大布帶,并幫助他們也系好,又給他們穿上那帶鋼爪的鐵鞋套。一切準備就緒,胡楊說道:“按次序跟緊,我先從冰橋上走過去,你們一個一個跟過來,我們先去中間的冰平臺。特別是你們兩個新手,我不得不提醒你們,我事先沒預計到會碰到這樣的地形,對于沒有經(jīng)驗的你們而言,要格外小心,從冰橋上過的時候,盡量雙目平視前方,僅用余光看著橋面,你們手里的升降器要握緊,一旦身體在冰橋上打滑,就死死握住手中的東西。聽明白了?那我過去了。”
卓木強看著胡楊拿著個類似探路的棍子,帶著繩索,好像沒費什么勁兒就過去了,他跟著第二個,按照胡楊說的辦法,盡量看前面,手里抓著那掛扣在繩索上的東西,也平安走過了冰橋。胡楊贊道:“做得很好。”
卓木強笑道:“這個很容易啊。那些盜獵分子不用安全繩也能過來吧。”
胡楊臉色一沉,嚴厲地道:“別把它當兒戲,從冰橋上過,等于是和死神貼面而過。那些冰橋看上去又寬又直,好像很牢固,可是你要知道,橋面要是有大于一度的傾斜度,而你又沒穿冰爪的話,那近乎絕對光滑的路面就能讓你馬上滑下去。而且越寒冷的地方冰層越是脆,冰橋的正中要承受十分巨大的壓力,哪怕它上面形成一道頭發(fā)絲粗細的裂縫,它便隨時都能發(fā)生坍塌,盜獵分子不要命,我們犯不著陪他們送死。”
張立第三個過冰橋,他看見胡楊和卓木強走得都十分輕松,心中奇怪,為什么胡隊長不讓看橋面呢?本來這冰橋就不容易看清,還只用余光去看,那不是更容易走錯路嗎?走到一半,他忍不住稍稍向下斜視了一眼。張立看見,那光滑如鏡的冰面上立刻出現(xiàn)了一張好奇張望的臉,他知道,那就是自己的面孔,但是臉以下的部位都看不見了,而頭頂?shù)谋⒈瑁捕嫉褂吃诒鶚蛑畠龋高^冰橋,冰橋下方的千仞絕壁,和從絕壁中生長出來的冰晶、冰筍也都一覽無遺,再往下,就是縷縷冰霧,隱山隱水地纏繞在半壁之中,宛如白色的游龍翱翔在天地之間。一剎那,張立突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站在真實的冰面之上,還是懸浮在半空之中,而在這半空中,還有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卻顯得慌亂、無神、驚訝的臉,只有一張臉孔,浮在半空中的臉孔!
張立突然失去了方向感,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不斷地向下沉,天上的穹頂和腳下的大地都繞著自己轉圈。他好像聽見遠處傳來什么人的喊聲,又好像什么都聽不見,他身上的力量就好像被什么人用注射器一下子全都抽空了,手和腳都不聽使喚,他自己已經(jīng)完全地失去了控制力。
卓木強看見張立突然呆立在冰橋正中,一動不動,雙目無神,他喃喃道:“張立怎么啦?”
胡楊正在整理安全繩,聞聲一看,大驚道:“不好!他要掉下去了。”
“什么!”卓木強再看時,張立已經(jīng)軟軟地斜倒下去,一下子栽倒在冰橋之上,身體斜靠著安全繩,尚未滾下冰橋。胡楊大聲叫道:“柯克,去幫他一把。張立!張立!你給我清醒點,張立!聽見我說話了嗎?張立!”
有安全繩的保護,柯克帶著張立過了冰橋,胡楊抓了些冰漬,涂抹在張立頸項,讓他清醒過來。卓木強道:“怎么會這樣的?”
胡楊道:“這叫懸空暈厥。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大腦一直接受著站在實地才能立穩(wěn)的信息,突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懸在半空時,大腦會發(fā)出錯誤的信號,既然是懸在半空,就一定得墜落下去,而實際上身體并沒有下墜,但大腦已經(jīng)發(fā)出信號,心跳,血液流動,都為了適應墜落而改變了頻率和流向,大腦短暫失血而產(chǎn)生暈厥,歇一下就好了。這就是我不讓你們看下面的原因,也是我們要系好安全帶的原因,前車之鑒啊。好了,他緩過神來了。”
柯克看了一眼四周環(huán)境道:“從這個角度看,這里更美了。奇跡,這簡直就是個奇跡。”
胡楊卻道:“不好,情況很不好,從這里看,僅肉眼可見的大型洞穴入口就多達七八個,我們很難找到盜獵分子逃走的路線了。”
柯克觀察了一下,道:“盜獵者慌亂中,選擇的冰橋一定又大又直,這條路應該錯不了。”
胡楊道:“我同意你的觀點,但是你看清了,那個地方,這條路一直向前走的話,我擔心他們兩個過不去。”
柯克看了看胡楊手指的方向,果然,順著他選擇的路線前進,過了幾座冰橋后,有一道冰梁從中斷開,中間有一米距離得憑借人力跳過去。若是在平地,那一米距離誰都能跳過去,但是那冰梁下是萬丈深淵,方才張立站在冰面上向下望了一眼,就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他們如何能跳過那極限的一米距離。
這時,張立悠悠醒轉,看著卓木強那剛毅的面孔,迷糊著道:“我怎么啦?這是?”
卓木強道:“你不聽胡隊長的話,剛才暈過去了。”
胡楊用手比畫著,道:“這條路沒有問題了,我們就這樣走過去。”
他們小心地繞道而行,胡楊在前面不斷地在實地打入鋼釬,扣好安全扣,卓木強、張立、柯克則小心地跟在后面。出于對張立的保護,他們三人一同前進,胡楊則警告過,三人一定要一同邁腿,步調一致,任何一個人出現(xiàn)差錯,三個就可能一同掉下冰橋,而安全繩可能不堪忍受重負而拔出鋼釬,最后四個人一齊完蛋。卓木強走在三人的前面,此刻的情形讓他知道了,什么叫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每一步都提心吊膽,連眼珠也不敢隨便亂轉,點三根煙的時間過去了,四人才算來到了冰蓋的另一端,一個巨大圓形洞穴的入口處。胡楊解下安全扣,大口地喘著粗氣,那負擔不是來自重物,而是來自內心。卓木強踏上實地數(shù)分鐘后,才敢回頭看去,只見短短不足一百米的距離,他卻感覺走過了半個世紀。此刻再看那冰鑄奇觀,依然覺得它的魅力無限,可是方才置身其中時,竟然沒有感覺到絲毫美麗,胡楊說得沒錯,那動人心魄的美麗所伴隨著的,處處都是死亡的陷阱。
張立早已面無人色,方才還在不住稱贊天公造物的他,此刻只想早早結束這段經(jīng)歷,然后回大醫(yī)院去做個心理檢查,看看自己是否有恐高癥。
柯克收拾好自己的裝束,又替卓木強他們除去過冰橋的裝備,催促道:“走吧,我們又要鉆地洞了。”他不愿回頭,生恐自己無法抵擋那美麗的誘惑,再次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這次的洞穴冰層稍薄,不少地方已經(jīng)完全剝落,露出堅硬的巖壁,洞穴也比他們進來時寬大不少,四人都能并排通過。被冰吞噬過的巖壁,留下了各種形態(tài),如一個個猙獰之獸,張牙舞爪地歡迎他們這群陌生的訪客。
胡楊看著他們走過的洞穴,疑惑地道:“好像沒看見盜獵分子留下的痕跡,也不知道這條路對不對。”
話音剛落,洞穴深處突然傳來凄厲的喊聲,卓木強第一次聽到,一個雄渾的男中音會發(fā)出這樣悲慘的叫聲,那讓他想起屠宰場里的肉豬臨死前的號叫。男聲中還夾雜著另一種含糊不清的聲音,好像是另外一個人,已經(jīng)顯得有氣無力了。
柯克大叫道:“是這里了,快,跟上去!”他當先向前沖去。胡楊拉了他一把,沒拉住,他反手拉住了第二個準備沖出去的卓木強,低聲道:“不……小心點!”
在電筒的光圈映照下,胡楊的臉色有些發(fā)白,卓木強沒想到,大胡子的臉色也會這么蒼白。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4-13 05:56
前兩天因為家中電腦中了病毒,無法上網(wǎng),所以耽誤了更新,是在很不好意思,謝謝多家一直以來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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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被冰封的遺跡 上
胡楊步程快,在穿過幾處甬道岔口后,總算在一處轉角追上了柯克。柯克指著黑黝黝的通道深處道:“沒聲音了,剛才聲音一定是從這里面發(fā)出來的,一定。”
胡楊擺手道:“別,別著急,先把手電的光關小再說。”
卓木強和張立也趕了上來,卓木強問道:“為什么?”
胡楊指著冰壁道:“你們發(fā)現(xiàn)這處墻壁與別處有什么不同沒有?”
柯克摸了摸四壁,奇怪道:“沒有冰,這個洞穴似乎比剛才的要暖和些。”
胡楊小聲道:“不只是沒有冰,四壁也很干燥,連一點水汽都沒有。那些盜獵分子也一定是因為感覺到溫暖才選擇了這個洞穴吧,這條路應該是通向馬蘭山南坡背風的一面。”
張立道:“可是和手電有什么關系呢?”
卓木強突然反應過來,問道:“小動物?毛茸茸的小動物?”
胡楊點了點頭道:“沒錯,這樣的洞穴,背風靠陽,適宜它們過冬。”
柯克道:“是什么?”
胡楊道:“倉鼠,是高原倉鼠。上萬只高原倉鼠聚集在同一個巨型洞穴內冬眠,驚擾了它們的后果是很可怕的。那些冬眠的家伙醒來后會相當?shù)酿囸I,它們如同東南亞飛蝗,沙漠行軍蟻一樣,以貪食為它們的本性,吃掉一切它們能碰見的有機物。”
卓木強詫異道:“數(shù)萬只老鼠同處一穴!”
胡楊道:“不錯,你別忘了,這里是可可西里,在這冰原上度過冬天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不少動物為了過冬都用盡各種辦法,有的地方甚至有飛鳥與地鼠同處一穴的景象,都是為了安全地度過寒冬。”
柯克吐吐舌頭道:“哇,飛鳥與老鼠同居,那蝙蝠一定是這樣誕生的了。”
胡楊臉色一寒,威脅道:“被它們追上,那可是真正地連骨頭也不會剩下。”他低沉道,“我不是故意嚇唬你們,本來我也沒打算把這樣可怕的事實說出來,可是現(xiàn)在,我們所處的這個洞穴環(huán)境,實在太適宜它們冬眠了,我不得不提醒你們。”
柯克懷疑道:“我們沒那么倒霉吧,隊長?”
胡楊狠狠地道:“你難道沒聽出那驚恐嘶喊聲中的絕望嗎?是什么能讓一個人發(fā)出如此絕望的聲音?我進行科考這么多年,曾目睹了隊員被兇殘的野獸咬死,也看見過他們失足跌落萬丈深淵,或者被巨石砸破胸腔,被樹樁刺破內臟,活不成也死不了,可他們只是發(fā)出凄慘的叫喊。只有那些家伙,能讓人發(fā)出絕望的聲音,那是靈魂也被吞噬時才會發(fā)出的聲音,你明不明白!”
柯克道:“可是,萬一不是呢?不管怎么說,那畢竟是兩條人命。”
胡楊看了一眼充滿黑暗的甬道,說:“所以,我們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能進去。”
他從卓木強背包里取出兩個滅火器大小的鋼瓶,背在背上,手里持著噴管一類的東西,跺跺腳道:“希望這個能對付它們,走吧,手電都給我調到最小光圈。”
柯克嘴里還嘀咕著:“沒有隊長說得那么可怕吧,這么耽擱一下,還不知道情況怎么樣了呢。”
他們轉過通道,胡楊停在一處斜坡前面。在他們前面,已經(jīng)無路,盡頭是一處圓頂石窟。
卓木強一驚,也馬上停下腳步,低聲問道:“發(fā)現(xiàn)它們了?”
胡楊低聲道:“還沒有,你們把手電光都聚一聚,讓我看清前面的墻,上面好像有什么東西。”
四道光柱打在墻上,卓木強和胡楊都抬起了頭。他們看見,正對著他們的墻面,那上面分明是人類文明留下的印跡,黑色的圖案,清楚地反映了某個種族的先民曾在這片荒蕪的冰原上生存過,繁衍過。
黑色的線條勾勒出,一個個如火柴人的形象,他們或手拉著手舞蹈,或做著祈求上天的禱告;既有生殖崇拜的男女交媾圖案,也有殺牛殺羊的祭祀場面,雖然線條簡單但特征明顯,讓人一看都能明白。
柯克擠在后面,他的電筒往左偏了偏,使他立刻對一幅狩獵圖產(chǎn)生了興趣。一群火柴人或用投石,或用樹藤,正在攻擊一頭龐然大物,那家伙身披長毛,長著一雙巨大而鋒利的長牙,還有不少火柴人已經(jīng)攀爬到了那家伙的背上,用尖利的東西刺,用巨大的石塊砸,那情形,就像一群螞蟻在撕咬一只蟈蟈,畫得形象極了。柯克驚訝道:“那東西……好像是大象吧?”
“大象?可可西里曾有大象?”張立感到不可思議。
“不——不是大象,你們看那體形,如果按古人與它作對比,它的體形比最大的非洲象還要大出數(shù)倍,而且,它身上的長毛,還有比普通象牙長出一倍有余的彎曲的長牙,沒錯的,畫得太逼真了。這些巖畫的作者是個天才,雖然不可思議,但是不可否認它真實地記錄了一切。”胡楊激動得聲音有些發(fā)顫。
“是什么?”卓木強問道。
“正如你所見,那是一頭——猛犸!”胡楊緩緩轉過頭來,眼里閃爍著激動,看著每一個人道,“一頭被認為在數(shù)萬年前就滅絕了的史前動物!”
“猛犸生活在數(shù)萬年以前的北冰洋凍土地帶。在西伯利亞、加拿大等地區(qū)都發(fā)現(xiàn)過猛犸的化石。在我國東北地區(qū)也有發(fā)現(xiàn),但是這樣的壁畫出現(xiàn)在可可西里,這還是第一次,說明這個地方不僅有人居住,而且曾經(jīng)有過人類文明的繁盛時期,這簡直是這次科考最重大的發(fā)現(xiàn)。它不僅彌補了從三岔口細石器、可可西里細石器到古羌族的歷史空白,而且把古人類文明的距離往西推進了近一千公里。”胡楊一興奮起來就滔滔不絕。他此刻最想和老肖通一次話,可惜距離太遠,對講機怎么擺弄也沒有信號。
柯克客觀地分析道:“可是,是什么人在這里生活過,并留下這樣的史前遺跡呢?”
胡楊思索道:“這個不好說,由于當時的工具限制,古人類并不能詳細地描繪出他們的服飾特點,或者根本還沒有發(fā)展出服飾,不過從地域分布特點來看,極有可能是古羌人,或者是北邊的傳說中的戈基人的祖先留下的。來,你們給我照著,我把它們攝下來。”
卓木強道:“光線不太好,能不能把手電光圈調大些?”胡楊沒有反對,他已經(jīng)全情于拍攝的準備工作之中了。
三人把手電光又開大了些,這次,張立又發(fā)現(xiàn)洞穴的地板似乎有些異樣,他喃喃地道:“你們看,地板好像在動。”說著,手里的手電不自覺地往下移動。卓木強和柯克這才注意到,昏暗的石室地面,果然好像是一頭巨大的蠕蟲般,來回地蠕動著。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4-18 23:48
28
張立也笑了,他抬頭看看冰橋,可以清晰地看到頭頂上那些冰橋、冰柱間倉鼠游走的身影,它們正有條不紊地聚攏過來。他自嘲道:“真是沒辦法,我們兩人無論誰松手,都是一齊掉下去呢,想最后說幾句話都沒人能傳達了。”
卓木強道:“說什么傻話呢。放心好了,我曾請全國最有名的卜卦師給我算過命,他說我五十歲以前都會吉人天相的,既然我死不了,你也一定沒事。我們只需要耐心地等待就好了。”
張立失笑道:“很抱歉,我也曾經(jīng)碰到過寺里的活佛,人家告訴我的是不要與冰雪太過接近,否則最嚴重的后果是死無全尸,現(xiàn)在看來這句話已經(jīng)應驗了。不知道是我的霉運帶著你一起倒霉呢,還是你的吉運保佑著我一同幸運,就只能看我們誰的命更硬了,強巴少爺。”
卓木強嚴肅起來,道:“放松點,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我們只要一直堅持,終將獲救的。”
張立歉意道:“實在對不起,看來這次我要拖累你了。我……我沒法放松,這已經(jīng)是我的極限了。”張立最后一句話,已經(jīng)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顯然是力量用到盡頭了。
卓木強心想,張立怎么說也是受過特訓的,怎么會如此不濟。這時,張立從一道光柱下晃過,卓木強這才發(fā)現(xiàn),張立那纏滿繃帶的手,血從白色的繃帶中滲出來,已完全染紅了繃帶,從張立臉上痛苦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一直艱難地對抗著那傷口撕裂的痛苦。
卓木強用左手奮力拉起全身,將繩索往右手手臂再捆了兩匝,開始平靜地吐納著,淡淡地對張立道:“還沒有到放棄生命的時候吧,我的特種士兵,再堅持半分鐘,一定要堅持住!”
在張立從他身邊晃過的時候,卓木強突然奮起一腳,踢在張立身上,兩人朝不同的兩個方向蕩開。當兩人蕩到盡頭,又開始朝同一個方向靠攏時,卓木強伸出手去,企圖抓住張立,但無奈距離還是太過遙遠,張立又是兩只手與繩索纏在一起的,卓木強僅伸直腳尖可以夠到張立,手臂根本抓不住張立。但就這么踢一次,張立已經(jīng)痛苦至極,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滲出,滾落到面頰又被凍結成冰,冰珠子掛在鼻尖、下頜處,又被嘴里哈出的白氣化解。
卓木強沒有別的辦法,但他沒有放棄,他決定再試一次。他對張立說道:“我準備再來一次,你準備好了嗎?不管有多痛,千萬別放手啊!”
張立努力地抬起腳配合,卓木強蹴在張立的腳上,兩人再次反向蕩開,又向一起靠攏。這次的疼痛撕心裂肺,張立只感到繩索深深地陷入肉里,從骨頭上勒過,他眼前一黑,知道自己的雙手快要從繩套中滑出來了。就在這一刻,張立感覺身體一震,被什么東西托住了,跟著手臂一緊,手腕上的繩套被另一只寬厚的大手抓了過去。
張立睜開眼,只見卓木強張開雙腿,緊緊地夾著自己的腰際。他那雙虬龍似的大手,各抓住安全繩的一端,就如蕩秋千般橫吊在冰橋之下,只可惜這秋千沒有坐板。卓木強用盡力氣將左手手腕翻轉幾圈,好讓繩子固定得更穩(wěn),同時對張立道:“快,抱住我的腿,我快夾不住你了。”
張立立刻放下解放出來的雙手,用肩肘反夾住卓木強的大腿,兩人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固定懸吊在了半空,暫時不會掉下去了。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4-20 08:54
29
時間,每一分過得都那么緩慢,一個人架著兩個人的重量,卓木強亦感到十分吃力,他感到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快斷裂了,身上的肌肉也如那絞緊的牛筋,如果其中的一股斷裂了,其余的全都得斷開。繩子生生地勒進肉里,血液快凝固了,兩只手臂都變成了紫肝色,卓木強清晰地感覺到,手上的知覺正在一點點消失,他自己也知道堅持不了多久了,但是不撐到最后一分力氣用完,他是不會妥協(xié)的。
張立仰頭看著卓木強,這個威猛大漢此刻從這個角度看上去更加高大,身上的肌肉比大衛(wèi)還要完美,那簡直就是一尊金剛。看著卓木強遲遲不語,眼神飄忽不定,張立問道:“在想什么呢?強巴少爺?”
卓木強苦笑道:“我在想,不知道敏敏現(xiàn)在怎么樣了,幸虧她生病在前,沒有同我們一道。”
張立無言,良久才道:“比起敏敏,是不是該多想想我們現(xiàn)在的情形,強巴少爺。”
卓木強吃力地道:“我會堅持到最后一秒,放心好了。”
張立看到了卓木強變了色的手臂,他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同時他也知道,自己先下去的話,卓木強還可以多堅持幾分鐘,他幾番思索后,終于道:“放開我吧,強巴少爺!你還有未完成的心愿呢,而我只有一個小小的心愿,請你告訴我媽媽——”
卓木強憤怒地打斷張立的懇求,提高音量道 :“快閉嘴!不要再東想西想了,我是不會松開的,除非我們兩人一同掉下去。是我把你帶到可可西里來的,要回去我們就一起回去,如果不行,就誰都別回去,你的那些心愿什么的,留著以后告訴別人吧,跟我說了也是白說。”他的目光如此堅定而執(zhí)著,言辭更是不容張立辯駁。
但張立已經(jīng)不抱多大希望了,胡楊他們的情況還不清楚,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們自身難保。而眼下他和卓木強命懸一線,那些食人的倉鼠已悄然靠攏,危險迫在眉睫,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說還有什么人能趕來救他們的話,那絕對是奇跡發(fā)生。所謂的等待救援,不外乎是安慰內心的話語,這些,卓木強心里和張立一樣清楚,這時,卓木強感到,光線變暗了,他喃喃道:“怎么?變天了嗎?”
張立無奈地笑了笑,說道:“它們來了,強巴少爺。我想,我們應該做好準備了吧。”
卓木強抬頭一看,他看見,懸在頭頂?shù)谋鶚蛏希瑵M是密密麻麻的小腳丫,那些倉鼠聚攏來,遮住了整個冰橋橋面,就像一頭擁有無數(shù)觸角的黑色巨獸,它將要吞噬掉他們,連骨頭也不剩。張立所問的做好準備沒有,是指卓木強哪一刻放手。卓木強調侃地答道:“時刻準備著!” 現(xiàn)在,卓木強有兩個選擇:其一,懸掛在這半空,被倉鼠當做一大塊臘肉吃得什么也不剩;其二,放開手,掉入奔騰的暗涌,被冰凍成一具干尸,除此之外,再沒有第三種選擇的可能。
張立知道,最后的時刻就要來臨了,他笑了,笑著對卓木強道:“真高興能同強巴少爺一同死去。在生命的最后時光里能遇到你,我感到十分榮幸,以前就聽說了很多關于少爺你的傳聞,我一直在想,那是一個怎樣英雄般的人物,能在高原上留下史詩般的故事,能讓那么多人尊敬并佩服。說實話,第一次見到你時,我感覺你除了身形高大以外,和普通人并沒有什么不同,因為不能和想象中的強巴少爺作比擬,我還很失望了一段時間。可是,越和你接觸,我就越發(fā)現(xiàn)你身上的優(yōu)點,今天,我算服了你了,強巴少爺。如果老天再給我們一次存活的機會,我會一直追隨著你,直至死去。”
淚水,在這個鋼鐵一樣的漢子眼中閃動,張立覺得,這次自己好勇敢,作為一個男人,向另一個男人表示自己的崇拜和敬佩,那比在敵人面前表示臨死不屈需要更大的勇氣。熱血在心中翻涌,身體比任何一刻都更加滾燙,自己曾平凡的生存,而今,突然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義,或許,這也就是強巴少爺追尋著那戰(zhàn)獒的意義吧。只可惜,剛剛發(fā)現(xiàn)生命的意義,就面臨著生命的結束,張立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滿足還是應該不甘。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4-22 11:25
30
仿佛又過了許久,張立感到,身體依然懸在空中,并沒有掉下去。他不禁抬頭打量卓木強,只見那尊金剛,咬緊牙關,青筋從額頭一直布到頸部以下,他堅持著,似乎還沒有打算放手,再上面,那些倉鼠已經(jīng)抵達,有的開始噬咬安全繩,更有大膽者順著兩邊的繩索開始向下爬。
“還在等什么呢,強巴少爺?”張立問道。
卓木強咬牙切齒道:“不知道,或許是心有不甘吧!”他已快用盡全身力量,此刻全身的肌肉都微微地顫抖著,他艱難地別過頭來,看著一只快要爬到手臂的倉鼠,一人一獸,就這么大眼瞪小眼地對望著,他恨恨地道,“就這樣,被這些看起來弱小的家伙給慢慢吃掉,真是不甘心啊!”
一只倉鼠發(fā)現(xiàn)這個著陸點很安全,順著卓木強的雙臂來回奔跑起來,鼠尾巴就在卓木強額頭、鼻尖、面頰上掃來掃去。卓木強憤怒至極,趁那家伙從自己領口過時,猛一低頭,將整個鼠頭咬進嘴里,那家伙哼都沒哼一聲就被咬斷了脖子。卓木強遠遠地吐出老鼠,跟著舐了舐舌頭,將一口的老鼠毛連同唾沫狠狠地吐掉,惡罵道:“想吃我,得用你的命來換!”可是,更多的倉鼠已經(jīng)沿繩攀下,它們已經(jīng)餓了一冬,沒有什么事可以阻止它們進食。
張立看著卓木強難以作出抉擇,便道:“先把我放下去吧,強巴少爺,不然,數(shù)千年后的人們看到我們的尸體以這樣一種姿勢被凍在一起,不知道他們會怎么想。”
卓木強沒想到張立在這當口還有心思說笑,他笑道:“千年以后人們發(fā)現(xiàn)我們的尸體,會一致認為,可可西里的原始古人中,非常盛行同性戀。”
張立也大笑起來,但只干笑了兩聲就停住了。卓木強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收斂,終于無奈地道:“好了,準備好了嗎?笑一個吧,別讓后人看見我們痛苦的表情。”
張立勉強地咧開了嘴,只聽“嘶——”的一聲,仿佛哪里的煤氣正大量泄漏著,那些原本猖獗一時的倉鼠突然變得六神無主,倒轉身體,四下亂竄開去,更多的被同伴擠下了冰橋,掉進無間地獄去了。橋上的倉鼠散開,陽光又透了下來,張立不敢相信會出現(xiàn)這樣的奇跡,喃喃道:“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只聽大胡子那粗魯?shù)穆曇艉浅獾溃骸八麐尩模磕緩姡憧梢獔猿肿。凰墒挚删屯嫱炅恕!贝丝搪犐先ゾ故悄敲从H切。
胡楊站在橋邊一瞧,馬上了解了卓木強他們的狀態(tài),他大喊道:“堅持三分鐘,至少要堅持三分鐘啊!”他馬上從包里取出安全索裝置,柯克幫手,兩人以最快的速度固定好鉚釘,胡楊拿出一把發(fā)射槍,將幾枚帶快掛環(huán)的冰錐射入一道冰梁,冰錐與冰錐之間事先套好了滑輪,很快,一個由四個靜滑輪、四個動滑輪組成的滑輪組就做好了,安全繩系著一個“d”形鎖吊了下去。柯克焦急地道:“這樣做很危險,張立在抓住鎖具時有可能掉下去。”
胡楊道:“來不及了,卓木強已經(jīng)堅持不住了。”他看準位置,大叫道,“咬住繩子,卓木強!你行的,咬緊它!”
柯克飛快地把另一條拴著安全帶的繩子送了下去,張立將雙臂和上半身都套入安全帶中,和卓木強分了開來。卓木強原本咬緊繩索,都快拉上來了,他突然重新用手抓緊繩索,大叫道:“等一等!放我下去,放下去,慢……慢……慢點。”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4-23 00:43
31
胡楊大聲道:“卓木強,你搞什么?你還能撐得住嗎?”卓木強不予理會,一手吊著繩,一手在橋下的邊壁上拿到了什么東西,然后才示意吊他上去。
直到兩人都安全回到地面,胡楊才松了口氣。
兩人一落地,柯克和胡楊就對兩人做了急救,張立僅是手掌裂傷,做了簡單的壓迫包扎,而卓木強要嚴重很多,他的兩條手臂被繩子勒得過久,很多地方血脈不通,胡楊替他擦藥活血,但兩人中精神最好的又是卓木強。卓木強把他在邊壁采集到的東西拿給大家看,那是一簇晶簇,呈現(xiàn)一種紫的粉紅色,但是大家都不認識,只有胡楊說好像見過,老肖或許知道。三人都認為卓木強就為了這東西而要重新下去,實在太不值得,卓木強卻不這么認為,他自有他的想法。卓木強將晶簇貼胸收好,任憑胡楊替他處理雙臂,嘴里問道:“你用的什么方法把它們驅散的?”
胡楊看了一眼地上的殺蟲劑罐子,解釋道:“是一種氣體,它可以令這些倉鼠感到恐懼,但不能將它們殺滅。”
卓木強環(huán)顧四周,那些黑色的家伙并沒有退去,只是躲在遠處,依然用貪婪的目光打量著這四個人。他也看了看那個瓶子,并用力吸了吸鼻,但是他并沒有聞到什么特殊的味道。
胡楊道:“不用聞了,我們的鼻子是聞不到那種味道的。”
卓木強好奇地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隊長你好像什么都知道,早就準備好一切了似的?”
胡楊道:“你說得沒錯,我不是第一次來這樣的洞穴,前些年我們進行了一次科考,是在可可西里山峰上發(fā)現(xiàn)了冰溶洞,除了沒有發(fā)現(xiàn)壁畫,其余的經(jīng)歷和這次都差不多。我們一共十八個人,最后只有三個活著出去,我,老肖,還有一位老譚,他的腰斷了,再也不能科考了。”
柯克吃驚地道:“只有三個人活著回去!”
胡楊沉聲道:“是啊,我和老肖將這段歷史藏了很久了,前面說過了,三人掉入冰河里被凍死了,而有十個人,就是被這種魔鬼般的東西活活吃掉了。”
“十個人?那么還有兩個人呢?”柯克問道。
胡楊瞪了他一眼,接著道:“回去以后,我請教了多位專家,詢問這種群居的倉鼠有什么天敵沒有,專家們聽了我的描述后,一致認為這種集群而居的倉鼠,是一切大型生物的天敵,恐怕沒有什么能直接威脅到它們的敵人。我又問專家對付它們的方法,大部分專家都建議用火,另有一位專家給我支了個招。他說試驗室里的小白鼠在死前,會分泌出一種體液很快揮發(fā)在空氣中,讓我去收集這種空氣,據(jù)說別的老鼠聞到那種氣息,都會遠遠地避開,只是不知道對倉鼠有沒有效果,今天一試,看來就還數(shù)它管用。”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4-23 23:38
32
十來分鐘后,卓木強才嘗試著輕輕動了動蜷曲的手指,手臂的顏色也漸漸轉淡。他站起身來,望著遠處道:“可是,它們并沒有遠離,好像還聚攏了。”
胡楊道:“嗯,這里空間太大了,風把氣味吹散了,一旦這瓶氣體噴完,它們恐怕還會追來。”
柯克道:“那太危險了,我們趕緊走吧!你可以走吧?”他問張立,張立點點頭。
胡楊道:“來不及的,它們在洞穴中的移動速度遠比我們快,這樣走還沒逃到一半路程就被它們追上了。”
“那怎么辦?”柯克焦急地看著他的隊長。
胡楊摸了摸大胡子,頗感為難地道:“只有一個辦法,只需要——”
“炸毀這里!”卓木強接上去道,“一旦將冰橋和冰臺都炸掉,這些倉鼠是無法攀著冰壁過來的。”
胡楊點點頭,神情卻一萬個不愿意。柯克道:“可是,一旦毀掉這里,就再也看不到這美麗的冰室了。”
胡楊也是這個意思,他道:“是啊,這些冰結晶,需要數(shù)千萬年才能形成,可是眼下也顧不得這許多了,我不是神圣的衛(wèi)道士,或許會內疚,但畢竟生命更珍貴。”他看了張立一眼,道,“包里有雷管,還有集束炸彈,有時為了勘測地質,采礦用的,你應該很熟悉怎么使用吧。”
張立最后看了一眼這冰晶橫空的水晶室,這個令他又愛又恨的地方,冷冷地道:“打眼吧。”
埋好炸藥,胡楊在遠處按下鍵掣,隨著“轟”的一聲巨響,冰臺冰橋,冰梁冰柱,紛紛坍塌,落入那無底的深淵之中。那鬼斧神工的斗室奇觀蕩然無存,而倉鼠也與胡楊他們隔了一道天塹,再也過不來了。
柯克立在斷崖邊緣,感嘆道:“再也看不見了,太可惜了。”
張立道:“可是我們安全了。”
“不,沒有安全!”卓木強肯定地道,“從踏入冰洞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感覺我們處在危險之中,即便現(xiàn)在,那種感覺也沒有消失,反而更強烈了。”
“不會吧!那是種什么感覺?為什么我沒感覺到?現(xiàn)在盜獵分子也死了,倉鼠也被阻斷了,還有什么危險?”柯克完全不能理解。
卓木強堅持道:“我說不清楚,總之那就是一種感覺,或者說是一種直覺。我每次都能感覺到危險,不會有錯的。”
柯克嘟囔著,還是表示懷疑,胡楊開口道:“恐怕他說的是真的,柯克。你別忘了,雖然我們進洞后一直沒和盜獵分子發(fā)生正面沖突,但是你看見的是三至四名盜獵分子,而我們只發(fā)現(xiàn)了兩具骸骨;況且,骸骨周圍沒有看到包袱槍械一類的東西,這怎么解釋?”
柯克道:“或許他們中的另一人,已經(jīng)掉落到這深溝里了。”
胡楊道:“那么,為什么在這個回聲響亮,連人呼吸都聽得一清二楚的洞穴里,我們事先并沒有聽到任何呼喊呢?如果掉下去了,他們會叫得很凄慘的!”
柯克無言以對,這時,卓木強道:“他們還在洞里,而且是比我們更遠離倉鼠的地方。”他將目光投向身后的夾壁洞穴之中,遠處火光一閃,然后傳來了槍聲,先是“呱啦”一聲,接著“轟轟”的聲音從他們頭頂傳來。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4-24 21:57
33
卓木強一揚頭,只見一根巨大的冰柱從穹頂直插下來。他不假思索,用藏區(qū)特有的摔跤手法,短距離瞬間加速,將三人一同撞開,冰柱砸在冰崖上,冰屑激濺。卓木強叫了聲:“好家伙!”爬起來順手拿走柯克的槍就追了過去。
胡楊和柯克同時從冰面爬起,他喘息著對柯克道:“你不是想知道還有兩個人是怎么死的嗎?他們就是被這些突然掉落的巨大冰柱砸死的,老譚的腰也是這樣斷掉的。”他撂下一句,“照看好張立,我去看看。”跟著就追了出去。柯克看著卓木強的背影,驚嘆道:“哇,這大塊頭的身體到底是什么做的?剛才還在死亡邊緣掙扎,轉眼間又變得生龍活虎起來。”
張立想起團長曾給他說的一個故事,團長最后說道:“憤怒的強巴少爺迎著那家伙沖了上去,拗住它的犄角,簸箕大的拳頭狠狠地砸在那家伙的頭顱上,一拳又一拳,一拳又一拳!直到那頭雄性野牦牛‘嗷嗷’直叫,跪地求饒!”
胡楊追在后面,眼看著卓木強離自己越來越遠,不得不停下來喘息,低聲道:“這個家伙,玩命啊!”
卓木強看著前面一個瘦高身影,手里似乎拿著槍,肩上還背著一把,如在自己家里般左鉆右竄。卓木強大步追上前去,眼看快追到了,斜里一個洞穴突然躥出一個人來,把卓木強攔腰抱住!卓木強只感到雙臂好似套了兩個鋼箍,一時無法動彈,只聽身后那人大喊道:“快,開槍!”前面那人影仿佛早有準備,卓木強一被抱牢,立刻停身,舉起手中的槍來。
卓木強大力一掙,那攔腰抱住他的人顯然沒有預計到有人力量會大過自己,雙手松脫,卓木強想也不想,反手用肘壓住他脖子,身子一側,生生把那人從背后扳到自己身前來。這一切都在一瞬間完成,同樣是這一瞬間,槍響了。卓木強看見,自己身前這濃眉小眼,胡子拉碴的人眼睛如死魚般凸了出來,血水從嘴里不斷地往外涌,看來是不行了。他來不及推開這個人,舉槍就射。
卓木強自己的那把鐵棍般的來福槍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他拿的是柯克的微聲沖鋒,扳機扣動了幾次,就是不見槍響。前面那人嘴里大叫著什么跑開,一聽卓木強的槍不響,又舉起了槍,但還未及發(fā)射,“砰砰”兩聲,他旁邊的冰石飛濺,那人一縮頭,又跑遠了。這次卓木強聽清楚了,那人說的是“我操你祖宗”。
胡楊提著冒煙的雙筒獵槍過來,喘著氣對卓木強道:“呼——呼——先拉保險栓,就是這個!好了,現(xiàn)在可以用了!”
卓木強準備追,但那死去的壯漢竟然抱得特別死,卓木強掙了兩下沒掙脫。他心中一急,兩手抓住死者的雙臂,輕輕一拗,掰斷了死者的手臂,不理會目瞪口呆的胡楊,追了出去。達瓦奴措村民都知道一句諺語:“不要激怒成群的野牦牛,它們瘋狂起來如同魔鬼;更不要激怒強巴少爺,他瘋狂起來連魔鬼也要戰(zhàn)栗。”
胡楊察看了一下死者,死者沿著斜斜的冰道,正朝另一處洞穴滑落進去,只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喂,呼——別跑那么快,呼——這槍傷,這……他媽的,是爆破彈,小心點,他們是職業(yè)盜獵手!” 他再抬頭時,卓木強已經(jīng)跑遠了。
“不可原諒!殘忍地殺害藏羚羊!不可原諒!連自己的同類也不放過!更不可原諒的是,竟然敢犧牲自己的同伴來做誘餌!”卓木強憤怒了!他如同一頭彪悍的獅子,強健的肌肉讓他在洞穴內如獵豹般奔跑。不管前面的身影如何竄逃,他死死鎖住了目標,鉆過一個個洞穴,穿過一條條甬道,任冰凍霜寒,任冰屑飛濺,再沒有什么,可以阻擋在他面前。噬血的罪孽,需要用血來償還。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4-27 21:39
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藏地密碼》已于4月25日正式出版發(fā)行
經(jīng)過漫長的等待和協(xié)商,《藏地密碼》終于出版了,感謝重慶出版集團及讀客圖書,更要感謝廣大讀者朋友對我一直以來的支持與厚愛,盡管經(jīng)歷了很多波折,但是有了大家的支持鼓勵,我也就有了繼續(xù)寫下去的動力,我會繼續(xù)努力的寫下去,也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喜歡《藏地密碼》這部小說,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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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時間:
2008-4-27 21:39
34
前面那條身影似乎也感到了后面這具魁梧的身體蘊藏的可怕力量,他盡量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和彎道奪路而逃,時不時突然回頭打冷槍,但是毫無準度可言。不知道追逐了多久,卓木強但見洞口一亮,接著藍色的天空在眼前越來越大,他方才明白,自己一路追蹤,已經(jīng)出了冰川溶洞,那盜獵分子果然熟悉這一帶地形,輕易地就找到逃生的通道。這讓卓木強更加憤怒了,他們明明知道逃生的通道,卻留在洞內,那用意就十分明顯了,他們是想利用洞內的險要,把這隊科考隊員永久地掩埋在無人到來的冰川內。到底是為什么?卓木強百思不得其解。
出了冰洞,積雪甚厚,那盜獵分子走得也不十分順暢,追到近處,卓木強毫不客氣地舉槍射擊,微聲沖鋒槍發(fā)出“突突突”的聲音,不過子彈四飛,竟然沒有一顆打中盜獵分子的。子彈很快用光,卓木強驚訝地拿起沖鋒槍看了看,好像沒打幾發(fā)子彈怎么就打光了。他完全不適應這種無后座力的輕武器,他練槍時喜歡用勃朗寧大威力手槍,那種重量,威力,握手的質感,他自己還收藏著一支以色列的沙漠之鷹。換了這種小型沖鋒槍,卓木強扣動扳機時根本沒感覺,二十發(fā)子彈一下子就全打光了,那個盜獵分子回過頭來,開始還擊。
卓木強滾入冰雪之中,以天然掩體為掩護,一時冰雪飛濺,那名盜獵分子發(fā)現(xiàn)卓木強沒子彈了,大著膽靠近了些,不曾想忽然從冰巖后飛出一物,砸飛了他手上的槍,竟然是卓木強扔出的沖鋒槍。卓木強用槍打不準,這一扔倒是又準又穩(wěn),趁盜獵分子還未取下背上的獵槍,卓木強一個虎躍,撲了出去,把那家伙按倒在地。但是在冰雪上與平地吃力不同,卓木強本以為一按應該把那家伙牢牢鎖在地上,誰知道一按按進積雪里去了,那盜獵分子趁機滾開,慌亂中還飛起一腳,把一些積雪踢到了卓木強臉上。卓木強半跪在雪地里,不起身又是一撲,那盜獵分子再滾開去,他又撲了個空。兩人在雪地里扭打,那家伙力氣也是很大,加上對雪地的環(huán)境熟悉,好幾次卓木強明明已經(jīng)按住了他,都被他狡猾地又逃了出去。積雪甚滑,卓木強戰(zhàn)立不穩(wěn),也就使不出那種摔跤的技法,盜獵分子反是盡展其長,雙方僵持不下時,盜獵分子突然原地后跳兩步,引誘卓木強上前,卓木強不明就里,只走了一步,突然腳下一空,反應過來是踏在了冰陷坑上時,整個下半身已經(jīng)陷下去了,卓木強處變不驚,第一時間伸直了雙臂,將身體卡在了冰陷坑中,總算沒有掉下去,可是卻動彈不得。
那個盜獵分子“嘎嘎”地踩著積雪過來,蹲在卓木強面前,他長得濃眉小眼,黑膛臉,留著小須,戴著皮氈帽,嘴里冒著白煙兒,冷笑道:“你殺了我哥哥!我要把你千刀萬剮才能泄我心頭之恨!”原來方才抱著卓木強那人就是他哥哥,兩兄弟長得確實有幾分像。
卓木強也冷笑道:“你該去見你哥哥了。”
那盜獵分子的反應竟然也是一等一的敏捷,一見卓木強眼神不對,就地一個驢打滾,“”的一聲,獵槍在地上濺起一團雪。那盜獵分子顧不上許多,連滾帶爬跳下雪坡,遠遠地逃去了。
胡楊拎著雙筒獵槍走過來,嘴里罵道:“他媽的,這玩意兒就是打一次要裝一次子彈,不然那小子根本逃不掉。來,我拉你上來,你可真沉啊!”
卓木強道:“你怎么這么慢?”
胡楊道:“像你那樣沖動啊!我還要沿途留記號,不然柯克他們能找到啊!不過還好,大家都大難不死。”他在口袋里摸呀摸呀,老半天摸出半盒皺巴巴的煙,擠出一支,遞到卓木強面前,卓木強搖頭不要,胡楊自己點上了,兩人就在洞口等柯克、張立。
胡楊撥弄著對講機,苦笑道:“不知道是不是壞掉了,怎么還是沒信號?”
卓木強道:“或許是距離太遠了吧,我們也不知道在冰川內走了多遠,天都黑了。”
胡楊表情落寞地看著卓木強,問道:“你怎么看這伙人?”
卓木強道:“他們顯然并不是慌亂逃竄,而是故意引我們進入冰川洞穴,看樣子是鐵了心要殺我們,可是究竟是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胡楊深深吸了兩口煙,目光遙望遠方,那里的鉤月遠遠地掛在天幕一陲,他聲音低啞道:“是狐狼!”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4-29 00:25
35
“胡狼?你弟弟?”卓木強不解地問道。
胡楊被煙嗆住了,大聲咳嗽起來,半天才緩過勁來,搖頭擺手道:“不是姓胡的胡,是狐貍的狐,叫狐狼,是近十年來,可可西里尋山隊對一群特殊盜獵分子的稱呼。他們行蹤詭異,狡詐如狐,性情兇狠,貪婪如狼。十年前發(fā)現(xiàn)了幾起特大盜獵藏羚羊活動,引起國家有關部門高度重視,派了許多有豐富經(jīng)驗的尋山隊,幾次大規(guī)模地搜山,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但是,他們確信,有這么一伙人,長期活動在可可西里無人區(qū)內。那些人不同于普通盜獵分子,他們分工嚴密,組織性極強,而且很糟糕的是,他們好像長期居住在無人區(qū)內,以至于他們對可可西里的地形地貌比尋山隊還要熟悉。根據(jù)一些尋山隊員目擊,最初只有兩到三個人,七年前有五人左右,五年前就發(fā)展到十至二十人了,現(xiàn)在究竟有多少人,很難說得清,但是從他們盜獵活動現(xiàn)場留下的食物垃圾來看,每次盜獵出動的人數(shù)都在十人左右。起初碰到尋山隊或科考隊,他們會落荒而逃,隨著人數(shù)越來越多,他們的武器也在不斷改進,現(xiàn)在他們幾乎不怕尋山隊了,反倒是尋山隊員們每次尋山感到岌岌可危。特別是今年,時不時會有落單或是整隊整隊的尋山隊員消失在可可西里,既沒有尸體,也不見蹤跡。”
卓木強道:“可能都被埋葬在這些洞穴內了吧。”
“啊!”胡楊有些驚異地打量起卓木強來,這個想法第一次沖擊著胡楊的思維。他回憶起來,第一次進入冰穴時,科考隊也是被一些奇異的線索所吸引進去的,他喃喃道:“難道真的是這樣?他們利用洞穴內錯綜復雜的地形和步步致命的暗藏危機來殺死尋山隊員和科考隊員?”
卓木強坐直了身體,用手指敲擊道:“有沒有這種可能?你想,他們要對付的是尋山隊員和科考隊員,都是打擊盜獵活動和保護藏羚羊的人。如果說,他們能在一個區(qū)域制造出詭異的死亡氛圍,好像一旦走進那里的人都不能活著出來一樣,那么,對于他們盜獵來說……”
“那個地區(qū)的藏羚羊就可以任由他們捕殺!”胡楊不可思議地望著卓木強。
卓木強攤開手道:“我只是隨便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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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密碼》歷經(jīng)周折,于08年4月25日終于出版了。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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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時間:
2008-4-30 22:12
36
胡楊道:“不,你提出的可能性很大,或許他們真是這樣想的。因為人數(shù)越來越多的話,一定會碰到尋山隊的,想要安全盜獵,就必須圈出一塊尋山隊也不敢去的區(qū)域,而那里又是藏羚羊遷徙的必經(jīng)之路,他們就可以肆意地盜獵了。”
卓木強道:“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們是狐狼那伙人,而不是普通的盜獵分子呢?”
胡楊道:“從一些細節(jié)使我聯(lián)想到狐狼。他們對地形很熟悉,這點我們都清楚了,他們不是單純的逃跑,而是為了殺死我們,說明他們不是普通的盜獵分子,而是一伙亡命徒,這是狠 ;他們逃入洞穴那么長時間,不聲不吭,一直默默誘導我們,這是穩(wěn);他們?yōu)榱税盐覀円絺}鼠的洞穴,不惜犧牲自己的同伙做誘餌,這是毒。又狠、又穩(wěn)、又毒,只能是狐狼了。而且……”他拿起盜獵分子的突擊步槍,取下彈夾,拿出子彈道,“這是爆裂彈,除了彈殼,子彈本身還分為彈頭彈體,擊中目標的時候,彈頭與彈體之間有一定時間的緩沖,就像彈簧一樣,壓縮到一定的程度發(fā)生爆炸。它屬高致命性武器,就算沒擊中要害,也可以把內臟爆得稀爛。因為盜獵分子們需要的是完整的羚羊皮,所以這樣的子彈是最佳選擇,但是這種子彈很難弄到,所以普通盜獵分子不會使用。”
終于,張立和柯克也走出了洞穴,柯克終于長出一口氣,嘆道:“總算走出來了。”
張立問道:“人呢?”他的精力也恢復了不少。
卓木強道:“跑了一個,死了一個。”他忽然又問胡楊道,“你也覺得那兩個被倉鼠咬死的人就是他們同伙?”
胡楊道:“嗯,從柯克看到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或許是新入伙的,也許是被他們懷疑有背叛嫌疑的,總之他們下手太狠了,就算是處死叛徒也不用這么狠毒的手段啊!”
張立想了想才明白過來,柯克卻不明白地道:“你們到底在說什么啊?”
胡楊道:“現(xiàn)在我們說什么并不重要,我們當前第一要務是想辦法和老肖他們聯(lián)系上。你的對講機有沒有信號?”
柯克道:“沒有,那我們試著繞過去找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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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五一節(jié)日期間事務繁忙,故連載暫停3天,到時準時繼續(xù)更新,對于給大家?guī)淼牟槐阍谶@里先給大家說聲對不起,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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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時間:
2008-5-4 23:49
37
胡楊道:“不!看樣子又要下暴風雪了,在這冰天雪地里,人找人,會找死人的。我們就在這洞穴里暫時避一避。”他踢了踢洞穴,恨道,“這洞口怎么就不是斜向下的呢?”
四人在洞穴中點燃了篝火,除了火焰,依舊什么都沒有,卓木強靠冰壁坐著,心里覺得好笑,命運仿佛發(fā)生了奇妙的輪回。張立拿著步槍道:“盜獵分子使用的頗似匈牙利的AMD步槍,前后各有一個手柄,彈夾上在中間,口徑卻比AMD大了些,想必是使用爆裂彈的緣故。這些槍械都是自己組裝的,并非出自兵工廠,但是毫無疑問,改造槍的家伙是個懂槍的行家,子彈是買的,這種子彈,據(jù)說在俄羅斯能搞到。”
柯克道:“如果當時拿著微沖的是張立而不是強哥,那家伙一定跑不掉。”
卓木強忽然轉過頭來看著柯克,那深邃的目光顯然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他問道:“狐狼不止四個人,他跑掉了會不會……”
“沒錯,所以我們必須防患于未然……”胡楊指指洞口的兩處篝火道,“本來我噴火器里的汽油就少,為什么還多點兩處。其一,這是我和老肖的暗號約定,荒野之中看到三處‘品’字形篝火,那就是我了;其二,可以麻痹敵人,讓他們誤認為我們人很多。”
卓木強笑道:“我第一眼看到胡隊長,就覺得你像個粗人,而今我越來越發(fā)現(xiàn),隊長是個很有策略的人。”
胡楊淡淡地道:“談不上什么策略,這不過是一點經(jīng)驗而已,當你多次與死神擦肩而過之后,不管做什么都會更小心謹慎的。不過卓木強,說實在的,你倒天生就是一個探險的人才。當然,你本身的身體優(yōu)勢就不用說了,我們不說別的,就拿張立來說,他是特警,受過特殊的訓練,其反應和身手都遠遠高過常人,但他在未知的環(huán)境下,其應變能力和膽識卻遠遠趕不上你。那種瞬間反應是一個人的本能,不是靠訓練就能訓練出來的,諸如那種危險的臨近感,你天生就具有,而事實上具有這樣本領的人,實在少之又少。你現(xiàn)在四十剛出頭,年富力強,生意也已經(jīng)做得很大了,天天過日復一日的生活有什么好,不如來加入我們的科考隊,我們這支隊伍專在各種險要的地形里進行科考,很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卓木強瞪大了眼睛,半晌才笑了笑,說道:“這次回去后,我會好好考慮考慮的。”他心道:“是否把自己正在進行的活動告訴這個隊長呢?”他想了想,終于還是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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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時間:
2008-5-5 19:27
38
就在火焰即將熄滅前,老肖他們果然找了過來,他們這才知道,原來距離他們第一次進入的洞穴已有近八公里距離。老肖他們沒有遇到什么情況,聽完胡楊他們的經(jīng)歷,也是心有余悸,待聽到胡楊說DV也掉在洞里被燒掉了,冰洞奇觀也被炸掉了,那自是拍腿惋惜。卓木強不失時機地把在絕壁邊采集到的晶簇拿給老肖看,老肖看了后道:“這是可可西里之玉,這里很多火山巖地貌,溶解的銅、鋅、錫、鈷、鎳、錳等礦物質形成的結晶,這是普通品種,只是顏色比較特別一點。這里是昆侖山脈,而昆侖玉也是舉世聞名的,要是你能撿到一兩塊上成昆侖玉,那才是寶貝呢。”卓木強微微一笑,這已經(jīng)足夠了。
車隊在野外宿營了一夜,并沒有什么新的情況發(fā)生,卓木強回到大本營又待了幾天,狐狼的身影再沒有出現(xiàn)過。幾天后,他們總算隨著補給隊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雷克塔格救護站。
胡楊因為急著匯報這次科考意外,必須去可以與外界聯(lián)絡的格爾木自然保護站,也隨他們一同上了車。胡楊指著窗外介紹道:“繞過這個小山坳就可以看到雷克塔格救護站了,這里又是可可西里保護站與補給中轉站,繞過去可以看到幾個大凍脹丘,也算是高原凍土的特殊形態(tài)吧,在別的地方你看不到的。”
卓木強不知是要尋到那本可以指路的筆記本還是要見到分離了幾天的唐敏,興奮起來。他搖下了車窗,任冷氣朝車內猛灌,大口地呼吸道:“敏敏就在山坳對面,她來接我們了,我感覺得到!”
張立心道:“不用這么夸張吧,世上哪有什么心心相印這回事,看來強巴少爺中毒挺深的。”
汽車剛開過坳口,雷克塔格救護站那幾棟土坯房就依稀可見了,那站立在凜冽寒風中,翹首企盼的,不是唐敏又是誰!她裹在雪白的銀狐裘中,遠遠地揮動著雙臂,優(yōu)雅得如天鵝曼舞一般。卓木強等不及車開過去,推開門跳了下去,大聲呼叫著唐敏的名字奔跑過去。看著那兩個擁抱在一起的情侶,胡楊仿佛又回到了年輕時那個激情燃燒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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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5-6 21:30
39
兩人緊緊抱著對方,說著永遠聽不厭的動情話兒,感受彼此還活著的心跳,仿佛兩人必須像這樣,貼心地靠在一起,才算是真正的活著。卓木強拭去唐敏臉上的淚痕,愛撫著她如雪的臉頰,端詳著,怎么看也看不夠,那副表情,真是捧在手里怕丟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般。“咳咳!”胡楊向來不理會風花雪月的事情,他只想問一個問題,那問題憋在心里難受,問了還要接著趕路,“小丫頭,我問你,你怎么帶他們走橫穿可可西里的那條路?上次你跟著誰走的?你不知道那條路有多危險嗎?你就差點沒挺過來。”
唐敏愕然看著胡楊,這個一臉兇相的大胡子,頗像老電影里的土匪。卓木強趕緊介紹,是科考隊的胡楊隊長救了他們的命,唐敏這才無辜地答道:“我不知道那條路會有那么危險的。因為第一次也是在治多縣跟著一個車隊進可可西里的,我感覺一路都很平安啊。”
胡楊道:“是什么車隊?”
唐敏道:“我不知道,但是他們隊長叫榮扎旺姆,他待人很親和的。”
“哎呀!”胡楊一拍大腿道,“難怪你會走這條路,榮扎旺姆是可可西里的風,他們青海地質研究隊當然對可可西里再熟悉不過了。嗯,他們是春季來搞調研的,整個兒夏天都在可可西里,原來是這么回事。這次你們命大,我想,以后你們不會這樣玩命了吧。那好,我就先走了,你們可以在這里多待幾日,等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再出去。這里是補給隊的中轉站,倉庫里的食品物質足夠你們待上一年半載的。”胡楊說走就走,卓木強看著胡楊的背影,對唐敏道:“別看這胡隊長兇巴巴的,他為人很不錯的,野外科考也很有經(jīng)驗。對了,你這幾天過得怎么樣……”
張立在救護站門口喊道:“可不可以進來說話啊,外面風好大!”
救護站里也不過三個人,丁銘、盧麗醫(yī)生是夫妻,兩人都是青海人,本著對可可西里的無限向往自愿來到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一干就是六年,還有一位叫陳晨的醫(yī)生,也是自愿到這里來的。救護站旁邊就是保護站,平時三組巡山隊員輪流住宿,其實都可以算作一起,因為補給車隊也要在這里中轉,每三個月都有一次補給車隊運送物質前來,只有冬季封山時要停一次,半年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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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時間:
2008-5-7 23:10
40
一杯熱騰騰的酸奶茶,驅走了身體的寒意,卓木強和張立在房內聽了丁銘醫(yī)生和唐敏的講述。原來,唐敏也是剛康復不久,前三天一直都半睡半醒。而巡山隊是五天前出發(fā)的,有時三五天,有時半個月都不見回來。唐敏病情好轉后,就一直在等待,等待巡山隊和卓木強他們回來。救護站的三位醫(yī)生都未見到過唐敏提起的筆記本,他們當時參與過對唐濤的營救,回憶起當時的情形,丁醫(yī)生心有余悸地道:“他的體力已將耗盡,可他還在拼命掙扎,那是真正的拼命,我就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能讓一個人害怕成那般模樣。而救他回來的巡山隊員,也一個個面如冰霜,就跟見了鬼似的,后來我百般追問,他們都閉口不提那件事,后來還是我在救護一名巡山隊員時,從他那里得到只言片語,據(jù)說,當時唐濤的車,讓人看了毛骨悚然。”
“毛骨悚然!”張立回味著這個詞,心道:“什么樣的車會讓人看了毛骨悚然?”
“我沒有絲毫夸張,這是原話,他們就這樣告訴我的。并讓我不再繼續(xù)追問,說那件事他們不愿意回憶,也不想讓更多人恐懼。”丁醫(yī)生說完,看了三位旅行者一眼,眼中的那一絲不安和詭異,足以讓三人背心一涼。
“好啦,好啦,其實我們也只是聽說,并不知道當時的實情。來,你們再喝點,我估計,巡山隊就在這幾日便回來了,你們歇一歇,我給你們準備床位。哎呀,說句實話,我們這里好久都沒有這樣熱鬧過了。”盧麗說話的聲音十分溫柔,在這樣的地方生活,她也總是面帶微笑,她和她老公,對生活都充滿了熱情。
“滴滴!”那一聲車鳴,屋里的人都站起身來,盧麗道:“哎呀,說曹操,曹操就到,一定是他們回來了,希望是你們要找的馬隊長帶隊的那組。”
馬占豪橫眉虎目,粗鼻闊口,臉黑得像炭,手糙得像鋼筋,一看就知道也是個豪氣的硬漢。喝了兩口青稞酒,那張黑膛臉慢慢泛起了些紅色。“你說你們來找什么的?”馬隊長的聲音沙中帶沉,聽上去像一個人在甕里說話。“筆記本?我們這里都是粗人,可沒有人有記筆記的習慣啊。”
唐敏焦急地說道,“可是,一定有的,你再好好想想。是一個黑皮的筆記本,比普通的要厚一些,就像一本書一樣……”
“你……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馬占豪的神色突然緊張起來,指著唐敏,帶著一些結巴問道,“你,你說的,是不是一個黑皮包裹著,上面燙著金字,有……有這么厚。”
唐敏欣喜地道:“是啊,是啊,那是我哥哥的筆記本,你見過啦?你一定見過了,是不是?”
不料,馬占豪反而抓住了唐敏的手,厲聲道:“那,那是筆記本!那個筆記本是你哥哥的!你馬上告訴我,那筆記本有什么來頭!它是個什么東西!它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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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5-8 20:31
41
唐敏一時被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不知所措,卓木強輕輕攬過唐敏,握緊了馬占豪的手腕。張立看出,馬占豪的情緒有些激動,他勸解道:“有話好好說,馬隊長,你不要激動,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告訴我們。”
馬占豪從唐敏那里抽回手來,又狠狠地抓住了張立,用力道:“你知道嗎?你知道嗎?那個東西,已經(jīng)害死五條人命了!”
三人疑惑地對望著,卓木強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丁銘、盧麗夫婦也趕了過來,安慰著馬占豪,他才稍稍平靜下來。
馬占豪哀傷地回憶道:“第一次看到那個東西,是在堆旺手里,那段時間我發(fā)現(xiàn),我的這名隊員有些離群,外出巡山休息,或是回到營地,他總是喜歡獨個兒坐在一個地方,你們知道,這樣的情況發(fā)生在尋山隊里,是非常危險的事情。可可西里到處是野生的猛獸,而且盜獵分子就像幽靈般游蕩著,獨自遠離群體,就可能成為野獸和盜獵者攻擊的目標。我呵斥他歸隊時,發(fā)現(xiàn)他總是在看那個黑色的東西,我一直以為是書。后來有一次,我在營地里狠狠地批評了他,并讓他把那黑色的書交出來,他卻死活不肯承認,為了不影響隊員之間的默契,那件事草草了結,我沒有懲罰他。可是……可是……可是第二天早上,我們卻在營地前的積雪中發(fā)現(xiàn)了他凍僵的尸體。”
張立坐直身體,問道:“怎么死的?”
馬隊長看著丁銘,丁銘道:“堆旺的尸體經(jīng)過檢查,沒有發(fā)現(xiàn)明顯的傷口和內部疾病,他是被凍死的。”
堆旺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被雪掩埋了大半,那半張著的嘴無聲地訴說著什么。他的衣服不知為什么留在了帳篷里,在可可西里的夜里,零下幾十度的低溫可以凍僵一切。馬占豪很后悔,或許自己不應該批評堆旺的,他是一個好隊員,就這么無聲無息地走了。就是現(xiàn)在回憶起來,馬占豪還是很內疚,他雙手捧住臉,良久才接著道:“第二個是陳勇軍,這個東北大漢在來尋山隊的第二年,一次追捕盜獵分子的過程中就和堆旺結下了鐵一般的友誼。堆旺死后,我就沒看到那本黑色的書,噢,筆記本,當時還沒有引起我的注意。但是陳勇軍的行為卻變得躲躲閃閃,他幾次看見我都欲言又止,但最后還是沉默了,我起初以為他只是為堆旺傷心。可是第二天尋山時,我分明看到他把那筆記本藏在胸口,我也懷疑過,他是為了那筆記本殺了堆旺,可是我怎么也不相信,他會為了一個筆記本殺了和他有生死之交的藏族朋友。誰知道,就在第二天夜里,陳勇軍也被凍死了,那筆記本也不翼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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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5-9 21:58
42
兩天死了兩名尋山隊員,這是離奇的事情。馬占豪當即下令回保護站,一切都要等事情查清楚再說,就在命令下達不久,巡山隊里又有三名隊員失蹤了。馬占豪吃驚不小,他們用對講機無法與失蹤的隊員取得聯(lián)系,只能分頭尋找,結果,另一個小分隊最后看見,那三名失蹤的隊員鉆進了一個冰溶洞!據(jù)另一分隊報告,他們追上那三名隊員了,但是喊話后,那三名隊員不但沒有停下來,反而越逃越快,直到進入冰溶洞他們才不敢繼續(xù)追趕了。那三人一邊跑,一邊不時拿出一本黑色封皮的書翻看,情況令人萬分疑惑。
“你們知道嗎?進入冰溶洞的人,從來就沒有能活著走出來的。所以我一定要問問你,唐小姐,那本筆記本里到底寫了些什么?為什么我的五名隊員或死或逃?你能告訴我嗎?”馬占豪最后大聲質問道。
唐敏怯怯地答道:“沒有什么啊?那只是我哥哥的旅行筆記,就……就只記錄了他的一些旅行見聞,真的沒有什么!我想,我,我對你隊員的事感到萬分難過,但是一定和我哥哥的筆記本沒有關系的。”
“怎么會沒有關系!他們最后都還在看!”馬占豪對唐敏的回答很不滿意。卓木強和張立對望一眼,此刻明白這件事的恐怕只有他們倆了,因為他們也是冰溶洞的生還者。
張立喃喃道:“這樣看來,那本筆記已經(jīng)和三名尋山隊員一起失蹤了。”
卓木強輕輕拉動唐敏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和馬占豪頂嘴,然后張立說了一些寬慰馬占豪的話,隨后問道:“那件事發(fā)生在你們發(fā)現(xiàn)唐濤后多久?”
馬占豪道:“一個多月吧。”
張立轉移話題道:“對了,馬隊長,聽說你們發(fā)現(xiàn)唐濤后,又找到了他的車,據(jù)說他的車當時看上去十分可怕,你能詳細地告訴我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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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5-10 19:27
43
馬占豪突然一震,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問道:“為什么問這個問題?你們想知道什么?”
張立指著唐敏道:“這位,是唐濤的親妹妹,她想多知道一些她哥哥當時的情況。醫(yī)生說了,這對唐濤的恢復治療很有幫助。
馬占豪半信半疑地看了唐敏一眼,又看了看和唐敏十分親密的卓木強,低聲道:“好吧,那,我只告訴這兩個人。”張立和醫(yī)生知趣地讓出一個空間。
馬占豪沉聲道:“我可以把當天我看到的情況告訴你們,至于你們怎么想就隨你們了。反正我說的是實話。”
唐敏點點頭,馬占豪道:“發(fā)現(xiàn)你哥哥時,他只是重復一句話,它們來了,它們來了!那樣恐慌的神情我一輩子都記得,我們當時以為他在可可西里遭遇了狐狼,你們知道狐狼嗎?是個盜獵團伙。”卓木強點頭,示意他跳過對狐狼的介紹,馬占豪接著道,“雖然他看起來疲憊不堪,也跑了很遠的路,但是憑雙腳不可能在可可西里隨便亂跑的,我們知道他一定有車,只是不知道車在哪里而已。一部分人送他回救護站,我們另一部分人繼續(xù)沿著巡山的路線前進,兩天后我們才發(fā)現(xiàn)你哥哥留下的車,竟然和他有那么遠的距離,而,那輛車——那輛車——讓人過目難忘!”
馬占豪咂巴著干涸的嘴唇,道:“它渾身是傷,不知道翻過多少次,可怕的是,它仿佛剛剛被洗過一般,被用血洗過。車窗、車門、前擋、車輪,手能觸摸到的地方全是血跡,那些干涸的血跡發(fā)出難聞的腥味。我們進一步檢查時發(fā)現(xiàn),更為可怕的是,那車仿佛被什么東西抓咬過,前后擋板的鋼管都已經(jīng)被咬變形了,車身到處是被刮過的痕跡,是爪痕。車的后排座也完全被抓爛了,駕駛室與后面座位間有三重鋼絲防護網(wǎng),也被拉扯變形。那時,我們才覺得,恐怕不是狐狼那么簡單,是一種動物,不知道唐濤從哪里帶來一種動物,并且它們已經(jīng)從車里逃脫了。當我們檢查那輛車時,又發(fā)現(xiàn)他的汽車改裝后有四個油箱,總載油量估計有五百升,那足以使他行駛兩千公里的路程,所以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從哪里來的。媽的,那場面你看過就一定忘不了,十分血腥十分詭異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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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5-12 22:45
44
唐敏蜷縮在卓木強懷里低聲道:“我不想聽了。”
卓木強點頭表示同意,友好地結束了馬占豪冗長的詞不達意的表述。他知道,這位隊長帶路或許是一流的技術,但是想說清楚他們那天看到的真實情況,恐怕還得花上好幾天時間,何況,他已經(jīng)知道筆記本的事情不可能出現(xiàn)新的轉機,此刻唯一要做的就是離開這里,回到拉薩,在天氣進一步惡化之前。三人連午飯也趕不上吃就懇請離開,巡山隊派出一輛車和兩個老隊員帶他們離開。
就在卓木強等人離開的同時,可可西里深處的無人區(qū),一塊絕壁下的山洞內,有十來人正聚集在一起商討什么。正中高高在上的是一名留寸頭的青面人物,他左眼角那道直拉到耳根的傷疤使他看起來比別的人都更為兇殘可怖一些,一雙三角眼像銳利的刀子,狠狠地打量著每一個下面坐著的人。“我告訴過你們多少遍,不可以私自行動,在藏羚羊過冬的時候,就是巡山隊守護最嚴密的時候,他們會派出比平時多一倍以上的人來巡山。現(xiàn)在牛大山他們四個人出去這么久,還沒有回來,你們誰能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的聲音如夜貓子在怪叫,底下或站或坐的人都噤若寒蟬,不敢吱聲。
“一群蠢貨,四個人也敢單獨行動,還帶了兩個新手,如果說都死得干凈那還好辦,要是被巡山隊抓住了,哼哼……”那人笑起來,牽動眼角的傷疤不自覺地抖動,那些下面的人只是看著都心驚肉跳。
“啊,這里的環(huán)境不錯啊,外面風大雪大,一進這洞,就溫暖如春。”隨著那半生不熟的漢語聲音,洞里守在洞口的兩名虬髯大漢馬上沖了出去。不多久,只聽洞穴里傳來打斗聲:“什么人?!”、“干什么的!”、“給我老實點!”
很快,一人被兩名虬髯大漢反押著雙臂,給推了進來,左邊一人道:“老大,要不要做了他?”
三角眼看了看這名戴墨鏡的金發(fā)男子,穿的竟然是一身莫斯科紅場儀仗隊軍服,身高和體形,都遠勝過自己的兩名手下。金發(fā)男子被壓得彎下腰去,低聲冷笑道:“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他的中文雖然表達得十分精準,但發(fā)音十分拙劣,就好似嘴里銜著石頭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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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5-13 22:38
45
忽然見金發(fā)男子沒怎么動作,如同伸了個懶腰般直起身來。那兩名押著他的魁梧大漢竟似小雞般被舉了起來,兩人還是死死抱著金發(fā)男子的雙臂,但就如抱著一根鋼柱,金發(fā)男子雙臂輕輕一抖,將兩人往左右扔出好幾米遠。洞內眾人一見來者如此強勢,紛紛摩拳擦掌,拿刀拿槍,金發(fā)男子嗤之以鼻。
“給我住手,一群廢物!”三角眼制止了他那些愚蠢的手下,既然人家能平安來到這里,外面放風的雷波肯定早就被制伏了。這里面的人,有幾個能強過雷波的。他看著這名身材高大的外國人,問道:“你不是到這里來旅游的吧?”
金發(fā)男子習慣性地掏出一支煙,點燃,悠閑地吐著煙圈,道:“前幾日我來可可西里游耍,無意中聽說這一帶有伙叫狐狼的盜獵者很活躍,早就想來看看了。”
三角眼的左眼不安地半瞇起來,道:“不用廢話,既然能找到我們,有什么目的就說吧。”
金發(fā)男子道:“好,我就告訴你,我準備做一筆大買賣,只是人手有些不夠,所以得找一些夠狠又夠機警的人來入伙。這兩年中國政府正逐步加強對可可西里的監(jiān)管,你們的油水只會越來越少。如果你們肯和我合作,我保證你們的下半輩子都不用過這種提心吊膽,東躲西藏的日子了。”
三角眼警惕地道:“什么生意?”
金發(fā)男子笑道:“說出來你恐怕都不信,我們走的是邊緣路線,可以說是絕不違法。我們去找一些被荒廢了的東西,然后拿出來賣掉。”
三角眼輕蔑地笑起來,道:“你是說盜墓?”
金發(fā)男子想了想,微笑答道:“也可以說是盜墓,但又不完全是。我們只是去拿,而且,那和墓也有所不同,墓是有主人的,我們去拿的東西是沒有主人的。”
三角眼道:“說得這么輕松,還需要我們嗎?”
金發(fā)男子敲著自己的腦袋,向前幾步道:“啊,是這樣的,里面的東西隨便拿,但是要進入到里面,路途比較艱難,只有像你們這些常年生活在可可西里極地環(huán)境中的人才可以勝任這項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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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5-14 21:50
46
三角眼兇狠地道:“少他媽給我繞圈子,你說,在什么地方,需要多少人,事成之后我們每人能分到多少?”
金發(fā)男子連連擺手,又向前走了幾步,面對三角眼道:“不要著急,我是怕說出來嚇著你。那地方現(xiàn)在具體還沒有探清,不過大概范圍是在喜瑪拉雅山脈東南段。”他似笑非笑地看著三角眼。
三角眼心中一驚,那眼角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暗道:“難道,他竟然是想去那個地方,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金發(fā)男子向前邁出一大步,已經(jīng)來到三角眼的跟前。他比三角眼高出近一個半頭,不得不俯身在三角眼耳邊輕輕地道:“看來你很緊張呢,你果然是知道那個地方的。”接著又用英文說了一個詞:“蜘蛛人。”
三角眼猛地一震,驚愕地抬頭望著這個不可思議的金發(fā)男子,半晌說不出話來。只聽金發(fā)男子又對周圍的兇惡之徒們說道:“至于酬金嘛,還很不好說,不過我想,至少每人也能分到——幾千……萬吧。”
周圍一陣喧嘩:“他媽的,說清楚點,到底是幾千還是幾萬?”“說你個奶奶,想清楚再說,說的是什么鳥洋話。”“不說清楚別他媽想讓我們賣命”。
“幾千萬。”金發(fā)男子微笑著連成一氣說出來。
一聽這個數(shù)字,這群狼一般的人就開始熱血沸騰,耳鳴鼓響,兩眼放光,每個人都大口地吸著冷氣,默默盤算著,幾千萬,幾千萬,那是個什么數(shù)字,那可以做些什么,車,房子,女人,還有什么不能有的。
金發(fā)男子補充道:“當然,最低貨幣單位也要是歐元,說不準也可以是英鎊。”
那伙惡徒又失望地張望起來,幾千萬歐元,那是什么數(shù)?換多少人民幣?
三角眼卻按捺不住了,歐元與人民幣對價比,接近一比九,幾千萬歐元換作人民幣,最起碼也要上億。但同時他也最清楚那個地方的危險性,除了死亡,那里什么都沒有啊,這人到底能在那里找到什么呢?他的話可信嗎?一個連名字也不敢自報的家伙。他冷冷地問道:“你是什么人?憑什么讓我們相信你的話?”
金發(fā)男子煙已抽完,扔在地上,用他那沉重的、嵌有鋼板的大頭皮鞋將煙頭踩滅,如軍人般直起腰板,取下墨鏡,露出那雙湛藍的碧眼,眼中閃爍著毒蛇般詭秘的光芒,然后微笑道:“我,叫莫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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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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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5-16 02:57
47
“莫金,是什么人?”三角眼心中想了好幾遍,也沒有什么印象,而他的那些手下,就更是一頭霧水了,但他還是回應道:“我是這群狐狼的頭,我叫西米。”
“哦。”人群中發(fā)出很多驚嘆聲,不少人跟了他們頭領很長時間,卻從不知道這個被稱做狐狼的人叫什么名字,今天才知道。這個名字聽起來好像不是漢族的人名,也不知道是哪個少數(shù)民族的。
莫金雖然對西米不知道他是誰的反應感到很失望,但他一聽到西米這個名字就笑了,道:“瞧啊,我的運氣實在不錯,看來你注定要做我的拉客西米了。”
西米一聽莫金的回答,心道:“他果然什么都知道。可是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他雖然沒有聽過莫金的名字,但是這個高大得令人望而生畏的外國男子進洞后的一言一行,都令他相當震驚。以前在部隊時,除了他們的教官,還沒有誰能讓他感到如此戰(zhàn)栗。
莫金頓了頓,又道:“你們沒聽說過我的名字,那沒有關系,不過我為這件事做了大量的準備,我也不介意讓你們了解我的誠意和我做的準備工作。你們進來吧,外面風很大的,里面的主人熱情又好客。”
隨著莫金一聲招呼,五個人魚貫而入,前面四個人都是清一色的雪地野戰(zhàn)隊著裝,白色的野戰(zhàn)裝,帶松緊的連衣帽遮著臉,墨鏡和口罩遮住了其余面部,相比他們的裝束,更打眼的是他們手中的武器,每人背上都背著肩扛式無后座力火箭筒,一人手里拿著兩挺格林輕機槍,一人端著裝了彈鼓的重機槍,一人斜挎著掛榴彈發(fā)射裝置的沖鋒,還有一人竟然拿的是在伊拉克戰(zhàn)爭中出現(xiàn)的帶攝像頭和視頻的可轉彎槍。僅這些裝備,已經(jīng)讓洞穴內的盜獵分子們震撼不已,不說他們,就是他們的頭目西米又何嘗見過這些近年新開發(fā)的非常規(guī)部隊的武器。他們唯一可慶幸的就是,幸虧剛才沒有動手,否則被屠殺殆盡的,只能是他們。
莫金皮笑肉不笑地解釋道:“不用緊張,這里環(huán)境惡劣,野獸也多,這些東西,是拿來打獵的。”
西米心中清楚,用火箭筒來打獵,其意義得自己領會,但這個莫金層出不窮的能力確實超乎了他的想象,這人動用了怎樣的關系,怎么弄到這些武器,又是如何將它們帶入中國境內的?僅是這一層,就讓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事是莫金辦不成的。他既然已經(jīng)拿出一些家當讓自己看過了,那拒絕他提議的后果可想而知。同時,西米注意到最后進來那一人,他雖然也裹得嚴嚴實實,但是與前面四人有很大不同,那人比莫金矮了半頭,他的禿頂尖得像夜叉,僅兩耳上部有少許灰白凌發(fā),如橘皮般坑洼的臉蠟黃,身體的其余皮膚又都是灰青色,整個人瘦如柴禾,指骨細長如雞爪,皮包的骨頭下面,血管如扭曲的蚯蚓般附著在上面,一雙綠色眼睛如貓頭鷹般又圓又大,分外地向外突著。西米自覺自己的形象已經(jīng)十分蠻橫可怕了,沒想到還有人相貌比自己猙獰萬倍,這個家伙冷冰冰不帶一絲人氣,活像在地下被埋了好幾年,剛從墳里爬出來的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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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5-17 21:38
48
莫金對四名持武器的人不聞不問,直到那死尸般的人進洞了,他才熱情地打了聲招呼,略帶討好的語氣向那人說了些什么。兩人商討了半天,才見那死尸咧開爛柿子一樣的嘴笑了笑,西米聽得出,莫金他們說的是法語,那看起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叫索瑞斯。
莫金和索瑞斯剛剛停下,準備向西米發(fā)問時,一個人攙扶著另一個人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老大,牛二娃回來了。”那人說完,才發(fā)現(xiàn)洞穴內狀況有些不對,憑空多出幾個全副武裝的家伙。西米沒耐心地揮手讓他們靠邊站,心道:“上山的路只有一條,這個雷波搞什么名堂,這么多人進來了他竟然不知道。”
那牛二娃分明就是卓木強等人在冰溶洞里看到并逃脫的盜獵分子,他面頰消瘦,顯然這些天也吃了不少苦頭。他一進洞,就顧不得旁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我哥哥死了!他被幾個貌似科考隊員的家伙打死了!”接著,牛二娃大致說了說在冰溶洞里想干掉那幾個科考隊員的情況,最后狠狠地道,“他們中的某些人一定有過去冰溶洞的經(jīng)歷,否則根本沒可能逃得出來!我一定要替我哥哥報仇。”
西米氣急敗壞,這幾個沒頭腦的家伙,白白送了性命不說,還破壞了他在可可西里的全盤計劃,但他目前沒有心思理睬牛二娃,有更實際的問題就擺在他面前。不料,莫金聽了牛二娃的訴說后,突然急著要離開,他先拍拍牛二娃的肩膀,安慰道:“有機會的,你一定有機會報仇的,呵呵。”接著,他拿出一張名片,道,“我得趕去見一位老朋友,這上面有我的聯(lián)系方式,你們可以好好考慮考慮,然后聯(lián)系我。”最后,他拋出兩扎捆得像磚塊的人民幣,遲疑了一下道,“這個二十萬,算是……這次來訪問你們的咨詢費吧。你們考慮清楚。再會……”
說著,倒退著走了幾步,和索瑞斯討論著什么并肩走出了洞穴,四名武裝分子也陸續(xù)走了出去。洞里的人都貪婪地盯著地上那兩塊磚頭一樣的錢,一時人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西米身上。西米卻看著那張印著三國大使館電話號碼的名片發(fā)憷。
莫金快步走出洞穴,用法語道:“我還以為他死在可可西里了呢,沒想到竟然和科考隊待在一起。”索瑞斯道:“他來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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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5-22 20:12
49
莫金道:“我怎么知道,或許是來查線索的,我就是不知道他已經(jīng)掌握了多少情況,但是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樣子,一定打探到不少了。對了,想不到可可西里還有種奇怪的冰溶洞地貌,牛二娃說那些倉鼠被一種類似氣體的東西驅散了,你怎么看?”
索瑞斯陰刻地笑道:“哼,試驗鼠臨死前腺體會分泌多種物質形成一種危險信號,目前可考查的包括尿液中的尿酸、荷爾蒙、鼠腎上腺素、伽馬因子等多種易揮發(fā)物質,那些物質可以使五百米以外的鼠類感受到危險并逃竄。我想他們就是利用了那樣的壓縮氣體,如果是我的話,就可以讓那些倉鼠克服對這種氣體的恐懼,那些人沒一個逃得掉。”
山崖邊上,巨大的轟鳴聲響起,竟從崖下升起一架直升機。登機后莫金吩咐道:“快開,趕快離開這個地方,趁暴風雪還沒有形成之前。這個鬼地方氣候實在是惡劣。”
莫金重新戴好墨鏡,威嚴得儼然一位軍官,點了一支煙,身后一名武裝分子忙討好地點火。莫金深吸一口煙,仰頭自語道:“希望他還在科考隊,如果返回拉薩再去找他就不容易啦。”
身后的武裝分子突然發(fā)問道:“老板,我們人數(shù)已經(jīng)足夠,為什么還要找這些外行?”
莫金詭笑道:“做事要做得干凈利落,總得先找好替死鬼,就算事情敗露了也不至于讓人懷疑到我們頭上,懂吧。”這次又改用英文了。
“可是,他們會同意嗎?”莫金要抖煙灰,那武裝分子趕緊把雙手捧了過來,問道。
莫金彈掉煙灰,解釋道:“會同意的,中國有句俗話說得好,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就能讓人們膽大妄為,鋌而走險;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潤,他們就可以違法亂紀,以身試法;利潤翻番,就能讓一些人瘋狂,殺妻弒子,六親不認;如果有五倍的利潤,那么有人就會拼著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去做。鳥為食亡,這人……注定是要為財死的。”
那武裝分子道:“那么,您給他們開出的價碼是——”
莫金得意地道:“無本,萬利。”他又用法語問身邊的索瑞斯道,“我說得對嗎?索瑞斯先生?”
索瑞斯干笑兩聲,好似吊死的女鬼在半夜號哭,一頭毛茸茸的尖嘴貍鼠從他的衣衫里探出頭來,四處張望。
卓木強三人在格爾木自然保護站就迫不及待地給拉薩方面打了個電話,隨后搭乘另一輛車前往格爾木市。剛到格爾木市就開始下雪了,大風雪讓卓木強想起了丟在可可西里的梟龍汽車,他和張立一商量,便決定坐火車回拉薩。原本在格爾木搭乘火車,很難搞到臥鋪票的,但卓木強只打了幾個電話,下午他們便躺在了舒適的南下火車軟臥車廂內。若非這趟直達列車因人力不可抗拒因素晚點整十二個小時,他們還得等到第二天早上才有車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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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時間:
2008-5-23 21:57
50
這是輛典型的觀光車,車載廣播不停地宣傳著高原知識和景點關注,通過廣播,他們了解到首期運行在青藏鐵路上的十八輛列車,每輛有十六節(jié)車廂,由八節(jié)硬臥、四節(jié)硬座、兩節(jié)軟臥、一節(jié)餐車和一節(jié)發(fā)電車組成。青藏鐵路建成以來,卓木強還是第一次搭乘。這次讓他們有時間放心地欣賞沿途的風景,列車駛出格爾木,呼嘯在渺無人煙的昆侖山區(qū),兩邊是被白雪覆蓋,姿態(tài)各異的起伏山巒,在風雪中如鋼鐵巨人般矗立著。不多久又進入連綿不斷的昆侖山脈,列車開始平緩地爬坡,廣播里播音員柔和地解說道:“在昆侖河北岸,緊鄰青藏公路旁,有一股四季不凍的清泉從地底噴涌而出,長流不竭,稱為昆侖神泉,傳說是西王母用來釀制瓊漿玉液的泉水……”
三人就沉浸在這一路的風光和一路的講解中。唐敏一路都在懊惱,早知道這條路,說什么也不去橫穿可可西里。
卓木強和唐敏一個房間,張立在隔壁,還不到休息時間三人就在同一個房間。在來格爾木的路上,卓木強他們詳細地告訴了唐敏在可可西里的經(jīng)歷,只有倉鼠一節(jié)卓木強跳了過去,他實在不愿讓唐敏擔心得睡不著覺。唐敏對他們的經(jīng)歷也是無限向往,為自己沒能參加這次歷險而感到十分失望。此刻,他們又在車廂內談論著筆記本可能的下落,很肯定,唐敏的猜測十分正確,唐濤的筆記本無意中落入了尋山隊的手中,而五名尋山隊員的死和失蹤,都與筆記本有著直接的關系。
張立分析道:“十分明顯,那個筆記本記錄著的內容很容易讓人動心,至少是能讓人們相互殘殺的東西。”
唐敏道:“可是那里面只有我哥哥的旅行記錄啊。”
卓木強道:“你到底仔細看過那本筆記沒有?”
唐敏搖頭道:“沒有,我都是聽哥哥念上面的故事給我聽的,自己看沒有哥哥講得好聽。”
張立和卓木強交換了一個眼色,起立道:“這就對了,你哥哥的筆記本都是一些探險記錄,里面記錄了許多別人沒能到過的地方,說不定就有古墓啊、地宮啊什么的,有大量的金銀珠寶也說不定哦!”
唐敏道:“我哥哥沒說過這樣的故事。再說,那寶貝什么的,哪那么容易就被發(fā)現(xiàn)了。”
卓木強笑笑,道:“不用爭執(zhí)了,沒有看到筆記本,我們姑且只是這樣假設,感覺比較合理而已。”
唐敏問道:“但是我不明白,最后失蹤的三名尋山隊員,為什么要去那冰溶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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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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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5-26 22:26
51
卓木強道:“我想,是因為你哥哥的筆記里,詳細地記錄了某個冰溶洞的內部情況,他們之所以這樣做,一是利用險要的冰溶洞脫身,二是想讓別的隊員死心,不再跟著他們。然后……伺機離開,去找他們真正想要的東西。”
張立點頭表示同意,但他頗感惋惜地道:“經(jīng)歷了那么多危險,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還是什么都沒找到。”
卓木強不同意道:“不,我們得到很多,得到很多。”他神色木然,這次的經(jīng)歷給他帶來的影響無比巨大,他曾在茫茫冰原感到孤立無助,欲哭無淚;也在數(shù)萬只倉鼠面前瑟瑟發(fā)抖,雙腿生根;在逃離的時候手腳發(fā)軟,在冰橋上寸步難行,那些經(jīng)歷,都是他從來沒有過的。以前,卓木強不懂得什么叫害怕,認為這個科技高度發(fā)達的時代,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只要有經(jīng)濟實力,人就可以很舒適地享受生活,卻不知道原來在遠離文明的地方,需要的是另一種實力。
唐敏的話把卓木強從思索中拉了回來,她負氣地撒嬌道:“好啦,都是我不好,耽誤了你們的時間。現(xiàn)在我們可不可以暫時不討論這個問題了,肚子好餓,去吃飯吧。”
卓木強刮著她的鼻子道:“沒有人怪你啊。”
三人來到餐車進餐,吃了沒多久,只聽一名女游客驚呼起來:“誰偷了我的錢包?誰偷了我的錢包?”
餐車內頓時喧鬧起來,張立在卓木強耳邊小聲說道:“右邊,第三個餐桌穿藍色羽絨服的人是小偷。”
卓木強看了一眼道:“穿牛仔褲那個?不會錯吧?他和被偷的人隔了五桌呢。”
張立道:“不會錯,你看,他偷去的錢夾沒有放好,還從衣服口袋露出一角來呢,而且,他口袋里的,是個女式錢夾。那女士呼叫的時候,餐車內別的游客都驚慌起來,只有他不動聲色,這個反應也不正常,看樣子是個慣偷,膽子挺大的。我去揭發(fā)他。”
唐敏看著張立過去,低聲問卓木強道:“這樣,沒事吧?”
卓木強道:“沒關系,他也算是軍警吧,觀察能力這么細致,分析和思索也比較完善,不愧是特種團里的啊。”
卓木強他們看見,張立先是拍拍那人的肩膀,然后兩人說了些什么,張立取出那個皮夾,接著丟錢包的女士也趕了過去,大罵那人,但那人好像極力爭辯著什么。卓木強道:“情況好像不對勁,走,過去看看。”
只聽張立大聲道:“趕快把這位女士皮包里的錢拿出來,不要讓我動手。”
那男子不承認道:“我沒有拿!我說了,我不知道這個皮包怎么來的,我不知道它怎么跑到我口袋里去的,我被人栽贓!”
那女士破口大罵道:“你還敢不承認,人家都親眼看見你拿了,把錢還給我,還有我的照片,你還不還,你還不還!”她開始手腳相加,又抓又扯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不少旅客各出建議:“叫乘警,叫乘警。”“先關起來,先關起來。”“搜一搜就知道了吧,讓乘警搜。”
“小子,哪里跑!”就在大家圍觀的時候,門口餐桌又起了變故,一名穿軍綠大衣的男子突然撲向另一名眼鏡男子。那眼鏡男子似乎想奪門而逃,但抓他那名男子右手一把抓住他手腕,腳一靠,跟著左手壓在他肩上,反手一別,將那眼鏡男子制伏在地,讓他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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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密碼》歷經(jīng)周折,于08年4月25日終于出版了。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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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5-30 22:38
53
卓木強巴對岳陽也挺有好感,四人坐在了一起吃飯,很快就熟悉起來。張立道:“從剛才你抓那人用的擒拿格斗來看,你是部隊上的吧?”
岳陽微微笑道:“是啊,這次去拉薩執(zhí)行特別任務。”
張立一點頭就沒有再問,他知道部隊上的規(guī)矩。岳陽道:“張大哥你也是部隊上的吧,在拉薩當兵?”
張立愕然道:“你怎么看得出來?”
岳陽有些靦腆地笑道:“你手上的老繭是常年打靶留下的,你的腰板挺得比常人直,你的步伐非常準確,步幅幾乎都一樣,那是常年操練的結果。看得出,你已經(jīng)非常適應高原環(huán)境,而且你又一眼看出了我用的擒拿,所以我想,你應該是青藏高原某部隊的。”
張立暗暗吃驚,這小子的偵察術學得比自己還好,他指了指卓木強巴,問道:“你看,他是干什么的?”
卓木強巴沒想到張立會突然考岳陽,微微一笑。唐敏饒有興致地看著,岳陽沉思了片刻,說道:“這位大叔身體素質非常好,很強壯,雖然在內地待了很久,但身上還是有很明顯的藏族人特征。如果不是這位姐姐,我會認為大叔是特種部隊的退伍軍人。”
唐敏臉一下就紅了,心道:“姐姐?我可比你小多了。”
張立看著唐敏問:“為什么你看到她就覺得他不是退伍軍人了呢?”
岳陽道:“姐姐的狐皮大衣十分考究,而且做工精細,氣質典雅,這些都是暴發(fā)戶不懂得欣賞的,那么必須是長期富裕的人,而退伍軍人不可能在短時間積累這么多財富。而大叔的眼神很凌厲,仿佛隨時都準備接受對手的挑戰(zhàn),所以我認為,大叔可能是一名商人,大商人。”卓木強巴咧嘴一笑,唐敏咬著嘴唇,很認真地聽著。
張立不解地道:“等等,你等等,你怎么斷定這件衣服就不是這位姐姐她自己買的,說不定這位姐姐家里就很富裕啊,和他沒有關系啊。”
岳陽樂呵呵地道:“這位姐姐對狐皮大衣十分愛惜,吃飯時唯恐食物落在了衣服上,起身前必先撣一撣衣服上的灰,坐下時小心地把大衣后擺鋪好,害怕弄皺了。據(jù)我所知,只有心上人贈送的禮物,才能享受這樣的待遇。”岳陽不等張立繼續(xù)追問,俏皮地又說道,“張大哥不是還想問我為什么知道大叔和姐姐的關系吧?只要是有一雙明亮眼睛的人,都看得出。”
卓木強巴笑道:“很敏銳的觀察力啊,你在部隊是偵察兵吧?”
岳陽“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張立解釋道:“部隊上很多事情都不能隨便透露的。”
卓木強巴他們和這個叫岳陽的部隊小伙子越聊越投機,說起了天南海北的事情,自然也談到了這次可可西里之行,說起那冰洞里的情形。張立發(fā)現(xiàn),不喜言談的卓老板表達能力非常強,說到驚險處岳陽連飯都忘了吃,呆呆地聽著。岳陽也告訴卓木強巴他們一些關于青藏鐵路的知識,并告訴他們,如果是第一次走青藏線的人,那絕對是一場視覺享受,玉珠峰、遼闊的可可西里無人區(qū)、唐古拉山口、念青唐古拉山……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6-2 14:39
54
餐后,張立毫不介意地讓岳陽從硬座搬到他的軟臥里去,四人玩了一會兒撲克,卓木強巴不是很精通,但也同大家高興地玩到深夜。
天氣原因讓火車放慢了速度,足足開了十八個小時才到拉薩。張立遺憾地道:“可惜就要分手了,希望我們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四人惜惜道別,卓木強巴三人都對這個陽光般的小伙子的特殊任務感到好奇,最終還是沒問。出了車站口,拉巴大叔早早地等在那里,一見卓木強巴三人,急忙迎了上來,嘴里念叨道:“哎呀,我的少爺,你怎么去了那么多天,又聯(lián)系不上你,我們都快急死了,一接到拉薩這邊的通知,我就趕來了。怎么樣,少爺這次去可可西里收獲大不大?”
卓木強巴微笑道:“可以說沒有收獲,也可以說收獲不小。走,上車再說,對了,方新教授怎么沒來?”
拉巴打開車門,道:“教授去聯(lián)系一些事情,他讓我們就在拉薩等他,還沒吃飯吧,我們先去吃飯,邊走邊說。少爺,你們在可可西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去找那個筆記本用不了這么久吧?”
張立在車門外道:“我想,我應該先回部隊報個到,就不搭這輛車了。”幾人揮手道別。
拉巴在車里又關切地問道 :“少爺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我看少爺臉色不大好。唐小姐,你們到底找到你哥哥的筆記本沒有?”
唐敏搖搖頭,卻發(fā)現(xiàn)卓木強巴的臉色果然難看起來,輕輕碰了碰他,問道:“怎么啦?”
卓木強巴回過神來,淡淡地道:“哦,沒什么。”原來,一回到拉薩,經(jīng)拉巴大叔一問,卓木強巴突然想起,僅在可可西里就遇到這么多危險的事情,可謂九死一生;而據(jù)他們目前所了解的情況,那個未知具體位置的神秘地方只會比可可西里更加危險,該怎么辦呢?
唐敏在車內又把他們在可可西里的遭遇復述了一遍,雖然沒有卓木強巴說得那么驚心動魄,依然讓老拉巴不住地拍胸口,不住地念佛經(jīng)感謝佛祖菩薩。卓木強巴在車內前思后想,那前去探尋紫麒麟的計劃竟是越來越渺茫,他意識到危險并不只是掛在嘴邊的一句話,真正碰到危險時,想后悔都來不及了。
拉巴聽完唐敏的講述,嘆道:“太危險了,比當初我們去勘測神山還要危險啊。少爺,你還是堅持要去尋找那獒嗎?”
卓木強巴道:“對了,你弟弟的情況怎么樣?”
拉巴神色黯然,就在卓木強巴以為巴桑并不同意時,拉巴卻道:“他同意了,方新教授也通過做工作,得到了有關方面的支持,同意他參加這次行動了。前兩天他還不愿意的,后來我開導他,他慢慢想通了,就算是對他以前罪行的一種彌補吧。”
卓木強巴道:“那拉巴大叔為什么還愁眉苦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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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6-4 11:57
55
拉巴皺起眉頭,不安地說道:“強巴少爺,經(jīng)歷了可可西里的事件,你還是一心只想早點找到那個地方嗎?少爺已經(jīng)不再是年輕的小伙子了呢,你已經(jīng)是中年人了,你應該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再作出決定吧。我看著少爺長大、成熟,一步步走向成功,少爺在商業(yè)領域取得的成績是大家看得到的,但這次與以往的經(jīng)歷都不同,你們或許要深入一個遠離人類文明的地方,一切都要靠自己的雙手,這樣的經(jīng)歷,少爺你是從來沒有過的。在可可西里被科考隊救了,但不會每次都這樣幸運。德仁老爺只有你這么一個兒子……”
卓木強巴笑道:“好了,大叔,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人生不可能什么事都經(jīng)歷過,以前我們家也沒有人經(jīng)商啊,不管做什么事情,總要有人做第一次吧。我記得父親曾這樣說過,每天,我們都在和未知的明天作拼搏,每一刻,我們都要闖過未知的下一刻。人生就是一個不斷學習、積累、運用的過程,我不怕挑戰(zhàn)的。”聽了拉巴擔憂的話,卓木強巴自己心里的憂郁反而一掃而空,又燃起激情和斗志。
拉巴又道:“還有一個不好的消息……”
“嗯?什么?”卓木強巴問。
拉巴道:“弟弟他……上次少爺探訪過他之后,醫(yī)生說,他的病情有所反復,因為刻意要回憶反而忘記了更多,或許只有抵達那個地方他才能回憶起來,恐怕在尋找那個地方的路途上不能給少爺你們太多的幫助了。”
卓木強巴皺起了眉頭,這確實是個壞消息。現(xiàn)在蒙河的瘋子已經(jīng)失蹤,如果巴桑不能想起他們行走的路線的話,他們就等于失去了唯一的希望和線索。他想了想,盡量平和地道:“沒關系,記憶可以慢慢恢復,我們可以安排更好的心理醫(yī)生。巴桑是一個身手和野外生存能力都很強的人,我們需要他的幫助。”他握住拉巴雙肩道,“大叔,我可以接受任何挑戰(zhàn),相信我的決心。”
三人找了家普通餐廳,隨便吃了點什么,然后按照方新教授的要求,在金珠路等教授。卓木強巴不斷向拉巴打聽家里的情況和進展,拉巴大略知道一些,但離卓木強巴想知道的情況還差很遠。直到方新教授風塵仆仆地出現(xiàn)在卓木強巴的視野之中,他才露出些許微笑。
方新教授眼里布滿血絲,看來卓木強巴離開的這幾天他一直沒休息好,卓木強巴心中也懷著愧疚,讓一位老者為了自己的事而如此奔波。方新教授見面的第一句話也是:“進展如何?”
卓木強巴委婉地搖頭,但面上流露出會心的微笑,方新教授也笑道:“看來此行還是有所收獲的,但是一定沒有我的收獲大。”兩人抱在一起,拍了拍肩背。
上了車,方新教授道:“雖然我得到了你想象不到的消息,但是我還是想讓你先說。”
卓木強巴道:“這事情說起來可就長了,我已經(jīng)記不清是多少遍重復了。好吧,我們乘包機降落在治多,我讓我公司的人把一輛改裝過的梟龍車停在那里。張立開的車,敏敏帶路,我們橫穿可可西里。”唐敏撅起了嘴。
卓木強巴說到他們被悍馬追擊時,特意看了看方新教授的表情,但是方新教授只是靜靜地聽著,沒有絲毫的驚訝。卓木強巴停下問道:“導師,為什么你好像……”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6-6 05:50
56
方新教授道:“我知道你想問什么,別著急,等你說完了我再說給你聽。”卓木強巴又繼續(xù)說下去,一直說到灰狼三兄弟時,方新教授才露出了驚異的神色。卓木強巴道:“很不可思議吧,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狼。”
方新教授細細地詢問了狼的外貌、毛色及體形特征,最后道:“如果不是從你嘴里說出來,說什么我也不會相信。從它們的毛發(fā)和體形來看,這些狼有點像肯內亞狼的體形,但外貌更多的還是具有美洲狼的特點。”
“美洲狼?”卓木強巴眼睛一瞪。唐敏道:“哇!從美洲過來豈不是要走很遠?”
方新教授道:“只是相貌相似,要知道,古生世的古貓獸進化為黃昏犬的時候,它們的子孫沿著古河道朝歐美方向擴散,不排除我們腳下這片土地曾生長過一群美洲狼。從你對它們的描述來看,這些狼應該長期生活在二至三千米海拔的地區(qū),這一點你是對的。”
卓木強巴道:“導師,為什么你只對它們的地域特征感興趣,它們那超出想象的智商不是更該令人驚訝嗎?”
方新教授道:“沒什么好驚訝的,我認為,你們碰到的不應該稱做狼,而該叫狼人。”
看了看卓木強巴和唐敏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方新教授微笑著道:“不是你們想象的那種到了月圓之夜就能直立身子化身成人的狼,那是傳奇故事里的事情。我說的狼人,是指進化史上的一種推論。科學界曾作過這樣一個推論,如果人類沒有進化成這個世界最高級的動物,那么最有可能取代人的動物里,狼是排在第二位的。”
唐敏道:“那第一呢?”
“海豚。”方新教授答道,“第三是大象。它們有幾個共性,首先,它們有體積足夠的腦容量,有相當于人類三至四歲孩童的智商基礎 ;其次,它們都是群居生活,就為積累經(jīng)驗打下了基礎;第三,它們有我識,這也是一個物種發(fā)生基本變量的必需因素。海豚之所以被排在了首位是因為它們生活在海里,科學家們認為,海水的浮力讓它們的大腦更容易思考。而我不這樣認為,經(jīng)過我的研究,狼才是最可能進化為擁有人那樣高智商的生物,原因很簡單,海豚和大象的身體都不利于勞動,肢體的靈動性和工具性與狼相比差遠了,就算它們有那樣的想法,但是沒有進化出那樣的器官也做不到。狼在與人類的進化競爭中,它們只落后了一萬年,如果它們提前一萬年開始進化的話,此刻統(tǒng)治這個世界的應該是它們。”
唐敏道:“你說得不對,排在第一的應該是大猩猩。”
方新教授笑道:“我們就是大猩猩啊。科學界討論的是不同物種間的進化歷程,而非同一物種。如果哪一天人類從這個地球上消失的話,重新站立在土地上的應該是我們養(yǎng)的那些寵物犬類,而非大猩猩,它們已經(jīng)注定要成為進化鏈失敗的淘汰者。所以,如果有那么一個地方,以狼為主宰的話,它們究竟會進化到何種智力程度,不是我們所能想象的,諸如,你們那個……”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6-8 08:51
感謝,樓主辛苦了。的確是本好書!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6-10 02:45
58
車內的氣氛頓時凝結,卓木強巴只聽到方新教授靜靜地說道:“德仁老爺只是根據(jù)我們發(fā)現(xiàn)的東西得出的推斷,帕巴拉神廟,全名叫帕巴拉-仁博切神廟。你應該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卓木強巴僵硬在車內,仿佛忘記了思索,失去了活動的能力,唐敏催促道:“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好半天卓木強巴才緩緩地道:“帕巴拉是圣潔、圣仁的至高無上的意思,仁博切是珍寶,稀世之寶的意思,前兩個是藏文,常常是藏教中至高無上的尊者的稱謂,它們三個連在一起,意思就是:多如大海般,圣潔而至高無上的珍寶。就……就是這個意思了。”
唐敏也愣住了,喃喃地重復道:“多如大海般,圣潔而至高無上的珍寶,天!”
卓木強巴忙道:“導師,告訴我,父親他們究竟研究出了什么問題,請你詳細地全部告訴我。”
方新教授道:“這是自然,這都是你應該知道的。事情最早可以追溯到1844年,英國探險家福馬-特尼德,關于這個人,我這里有些資料,你可以看一看。帕巴拉神廟的名字,就是從他口中流傳出來的。”
方新教授從身旁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在卓木強巴仔細查閱時補充道:“他可以說是19世紀最富傳奇經(jīng)歷的考古探險家之一,他的探險經(jīng)歷多次見于報端,曾引起一個時代的轟動,不少那個時代的人都是看過他的經(jīng)歷才被他感染而成為探險家的。發(fā)現(xiàn)特洛伊城的德國考古家謝爾曼和第一個登上北極點的美國人皮爾里,都是因為崇拜特尼德而走上了考古和探險的道路。特尼德的考古有個特點,那也是謝爾曼終身堅信的信條。他們深信,那些流傳于人們口里的神話和傳奇,一定都是真實的,它們是歷史通過人們口誦的方式流傳了下來。”
方新教授又拿出一份資料,對卓木強巴道:“你看看這個,這是我剛托朋友從大英博物館發(fā)過來的傳真。”
卓木強巴拿在手里,唐敏湊過頭來,兩人一起驚呼:“這個是!”
方新教授道:“不錯,這是一份1844年的英國每周新聞報,看這里……”在方新教授手指下,報紙的頭版頭條清晰地寫著“偉大的探險家又開始新的旅程,目的地——神秘東方最高寒之冰峰”,下面是一些模糊不清的照片和介紹。
方新教授道:“根據(jù)我目前所了解到的,這位19世紀最偉大的發(fā)現(xiàn)者,無意中聽到了藏族說唱藝人的史詩,那是比格薩爾王更古老更為神秘的史詩,阿里王史詩,現(xiàn)在好像已經(jīng)失傳了。不知道福馬從阿里王史詩中聽到了什么傳說,但是他當時就激動得幾乎失去理智,而帕巴拉神廟也就是從那時候起,開始頻頻出現(xiàn)在他的口中。他前后三次進入西藏地區(qū),似乎一直在尋找有關帕巴拉神廟的線索,最后一次收獲最大,據(jù)說是尋找到了地圖一類的東西,但是現(xiàn)在已無法考證,然后,就有了這報紙上的最高寒冰峰之行。那也是人們最后一次,看到這位偉大的探險家。后來的情況十分復雜而隱秘,我?guī)缀跽冶榱宋宜械呐笥眩朔酱蚵牐F(xiàn)在所能得到的情況大致是這樣的 :好像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張圖后來落到了英國人手里,在一戰(zhàn)的時候又丟了,二戰(zhàn)時被納粹黨衛(wèi)軍發(fā)現(xiàn),所以后來才有1938年和1943年希特勒兩次下令,派他的最佳助手希姆萊親自組建了兩支探險隊深入西藏這件事。”
方新教授拍拍神志恍惚的卓木強巴,微笑著道:“我只是盡可能簡單地把一些情況說出來,如果真要詳細講述,一年半載也說不完。諸如大西洲、亞特蘭蒂斯,都是西歐遠古便流傳的神話。二戰(zhàn)后,情況又發(fā)生了變化,據(jù)說美國和蘇聯(lián)都有那地圖的原圖,不知道是在搶奪中被分作了兩半,還是被復制了,不過,新中國剛剛成立之初,很多蘇聯(lián)專家援助中國,而其中有一支特殊的專家團前后五次進入西藏,當然最后依然是空手而回。而同時,就在1950年,英美對珠峰進行了一次聯(lián)合探險,好像也是為了那張圖而去的。再后來,那原本保存在美國的地圖好像被竊,而后出現(xiàn)了復制圖,最多的時候似乎同時有十幾張地圖,前往西藏人跡罕至地方的人也越來越多,科考,探險,勘測,理由繁多,各式的都有。然而,那些獲得地圖的人們無一例外地,走進西藏的無人區(qū)后,就再也沒有回來,只是在新的探險者們進入后,不斷發(fā)現(xiàn)更多的尸體而已。”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6-12 02:11
59
方新教授最后道:“據(jù)德尼大喇嘛回憶,最近的一次是在1991年,三名外籍探險者在絨布寺找了名喇嘛做向導,最后進入了希夏邦馬峰地域,也如其他探險者一樣,永久地消失了。”
卓木強巴低聲叨念道:“那到底是個什么地方?怎么會這樣的?”
方新教授寬慰道:“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難接受,但事實就是如此,戈巴族人世代守護著的,擁有紫麒麟的,神秘而從未有人探尋到過的帕巴拉神廟,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是一個驚人的巧合,就算是世界上最高明的作家也寫不出這樣的巧合,我們要尋找的紫麒麟,竟然和人家尋找過數(shù)百年的帕巴拉神廟,在同一個地方!經(jīng)過德仁老爺和德尼大喇嘛的共同研究,雖然至今還不知道帕巴拉神廟是否存在,但是我們可以肯定一件事情——找尋這座神廟的人一直都存在,他們從沒有一天放棄過對這座神廟的探尋。所以,我聽到你被人伏擊時,毫不吃驚,要是這么久時間,居然仍沒有人注意到我們這支探尋的隊伍,那才叫人奇怪呢。而且,他們有綁架那個戈巴族瘋子的行為在先,也就是說,他們老早就盯上我們了。”
方新教授停了停,繼續(xù)道:“這次與以往不同的是,我們是根據(jù)別的一些線索而尋找到這個地方的,我們沒有地圖,這或許也正是我們的優(yōu)勢。”
卓木強巴低頭沉思不語,唐敏不解地道:“我們沒有地圖,怎么還說是一種優(yōu)勢呢?”
方新教授道:“那份地圖現(xiàn)在還不知道是否真實存在,就算有,有多少張?哪張是原圖?那張圖到底會把方向指向哪里?也都不清楚,而且,還有一張是回憶圖,那張回憶圖看來是指向珠峰的,而很明顯,那是一個錯誤的目的地。我們沒有圖,就不會過分地依賴圖紙所標注的線索,這不是我們的優(yōu)勢是什么呢?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出現(xiàn)了以前從未有人發(fā)現(xiàn)過的戈巴族人,而且已經(jīng)被另一伙尋找神廟的人綁走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先一步找到帕巴拉神廟呢?”
卓木強巴搖頭道:“我不知道,我現(xiàn)在亂極了,我不明白為什么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這完全出乎我的預料和想象。現(xiàn)在你認為我們應該怎么辦,導師?”
方新教授道:“目前只有兩條路可走,第一條,嘗試與另一批尋找帕巴拉神廟的人接觸并達成共識,因為他們或許掌握著別的很重要的線索,我們把兩隊人的線索集中在一起,或許就能找到傳說中的神廟,然后各取所需,他們尋找珍寶,我們找紫麒麟——”
方新教授還未說完,卓木強巴就粗魯?shù)卮驍嗟溃骸皦蛄耍挥迷僬f了。我是不會和拿著火箭筒邀請我的人談合作的。永遠不會!啊,對不起,導師,我,我太氣憤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方新教授表示理解地微笑,接著道:“那么,第二條路就是……以國家的名義進行科考!”
卓木強巴皺起眉頭,疑惑道:“請再說得詳細點,導師。”
方新道:“我們可以以保護文化遺跡和搶救國家文物作為科考項目向國家有關部門提出申請,而后國家會有一系列詳細的審批程序,他們會組成一個專家組進行這次科考活動,并且,國家會提供給我們需要的設備,只是這里面有兩個問題。”
“什么問題?”
“首先,國家成立的專家組里,因為都是專家,而我們卻不是,甚至可以說對帕巴拉神廟一點都不了解,所以我們不能成為專家組的成員,而只能做助手。”方新教授道。
“助手又是干什么的?”卓木強巴問。
方新教授道:“打個比方,當國家科考隊要去攀登珠峰時,由于勘測器械太過沉重,科考隊員無法背負那么重的物品前去攀登,所以雇傭夏爾巴藏民為他們背負器械,而我們,在專家組當中的作用,就是屬于背負器械這一類,明白了嗎?”
卓木強巴猶豫了一下,苦笑道:“好啊,不就是背東西嗎,如果能找到那地方,能找到紫麒麟,我甘愿當牛做馬。”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6-14 21:18
60
方新教授又道:“好,那第二個問題恐怕要困難點。”卓木強巴心中一凜。“所謂的背器械,只是我打的一個比方,我們的實際作用,估計是探路先鋒一類,因為據(jù)說,國家曾經(jīng)尋找過帕巴拉,但一無所獲,還有一些專家再也沒有生還,所以才改變策略,先組成一個特殊的探路團,負責收集整理資料回傳給專家們,再決定是否派專家進行這種探尋。但是以我們目前的經(jīng)驗和能力,恐怕國家是不敢讓我們貿然出發(fā)的,所以,在去尋找那個地方之前,我們必須接受十分嚴格的特訓,關于這一點……”
方新教授看著卓木強巴,沒想到卓木強巴回答得非常干脆:“這不算什么問題,這也正是我所期望的。”言語中頗有一絲欣喜。
方新教授暗自點頭,看來這次可可西里之行確實讓卓木強巴改變了不少,如果這番話在他去可可西里之前告訴他,他一定考都不會考慮就拒絕了。方新教授滿意地說道:“既然如此,強巴拉,那么,我們明天就到新建立的特訓基地去一趟吧,說不定特訓小組就差我們兩人了。”
看著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的卓木強巴,方新教授露出微笑,道:“在德仁老爺和德尼大喇嘛討論結束后的第二天,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訴了德仁老爺,得到他的許可后,我們馬上聯(lián)系了班覺次仁團長,德仁老爺親自和有關方面領導通了一次電話。本來如果要組成探路團的話,應該全在特種士兵中選取,但是由于德仁老爺?shù)挠绊懥投喾矫嬉蛩氐目紤],上面總算是同意我們參加了,在你們還未回來之前,從全國各地征集的精英,已經(jīng)開始往這個地方匯集了。巴桑也已經(jīng)到了特訓基地,正向趕來的專家提供他所遭遇的一切,以此來制定一些培訓細節(jié)問題。”
卓木強巴的臉上滿是驚訝和興奮,好似恨不得馬上就趕到特訓基地,他激動地道:“原來您……您早就辦好了這一切,導師?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卓木強巴高興得連連搓手。
方新教授道:“別高興得太早了,關于特訓是十分嚴格的,而我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通過訓練。極有可能我們還在刻苦訓練的時候,我們的對手已經(jīng)找到了神廟,拿走了一切。”
唐敏突然問道:“還有沒有第三條路呢?”
“有啊。”方新教授淡淡地道,“放棄。”唐敏吐吐舌頭,不敢再說。
卓木強巴道:“我有信心,我們能在他們找到神廟之前完成訓練的。”
“對,我們有信心,一定能完成。”唐敏也道。
“嗯?”方新教授轉過頭來,嚴厲地道,“怎么?你還想去?你這次闖的禍還不夠大嗎?你差點讓三個人死在可可西里。”
唐敏眼圈一紅,方新教授的語氣非常重,卓木強巴夾在兩人中間,既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唐敏,也不知道該怎么向方新教授解釋。氣氛尷尬了幾分鐘,唐敏終于“嚶嚶”地哭了起來:“嗚嗚,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哇……”
唐敏傷心地大哭起來,但方新教授鐵石了心腸,一句軟話也不說,卓木強巴絞盡了腦汁,磨破了嘴皮,總算說得方新教授同意唐敏參加特訓,至于以后訓練能不能通過再說。方新教授看了看撲在卓木強巴胸口抽泣的唐敏,心中暗自嘆息,他清楚自己的學生,平時冷漠,極少動情,一旦動情,用情極深,現(xiàn)在想把他和唐敏分開看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回家見過父母親,卓木強巴堅決地表示,自己愿意進行這次人生中的探險旅程,對他作出的決定,父母這次的態(tài)度與以往都不同,這次是德仁老爺十分贊同,成為他兒子的堅定支持者,而梅朵老媽媽卻傷心地流下了淚。第二天,在卓木強巴準備踏上特訓之路前,德仁老爺,他的父親,莊嚴地親自為他戴上了德仁世家特有的護身符,一把象征吉祥如意的銅十字劍。
那把巴掌大小的銅劍方新教授也見過,他認為其歷史不下千余年,是一件罕見的文物,而且其歷史內涵不可估量。劍身為象征性的四棱柱體,上面刻有吼獅、咬龍、威虎、天鵬共四瑞之獸,而每獸后面都跟著一排奇怪的文字,據(jù)說是失傳的古藏文;劍柄也是一獸,昂首闊步,張牙舞爪的姿態(tài),略似麒麟,但頭生三角,按照德仁家的說法,這獸的名字叫三角貔貅,是雌雄同體。
整理好行囊,在阿媽的千叮萬囑中,卓木強巴踏上了他人生的又一次冒險征程。這次與以往不同,他將去一個未知的世界,這次他或許將遠離人類的文明,一切都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了,但他的步伐一如既往地堅實有力,挑戰(zhàn)命運,追求理想,是他一生不變的信念。
特訓基地在崇山峻嶺之中。走在路上,雪山依偎著蔚藍的天空,朝陽下小河如銀色絲帶,草原上散布著成群的牛羊,這是一片廣闊、寧靜和生機盎然的土地。涼爽通透的風吹過,帶著一片圣潔雪白的云,也帶走心中所有的憂郁和煩悶。不管是什么人,站在這方凈土上,呼吸著微涼的高原風,心中就會生出渴望寧謐的沖動,對著神圣的雪山頂禮膜拜,對著空曠的山谷大喊,向著純凈靜謐的湖面敞開心扉。卓木強巴看著童話般的畫卷,對此次的特訓充滿了期待和不安,特訓基地的大鐵門已經(jīng)近在眼前,那是一扇未知的門。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6-16 02:39
61
山間的涼風徐徐吹送,卓木強巴思維清晰起來,問道:“教授,你說,這個帕巴拉神廟和上次父親提到的四方神廟,它們間可有什么關系?”
方新教授贊許道:“不錯,我也問過同樣的問題,為什么會叫帕巴拉神廟?它怎么會有多如大海般的珍寶?如果說是帕巴拉神廟,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滅佛時……”
“圣教徒將四方神廟里的珍寶轉移到了帕巴拉神廟,是伏藏留給我們最大的懸疑!”卓木強巴接口道。方新教授點頭微笑,三人抵達一個隱秘的山間營地。
在門口迎接他們的,是張立和那有羅圈胡須的巴桑。巴桑和他哥哥拉巴訴說著什么,張立則大喜道:“你猜猜我在這里見到了誰,強巴少爺?你一定猜不到。”
卓木強巴搖搖頭,張立道:“出來吧,偵察兵。”岳陽帶著他那陽光般的笑容,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道:“特訓隊隊員岳陽,前來報到!”
卓木強巴微微一笑,伸出了手去,作了一番介紹后,岳陽道:“古俊仁博士在里面等著你們,先進去吧。”
方新教授低聲道:“哦,原來是他。”
卓木強巴轉過頭來,方新教授道:“古俊仁博士,中科院院士,故宮博物館研究員,古文物學博士,中國國家考古隊常任顧問,南極科考隊顧問,中國野外生存者協(xié)會名譽會長。”
唐敏吐舌道 :“哇,光聽名號就是很有來頭的人物了。”方新教授又道 :“不過,這位古博士已七十高齡,他是我的一位老師的好友,想來是不可能和我們一起參加這次行動了。”
岳陽道:“教授對古博士很熟悉啊。他本人并沒有來,只是通過視頻與我們時時聯(lián)絡。”
進了營地的多媒體室,只見白幕上一位古稀老人坐在沙發(fā)里,透過視頻很慈祥地和大家打了個招呼。老人先問道:“方新,你也在這里啊?聽說你對犬類的研究已經(jīng)達到世界領先水平了啊。想當年你就對生物學情有獨鐘啊,我叫你來跟我學考古你不肯,喏,現(xiàn)在這么大年紀了,又想去探險了?又想起了我這把老骨頭?”
方新教授尷尬地笑道:“古博士,這個,呵呵,我也談不上什么領先,只是和世界的同行們做個交流。這次去探險,也是為了學術上的研究啊。古博士的野外生存經(jīng)驗豐富,有您的幫助,我們在培訓時一定會收獲不少的。”
古博士喝了口茶,接著道:“你發(fā)來的那幾件東西,我已經(jīng)看過了,每一件都是精品,如果這次你們考察成功,其發(fā)現(xiàn)價值一定會震驚世界的。我是上了年紀,不然我真想親自參加這次科考活動啊。對了,旁邊那個大個子,你就是這次行動的發(fā)起者和資助人?對不起,我剝奪了你的指揮權嘍。呵呵!”
古博士嚴肅地道:“這次科考,國家非常重視,所以特意把我拉出來做這次科考活動的副總指揮,也是你們特訓的總指揮,你們需要的設備等都由國家提供,你們在行動上也要絕對地服從指揮,如果誰有犯規(guī)的嫌疑,我們是會隨時將他開除科考隊的。現(xiàn)在,我問你們幾個問題。”
古博士拿起一份資料,念道:“嗯,卓木強巴,藏族人。很好,我問你,你知道這次的行程會有多危險嗎?”
卓木強巴答:“知道。”
古博士道:“你們可是開路者,走在最前面的人,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你連死亡也不怕嗎?”
卓木強巴斬釘截鐵道:“怕!”
古博士問:“那你為什么還要去?”
卓木強巴答:“為了信仰。”
古博士透過視頻,盯著卓木強巴看了許久,道:“很好,有自己的信仰,人生也就不會感到空虛寂寞了。方新我就不問了,你已經(jīng)為你的犬類研究獻出了幾根指頭,還有七八次九死一生,也不在乎多這一次。咦?這位小姑娘,也是要參加這次科考的嗎?”
唐敏點點頭,古博士又問:“那么,你是為什么要參加這次行動呢?”
“為了愛情!”唐敏不假思索地答道。
古博士樂道:“呵呵,看見沒有,這位小姑娘的理由可比你們兩人的都要充分得多啊。嗯,好樣的,小丫頭,我精神上支持你。不過,這次科考活動的難度超出了以往所有的探險性科考,你們的危險系數(shù)甚至高于南極科考隊,所以,從你的身體素質和條件來看,你不適合參加這次科考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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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密碼》歷經(jīng)周折,于08年4月25日終于出版了。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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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6-18 22:28
62
唐敏嘴一扁,道:“老爺爺重男輕女。”
這一聲“老爺爺”說得古博士眉開眼笑,連聲道:“呵呵,雖然我年紀是大了點,但思想還是新中國的思想嘛,還不至于有那種封建殘余的想法吧。呵呵,老爺爺沒騙你,這次行動確實不適合你,我們要的,都是青壯年男丁,探險是種力氣活兒,沒體力是很危險的。”
唐敏急道:“我,我有力氣的。”她突然撒謊道,“我以前也常和我哥哥去探險。”
卓木強巴知道,唐敏的哥哥雖然是個探險的狂熱愛好者,但這個妹妹卻是老老實實在學校里讀書,一天險都沒探過。但他心里正矛盾著,也沒有點破,暗想:“如果實在不行,也只好算了,改天好好勸勸敏敏。”
古博士問道:“和你哥哥?你哥哥是誰?”
唐敏道:“我哥哥叫唐濤,他探過很多險的。”
“唐濤?!”古博士突然露出一個思索的表情,道,“經(jīng)常上雜志那個?嗯,那個小子,五年前我見過他一次,在野外生存和探險技巧方面我們曾做過交流。當時我就斷言,中國的探險家里,他不算第一,也要排在第二的位置。你真的和你哥哥一起去探過險?”
唐敏撲閃著一雙大眼睛,一個勁兒地點頭。古博士喃喃道:“你哥哥是探險者中少有的奇才,只是私心太重了些,什么東西都想據(jù)為己有,而有些東西卻是十分危險,真希望他不要在探險過程中出什么問題才好。既然你說你和你哥哥一起探過險,就先留下來訓練兩天吧,看看情況再說。”唐敏向卓木強巴暗中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幸虧古博士不知道,她從沒陪她哥哥參加過探險,而且她哥哥已經(jīng)躺在美國的醫(yī)院里了。
古博士又道:“因為我身體不如以往,這次就不能親自來指導你們的野外生存訓練了,我委托我的一名學生來指導你們。她曾在部隊做過教官,熟悉青藏高原的環(huán)境,對訓練方法也有她自己的一套,她此刻已經(jīng)在飛往拉薩的途中,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到達那里,希望你們能相處融洽,而我,就在海南遙控指揮嘍。呵呵。”
卓木強巴問道:“不知道這次行動的總指揮是誰?”
古博士笑道:“哦,是一位行政長官,人家的公務繁忙,現(xiàn)在在北京開會,不過,他答應過,一定會擠出時間參加特訓的。我不便透露太多,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這次行動呢,加上我的學生在部隊一共抽調了三人,他們是行動的主力,而你們有四個人,超了一個。你們主要負責引路,關系明白了嗎?另外還有兩人也是幫助你們的,一人是我多年的助手,另一人是西藏宗教方面派出的代表,畢竟這是與藏族古教義有很大的關系的事情,相信他能從宗教方面帶給你們意想不到的引導。”
方新教授道:“哦,古博士說的助手,是艾力克嗎?”
古博士點頭,方新教授又道:“那我就放心了。”
卓木強巴低聲問道:“導師你認識他?”
方新教授道:“嗯,艾力克是熱情的新疆人,比我小十歲,你會喜歡他的。當年他是古博士從眾多年輕科考者中親自挑選培訓出來的佼佼者,當然,那是曾經(jīng)的年輕人,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是能獨立承擔重大科考任務的負責人了。十年前我第五次進藏時曾與他有過合作,他的確是擁有非常豐富的科考探險經(jīng)驗。”
古博士有些得意地道:“噢,是嗎?不過我的另一名學生,你一定不認識,那丫頭才是我的得意門生呢。好了,你們剛剛來,我這老頭兒就啰里啰唆問了一大堆問題,想來你們也煩了,現(xiàn)在就去休息吧,先熟悉一下這里的環(huán)境和你們的隊友,說不定以后你們可是要相依為命的哦。”
方新教授道:“古博士,還有一個新情況……”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6-19 21:07
63
古博士打斷道:“好了,有什么新情況你們等艾力克和競男來了再告訴他們吧,我也該吃藥了。他們會把你們的情況向我時時匯報的,再次祝你們訓練順利,早日完成這次科考任務。”
銀幕上的圖像消失了,三人走出多媒體室,等在外面的張立和岳陽都問道:“怎么樣?博士問了你們些什么古怪問題?”
卓木強巴淡淡地把情況說了些,看見巴桑和他哥哥拉巴遠遠站在一旁,便走了過去。拉巴介紹說因為科考隊需要向導,于是監(jiān)獄方面決定讓巴桑監(jiān)外執(zhí)行。本來監(jiān)外執(zhí)行是要獄警跟隨的,但考慮到張立和岳陽都是特警,監(jiān)獄方面就沒有另派人來跟著巴桑。拉巴給兩人做了簡短交代,就走了。他還要趕回家里安頓那些朝拜者。卓木強巴伸出手對巴桑說道 :“很高興你能加入我們。”
巴桑并不領情,只冷冷地道:“我來這里可不是為了幫你。”他看了他哥哥背影一眼,道,“是你們自己要去送死,我只是——引路而已。算是德仁老爺對我哥哥照顧的一種回報吧。”
巴桑高傲地凝視著遠方,這一群人中,只有他才是經(jīng)歷過那段死亡旅程的人,他才知道那里的可怕,當他帶著那標志性的羅圈胡須冷漠地看著天空時,誰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岳陽看著巴桑,淡問道:“那是什么人?這么驕傲?”
張立道:“是拉巴大叔的弟弟,聽說他曾去過我們要找的地方,但是后來受了刺激,部分記憶缺失了。我們這次行動,要靠他來引路呢。”岳陽皺起了眉頭。
卓木強巴一行人一直等到午飯后,那個古博士所說的訓練者才姍姍而來。來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身高有一米七左右,一頭深褐色的鬈發(fā),一張和藹的國字臉上卻如繃了一層牛皮,早已被各種惡劣的氣候磨礪得如砂紙一般,年紀看起來比五十歲更加滄桑一些,但和方新教授一樣,兩道劍眉下有一雙睿智的眼睛;而那名女子,看起來不過就二三十歲,有一張標準的瓜子臉,俏眉下那雙凌厲的眼睛帶著幾許冰冷,長發(fā)就飄散地鋪在肩上任風亂拂,隨風飄揚的薄暖風衣襯著身形,真可謂是英姿颯爽。
方新教授看見艾力克,就微笑著迎了上去,兩人遠遠地打著招呼,而張立和岳陽一看見那女士,都瞪大了雙眼,兩人幾乎同時喊道:“鐵觀音!”“石娘子!”然后兩人又同時看著對方驚恐地問道,“你認識她?”接著兩人幾乎又是同時頹喪答道,“當然啦,是我們教官嘛。”
唐敏語氣中有些許不滿:“這個女的怎么這么年輕?”
卓木強巴驚訝道:“她是你們的教官?”
岳陽帶著幾分懼怕答道:“嗯,她,她曾教我們偵緝方法。”
張立說話的聲音都變小了,說道:“她,她教我們特技格斗的,很可怕。”
岳陽道:“知道我們那里的說法嗎?這個女人冷若冰霜,她有著鋼鐵手腕和蛇蝎心腸,對待士兵就像對待敵人一樣,接受她的訓練簡直就是在接受刑罰。”
張立低聲道:“你們那里還算好的了,她在我們部隊做教官時,提起她誰不是談虎色變,說話的聲音都不敢大聲了。不知道你們那里聽說過沒有,這個女人是個獨身主義者,她根本就不把男人放在眼里。”
岳陽小聲道:“哦,這個我倒是沒聽說過,你們是怎么知道的?”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6-22 22:20
64
張立把聲音壓得更低地道:“聽她的名字就知道了,呂競男,競爭的競,男人的男。那還不是要和男人一爭高下的意思。”
兩人越說越小聲,就像兩個接頭的地下工作者,說到后來,卓木強巴和唐敏豎起耳朵也聽不見了。唐敏大聲質問道:“哪有那么兇殘,怎么看年紀也不是很大吧!”
“噓!”張立和岳陽遠遠偷望呂競男一眼,張立道,“別說那么大聲,她耳朵很靈的。”
岳陽道:“那個女人,駐顏有方,你別看她這么年輕,其實三十好幾,是快四十的人了。”
卓木強巴釋然道:“原來是個獨身的老女人,或許她性格有些怪戾和脾氣有些暴躁,但一定沒有你們說的那么可怕。我只看到她臉上的淡淡愁顏,只不過是一朵即將凋零的花,在殘風中苦苦等待那個摘花的人罷了。”唐敏鼓起了腮幫,狠狠剜了卓木強巴一眼。
張立和岳陽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卓木強巴,那表情分明在說:“你這樣想的話,你就完了,你無可救藥了。”巴桑遠遠地在一旁冷眼嗤笑。
這時,呂競男走近了,卓木強巴怎么看也看不出這個女人有什么可怕,她臉上那種冷漠反使她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如果說唐敏是一只優(yōu)雅的白天鵝,那競男就是一只獵食的矯鷹,目光凌厲,顧盼生威。不等競男走到跟前,張立和岳陽已經(jīng)向前邁出一步,如小兔看見狼一般惴惴不安地笑道:“教官好。”“教官好。”
競男教官打量了兩人一眼,問道:“你們都是部隊上的?”
張立和岳陽各自報了自己所在的部隊,競男教官“哦”了一聲,道:“我知道了。”轉向卓木強巴道,“卓,木,強,巴。四十二歲,身高一米八七,體重一百零七公斤,天獅名犬馴養(yǎng)基地總裁,身家過億?”
卓木強巴看著這個站在近處的女強人,她只比自己低不到半個頭,身高應在一米七八至一米八之間,眼里的逼問氣勢咄咄逼人,但他久經(jīng)商場,豈是一個女人的氣勢就可以壓倒的。他露出不經(jīng)意的笑容道:“不錯,你的記憶力很好。”
競男心中有了些底,能在她的目光逼視下而不退縮的男人是很少見的。她又問道:“是什么讓你這么想不開?竟要冒死組織這么一次危險的探尋?”
卓木強巴道:“你不知道信仰和追求能讓人產(chǎn)生多大的生存能力嗎?難道你活在這個世上,就不曾有過理想和刻骨銘心的追尋?”
競男心中一凜,立刻把握到,這個男人,遠比自己想象的更為強勢,他身上有著一種領袖般的號召力,言語中時時透著威嚴,雖說這次行動這人只作為普通隊員參加,但是究竟是誰領隊出發(fā),現(xiàn)在看來得重新估計了。競男決定先詳細地研究過卓木強巴的檔案再作考驗,她退讓道:“好,很好。我走了一天,現(xiàn)在有些累了,我要先休息一下。我給你們引薦艾力克博士,古博士的得力助手。看來還有一名隊員沒到,你們大家先相互熟悉一下,然后我再告訴你們我們的計劃。”
卓木強巴看見競男好像笑了一下,但臉上不帶任何表情。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笑容,詭異得讓他感到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競男獨自去了房間休息,艾力克則和大家打得一片火熱,在方新教授的介紹下,七個人圍成一圈,就在空地上聽艾力克曾經(jīng)的科考歷險。艾力克很是健談,說到高興處還會為大家唱幾首新疆的民歌,跳一曲民族特色濃郁的舞蹈,艾力克說話的間歇,方新教授又讓卓木強巴把他們在可可西里的經(jīng)歷說出來讓專家指導指導,不過聽了艾力克說的那些經(jīng)歷,卓木強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在方新教授的鼓勵下才再次復述。艾力克時而凝眉沉思,時而驚呼不已,有時就如親眼見到一般,對卓木強巴說不清楚的地方進行補充和說明。七人中只有巴桑心不在焉地東張西望,他認為,這些人所說的經(jīng)歷和他經(jīng)歷過的事情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聽了一會兒,就被競男叫了進去。
下午時分,六人正喋喋不休地談論著,又一人操著標準的北京普通話問道:“請問,去找帕巴拉神廟的隊伍特訓是在這里嗎?”眾人回頭,一看那人,竟然都睜大了眼睛。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6-25 20:00
65
來人竟然身穿內絳紅外黃色的僧袍,戴著紅僧帽,掛著菩提子持念,手持五鈷金剛杵,從花白的須發(fā)中看出,這人年紀不輕,身形瘦小,但在這冰天雪地中,他依然光著右膀,以示虔誠。雖然已經(jīng)得到古博士的提醒,藏宗教方面會派出一名代表,但驟然看到這位喇嘛,大家不得不吃驚。這位喇嘛一手持杵,一手合掌,以藏教禮儀問話,卓木強巴也以教禮回話:“是的。不知道上師有何指教。”
喇嘛一見卓木強巴的姿態(tài)就知道,只有在智者德仁老爺家里長大的強巴少爺,才能將這些禮儀尊號做得如此自然。通過他自我介紹,大家認識了這位決班亞拉喇嘛,這次前來,是德尼扎薩克喇嘛直接通知的他,幾乎沒驚動藏教的任何人,這點卓木強巴理解,畢竟是一件還沒影兒的事,德尼大喇嘛應該是認為不宜動靜過大。當卓木強巴擔憂地問起亞拉的年紀時,亞拉表示,自己剛過五十,身體沒有問題。可卓木強巴看著亞拉花白倒豎的豪眉,總感覺他比方新教授年紀還大,怎么看也讓人不放心。
不多時巴桑帶著一臉疑惑從營房走出來,讓方新教授進去,并傳話讓卓木強巴等在門外。卓木強巴一等就是半個小時,已經(jīng)頗有些不耐煩時,方新教授出來了。他轉告卓木強巴道:“好像是測試,不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別瞎說。”
競男坐在一張辦公桌后面,桌上擺了幾樣東西,她示意卓木強巴坐下,指著桌上的東西問道:“能告訴我,你認識這些東西里的幾樣?”
卓木強巴掃了一眼,如實答道:“一株草,一塊石頭,一種……比螞蟻大點兒的動物。”
競男抬頭看了卓木強巴一眼,她戴了副很精致的無框長條形眼鏡,扶了扶鼻架,道:“能不能說得詳細一點?”接著在一個筆記本上快速地記錄些什么。
卓木強巴道:“不能。”
呂競男微微笑道:“呵呵,不用那么拘束,放松點。”
卓木強巴不急不慢地道:“我不緊張,很放松。”
呂競男手里玩著筆,饒有興致地問道:“難道,天獅集團的大老板,平時說話都是這樣硬邦邦的腔調嗎?”
卓木強巴不慍不火道:“還有別的什么事嗎?”
競男看陌生人似的又看了看卓木強巴,點頭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
卓木強巴沒想到自己的問題這么簡單,不明白方新教授和巴桑怎么用了那么久。起身時,競男又叫住了他:“呃,等一等,根據(jù)方新教授和我們達成的共識,這次培訓的費用你會全部負擔,是這樣嗎?”
卓木強巴道:“資金方面沒有問題。”對于卓木強巴而言,唯一沒有問題的恐怕就是經(jīng)費問題了。
競男道:“哦,那你知道我們特訓的內容嗎?”
卓木強巴道:“不知道,你們不是已經(jīng)安排好了嗎?”
競男道:“是的,不過,我覺得,你還是應該事先了解一下比較好。從巴桑那里得到的情況,他們是從海拔七千米附近一直降至海拔五千米左右,經(jīng)歷了雪山、原始森林、草原等多種地形,也就是說,我們的訓練范圍從雪地越野到趟草地沼澤,從穿越原始森林到高山攀登,那是一個很廣的范圍。綜合方新教授的信息資料,我們計劃分三步走,第一步,讓你們學會基本的野外生存技能,包括在各種氣候各種地形環(huán)境下的適應性訓練;第二步,讓你們學會如何利用各種工具,包括武器和一些必要的防身競技格斗;第三步,是讓你們學會辨別一些簡單的陷阱和避免可能碰到的未知危險。就目前掌握的資料,這次行動的難度也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僅高原雪山攀登一項,就已經(jīng)屬于探險科考的范疇了,而對你們來說,那還只是開始,然后你們要穿越一片或許是從未有現(xiàn)代文明人走過的森林,里面的毒蟲猛獸,有些幾乎是一碰就致命的;而更為可怕的是,里面或許還居住著有原始部落文明的戈巴族人,他們擁有現(xiàn)在我們不知道的智慧,可能會做簡單的陷阱,但足以致命。而這些都還不是最可怕的,我們最大的敵人,是你剛從可可西里帶回來的信息,另外一群在尋找帕巴拉神廟,擁有一些非常規(guī)武器的現(xiàn)代人。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你們這次行程的危險程度,至少要再提高一個等級。你真的……沒問題?”
卓木強巴道:“是的。”
競男道:“聽說最后一名隊員已經(jīng)到了,叫……叫……”
卓木強巴道:“決班亞拉。”
“哦。”競男表面依然無動于衷地說道,“你出去后叫他進來。”
卓木強巴敏銳地捕捉到,競男聽到這個名字時耳朵動了一下,埋頭記筆記只是一個掩飾。卓木強巴打開門,發(fā)現(xiàn)亞拉喇嘛就在門口,他轉達了競男的話讓亞拉進去。亞拉一進門,卓木強巴就看見,呂競男,那個冷冰冰特立獨行的女人,竟然站立并迎了上去,門關上的一瞬間,她好像跪下了。卓木強巴使勁揉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卓木強巴并沒有眼花,呂競男確實跪下了,雙膝跪地,雙手撐地,頭也不敢抬起來,喃喃道:“亞拉大人,我沒有想到,您會親自前來。”
決班亞拉,這位看上去年邁的老者,慈祥地摸了摸競男的頭,低沉道:“起來吧,孩子。這是德尼大喇嘛交給我的最為神圣的使命。”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6-25 20:01
66
呂競男站起身來,亞拉又道:“方才我在門口都聽到了,你關于這次行動的危險分析,恐怕有點錯誤。這次行動,最危險的敵人,不是那些拿著槍炮的現(xiàn)代人,而應該是你們認為處于蠻荒狀態(tài)的戈巴族。”看著競男一絲不茍地聆聽著,亞拉道,“你對戈巴族了解多少?你對古苯教又了解多少呢?記住,大智者告訴我們,明心一絲的不查,將帶來蒙塵一世的黑暗。”
亞拉長久地仰望白色天花板,又想起德尼大喇嘛在那山頭告訴自己的話。那些話,如擂鼓般時刻敲打著自己的心。
卓木強巴走出營房,就被方新教授問上了:“她給你看什么東西沒有?”
卓木強巴大致形容了一下他看到的東西,方新教授思索后道 :“和我看到的東西不一樣,聽你說出來無法判斷是些什么東西,但是應該是野外常見的動植物和巖礦標本。艾力克,你笑什么?你應該知道是什么對吧?”
艾力克攤開手:“我不能告訴你們,那個丫頭很厲害的。”
除了艾力克,每個人都被單獨叫進營房問話,然后呂競男出來,大聲道:“列隊!”
七個人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排序,東拉西扯好一陣后,總算按高矮順序排好,卓木強巴排頭,向后依次是張立、岳陽、方新教授、唐敏、巴桑、亞拉。每人自報姓名和自我介紹后,呂競男清脆而嘹亮的嗓音響起,如鷹鳴般高亢:“到這里來的每一個人,我不管你們以前是做什么的,我要你們明白你們目前的身份。我們要組建的,是一支具有科考性質的探險隊,我們要去尋找的東西,不僅十分的神秘,而且非常的危險,那是——隨時隨地都會送命的危險!所以,如果有誰,現(xiàn)在想退出,還來得及——”她的目光掃過,好像沒有看任何人,但每個人都感到她好像盯著自己在看。
呂競男微微冷笑,那一刻,她仿佛比巴桑還要孤高,“你們的勇氣讓我很欽佩,但僅有勇氣是不夠的,想要去尋找帕巴拉神廟,你們的意志得比鋼鐵還要堅硬,你們的肌肉得比花崗巖還要結實,每個人既要有獨立在野外生存的能力,又要有隨時能為隊友犧牲生命的團隊精神。這些,就是我要求你們做到的。在我的隊伍中,不會有任何情面,訓練一段時間后,不能通過我的考核的人,會被馬上清除出隊,不聽我命令的人,也會馬上清除出隊!”說到這里,她盯緊了卓木強巴,卓木強巴也正盯著她。卓木強巴看著站在高處的呂競男,微風拂起她飄肩的長發(fā),束腰風衣微擺,只覺她身后的翠山白云皆無顏色,他只看到呂競男的臉,呂競男那冷傲的笑,仿佛已入畫。
呂競男用她那一貫冷冰冰的語調道:“方才對你們進行了一項小測試,希望借此知道你們對野外生存的知識到底有多少了解。很糟糕,按照這次行動的標準,我測試的結果是,你們所有人野外生存的知識——都為零。這次行動不是簡單的旅行或探險,它是一次非常嚴謹?shù)目茖W考察行為,所以,我要求你們每個人,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學會如何在野外生存!”
“切。”巴桑從鼻孔里發(fā)出了不滿的聲音。
呂競男道:“看來我們這里有人不以為然了。”
巴桑一挺胸道:“我有很長的時間都是在無人的荒野度過的,我不覺得你說的野外生存需要學習。”
呂競男走到巴桑面前,兩眼一凝,嚴厲地道:“那只是你作為一名偷獵者在無人地區(qū)來回穿梭而已,根本算不上野外生存。你們團體行動,靠的是現(xiàn)代的高級裝備和武器,如果除去那身行頭,你在高原一天都待不下去就會死亡。你不信?那我問你,你知道青藏高原哪些野生動植物是能吃的?哪些東西是會吃死人的?你知道如何利用星星和草木來辨別方向?你知道天空的云告訴你下一刻是什么天氣?你知道山脈的走勢與地質礦物對磁場產(chǎn)生怎樣的影響?你知道太陽風暴在什么時候影響衛(wèi)星的通信?你知道你的呼吸脈搏體溫怎樣提示你,還能在高原待多長時間?你知道夜里零下幾十度,怎樣在野外找到避風保溫的場所?筑冰砌房,鑿冰取火,吞食草根樹丫維持生命,在冰上看動物痕跡鋪設陷阱……你一樣都不會!你不過能找到那地方可以帶個路而已,而且還是戴罪之身,你最好別忘了。”
巴桑被說得臉紅脖子粗,一雙眼睛好似要噴出火來,競男毫不在意地轉過身去,道:“怎么?想動手?就憑你那點微末伎倆?”
巴桑已顧不得對方的性別身份,暴吼一聲,從競男身后出拳,拳風獵獵,只見呂競男一偏頭,突然一揚腿,將腳拿過肩頭,足尖重重踢在巴桑額頭,跟著手肘一沉,擊在巴桑小腹,沉肘一揚拳,打在巴桑面門,拳一縮,又變掌,狠狠在巴桑喉管處斬了一下,巴桑還沒喘過氣來,呂競男另一只手握拳又一次打中巴桑額頭,這一拳好重,竟然把巴桑那鐵砣一樣的身體打得仰面倒下。而整個過程,呂競男一直背對著巴桑,連頭都沒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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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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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6-26 22:23
67
呂競男每一次動作,就讓張立的手彈跳一下,看著教官把巴桑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他不禁又想起了自己在接受格斗訓練的那些日子。卓木強巴也是第一次弄清楚,什么叫做格斗,原來身體的任何部位,都可以作為武器攻擊對手,原來人的動作是可以快到這種程度的。
巴桑哼哼唧唧爬起來,頓時火氣煙消云散,再無任何的不滿和高傲,他在以前的部隊里就已經(jīng)學會屈從于強者。呂競男示意他歸隊,冷冷地道:“你要搞清楚,你到這里來,是接受我的培訓。別以為你有個像蜘蛛一樣的文身就很了不起,我在特種部隊任教官時,就從來不因為隊員是男性而手下留情。”
“還有別的什么意見嗎?”呂競男轉過身來,她的臉上如罩嚴霜,這次卓木強巴看著她一點也不可愛了,只聽她道,“我們要以軍人的訓練方式,對你們進行地獄式培訓,一切行動要絕對服從指揮。”她慢慢從每名隊員面前走過,走到唐敏面前,突然停下,從唐敏脖子上取下一個裝飾物,道,“在進行訓練時,不允許佩戴這些東西,稍不注意,它有致命的危險。”
呂競男出手很快,唐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扯了過去,唐敏只好道:“知道了,我會把它保管好的。”
呂競男看了看手里的東西,面無表情地道:“暫時由我?guī)湍惚9埽赜柾炅嗽龠給你。”
唐敏急道:“請,請還給我。”張立好奇地一看,那不是別的,竟然是卓木強巴冒死從可可西里冰谷絕壁邊上采下的紫粉色晶簇,已經(jīng)被打磨裝飾過了。
卓木強巴突然向前邁出一步,目視前方道:“請你還給她。”
呂競男輕笑道:“嗯?這是什么態(tài)度?”卓木強巴表情冷淡,重復道:“請你還給她。”
呂競男語調一變,生硬道:“想拿回去?得憑自己的實力!”
卓木強巴轉頭盯著呂競男,呂競男毫無懼意地與他對視著。張立心中急道:“糟了,糟了,教官不知道那東西對強巴少爺?shù)囊饬x。”岳陽心道:“教官這是怎么了?和一個小首飾過不去?”
卓木強巴道:“那就對不起了。”他一個虎縱,伸手去搶晶簇,呂競男冷笑,手一縮,身體一側,退了一步,避了過去。卓木強巴伸手一撈,呂競男一轉身,又避開,卓木強巴惱羞成怒,反手就是一拳,呂競男頭一偏,似乎對卓木強巴的攻擊視而不見,躲閃從容。
張立心道:“唉,強巴少爺怎么打得過,那是教官啊!”
卓木強巴出手越來越重,也越來越快,無奈根本碰不到呂競男的衣服,他已經(jīng)被激怒了,就像一頭憤怒的公牛,在場地上橫沖直闖;而呂競男身形翩翩,更像一名斗牛士。她原本一直掛著冷酷的笑意,看著如無頭蒼蠅般亂闖的卓木強巴,可是她突然看見,卓木強巴的眼睛都紅了,似要滴血一般。呂競男嘆了口氣,故意露出一個破綻,卓木強巴就如一座山一樣壓了過來。
卓木強巴一把將呂競男撲倒在地,身體完全地壓制住她,喘著粗氣從呂競男手里抓過晶簇,惡狠狠地道:“請……不要……隨便……沒收,我們的……東西!”
呂競男冷靜地看著卓木強巴,任這個男人的氣息胡亂噴在自己臉上,她還從來沒有被一個男人以這樣的姿勢壓倒在地,她也不客氣地回答道:“在訓練中,所有違反規(guī)定的事情,我都要制止,你這種摔跤似的格斗方式只適合制伏單個敵人,并不能真正地打倒敵人。夠了吧,還不放手!”
這個時候,卓木強巴卻猶豫了一下,呂競男突然用膝蓋一頂,將卓木強巴掀翻了出去,倒跌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呂競男一躍而起,鷹眼瞄過每一個人,冷漠地道:“在這次行動中要想活下去,格斗也是必不可少的訓練。你們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卓木強巴和巴桑這兩個看似兇悍的男人受到教訓,竟然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別的人自然再沒有任何意見。這時大家才明白,為什么張立和岳陽說這個女教官是魔鬼的化身。
呂競男見大家安靜下來,再次向大家介紹了一下訓練的內容和方式,最后道:“因為我們可能和一些不明武裝分子遭遇,所以在訓練的時候就要做好準備,所以我準備把你們分作兩個組,理論學習時大家在一起,實地練習時就兩組競爭。你們不要小視這樣的競爭訓練,你們的成績將關系到隊伍最終成員的確定和隊形編排,現(xiàn)在抽簽決定分組。這里四黑四紅八支簽,誰抽到什么顏色就在哪一組,最是公平,少一人的那組也別抱怨。”
沒想到,抽簽結果是,卓木強巴、巴桑、張立、岳陽分在一組;而方新教授、亞拉喇嘛、唐敏分在了一組,連呂競男也對這個結果感到不可思議,只得讓艾力克填充缺人的那組,以平衡雙方實力。隨著呂競男一聲宣布,他們的特訓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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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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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6-27 16:19
68
由于宣布特訓開始時已經(jīng)是傍晚,這天的內容就是讓大家彼此熟悉,而且宣布了一系列嚴格的軍事化規(guī)定,諸如吃飯時間不能超過十五分鐘,睡覺必須是硬板床,穿衣要絕對規(guī)范工整,甚至嚴格到大小便時間也做了明確的規(guī)定。吃過飯,方新教授找到了呂競男,直截了當?shù)卣f:“呂教官,我對你今天的所作所為感到震驚和不理解,我認為你的做法是錯誤的。”
呂競男淡淡地道:“方教授,我尊敬你是一位智慧的長者,如果大家都能像你一樣充滿智慧和明白事理,我也不用費那么多周折去管理這些人。但是如你所見,這群人是一盤散沙,除去兩名部隊上的士兵能服從命令,其余的人來自各行各業(yè),甚至有從監(jiān)獄里保釋出來的囚徒,如果我不嚴厲一點,以后怎能讓他們聽從我的命令?如果不能服從統(tǒng)一的安排和調度,我根本不可能把他們訓練成一支具有探險能力的隊伍,更不要說這次出行計劃能不能實施了。”
方新教授道:“我當然明白你這樣做的目的和意義,我想,別的人并不比我笨,大家都能看出你的用意。但問題也正在這里,要知道,我們這群人來自各行各業(yè),年齡相差十幾甚至幾十歲。我們,不是只服從命令的士兵,每個人都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和不同的性格,雖然是一盤散沙,畢竟還在一個盤子里;如果你單靠武力和一貫的強橫來令他們屈服,這盤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的散沙,可能會散得比你想象的還快。不說別人,單說卓木強巴,我十分了解我這名學生,他是一個想到什么就去做的人,他從不屈服于任何強權或更強的勢力,從來就沒看見過他服輸?shù)臉幼印_@次來參加特訓,我曾以為說服他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不過或許他在可可西里學到很多東西,知道了自己的不足才同意參加這次特訓的。否則,以他的性格,此時已經(jīng)在雪山上了,而不是在這個特訓基地。如果說,你想讓他屈服接受你的命令,那唯一的結果就是,他會不顧及自身安全,獨立去尋找帕巴拉神廟,那么一切合作的可能都會中斷。”
呂競男側頭旁聽,問道:“那么,依教授您的意思,我該怎么辦?”
方新教授胸有成竹地道:“很簡單,人性化管理,不要用部隊上的硬規(guī)定和死條框限制他們,每一步盡量與他們解釋清楚,像對待你的兄弟長輩一樣,如家人般教育他們。”
呂競男柳眉皺起,這對她來說可太難了。她沉吟道:“實話實說吧,方教授你應該知道,按道理你們是不夠資格出現(xiàn)在這支隊伍中的,這支隊伍的成立本身就帶有實驗性質,說穿了我們就是開路敢死隊,以自己的生命,去為在我們身后,那些真正研究帕巴拉神廟的專家們開路。如果沒有鐵一般的紀律,我怎么能帶出一支鐵一般的隊伍?你們不夠強,又拿什么去為那些專家開路?其實,我不妨直接告訴方教授,你們提供的線索,對國家來說根本不值一談,就目前看來,巴桑的回憶也起不了多大作用,這支隊伍的成立,除了德仁老爺?shù)脑蛲猓有一些別的與你們無關的因素在里面。我想方新教授也應該明白,所謂資金,國家是不缺乏的,我們要考慮的不是你們能提供什么線索,目前所考慮的是你們有沒有探險的能力,要知道,是你們托關系要加入國家隊,而不是國家隊離不開你們,所以,合不合作這個問題,其實根本不算問題……”
見方新教授變了臉色,呂競男又道:“當然,這支隊伍太過特殊,我也在考慮,是不是換一種思維模式來訓練,總之,謝謝你的提醒,容我再考慮考慮。”
隨后古博士和大家通了一次視頻,方新教授開玩笑道:“總算見過教授的那位得意門生了,果然技藝驚人,兩名強健的大男人都不夠她打。”古博士則慌不迭地道:“不要誤會,我只是教了她考古和戶外生存方面的知識,人家的格斗技藝另有名師,我這把老骨頭,想想也不可能那么能打吧。”后來古博士又和呂競男、艾力克等通了話,談話的內容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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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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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6-28 22:42
69
在大家入睡前,不少人還在抱怨床板太硬時,呂競男突然進屋對大家作了一番補充說明,睡硬板床是為了讓大家能適應野外大多睡在地上而進行的訓練,至于時間的規(guī)定則是讓大家養(yǎng)成對每一秒時間都有明確的把握,因為在不少野外生存環(huán)境中,能嚴格地掌握時間有時是會保命的,至于定時睡覺則取消了,依據(jù)個人習慣就好,但前提是不能耽誤第二天的訓練。規(guī)定一宣布,營房里掌聲一片,呂競男對著方新教授微微點頭。
卓木強巴將唐敏哄著入睡后,小心地獨自步出營房,山間的風,安靜而柔和,帶著淡淡的冰涼,讓人精神為之一振,睡意全消。仰望蒼穹,滿天星斗,一輪明月,皓照夜空,那些點點繁星連成一條銀鏈,仿佛在夜空中流動,銀河,那就是無窮宇宙展示給人類的自然之美。卓木強巴想起了在可可西里看到的夜景,那時還是一彎新月,一眨眼月圓又將缺了,說實話,對這次探險,他首次產(chǎn)生了疑慮,自己真的能找到那千百年來尚未有人打開的禁忌之門?那紫麒麟竟然是帕巴拉神廟的守護圣獸?自己曾經(jīng)單純的想法怎么會變得如此復雜而煩瑣?現(xiàn)在竟然變成了以國家的名義進行科學考察,他隱隱感覺到有一絲不妥,但到底哪里不對勁,他卻說不出來。
“晚上風大,在想什么呢,小伙子?”艾力克那熱情如火的聲音讓人過耳不忘。
卓木強巴選了一塊干凈的大石坐下,望著星辰道:“艾博士,這么晚了你還沒睡?”他們共分作三個營房,唐敏、呂競男在一處,卓木強巴、張立、岳陽、巴桑在一處,艾力克、亞拉喇嘛和方新教授在一起。
艾力克笑道:“不要那么生分嘛,以往科考隊員都叫我毛拉大叔,你也可以叫我一聲毛拉大哥,我也知道你朋友都叫你強巴拉,不介意我也這樣叫你吧。”
卓木強巴知道艾力克全名叫毛拉-艾力克,他只是不知道毛拉是什么意思而已,當下道:“當然可以,毛拉大哥。”
艾力克道:“我習慣了晚睡,沒想到你也在這里,看你滿腹心事的樣子,能說說嗎?”卓木強巴道:“沒什么,第一天來這陌生的環(huán)境,還有些不習慣,睡不著罷了。”
艾力克用新疆人特有的語調說道:“噫,小伙子,騙人是不對的,心事是藏不住的,你的眼睛會說真話。如果是因為白天發(fā)生的不愉快,我可以替競男向你道歉。我知道,競男的壓力也很大啊,必須在很短的時間內,將你們這群幾乎沒經(jīng)歷過野外生存的門外漢培訓成能進行探險的科考隊員,她很焦慮。”
卓木強巴釋然道:“其實白天也沒什么,我沒放在心上,我當然明白她的用意。其實,在這之前,我也曾好幾次出入西藏無人區(qū),都是為了尋找自己心儀的藏獒。要知道,真正的好獒必須在西藏的大山里才能找到。但是以前每次都組成很豪華的搜犬隊,與這次有很大的不同。說實話,在去可可西里之前,我不曾碰到過像樣的兇險境地,但據(jù)我所知,我們這次要去的地方,比可可西里還要危險,危險得……危險得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危險。”他頓了頓,盯著艾力克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瘋狂——為了一條獒?”
艾力克慈愛地笑道:“不,恰恰相反,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說你是為了帕巴拉神廟而做出這一切,那么,只能說明你是一個普通人,但是為了一條狗——”
“是獒,藏獒。”
“哦,好吧,為了一條獒而這樣做,連我都有些敬佩你了。”艾力克睿智的雙目開始閃光,他以一種懷念的口吻說道,“人,活一輩子,總該做點什么,應該有自己存在的目的和追求。但大多數(shù)的人,僅僅是為了生存而疲于奔波,他們中的很多人一直到老,整個人生經(jīng)歷中竟然沒有幾件值得回憶的事情。如果問他們?yōu)槭裁炊钪麄儠嬖V你,既然還活著,那就活下去吧。那樣的人生有什么意義?多么可悲。當你的精神上有了追求,不管你追尋的是什么,只要你堅信你是對的,就去做。就算是時間和歷史將你遺忘,只要你自己為你自己所做的一切而感到滿足,那就足夠了。”
艾力克一席話驚醒夢中人,卓木強巴一直倔犟地做著同樣的事,有人支持有人反對,就連他的導師方新教授有時候也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所作所為,此刻聽到艾力克的話,他突然產(chǎn)生了強烈的共鳴。他緊緊握住了艾力克的雙手道:“謝謝!謝謝你!毛拉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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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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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6-30 20:55
70
艾力克眼睛有些濕潤了,淡淡地道:“不用謝我,這是我加入科考隊的第一天,我的導師古俊仁博士告訴我的。這么多年來,幾次歷經(jīng)生死考驗,我卻從未有過猶豫,就是因為古博士這席話,始終回想在耳邊,我一個字也不敢忘記。”
卓木強巴仰頭望月道:“昨天夜里,我又夢見它了,那雙眼睛如此奪人心魄,我很清晰地感到,它在召喚我,好像分別了很多年那樣,為了找到它,我可以放棄一切。”
“咦?你們都在這里啊?”張立也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卓木強巴道:“怎么,士兵也可以不守規(guī)矩深夜亂跑?”
張立道:“我以前常常值夜勤,剛才好像聽到外面有聲音,所以出來看看。”
三人無心睡眠,就在營房外的空地上聊天。卓木強巴給兩人講狗的故事,一提到狗,他總是顯得特別興奮,而且怎么說都說不完,他從小柴犬講到查理公爵犬,又從京巴談到牛頭犬,只要是知名的犬種,他都有一定的專業(yè)知識。張立和艾力克也是見聞大長,沒想到關于犬類竟然有這么多學問。卓木強巴道:“人們認為家養(yǎng)的犬就對主人一輩子忠誠,絕對忠誠,其實,那是一種誤區(qū),是不正確的。犬類對人類的忠誠,是建立在相互信賴和理解的基礎上的,它們有自己的是非觀,能夠明白好與不好。我見過許多被人遺棄的城鎮(zhèn)棄犬,它們完全明白,是主人不要它們了,把它們徹底地拋棄了,這導致許多犬在融入新的環(huán)境后,表現(xiàn)出對新主人的更多的依賴和討好。因為家庭中長大的犬,已經(jīng)不能適應野外的生存環(huán)境了,當它被主人拋棄后,那種荒涼與無助的感覺,遠比一個與大人走散的孩子來得強烈。所以,如果它們再次碰到好心的收養(yǎng)者,它們會竭盡所能討新主人歡心,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在它們拼命討主人歡心的同時,又是多么希望得到主人的認同和回饋。”
張立有所懷疑地道:“聽你這樣說,好像它們智商挺高的樣子?”
卓木強巴肯定地道:“不錯,在西方很多國家,養(yǎng)犬的人家一定會把犬當做家庭的一員對待,絕不只是養(yǎng)寵物那么簡單。有這樣一個事實,如果你有興趣可以驗證一下,那些大型犬,諸如獒、狼犬、牧羊、牛頭等,只要是大型成年犬,主人是要把它們送給別人,寄養(yǎng)在別處,還是賣給他人,它們是能區(qū)分出來的。特別是如果主人當著它的面數(shù)錢的話,它可以認定這一事實。如果是送養(yǎng),多年后前主人再去看它,它還能表現(xiàn)出一種親昵;而如果是賣掉它們的,哪怕只隔了半年,它和前主人之間就形同陌路了。”
艾力克也道:“不錯,我也認為它們所擁有的智力遠遠高于人們目前的估計,我的表姑獨自一人生活在法國,晚年患了腦癱,生活不能自理,甚至大小便都不能自控,換了七個傭人,都因為無法忍受而離開了她。后來,他們?yōu)樗峁┝艘粭l叫歐拉的拉布拉多助殘犬,我見過那小家伙,機靈得超出你們的想象,甚至只需要我表姑一個眼神,它就知道該干什么了。由于我表姑的行動不便,房間三次著火,都是歐拉把表姑從死神手里救回來的。它一直服侍了我表姑十一年,直到老死。歐拉死后,表姑精神受到極大的打擊,她總是不肯相信那是事實,僅半年后,我表姑就去世了。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個月里,腦部的疾病極度地惡化了,她神情恍惚,忘記了她死去的先生和兒子的名字,忘記了她信仰的圣主,甚至不知道她自己是誰,她只是反復訴說‘歐拉,該出門買菜了,歐拉,把鞋拿來,歐拉,好孩子,歐拉,好孩子。’直到她咽氣的那天早上,她看著窗外的陽光,還微笑著對我們說‘歐拉,去取報紙和牛奶。歐拉,我們該走了。歐拉,我們該走了。’當她念到歐拉的名字時,眼睛里總是充滿笑意的,那種幸福的感覺讓我心靈顫動,那時我就知道,歐拉絕不是寵物,它是我表姑生命的一部分。她不能沒有歐拉,就像人不能沒有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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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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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7-1 21:29
71
張立的眼睛又濕潤了,在歐拉的身上,他看到了一種無私的奉獻,那種奉獻,在人類社會中,僅體現(xiàn)于一種情感——母愛。只有母親對子女的愛,才是純粹的、無私的,從不計較付出的代價與回報。張立恍惚間已神游回那個煙雨小鎮(zhèn),青石板又濕了,生病的自己在床上躺了三天,無論什么時候翻身,總看見母親那瘦小的身體,穿著青布衣坐在門檻前的小方凳上,帶著菩薩般慈祥的微笑,一針一針納著千層底。如若自己翻身動響太大,母親就會走到床邊,輕輕撫拍自己的背脊,嘴里念叨著:“仔牙的病就快好了,仔牙會好起來的,明天阿媽就給仔牙買點好吃的。”白天車水馬龍,如流水般從母親身邊淌過,與母親那靜影成鮮明的對比,夜里星辰閃爍,在母親頭頂跳動,月光將母親的青絲映成了雪白,三天三夜,母親就那樣守護在自己床前,靜靜地納鞋底。不管什么時候,都能感受到母親那溫暖的氣息,多少年后從夢里醒來,不管在什么地方,還能清晰地看到,母親坐在門檻前,靜靜地納鞋底,那種姿勢,已經(jīng)烙印進自己的靈魂,一輩子也無法忘記了。
艾力克繼續(xù)對卓木強巴說道:“所以,我完全理解你對獒這一特有犬類物種的追尋。犬類確實是奇妙的動物,如果你把它們當做朋友,它們就是最忠貞的朋友;如果你把它們當做親人,它們就是你至親的親人,好比你的子女。”
沉默片刻,卓木強巴驚愕地問道:“你怎么啦,張立?”雖然聽了艾力克的訴說,卓木強巴也有些傷感,但是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張立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淚。
張立擦干眼淚,歉然道:“啊,沒什么,我剛才聽到艾力克博士講的故事,想起了我的母親。”他開始緩緩地,低聲訴說起來,“小時候家里很窮,父親在外討生活,媽媽靠幫人家納鞋底,掙點錢養(yǎng)活家用……”
在寂靜的夜空下,不知什么原因引發(fā)了感觸,三個接觸不深的男人,開始了心靈的交流,直至深夜……
第二天,卓木強巴他們的針對性特別訓練正式開始,按照安排,上午是理論課學習,而下午,則是實踐技能科目。他們要學的內容很多,上午理論學習包括戶外安全、戶外急救、野生動植物辨識、考古理論學,以及氣象學和地理學部分知識;下午的實踐則是從簡單的開始,諸如攀爬基礎、簡單器械加工制作、格斗基礎等,晚上則需要亞拉喇嘛對他們進行古藏文、藏語惡補,還被強行要求學習戈巴族語言,而戈巴族文字據(jù)說已經(jīng)失傳,只能免去不學,眾人如獲大赦。
就這些理論學習也是經(jīng)過了呂競男壓縮處理,野外生存理論知識都暫時以雪線以上,范圍擴大到四千至八千米海拔高度所需要掌握的部分知識 ;而動植物學也只能簡單地提點,盡量教會他們辨識有害和無害動植物的區(qū)別,認識最毒、危害最大的動植物典型,以及能找到分布最廣的可食用動植物,而別的動植物不可能盡數(shù)都讓他們認識了解。下午的技能實踐是為將來打基礎,那則是實打實的過硬訓練,這時,唐敏的韌性就體現(xiàn)出來了。別看她生就一副嬌小可人兒的形象,訓練時咬緊牙根,毫不示弱,一天下來手腳都磨破起泡,晚上自己用針刺破血泡,第二天不等結疤又繼續(xù)高強度訓練,哼都不帶哼一聲。至于晚上則是所有人最為頭痛的時候,那些看起來古靈精怪的古藏文,實在是很難理解那些符號的含義,別說認了,只把那些符號背下來就算不錯了。而按照艾力克和呂競男的意思,是想把幾種表示文明起源的文字基礎都讓大家過一遍,讓大家知道那些符號的產(chǎn)生緣由及其演變,這樣做的意義是讓大家可以在完全陌生的符號文字面前,自己推敲那些文字的意思,結果遭到包括方新教授在內的絕大多數(shù)成員的強烈反對。反對者的理由是,那絕對屬于專業(yè)級人士的范疇,對他們這種基礎的人來說太過苛刻。
作者:
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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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7-3 14:04
72
在訓練過程中,每個成員的性格特點也漸漸明朗,巴桑帶著他一貫的冷漠和傲氣,很少與人交流,仿佛他是獨立于這個團體之外的人,這讓卓木強巴很不滿意,但是要說孤僻,似乎亞拉喇嘛比巴桑更難以接近。他每天除了完成訓練內容,便是默念佛經(jīng),就連艾力克都無法和他交流,但是亞拉喇嘛的記憶力卻驚人的好,不管什么內容,幾乎只需艾力克和呂競男講一遍,他就完全記住了。或許只有卓木強巴知道,這些能將幾百萬字的藏教經(jīng)典一字不落地背誦下來的喇嘛,他們的記憶力完全是磨煉出來的。
人群中記憶力最差的竟然是卓木強巴,方新教授有部分生物學知識,張立,岳陽,唐敏三人年輕,巴桑有較為豐富的野外經(jīng)驗,只有卓木強巴像個新丁一樣。但他無疑是所有訓練者中最刻苦的一位,整理筆記回憶所認知的東西幾乎占據(jù)了卓木強巴的全部休息時間,甚至達到了忘我的境界。比如有時吃飯,他驚詫地發(fā)現(xiàn),他們使用的瓷碗竟然是青花,燒制時間應該是八十年代中期,碗底的景德鎮(zhèn)標識是偽造的,他們使用的筷子是楠竹做的,與適宜造弓的剛竹生于同一地理環(huán)境,他們吃的是東北大米,玄武巖累積成的黑土地上才能種出這種糯、軟、綿而不粘口的米粒。睡覺前看到營房他又要回憶一番 :這種兩層木架床是普通柴木做的,是用的楔木合口,只能勉強支撐兩個人的重量,而最好的木料當屬沉香,其下便是紫檀、黃花、沙石木、鐵梨、烏木、黃楊、楠木等諸多細木材;被褥床單都是全棉布料,古人在被套衣服的用材上,輯里湖絲算是比較高雅的,而馬王堆出土的蟬翼絲織品用料還在考證中。就是在夢里,同屋的人有時還能聽到卓木強巴喃喃囈語:“綠眼山蠶蛾,鱗翅目,大蠶蛾科,南美洲西北部,翼展一米二,翅上有綠眼,鱗翅屑含致敏物,第七腹結有一對毒腺,可以制造氰化氫,劇毒……澳洲方水母,劇毒……人觸三十秒死亡……”
還不只如此,每天午休時間,亞拉要求卓木強巴背誦他父親要他轉述的寧瑪古經(jīng),直到一字不錯,而原因是古經(jīng)中那些神話般的故事極可能是真的,將引導他們發(fā)現(xiàn)正確的方向。
而那個要求研究文字起源和文明進化關系的人,也正是卓木強巴,雖然最后不了了之,但卓木強巴有時間就要向艾力克請教文字起源,象形體和符號體的區(qū)別在哪里,楔形文、瑪雅文、印章文、甲骨文和圣書文各有什么特色和共同點,問得連艾力克也常常搔頭撓耳,最后不得不用一句:“I 服了you”來結束無法回答的問題。
對卓木強巴最感興趣的恐怕就要數(shù)呂競男了,她對這個無論何時都充滿了精力和疑問的強勁男人感到不可思議,對卓木強巴提出的問題總是解答得十分細致,也好幾次暗示想與卓木強巴單獨好好談談,但是卓木強巴要么假裝不知,要么委婉拒絕,他的所有情感,已經(jīng)毫無保留地交給了唐敏,不想在個人情感問題上再走什么別的岔路。
在實踐基本訓練課目中,最弱的無疑就是唐敏了,但這個愛哭的小姑娘雖然在訓練中屢次失敗,卻沒有掉過一滴眼淚。百折不撓,最終還是通過所有的科目考驗。最讓人感到驚訝的是亞拉喇嘛,這位不起眼的老者就好像一名隱士高人,讓人摸不清他的底。不管什么難度的訓練科目,就如同他記憶那些理論知識一樣,都是一遍過關,有時候連卓木強巴也做不到一次通過,但亞拉喇嘛就那么過去了,輕松得連艾力克也自嘆不如。
但是在整個前期訓練中,卓木強巴一直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那種被人偷窺,背脊發(fā)寒的感覺。他知道,那名金發(fā)男子不會這樣輕松就放棄,但他始終找不到敵人的蹤跡,越是這樣,越覺得危險。還有一個問題,這次行動的總指揮,特訓進行了如此長時間,總也不見那位領導,卓木強巴就這個問題問過競男,答復是人家出國考察去了,好像是一個大型水利工程。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了,一晃眼營地白天最高氣溫已達26度,這天下午訓練結束,男隊員們都換上了迷彩背心,高大的卓木強巴那近乎完美的肌肉線條在陽光中顯得霸氣十足。如今的他,已和幾個月前有了天壤之別,攀爬、架索、鉆洞、潛泳、格斗每一項的成績都是培訓者中最優(yōu)秀的,而理論知識考核也已及格,起碼他已經(jīng)知道第一天到營地呂競男考核他的那幾樣東西是什么了。那草是芨芨草,在青藏高原常見;那石頭是風化的紅砂巖,看似堅固,實是碎粒,不能攀爬和做固定物用;而比螞蟻大的動物,則是沙漠中令人聞風喪膽,大名鼎鼎的行軍蟻。
同時,他對以前巴桑提到的那些神乎其神的動植物也有了了解,那種勒死人樹,似乎是一種紫藤變異,藤蔓如植物根系般生長,觸碰到實體便會纏繞上去,一晝夜能延伸數(shù)米距離,若是纏上人以后又讓它找到可攀爬的大樹,第二天清晨便會發(fā)現(xiàn)那人已經(jīng)被死死勒在大樹上了;而西藏的五彩螞蟥,更是曾一度肆虐成瘋,它們可以長逾十厘米,天氣稍轉暖,便蠢蠢蠕動,關于螞蟥成災區(qū),藏民有這樣的諺語形容:“白色的馬穿過,變成紅色的馬;白色的狗穿過,只剩下皮和骨頭。”至于在可可西里,科考隊使用到的冰鎬、冰爪、八字環(huán)、鎖扣等器械,現(xiàn)在卓木強巴更是如了解自己的手臂一樣了解它們,只是還缺少實際運用的機會。
卓木強巴在營地前回憶了呂競男教的幾個擒拿動作,獨自緩緩練習著,張立和岳陽坐在一株樹下休息,這兩位年齡相近的士兵相見恨晚,如今已是知交 ;巴桑坐在高高的樹丫上,依舊冷漠如孤鷹,他性急,易暴躁,不過先后在卓木強巴和亞拉手下吃了虧,然后就學乖了。方新教授和艾力克總也有討論不完的學術問題。唐敏和呂競男站在遠處,但卓木強巴可以感知,她們都遙望著自己。亞拉喇嘛,那個看似最神秘的喇嘛又走了過來。
亞拉喇嘛看了一會兒卓木強巴練習,疑問道:“你是庫拜?”
卓木強巴點點頭,淡然道:“以前做過幾屆,后來從商去了,生疏了。”
張立突然從樹下跳起來,問道:“強巴少爺,我已經(jīng)聽到過幾次庫拜了,到底那是一個什么名頭?”
卓木強巴呵呵一笑,道:“就是一個普通競技賽,類似冠軍的稱號吧。”
亞拉嚴肅道:“不只是那樣簡單。庫拜是光榮而神圣的稱謂,是藏族的勇士之稱。在很久以前,藏區(qū)是十分流行大范圍競技的,那時候各藩國都要派出最強壯的小伙參加庫拜之爭,競技內容包括馬上騎射、賽牦牛、藏式摔跤、押加、俄多等共十來項,如今僅有阿里西南地區(qū)還保留庫拜傳統(tǒng),而比賽內容也被壓縮到押加、摔跤、朵加和套飛索四個項目了。”亞拉看了卓木強巴一眼,道:“能拿到庫拜,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那需要各方面都十分優(yōu)秀。”
岳陽也起身問道:“什么押加、多加,是什……什么啊?”
對這些藏族小競技項目,張立也略有所知,他給岳陽解說起來,押加就是大象拔河,兩男子背對背,像纖夫拉纖一樣將繩子套在肩上,對抗時各自拼命向前,姿勢就像大象一樣,其余規(guī)則與拔河相同;俄多是打飛石,就是用繩套套住石塊,利用手上技巧和繩索慣性將石塊遠遠拋出,要又遠又準為好;朵加類似舉重,是抱大石塊,另外還有格吞、扯牛角等運動……
亞拉又問卓木強巴道:“第一次看你出手時,就覺得你的摔跤手法帶了粘、貼、拐、圈等技法,那恐怕不是庫拜里學會的吧?”
卓木強巴暗呼厲害,解釋道:“我在成都經(jīng)商時,于青羊宮遇見一老者,他教我打太極。”
亞拉點頭,卓木強巴反問道:“不過話說回來,亞拉上師的身手才叫我們吃驚呢。所謂真人不露相,我想這句話應在亞拉上師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亞拉用一如既往的平淡語調道:“我在色拉寺密修了數(shù)十年,也曾學了些縱躍之術。”說完,又到一旁去念持咒去了。
卓木強巴感覺很奇怪,亞拉喇嘛怎么突然會想起問自己這樣的問題,他恍惚間看見,山間有什么東西在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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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7-4 14:58
73
電子顯示屏上,時間、與目標間的距離、角度、坡度,一一顯示在上面,卓木強巴滿臉疑惑的頭像被放大至眼前。莫金穿著威風凜凜的軍裝站在山腰密林中,他取下電子望遠鏡,滿腹狐疑地呢喃道:“真的就這么有把握?搞什么特訓?難道已經(jīng)知道了那地方在哪里?”
“馬索!”隨著莫金一聲大吼,一名有著棕色頭發(fā),橫眉窄眼,高鼻扁嘴的武裝分子屁顛屁顛地從林蔭處跑了出來。他身型也有一米八幾,但整個人處于一種隨時準備點頭哈腰的姿態(tài),看上去反有些猥瑣。“什么事?老板?”馬索的英文很溜口,原來他就是在可可西里用手給莫金接煙灰的那名武裝分子。
莫金扶正帽檐,問道:“那個瘋子還是沒有恢復嗎?”
馬索惴惴不安道:“是啊,美國方面說,主要是溝通太困難了,對精神性患者的恢復治療,溝通和心理交流是很重要的。而我們在拉薩請去那名翻譯,他對戈巴族語就不是十分了解,翻譯的時候就……就……就像我說中文一樣不順口。”
“你說中文?你是想說就像我說中文一樣吧?啊!”
“不……不是,不……不敢。”
莫金點燃煙,無奈地長吐一股白煙,喃喃道:“有沒有什么人精通戈巴族語呢?”
“有。”
“那你還不快去請!”
馬索指著山下嘟囔道:“就……就……就在下面。”
“嗯?”莫金道,“你說那人也在特訓?”
馬索點頭道:“嗯,他的名字,發(fā)音怪怪的,叫——雀斑假啦。”
莫金狠狠瞪了馬索一眼,罵道:“混蛋!”走兩步,又回頭罵道:“飯桶!”突然靈機一動,道:“他們搞特訓,我們也來搞特訓!馬索,去組織一下,把可可西里來的那些人給我訓練一下,就算去送死也要死得光榮。”
馬索表示馬上去辦,隨后又怕兮兮地問道:“老板,那個索瑞斯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搞了很多瓶瓶罐罐做實驗,附近的藏族居民很反感,不知道會不會暴露我們?”
莫金沉默了一刻,深吸一口煙道:“暫時不管他,不管他要什么器材,盡量滿足他。我們能不能成功,以后還要靠他那些小動物呢。”馬索和莫金都已離開,密林恢復了寧靜,仿佛什么也不曾發(fā)生過。
基礎的訓練已經(jīng)結束,以后就是實地訓練了,憑借卓木強巴財團的強有力經(jīng)濟支持,他們開始了全世界范圍內的不同環(huán)境適應性訓練。
首次分組對抗是一場最簡單的野外生存技巧對抗,第一次比試的是生火,各種工具都擺放在一起,然后兩組隊員各自挑選工具,哪一組先將火苗點燃就算勝利。隨著呂競男哨音響起,卓木強巴,巴桑,張立和岳陽這四個壯漢借著身體優(yōu)勢搶先跑到堆放器材的地方,他們扛起了最干燥,最粗的一根木材,然后在木材上挖出一個小凹槽,將挖好的木屑填充至凹槽中,同時將一根小木棍削尖,用尖的一頭牢牢抵在凹槽內,開始用雙手來回搓動小木棍。四名大力士輪番上陣,不讓木棍停止轉動,五分鐘后,凹槽里的木屑開始冒煙了,卓木強巴等人大喜,顧不上汗流滿面,搓那小木棍搓得更帶勁兒了。半個小時后,第一簇火苗成功躥出,卓木強巴四人的臉早被煙熏得烏黑,順著汗水一流,臉就和上了迷彩的特種兵一樣花哨。可當四人回過頭看方新教授那組時,頓時就傻眼了,方新教授他們四個人,早已經(jīng)一人舉著一根火把,像看原始人一樣看著卓木強巴他們。
卓木強巴瞪大眼睛看著他們,感覺方新教授他們既輕松又自在,好像根本沒費力一樣,巴桑和岳陽兩人也呆了,只有張立還對著凹槽奮力吹氣,喜滋滋地叫嚷著:“燃起來了,燃起來了。哈哈,燃起來了!”
方新教授等人舉著火把過來,看著四個花臉男人氣喘如牛,個個都是一副忍不住笑的表情。卓木強巴不甘心地問道 :“導師,你們怎么這么快?”
方新教授攤開左手,極力控制,盡量嚴肅地解說道:“雷蒙牌打火機,就在你們搬走的木頭下面……”說著,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如做廣告宣傳般說完:“采用氧炔混合壓縮,防風防水,噴氣量開至最大,噴射火焰溫度高達三千度,足以融化普通鋼鐵,不過十分耗氣,一瓶液化氣體僅能維持五分鐘噴火全開。全身合金制造,能抗擊八毫米口徑手槍的直接射擊,采用邊壁觸摸式按鈕打火,目的是在手無法工作的情況下用嘴也能打火。設計合理,曲線采用人體生理學構造,材質過硬,不愧為特種兵首選點火裝置。”
卓木強巴欲哭無淚地轉問呂競男:“這樣的安排,是不是很過分?”
呂競男毫不掩飾地道:“說過了工具材料自己選,你們看見大木頭,就一門心思只想著鉆木取火,你們的觀察力和辨別力去了哪里?我宣布,第一場分組對抗,卓木強巴小組敗,方新小組勝!”誰也沒料到,這竟然只是卓木強巴小組全敗戰(zhàn)績的一個開始。
此后的世界級適用訓練中,他們在達喀爾進行越野拉力時總是爆胎,要不就是地圖和實際路線差異大得出奇,等他們到終點時,方新教授小組已經(jīng)等了幾個小時了;在撒哈拉進行沙漠穿越時,岳陽的防護措施出現(xiàn)了紕漏,讓一只沙蝎鉆進了褲襠,狠狠地在他屁股上叮了一口,結果是卓木強巴等三人輪流背著他趕路,自然是沒人家走得快;在西雙版納四人更是被一群野象追得雞飛狗跳,還在原始森林里迷了路,比原先計劃多用了四天才走出去,而究其原因,竟然是張立那小子用香蕉去挑逗一頭小象,結果被人家媽媽發(fā)現(xiàn)了;在澳大利亞攀登魔鬼山時,巴桑的鉚釘釘?shù)貌环(wěn),而卓木強巴又老帶錯路,常常是一失手四個人一同掉下去,掛在絕壁上蕩秋千;在穿越黑戈壁時,又是卓木強巴的指揮和判斷失誤,四人不幸與沙塵暴遭遇,幸虧在馬鬃山找到一處巖穴躲了一天,不然后果不堪想象;而此后不管是草地,沼澤,荒漠,冰原,卓木強巴小組無一不是以失敗告終,連呂競男也常常抱怨,這支貌似強大的隊伍里的人怎么都呆頭呆腦的。
一晃又是數(shù)月過去了,不知是否超常規(guī)的體能訓練能讓人麻痹,每個人每天只是咬牙抵抗來自各方的訓練壓力就足以耗去他們全部的精力,讓人思考的時間減少了,隊員們談論訓練中碰到驚險事件的時間越來越多,只有卓木強巴和方新教授,時刻惦記著他們此次訓練的目的,在訓練途中,常常找呂競男討論何時出發(fā)尋找帕巴拉神廟的問題。他們每天還要抽出一兩個小時,通過網(wǎng)絡收集有關帕巴拉神廟的資料和線索。
剛剛訓練歸來的特訓小隊,回到拉薩的特訓營地休整,他們只有兩天休息時間,然后便是等待著呂競男給他們制定下一個目的地。卓木強巴已經(jīng)等不及了,他又一次找到了呂競男的房間,敲了半天門,呂競男才拉開門問他有什么事,卓木強巴表達了自己的焦慮,呂競男皺眉道:“你們目前的訓練按步驟才進行到一半而已,而巴桑一直都是邊訓練邊接受心理恢復治療,現(xiàn)在記憶正在漸漸恢復,如果這時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尋找工作的話,收效不大。”
卓木強巴嚴肅地道:“我認為,我們已經(jīng)通過了各種環(huán)境的適應性訓練,難道還有什么沒訓練到的嗎?我個人認為,我已經(jīng)具備出發(fā)尋找目的地的實力了,而且,我們根本不知道,另一批人已經(jīng)進行到什么程度了。”
呂競男道:“這點不用擔心,要知道,帕巴拉神廟已經(jīng)被尋找了數(shù)百年了,如果那么容易被找到,我們也沒有必要在這里繼續(xù)特訓了。”
“不用擔心,不用擔心,每次你都這樣說!要知道,以前尋找帕巴拉神廟的組織和團體之所以失敗,那是因為他們的線索不明確,但現(xiàn)在,戈巴族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外界,而且被另一組人搶走了,你說我能不擔心嗎!當然,神廟有什么損失與我關系并不大,啊,我是不該多操心,我只是著急,要知道,那群人可是膽敢在中國境內非法持有武器,是群窮兇極惡的家伙,要是他們找到了那個地方,對當?shù)氐纳镆欢〞斐善茐牡摹!弊磕緩姲驼Z速加快。
呂競男哼道:“哦,我知道,你是怕你的紫麒麟被人打死了吧……”
卓木強巴斷然道:“當然,你就直說吧,究竟我們達到什么樣的訓練程度才可以出發(fā),你不能讓我們老是訓練訓練再訓練,而對于尋找帕巴拉神廟這件事,我們什么都沒做,又不調查研究!又不走訪取證!又不分析線索!這樣的訓練有個屁用!”卓木強巴說一句,就在桌子上擂一下,桌上的稿件和水杯一起跳一下,語氣也是相當重,說完雙手撐著桌案,眼睛圓鼓鼓地瞪著呂競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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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7-5 20:09
74
呂競男拍案而起,也提高了語調道:“你——你知道什么!出發(fā)出發(fā)出發(fā),你整天只知道嚷嚷!你有什么線索!”
卓木強巴道:“照片啊,我不是給了你們照片嗎?”
呂競男又坐了回去,蹺起二郎腿,仰望卓木強巴道:“還有呢?”
卓木強巴在記憶里一搜索,道:“還有……”從最開始他就只有一張照片,然后他們找到了蒙河的瘋子,但是后來瘋子被人綁架了,至今下落不明;而后他們知道了巴桑,可是巴桑的記憶一直沒能恢復;后來又聽說唐濤有本筆記,但是如今筆記也沒有下落,如果真的要說有什么肯定的信息的話,他至今也只有那一張照片——一張朦朦朧朧,印著好像是藏獒的生物的照片。
“你認為你那張照片,能提供多少信息?”呂競男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卓木強巴,然后道:“你們的所有資料都在我這里,我非常清楚你們曾掌握過哪些信息。那張照片,根據(jù)方新教授的朋友提供的參考信息,畫出來一個半徑上千公里的橢圓,那可是上萬平方公里的面積啊,我的強巴少爺!在上萬平方公里的無人區(qū)里,還包括了幾乎整條喜馬拉雅山脈!”呂競男將聲調提高,又泄氣道,“恐怕連我孫子都當聯(lián)合國秘書長了,你還沒能找到。”
卓木強巴為之語塞,卻依然不甘心地大聲盤問道:“沒有線索可以尋找線索,沒有條件可以創(chuàng)造條件,機會總是在行動中產(chǎn)生,可是現(xiàn)在,我們又做了什么!我們總不能光訓練,而對那個帕巴拉不聞不問吧,那我們到底來這里干什么!”
呂競男再度拍案而起道:“誰說我們不聞不問了!你又哪里知……”話剛出口,自知失言,趕緊閉口。
但卓木強巴已經(jīng)聽到了,忙問:“什么?呂教官,你剛才說的話,請再重復一遍?”
呂競男猶豫了一番,最終長長地吐了口氣,道:“好吧,既然你這么急于知道,我就告訴你,讓你知道自己是多么的無知!”
她起身去打開她身后的鐵柜子,竟然抱出厚厚的一摞資料文件,重重地擱在卓木強巴的面前,對他道:“這些,就是你們一直都不知道的。”
卓木強巴道:“這是什么?這……”他翻開那些資料,竟然全是關于帕巴拉神廟的,里面有寫著絕密的黑頭、紅頭文件,還有加蓋官印的信函,連小報消息也不放過,最令卓木強巴驚訝的,是一封清宣統(tǒng)十四年署名雍釗鑒臺的人寫給一名叫華爾納的先生的信,里面提到西藏邊遠民族地區(qū)有一個神秘的傳說,詢問華爾納先生是否有興致一同考察,而信的內容除了涉及帕巴拉神廟之外,還暗暗隱含了紫麒麟的傳說在里面。這些資料最早的從一九二零年開始,覆蓋了七個國家,其時間的久遠和覆蓋面積的寬度令卓木強巴瞠目結舌,其內容的詳盡也遠非卓木強巴曾獲取的資料可比擬。卓木強巴無比震驚,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卓木強巴呆滯的目光中,呂競男解釋道:“其實,有關帕巴拉神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簡單的,從清末民初,到國民黨政府,到新中國成立,它一直受到各方的關注。國家早就在關注帕巴拉神廟,因為它不僅是對藏傳佛教的巨大彌補,也是藏漢文化交流融合的最好證明,它里面的東西,反映了一千多年前藏、漢兩個民族的生活,宗教,文化和歷史底蘊,而更重要的是,自1914年以來,國外勢力對這座傳說中的神廟,表現(xiàn)出越來越濃厚的興趣,他們探索的次數(shù)頻繁增加,而那些地方又有很大一片是沒設邊防的無人區(qū),所以我們必須趕在國外勢力找到帕巴拉神廟之前找到它,進行搶救性發(fā)掘工作。在你們提出這次尋訪帕巴拉神廟之前,就一直有一個組織在調查研究帕巴拉神廟。你們這次提出的組成考察團出行,只是一個契機巧合,剛巧那個時候研究會成員們在一批海外回流的卷軸上發(fā)現(xiàn)并破譯了其中的暗示意義,而國家也認為可以組團進行一次試探性科考。所以,才有了這次的特訓團,要知道,就你們那點資料,國家是不會貿然同意組團的,就算是你資助全部費用也不可能。”
“海外回流的卷軸?”卓木強巴翻閱著資料,卻怎么也找不到類似卷軸的東西。
呂競男道:“這里面你找不到的,這些都是漢化資料,一些最基本的、簡單的資料。而有關古藏的歷史文物資料,都由研究會負責調查研究。表面上你們特訓團一直在接受特訓,好像對這次考察沒有做任何準備,其實那只是為了麻痹疑惑國外勢力,暗中一直都有一個龐大的研究團體,為你們此次出行做最全面的策劃,24小時不間斷地收集更新相關資料。這些工作,也只有國家才能做到,如果僅憑個人,或許你調查一輩子也不可能得到那么多資料。”呂競男頓了頓,又道,“那批海外回流的卷軸,目前還不知道它們的出處,估計是上個世紀初期,被國外的探險家發(fā)現(xiàn)并帶走的珍貴文物,就像敦煌文物一樣。因為卷軸上的內容,全是用金粉寫成,我們專家管它叫古格金書,與它們同時回流的,還有隋纏枝三彩紋盤、古隋金鏡、立身持戈人俑等一大批國家一級文物。這批古格金書的價值非同小可,關鍵是其中提到的一些隱晦內容,對尋找帕巴拉神廟起著關鍵性的作用,這也是你們此次特訓隊得以成立的原因。”
卓木強巴貪婪地瀏覽著種種線索,各種語言的,各個地方的,此時他才知道,原來一直有一個專家團在為他們的出行做著分析工作,難怪每次找到呂競男,她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一面翻閱資料,一面問道:“竟然有這么多,原來一直都有專家在研究線索,可是,為什么不告訴我們呢?”
呂競男禁止卓木強巴繼續(xù)翻閱,收起資料道:“這些內容,本該是在你們訓練合格后才告訴你們的,你現(xiàn)在知道得越多,對你越?jīng)]好處,現(xiàn)在你們,必須全力投入訓練當中。你自認為你已經(jīng)訓練得夠多了嗎?那我給你一個機會,我和你單獨進行一場不計手段的較量,如果你能打敗我,我就承認你的訓練成果。”
卓木強巴道:“話不能這樣說,訓練場是死的,戰(zhàn)場是活的,不能以誰能打過誰來作為評判的標準,實地情況可能發(fā)生任何變化,而我正是認為,這支特訓隊已經(jīng)掌握了那種應付變化的能力,所以才一再提出有計劃的出行,尋找有關帕巴拉神廟的蛛絲馬跡。當然,起初我并不知道還有一支專家團在為我們出謀劃策。”
呂競男起身正面卓木強巴,問道:“你覺得,我這樣訓練你們,是為了什么呢?”
卓木強巴面對這個突然的問題,脫口道:“增強我們的實際能力,好為專家團賣命嘛。”
呂競男露出憐憫的表情,嘆息道 :“你完全錯了……我這樣訓練你們,是為了教會你們——活著!進行這么多艱苦的訓練,只是為了讓你們學會,在各種環(huán)境和條件下活下來,要知道,不管你有多少資金,多少裝備,多少計劃,活著,才是你能實施這一切的基本條件。”
卓木強巴聲音低了下來,道:“難道,你認為我們還不能在各種環(huán)境下存活下來嗎?”
呂競男笑了笑,道:“遠遠不夠!你認為這支隊伍已經(jīng)掌握了應付各種變化的能力嗎?正巧,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的訓練,我準備對你們進行一次綜合性考核,算是你們的期中測試。”她揚了揚手中的資料,道,“想看到這些資料,等你通過這次考試再說吧。”
卓木強巴眼睛一亮,道:“考試內容是什么?”
呂競男道:“到時候我會通知大家,你先下去休息吧。”
卓木強巴滿腹怨言,悻悻而回,剛走到門口,呂競男提醒道:“卓木強巴先生,我必須提醒你,注意你們目前的身份,你們這支小分隊,只是臨時拼湊的試驗小組,通不過訓練,隨時都將面臨解散,更不要提,想要得到這份國家資料。國家也不缺少你那一點點探險經(jīng)費,所以,請你不要時時擺出大老板的架勢,你要搞清楚,你只是我手下的一名普通隊員。”
卓木強巴回過頭來,沒有答話,點了點頭,摔門而去。在他離開后,呂競男像自言自語,又似對某人道:“看來他已經(jīng)等不及了。”
簾子后竟然也有人說道:“那是自然,因為他對我們所做的那些工作,是毫不知情的。”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7-8 01:36
75
布簾掀開,竟然是亞拉喇嘛。一只黑鳶立在他肩頭,鋼爪牢牢抓住,雙目如閃電利光,警惕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亞拉喇嘛看著手中的紙筒,淡淡道:“是時候了,該讓我們看看這個小組的訓練成績了。”
呂競男關切地問道:“有新的線索了?”
亞拉喇嘛露出少有的笑容,一拍肩頭,那只黑鳶振翅而起,瞬間就化作碧空中的一個小黑點,仿佛從沒有出現(xiàn)過。亞拉喇嘛用命令似的口吻道:“地圖。”
桌上很快擺上一本四開紙頁的世界大地圖集,亞拉喇嘛飛快地翻閱到美洲地圖,嘴里自顧自地說著:“我們曾經(jīng)搜集到的吉德尼瑪袞詩里提到,最偉大的使者帶來光照下的城堡,所有的圣潔都完好地保存在帕巴拉神廟。而后那座光照下的城堡本該交歸西圣使皮央不讓,但是伊西沃伯并不愿意交出那光照下的城堡,便偷偷用泥土和石頭復原了城堡,因為不敢毀掉圣物,則命令手下悄悄將神圣的光帶到天邊,永遠沒人找得到的地方。但是,最新破譯的古格金書里,則不完全是這樣回事,最偉大的使者帶來了光照下的城堡沒錯,可是當使者來到扎不讓時,已經(jīng)改變了主意,他并沒有要將光照下的城堡交給西圣使皮央不讓,而是直接命令伊西沃伯派人護送,他要將光照下的城堡帶到天邊——是那個使者要將光照下的城堡帶到天邊——這一點和史詩有很大出入,伊西沃伯送給使者足夠的路資,派遣最優(yōu)秀的勇士和戰(zhàn)獒跟隨使者,他們翻越一座座山,跨過無邊的海,來到了一個陌生又神秘的國度。那里的樹高聳入天,連成一片,密林深處,危機四伏,到處都是沒見過的吃人的動物和植物,那里的建筑高大恢弘,勝過他見過的任何一座宮殿;那里的神廟像一座塔陵,四方高大的三角形拼接在一起,像山一樣聳入云天,臺階一直通向云中,那里的文字以頭形及各種動植物圖像組合而成……”
呂競男喃喃道:“金字塔?可那里應該是沙漠啊,為什么是森林?”
亞拉淡淡笑道:“還不明白嗎?熱帶雨林啊。回來復命的人說,他們將光照下的城堡保存在另一類文明的神廟之中,那里的王答應他們,讓神圣的城堡永遠地禁錮在黑暗之中。”
呂競男馬上明白過來,但反應卻是不敢相信,開口道:“瑪雅金字塔嗎?不可能……那時怎么可能橫渡太平洋,到達美洲呢?而且還能回來。”
亞拉道:“在這個世界,當今人們能做到的事情,誰又能肯定古人就做不到呢?別忘了山海經(jīng)和殷人過海的傳聞,那不是比古格王朝的使者還要早幾千年嗎?”
“光照下的城堡?到底是什么呢?”呂競男沉思著。
亞拉道:“我也不知道。但它能被一個人隱匿帶走,應該不是一件很大的東西。那么,中期測試,我們就橫穿這片雨林吧……”亞拉的手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
呂競男看了看亞拉喇嘛畫的那個圈,驚訝地道:“據(jù)我所知,瑪雅文明僅限于尤卡坦半島,這里是否離得太遠了?”
亞拉道:“沒錯,雖然我不是十分了解,但他們的線索十分清晰。你看,這里是這樣寫的——現(xiàn)在人們所發(fā)現(xiàn)的瑪雅文明遺跡,主要分布在墨西哥南部、危地馬拉、巴西、伯利茲以及洪都拉斯和薩爾瓦多西部地區(qū),最遠便止于安第斯山脈。而在平均高度六千米的安第斯山脈以東,就該是古印加文明的地域范圍了。古人無法翻越號稱天險的高峰屏障,這是人們的普遍觀點。但就在幾年前,巴西考古學家在亞馬遜密林深處發(fā)現(xiàn)了與古印加文明截然不同的另一類文明,有制作精美的陶器,有氏族部落生活特征,有道路、橋、農(nóng)耕區(qū)、放牧區(qū)、神殿和祭臺,是一個高度發(fā)達的文明社會遺址。三年后,又在密林深處發(fā)現(xiàn)類似于瑪雅文明的天文觀測臺。不可思議的是他們有巨大的石料,建造工藝非常考究,這與人們以前理解的該地區(qū)在1492年探險者登陸前曾是一片荒無人煙的森林,和亞馬遜雨林地帶不可能擁有大規(guī)模的石料建筑完全違背。他們的研究結果是,古瑪雅人完全有能力翻越安第斯山脈來到亞馬遜叢林,開辟他們的新生活,而他們的前進路線,應該是從安第斯山脈下來后,沿亞馬遜河道前進。根據(jù)這一思路與亞馬遜流域的各國考古工作者達成共識,每個國家至少有兩支以上的考古隊在危險無人的密林中探尋,就在前幾天又有了驚人的發(fā)現(xiàn)。”
呂競男無言辯駁,她對南北美洲的歷史文化和古跡鮮有涉獵,只得沉聲道:“從普圖馬約到圣瑪麗亞,對你們而言,這個地方是不是太過危險了一點?而且,亞馬遜流域那么廣闊,如何能確定要找的東西仍舊在這片土地上呢?”
亞拉小聲解釋道:“是的,沒有人能肯定。但是據(jù)可靠消息,這里近日發(fā)現(xiàn)的那座新的死城,規(guī)模非常大,里面應該有神廟,只是一直沒被發(fā)現(xiàn)。”
呂競男道:“還是分作兩組?”
亞拉道:“對,這樣才是考試啊。”
呂競男露出擔憂的神情,道:“那要告訴他們真相還是……”
亞拉低頭思索起來,此時他那深邃的眼里露出凝重之色,考慮了一會兒,終于道:“暫時不告訴他們。”
呂競男驚訝道:“為什么?”
亞拉微笑道:“有些事情你應該比我清楚,不告訴他們真實情況對他們是一種保護。還有,上次可可西里之行,有些事情很奇怪,我想先把它弄明白。因此,這次的去尋找瑪雅的神廟,還有莫金的資料,都暫時不告訴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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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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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7-9 14:11
76
“莫金啊。”呂競男回想起來,在溫切斯特地下拍賣場,如果不是這個人,國家根本不需要多花那么多錢購買那些古格的卷軸,起初他們還以為是賣家自己玩仙人跳,從三百萬美金一直追到一億二千萬美金,可是,當拍賣結束后,呂競男看著那高大的歐洲男子,那鷹厲的眼神,那是充滿仇恨的目光,她才明白,原來那個人和他們的目的一樣,對這些卷軸都是志在必得。在那以后,她奉命調查,知道了那個人的名字,也知道了那個人的可怕!
呂競男若有所悟地點頭,但她還是不敢肯定,遲疑道:“亞拉大人,你肯定它會在那里嗎?就算遺址在這個范圍內,也不能肯定兩支小組就一定會從遺址經(jīng)過啊!”
亞拉道:“無所不能的活佛會為我們指引光明之路,不要放過任何機會,我們得去試試。我會帶領我的小組朝那個方向前進,至于強巴少爺那一組,他們會遵從命運的安排。我一定要去廢墟遺址看看。”他的口氣毋庸置疑,連呂競男也不敢反對。
亞拉昂起頭,看著黑鳶消失的方向,天色暗下來了,他心中輕輕詢問:“瑪雅,瑪雅,你到底從何而來?又隱藏了多少秘密?”他又想起了德尼大喇嘛。德尼大喇嘛站在那山頂谷口,野風吹亂了他的衣衫須發(fā),他伸開雙臂,在狂風中仰天長嘯:“一千年了!我們足足等了一千年……”山谷回響著那近乎神明的呼喊:“一千年!一千年……”無數(shù)聲音如鼓槌敲打著亞拉的心。
而在營房的墻腳下,一個黑影始終佇立在呂競男的窗前,默默地聽著,默默地……
卓木強巴離開呂競男辦公室,直接找到了方新教授。教授正在電腦上打這次前往越南叢林的總結,非常詳細地歸類整理了在叢林中遇到的問題和暴露出來的不足。卓木強巴憤憤不平地告訴了方新教授他和呂競男的談話,最后道:“導師,你說,明明有那么多線索,為什么不告訴我們,讓我們去找帕巴拉?”
不料,方新教授只是淡淡一笑,道:“強巴拉,看來你還是沒擺正自己的位置。在參加這個特訓隊之前,我非常鄭重且嚴肅地告訴過你,這國家的特訓隊可不是我們自己組織的探險小分隊,而且,還是帶試驗性質的。你真正理解了試驗這兩個字的意思嗎?”
卓木強巴木然道:“什么意思?”
方新教授道:“在我們之前,國家不知組織了多少支專業(yè)的隊伍尋找帕巴拉神廟。他們的野外生存能力,他們的團隊配合能力,他們的歷史專業(yè)知識,不知道要比我們強多少倍,但是,他們無一例外地失敗了,所謂失敗……”方新教授目光一暗,沉聲道:“應該是全部殉職才對。如此損失了大量的專家之后,尋找帕巴拉的工作一度滯緩,一是沒有新的線索,一是培養(yǎng)人才需要時間。如今,突然出現(xiàn)了新的線索,國家不敢貿然派出專家隊,所以才有我們這支試驗的特訓隊出現(xiàn)。如果說,曾經(jīng)由國家組織的尋找帕巴拉神廟小組屬于專業(yè)級,那么,我們這支小組,就只能算業(yè)余組中的業(yè)余組。誰都知道,尋找帕巴拉神廟不是旅游,那是九死一生的事情,為之犧牲的先輩們已經(jīng)成千上萬了。而我們存在的主要目的就是探路,哪怕我們在尋找過程中犧牲了,只要能傳回或記錄下有用的信息,我們的工作也算完成,所以,不把我們訓練成一支鐵軍,是不會輕易讓我們上戰(zhàn)場的。而我們加入這支特訓隊所能得到的好處,其一是提升了自身的實力,其二,如果在尋找線索的過程中,我們能夠活下來的話,我們就是第一線索的親歷者。難不成你真的認為,這支特訓小組,還會成為國家尋找帕巴拉神廟的主力軍?呵呵,我們是特殊訓練小分隊,而不是特別訓練小分隊哦,這點你要搞清楚。”
卓木強巴大為泄氣。難怪只是讓他們訓練訓練再訓練,卻遲遲不肯告訴他們有關帕巴拉神廟的事,他還以為,他們就是國家唯一寄予希望尋找帕巴拉神廟的主力部隊,甚至一度以為,加入了特訓隊,國家就會把有關帕巴拉神廟的資料完完本本地告訴他們,然后全力支持他們去尋找帕巴拉,誰知道方新教授當頭一盆冷水,將他澆了個透心涼。他道:“但是,一點消息都不透露給我們,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方新教授和藹地拍拍卓木強巴的肩膀,微笑道:“你認為國家應該告訴我們多少內容呢?來,先來分析分析我們這支特訓隊是由些什么人組成的……”方新教授掰著指頭道,“商界人士、退休教授、海外華裔……敏敏應該算半個吧,還有宗教界人士、兩個不怎么靠譜的小兵,甚至還有服刑人員,你說,這樣一群人組成的雜牌軍,你想知道多少內容?而且,你不是也說呂競男說我們訓練得還不夠嗎?你得有耐心,到了該告訴我們的時候,她自然會告訴我們。怎么樣?想明白沒有?沒想明白沒關系,多考慮考慮,你要深層次去想問題,不能只停留在事情的表面。國家有國家的考慮,我們有我們的目的,這兩者間并不矛盾,再好好想想……”
卓木強巴心中的郁結漸漸散開,呂競男也說過,如果能通過這次考試,就讓他們去尋找帕巴拉。他從營房出來,獨自一人來到曾經(jīng)的訓練場,在天梯上倒懸抓掛了一會兒,又爬上繩網(wǎng),走過鋼索,從另一側攀巖而下,感覺輕松無比,連呼吸頻率都沒有改變一下。如今的他,體能和經(jīng)驗都正處于巔峰狀態(tài),他覺得這時候正是出發(fā)的最佳時機,要是再耽擱,天氣冷了大雪封山,說不定就要等明年了。“中期考試嗎?會是怎樣的考核呢?是翻越帕米爾那樣的高原雪峰,還是去極地環(huán)境呢?”卓木強巴毫不費力地抓著繩子蕩過布滿尖樁的沙坑,落在地上幽幽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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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7-10 16:18
77
他練習了半小時左右,身上微微有些出汗了,正準備回營休息,“嗒!”的一聲,就有東西在旁邊的地上擦出火花。卓木強巴本能地一跳,隱約還看見遠處火光一閃,他毫不猶豫,就地一滾,同時朝營房大聲呼喊道:“有人襲營!”第二顆子彈,幾乎是擦著頭皮飛過去的。
聽到聲音,一道黑影提著槍朝林子里跑去。若是換了以前,卓木強巴想都不想就沖了上去,而此刻的他明白,在這樣的黃昏中,火光距自己起碼有五百米,而使用那沒有特定遠距離瞄準裝置的槍,還能如此準確地射擊自己,那人一定受過近似職業(yè)軍人的特殊訓練,自己赤手空拳沖上去和送死也沒有兩樣。
營房里的人被驚動了,張立和岳陽最先沖出來,喊道:“什么人襲營?”唐敏跟在后面問道:“你沒受傷吧?強巴拉!”
方新教授也出來了,問道:“怎么回事?”他手里拎著兩把M4突擊步槍,都扔給張立。張立沖了上去,卓木強巴也跟了上去,跑動中也接到一把槍。兩人配合默契,卓木強巴邊跑邊說道:“只有一個人,拿的好像是AR15,但是很模糊,朝西山頭逃跑,好像是沖我來的。”
張立回頭一看,岳陽他們返回營房也拿了武器跟了出來,于是向卓木強巴打個手勢,兩人一左一右包抄起來。
前面的人跑著跑著,突然沒了聲息。,卓木強巴和張立馬上就反應過來,兩人一閃身,也各自藏匿在一棵足以遮擋住他們身體的樹后。卓木強巴朝距離他十步左右的張立打眼神,朝樹的上方看了一眼。張立會意,將槍朝身后一挎,雙手抓住樹干,“噌噌噌”爬上樹丫,靈活得像一只猴子,馬上就有手勢下來,那人在卓木強巴的位置偏左第四棵樹后,距離他們約三百步。
這時,其余人也都陸續(xù)趕到,先是巴桑,然后是艾力克、方新教授、亞拉和呂競男。卓木強巴雙手一比,拇指朝身后兩邊一摁,方新等人各自找掩護散開,一個包圍圈悄無聲息地圍了過來,將那人圍在核心,九人之間間距各有百步左右。卓木強巴的手語已經(jīng)讓每個人都知道現(xiàn)在的情形,岳陽小心地將榴彈發(fā)射器掛靠在M4槍下,亮出一枚催淚瓦斯,呂競男點點頭,他們準備活捉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襲營者。
“嘶——”卓木強巴向岳陽豎了根拇指,岳陽卻瞪了瞪眼,表示自己還沒有發(fā)射呢,眾人小心地探頭一看,一股白色的煙霧已經(jīng)在包圍圈中心升起。是煙幕彈,看來對方也意識到情況不妙,搶先動手了。又有幾枚冒著大量白煙的煙幕彈從中心被人拋出,很快他們就失去了被包圍者的確切位置。兩聲槍響,第一聲是張立發(fā)出的,他手勢表示,那人爬到樹上跳出了包圍圈,第二聲是艾力克方向傳來的,眾人趕緊有條不紊地朝艾力克方向聚集。
那人逃跑的速度很快,不時回頭打冷槍,有時還反向拋出大威力的俄制F-1手雷,讓眾人追捕十分不易,唐敏、艾力克等都好幾次差點受傷。卓木強巴大為光火,如果要殺死那人,只需要扣動扳機,就能把他打成馬蜂窩,但是大家心思都是一致的,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能隨便殺人。卓木強巴突然蹲下身去,抽出了插在鞋刀套里的鱷魚獵刀,呼地扔了出去,明明聽到“噗”的一聲插實了,那家伙竟然哼都沒哼一聲,繼續(xù)帶刀飛奔。
追著追著,大家的腳步都放慢下來,他們在這里訓練了很長時間了,對周圍的地形都十分熟悉,大家都知道,前面是一處斷崖,雖說只有幾十米高,但掉下去斷手斷腳是少不了的,那人還受了傷,一定跑不了。那人一看前方無路可走,先回頭舉槍一陣亂掃,跟著拔開了兩枚手雷插銷,大喊道:“別過來!你們都別過來,我只要卓木強巴償命,跟你們沒關系!”
卓木強巴距離那人百米左右,看清了那人相貌,驚訝地道:“是你!”那人不是別人,竟然是在可可西里被卓木強巴打跑的牛二娃。當時卓木強巴險些就死在他的刀下,對這人印象極深。
牛二娃面帶獰笑,手雷指著卓木強巴道:“你還記得我,那很好,該是你還命的時候了。”那把大鱷魚獵刀插在他的臀部,血染紅了深灰色牛仔褲,卓木強巴手下留情,入肉并不深。牛二娃幾乎沒給他們考慮的時間,直接將手雷拋向了卓木強巴。卓木強巴早閃身躲進樹后草叢中,手雷炸響,眾人紛紛避讓。牛二娃又扔出一顆煙幕彈,煙霧中那鱷魚獵刀飛向本已經(jīng)瞄準他的岳陽,冰冷的刀刃緊貼著岳陽的面頰飛過,將岳陽驚出一身冷汗。煙霧散開時,那牛二娃竟然已在斷崖之下,大家正準備追擊,“嗒”的一聲,又是一支冷槍。大家吃不準槍是從哪個方向打來的,只能在樹林里找掩護,眼看著牛二娃一瘸一拐逃遠了。
十分鐘后,確信敵人已經(jīng)離開,大家才慢慢從樹林里出來,岳陽白著臉道:“怎么回事?你認識的,強巴少爺?”
卓木強巴繃著臉復述了他和牛二娃之間的恩怨,當時開槍打死他哥哥的正是牛二娃本人。末了卓木強巴難解道:“他怎么會找到這地方的?為什么會知道我的名字?而且上次遇見他的時候,他也沒這么厲害啊?”
眾人面面相覷。在大家都認為這支特殊的團隊很強大的情況下,竟然讓一個負傷的人從眼皮下逃走了,不少人開始反思:“經(jīng)過這樣長時間的特訓,自己真的很強了嗎?”
呂競男一直在旁邊看著沒有出手,此時才對卓木強巴道:“你不是認為你訓練得已經(jīng)足夠了嗎?如果剛才那個人同你們的敵人——另一群要尋找神廟的人有什么聯(lián)系,你還堅持認為,以你現(xiàn)在的能力就足以應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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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時間:
2008-7-11 19:31
78
卓木強巴緘然不語。唐敏辯解道:“那可不同,我們只是想活捉他,而他是想和我們拼命。如果早開槍的話,他哪里逃得掉。”呂競男略帶輕蔑地笑了笑,道:“回營房,我要向你們宣布中期考試的地點。”
就在距特訓營兩座山頭的地方,也有一個小小的營帳,帳內煙霧繚繞,煙氣熏人。馬索一進帳先忍不住咳嗽了一通,莫金叼著雪茄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馬索道:“是……牛二娃。剛才雷波回來說,牛二娃打探到那只特訓隊已經(jīng)回來了,忍不住要去替他哥哥報仇,現(xiàn)在受傷回來了。幸虧雷波在遠處阻擊,否則就被那群人活捉了。”
“渾蛋!”莫金拍桌子罵道,“這些蠢貨,險些壞了我的全盤計劃。也不看看對方是什么人,以為自己練了幾個月就可以飛上天了!特種兵教官,是那么好惹的嗎?”
他桌上放著一份寫有機密的紅頭檔案,而檔案上的照片分明就是呂競男。莫金閉上眼,不由回想起數(shù)月前那場拍賣會……
“兩千萬,012號先生出到兩千萬了,還有沒有人加價,還有沒有人加價?這可真是一場龍爭虎斗啊,看來大家對這件來自東方的藏品異常感興趣,我想,它的價值一定在我們能看到的價值之上。兩千萬第一次……”拍賣師額頭冒汗,一件標價三萬美金的古老卷軸,一開價就被提升到三百萬美金,連續(xù)幾個回合下來,竟然超過了千萬美金,這樣的事,在他們的拍賣場還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而看到神秘買家那悠然的神態(tài),老練的拍賣師估計,如果有人和那位藏家競拍,這件藏品的競拍價估計將超過五千萬美金。
“兩千萬第二次,如果沒有人愿意加價的話,這件珍貴的古老卷軸就將歸屬于012號先生了,看得出來,它渾身都散發(fā)著古老而神秘的東方氣息,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品啊……”
“啊,兩千一百萬,103號先生出價兩千一百萬。”
12的莫金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出價的是一個普通相貌的亞洲男子,絲毫不起眼,倒是他旁邊的東方美女惹人注目,那名女性充滿了成熟女子的韻味,高挑而美麗,只是眼神中帶著一種冷漠,顯得高高在上。別人或許會以為那是個冰山美女,不過莫金很清楚,那種目光,可不是常人因該擁有的,那是戰(zhàn)場中磨練出來的,足以殺人的凌厲眼神,這個女的,是那個男的保鏢嗎?這還有點意思。
這時的莫金還不怎么慌亂,他對這套卷軸志在必得,已經(jīng)準備一億美金的現(xiàn)金和瑞士銀行的本票,這也是地下賣場的規(guī)矩,只收現(xiàn)金和瑞士銀行本票,別的一概不受理。
不過,當價格攀升到八千萬美金的時候,莫金開始著慌了,因為那名貌不驚人的男子,還是那副不慌不忙的表情,這絕不可能,要知道,拍賣會不僅僅是財力的體現(xiàn),更重要的考驗人心理對那件賣品的價值認知能力。像這卷古格經(jīng)書,現(xiàn)在出的價格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它的實際價值,當然,這個價格和這卷經(jīng)書的隱藏價值又無法相提并論了。問題是,對方的目的顯然和自己一樣,對這卷古經(jīng)都是志在必得,難道他們也知道這卷經(jīng)書的價值?不可能啊,這只是半卷啊,除了自己,還有別的人對此深有了解?那些人到底什么來頭?莫金咬咬牙,又一次舉起了牌子,“啊,八千五百萬美金……天哪,這個價格真是太讓人意外了,八千五百萬美金第一次……噢不,八千八百萬美金,是我看錯了嗎?沒錯,是八千八百萬美金,103號先生出價八千八百萬,八千八百萬第一次,八千八……九,九千萬……九千一百萬……”
莫金開始冒冷汗了,對方連考慮的時間都不留,他驚愕的回頭,那家伙究竟是做什么的?他們家是印鈔票的嗎?要不要暗殺他們?等他們走出這里?那個女的,看起來好像不是一般的好手,那個男的,該死,怎么會看不透?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
一想到那次的事,莫金有些不耐煩道:“他們到底要訓練到什么時候?”
馬索不失時機道:“這個……但是牛二娃帶回來一個消息。”
“哦?”莫金馬上道,“人在哪里?”
牛二娃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另一人在給他止血,疼得他齜牙咧嘴,卓木強巴那一刀刺入動脈,不拔出來還好,一拔掉便血涌如注。莫金不得不俯身在牛二娃耳邊聽他低聲說著,聽著聽著,他那冷毅的臉上露出了笑意。“當真?”莫金問道。牛二娃無力地點點頭。
莫金馬上回到那大的營帳,同時吩咐道:“馬上找地圖來,要北美洲的詳細地圖!”
馬索緊張地守候在一旁,只見莫金興奮得忘記了點煙,用筆不斷在地圖上畫圓圈。一小時過去了,他終于抬起頭來,喜道:“就是這樣了!”突然又想明白什么似的,怒道:“哼!敢騙我!”
馬索吃不準,老板現(xiàn)在到底是高興還是生氣,只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道:“到底……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老板?”
莫金那銳利的目光掃視過來,看得馬索心里七上八下。半晌才見莫金展顏笑道:“他們有了新線索,看來我們馬上就要出發(fā)了,替我準備去哥倫比亞的機票。讓我想想,到哪個城市比較好呢?”
馬索以為自己聽錯了,在西藏尋寶,和哥倫比亞有什么關系?他懷疑地重復問道:“哥倫比亞?老板,你是說去哥倫比亞嗎?”
莫金抬頭道:“當然,早在上個世紀50年代,就已經(jīng)推測出,那個東西可能被藏族先民帶到了美洲,并與瑪雅文明一同消失了。我發(fā)掘了那么多瑪雅遺址,難道是為了研究歷史嗎?我更多的是為了尋找福馬先生終其一生也沒找到的三條重要線索之一,只可惜我一直都沒有挖到。隨著瑪雅遺址越來越多地被人們發(fā)現(xiàn)發(fā)掘,找到那東西的機會也就越來越渺茫了。這次發(fā)現(xiàn)的,可能是最后一批瑪雅舊城遺址了。前幾天我也收到消息了的,但是沒引起我的注意,現(xiàn)在想想,的確,那東西極有可能就在這次發(fā)現(xiàn)的舊城里。”
看著地圖上的標記,馬索道:“老板,我記得你告訴過我,瑪雅帝國最繁盛的時期也沒能翻越安第斯山脈,你畫的這個地方……”
莫金嘴角浮現(xiàn)冷酷的微笑,道:“嗯,那是很久以前了吧,那時我還只是一個初學者,只知道書本上的東西。但這次不同,我非常肯定亞馬遜密林中有瑪雅文明的殘留,從委內瑞拉、哥倫比亞、厄瓜多爾一直延伸到巴西,都有!”
馬索吃驚地道:“為什么這樣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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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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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7-12 21:29
79
莫金道:“因為幾年前,在別人的帶領下,我親自在這一帶發(fā)掘了一座巨大的瑪雅古城。那些理論學家都是空口說說,什么雨林中沒有大量的石料,無法建筑大型石城云云。他們太低估古人的力量和智慧了。帶我去的那人告訴我,古瑪雅人不僅能翻越五六千米高的安第斯山脈,還能從安第斯山脈開采重達數(shù)百噸的巨石,通過水道將它們運送至數(shù)千公里以外的密林深處,在那里修建城邦,開拓文明。”
“那我們要找的到底是件什么東西啊?”馬索又問。
莫金神秘地笑道:“如果沒有弄錯的話,那應該是一面鏡子。”說著,他的笑容變得陰沉起來,道:“他們太狡猾了,表面上只是進行一些普通的特訓,好像與這次尋找毫無關系。其實暗地里一定另有一支隊伍,專門替他們收集整理各種線索,連我都差點被他們騙過去。找狗?哼,一開始我怎么跟你說來著,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為一只狗而付出這樣的代價。他們肯定是沖著神廟去的,找狗不過是個幌子。中國人,哼哼,太狡猾了!這次我們一定要趕在他們的前面,通知所有的士兵,拔營回拉薩,明天我就要看見阿西斯港的太陽。”說到狡猾的中國人,莫金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他想起了那次的領路人,想起了那雙憂郁的眼睛,不知道為什么,每次看到那雙憂郁的眼睛總覺得心里在發(fā)抖。
呂競男宣布了這次考試的細則。依舊是原來的兩組人馬,由抽到紅簽的小組提前一天出發(fā),從厄瓜多爾的普圖馬約出發(fā),不許利用現(xiàn)代的交通工具,自己想辦法避開厄瓜多爾和秘魯?shù)倪叿朗勘部梢宰吒鐐惐葋嗊^去,終點是秘魯?shù)氖ガ旣悂啞K腥硕贾挥幸惶斓臅r間去搜集整理資料,由于不可能將裝備和武器運抵厄國,所以需要的材料只能自己去厄尋找。總行程是兩百公里左右,每隊有十天的時間,如果十天后還不見抵達目的地,就將展開營救行動。
呂競男最后道:“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如果剛才逃走那人正是我們的競爭者,不幸又被他聽到了這個消息,那你們在路途上說不定會遇到很大的阻力。而且,必須趕在他們前面。”
張立問道:“不是吧?我們只是去考試,如果那里很危險的話,他們犯不著陪我們去受罪啊。難不成,他們還想做我們的陪練?”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亞拉暗中盯了呂競男一眼,競男道:“總之——小心為上。”
卓木強巴思索著:“這句話是什么意思?趕在他們的前面?”
經(jīng)過系統(tǒng)的學習和培訓,如今這些人都知道,在出發(fā)去某一個目的地之前,搜集整理相關的資料是必不可少的。那些資料不僅能幫助他們方便快捷地到達目的地,還能在關鍵的時候救命。網(wǎng)絡很快就接通了大英圖書館,他們在世界上最大的資料庫里搜集一切有關南美各國,特別是哥倫比亞、秘魯、厄瓜多爾這三國的所有信息。
張立滾動著鼠標道:“我覺得這期中考試也太容易了,十天行程兩百公里,就算散步也能走完全程啊。”
岳陽坐到張立左手邊一臺電腦前面,道:“看來你對這三個國家還不是很了解,那么換一種說法肯定對你更有吸引力——亞馬遜叢林!”
張立恍然大悟道:“亞馬遜!不過我們去過西雙版納,地形大致也差不了多少吧?”
卓木強巴在張立右邊電腦里輸入一些詞匯,也問道:“你對亞馬遜叢林知道多少?”
張立想了想道:“食人魚,我知道。好像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熱帶雨林吧?”
巴桑在卓木強巴右邊,將網(wǎng)絡上提供的信息記錄在一個筆記本上,聽到張立的回答,冷笑一聲。
岳陽也開始記錄網(wǎng)絡上的資料,同時道:“不只如此。亞馬遜流域是世界上最大的原始熱帶雨林,有地球之肺的美稱。世界上已知的兩萬多種植物,南美洲就擁有一萬九千多種,而其中的百分之七十,都分布在熱帶雨林之內。亞馬遜的林木面積占全球林木總面積的三分之二,你想想吧。”他突然道:“找到了,看這段話。亞馬遜河橫貫南美洲,發(fā)源于秘魯安第斯山脈。長六千四百四十公里,在世界河流中位居第二,僅次于長六千六百九十五公里的尼羅河。水量充沛,每秒鐘把十一萬六千立方米的淡水注入大西洋,占全球入海河水總流量的五分之一。支流中,七條長度超過一千六百公里,最長的是馬代拉河,約三千二百公里。”
卓木強巴補充道:“亞馬遜流域的動植物資源可以說是地球上最為豐富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探明的僅魚類就有兩千六百余種,鳥類一千六百多種,更有無數(shù)動植物未被記錄入書。”
巴桑冷冷道:“除了地球之肺,它還有個稱號,叫綠色地獄,也就是說在叢林里的人如進入地獄般危險。稍不留意,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張立輕輕一笑,突然瞪著一幅圖片,那嘴臉就像要流哈喇子一般,高興道:“快看,快看!原來這密林里生活的土著女人都不穿衣服的!”
岳陽聞訊,從一旁探過頭來看了一眼,贊揚道:“好得很啊,你可以去那里當女婿嘛。你看看下面的文字介紹,不要一激動就不認識英文了。”
張立看著電腦下的英文單詞,還真不認識,求教岳陽道:“是什么意思?”
岳陽低聲解釋道:“食人族!”
卓木強巴道:“不要開玩笑了,我越看越覺得這地方危險,恐怕比我們以前經(jīng)歷的地方加起來還要危險。主要是這片區(qū)域里的危險因素太多了,要是十天以后我們到達不了目的地,那才丟人呢。”
張立道:“其實穿越這片叢林也不難,關鍵是很多用習慣的東西都不能帶去,沒有稱手的工具就難前進了。”
卓木強巴晃了晃手腕,道:“錯了,不能帶去的只是武器,而我們使用的大多數(shù)工具,是可以帶去的。”他手上戴的是一塊原子表,其設計造型看上去和普通電子表沒什么兩樣,但這種太陽能表永遠不需要更換電池,三百年內計時誤差不會超過一秒,防水防震也達到特需標準,能承受水下五十米的高壓,也能承受一平米內十公斤TNT炸藥產(chǎn)生的震蕩沖擊波;而且它除了自身的夜熒光外,還帶有一個小型探照燈頭,可視范圍能達到五米,在一百米內,它還能做微信號通信器使用,還有一些其他小功能。而這種表戴在手腕上,任何機場海關都不會查處。當然,其價格因素決定了除卓木強巴這樣的人,使用它的探險者也是極少數(shù)的。
張立想了想道:“對了,強巴少爺,不知道你那把大軍匕能不能帶過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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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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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7-15 16:41
80
卓木強巴道:“應該可以吧,到時候想辦法吧。”說著,他不自覺摸了摸鞋幫處的鱷魚獵刀。這把刀他十分喜歡,古樸的造型,寬厚的刀身,刀刃就接近一尺長,刀背滿是鱷魚齒般的倒鉤刃,因此叫鱷魚獵刀或鱷魚軍匕;它刀刃過于鋒利,就連皮糙肉粗的犀牛皮也能毫不費力地剖開,又叫剖犀刀。這種刀比特種兵的傘兵刀還大,在叢林里可以直接當叢林砍刀使,刀背的鱷齒可以鉸斷五毫米粗的鋼絲,不過力量小的人就無法使用了。張立和岳陽則喜歡用美國海豹特種部隊的特種匕首,小而鋒利,可以當飛刀擲出去,據(jù)說還是一名中國的制刀人設計生產(chǎn)的。巴桑慣用的是庫爾德彎刀,一種古老的赫赫有名的戰(zhàn)術砍刀,刀身的前端微微彎曲,呈水滴樣弧形,刀刃在內側,據(jù)說一名合格的庫爾德士兵能用這種彎刀一刀砍下公牛的頭顱。
岳陽看了門口一眼,道:“強巴少爺,你的公主來了。”唐敏在門口,睜著一雙大眼睛找卓木強巴。卓木強巴陪唐敏走出門口,低聲道:“你們已經(jīng)整理完資料了?”
唐敏低著頭,點了點道:“嗯。”
唐敏怯生生地抱著卓木強巴的腰,將臉埋入那寬實的胸膛,良久無語,抬起頭來,一雙眼睛萬千情感流離婉轉,波光動人。她咬唇道:“強巴拉,這次的行程很危險啊。”
卓木強巴捋順她的柔發(fā),平和道:“怎么?你害怕了?”
唐敏半帶倔犟半嗔道:“不怕。”她將臉貼得更緊了,喃喃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但剛說完,眼圈就紅了。
卓木強巴知道,唐敏為跟隨他參加這次計劃,已經(jīng)受了不少苦,那嫩蔥般的手掌都已磨起了繭殼,原本白玉無瑕的肌膚也被曬出一些咖啡色,只為那句約定——生死再不分離。而這次行程,唐敏其實是很怕的。唐敏不怕什么機關或持槍的兇徒,她最怕的是那些不知名的丑陋小動物,而熱帶叢林中,最多的就是這些。卓木強巴捧起那張熟悉的臉,蜻蜓點水地吻在額頭,安慰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方新教授和毛拉大叔都會照顧你的。要堅強一點,勇敢一點,知道嗎。”
唐敏點著頭,俏皮地道:“嗯。你要小心點啊。你的那些隊員,個個都是搗蛋分子,我很是擔心。這次不比以往,叢林里潛伏著致命的危機。”
卓木強巴道:“放心吧,他們是知道安危的。倒是你要注意,不能太任性,聽導師說,你在他們小組里也是蠻調皮的。”“哪有!”……
卓木強巴回到電腦前,沒坐兩分鐘,張立小聲“噓”道:“強巴少爺,男人婆來了!”
卓木強巴長嘆一口氣,抬頭一看,果然,呂競男站在門口,手指朝卓木強巴一鉤,讓他出去。卓木強巴又走出去,呂競男表情嚴肅地看著他,這時誰也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卓木強巴先開口問道:“教官,找我出來有什么事嗎?”
呂競男嘴角動了兩下,隨后又沉思片刻,最后只說了一句:“這次,要小心。”
卓木強巴禮貌地笑笑,回答道:“謝謝。”
看著卓木強巴走出去,張立惋惜道:“哎,怎么沒有人來找我呢?”
岳陽笑道:“你也不瞧瞧,人家強巴少爺,高大英俊,身姿雄偉,家財萬貫,又有人生閱歷,又懂得體貼女人,又有男人的安全感和可依靠感,要智商有智商,要肌肉有肌肉,你小子有什么?”
張立撓撓頭,道:“說得也是。”
岳陽繼續(xù)道:“這種男人中的極品,除了在小說里和電影里,我就還沒在別的地方見過。要是我是女人,我也巴不得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叫聲——”岳陽做了個雙手抱胸的姿勢,嗲聲嗲氣地道,“強巴哥哥,強巴哥哥,強巴拉……”聽得張立汗毛直立,心中卻頗不服氣地想著:“極品男人嗎?那為什么還離婚了呢?”
“做什么?”卓木強巴在身后問道。岳陽嚇了一跳,忙道:“這么快就回來啦!”
張立馬上湊過來,問道:“怎么樣?男人婆跟你說了些什么,強巴少爺?”
“關你什么事?”
“說說嘛,強巴少爺。”
“岳陽,你小子又湊什么熱鬧?”
“她有沒有表示什么?”
“是啊是啊,有嗎?”
“你們無聊不無聊,怎么不向你們的巴桑大哥學學,趕緊整理資料吧……”
……
阿西斯港在哥倫比亞首都圣菲波哥大以南八百多公里,由于地處偏僻,交通不是十分便利,這個臨河城市頗似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美洲小鎮(zhèn)。平靜的街道上時有車輛,小販們有序地叫賣著,根本讓人看不出這里時常是地方武裝與政府軍隊爆發(fā)沖突的地點。阿西斯港與伊卡河相接,順河而下就能到普圖馬約,沿途分布著許多印第安部落。
莫金只帶著馬索一人在阿西斯港郊區(qū)一座歐式別墅內。房屋的主人矮胖而黝黑,體型和笑意中都透露著一股陰狠。這人戴著金絲框眼鏡,鑲金牙,戴了拇指粗的金項鏈,十個手指戴了十四枚金戒指,有兩枚還嵌了碩大的滴水翡翠,手腕腳腕各戴著金勞力士表和金腳鏈,穿著一身金黃透白色的類似唐裝的絲織短袖,整個一身都晃人眼睛。莫金與那人友好地談論著,不時爆發(fā)出一兩聲大笑,兩根相同的古巴雪茄,也顯得兩人更加親近。談著談著,莫金讓馬索將拎著的那一箱鈔票放到了桌上,而那矮胖男子也讓身后一名彪形大漢拎出一箱白色粉末,大家又是一陣心照不宣地會意大笑。
那矮胖男子準備讓他手下收錢,莫金按住了皮箱,道:“等一等,韋托,你要幫我個小忙。”
那名叫韋托的胖子露出金牙笑道:“我們的關系還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嗎?有什么要求隨便說。”
莫金道:“這幾個人,他們會在這一兩天去普圖馬約港,希望你能多關照關照。我不希望他們受傷,也不希望他們很快地離開這個港口,最好是能拖延他們幾天。”
韋托拿起卓木強巴等人的資料看了看,笑道:“沒問題,我們就在奧斯皮納等他們,只要他們一露面,就替你拖住他們。啊,對了,本,你上次那個非洲水晶,還有沒有?我非常喜歡,價格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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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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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7-17 00:21
81
莫金笑道:“那要回去看看才知道。你知道的,我的藏品太多了,不是每一件我都心中有數(shù)的。”韋托笑得更恣意了,道:“哈哈哈,好的好的,我的朋友,一定要記得。”
半小時后,莫金和馬索坐上了一條木船,穿行在亞馬遜寂靜的森林中。莫金打開皮箱,將那一包包成品的可卡因撒落河中。馬索看著有些心疼了,畢竟是十幾公斤,他問道:“你這是干什么?老板?”
莫金道:“帶著它又不能當飯吃,一路只會引來危險和麻煩,就算能帶到美國,利潤也太低了。我從來都不對這種東西感興趣。”
馬索不解道:“那為什么還要和那毒梟交易?”
莫金笑道:“這你就不懂了。韋托是頭大蠢牛,只要你買他的貨,他就當你是朋友,如果你不買,他就懷疑你,心里陰刻地想著如何算計你。他和革命武裝有很緊密的聯(lián)系,在這一帶勢力相當?shù)拇螅业哪康模亲屗扇送现切┲袊恕!?br /> 馬索道:“我還是不明白,我們有的是士兵,派幾個人守在普圖馬約不就可以了?為什么繞這么大一個彎子讓那個韋托來處理這件事呢?”
“噗!”莫金又用刀扎破一袋,叼著煙將可卡因一點點抖落入河,回答道:“蠢材,我們的士兵都是很金貴的,需要留著他們來辦大事。這些小事就交給熟悉當?shù)氐匦蔚奈溲b力量和常年出入幾國邊境的販毒分子來解決,這才花幾個錢?”莫金抖干凈最后一袋白面,滿意地拍拍手,站起來道:“在原產(chǎn)地買原材料,挺便宜的不是嗎?”
馬索討好道:“真沒想到,老板的交際竟然這么廣,連哥倫比亞毒梟都肯幫我們。”
莫金蔑視道:“那有什么?那些毒梟還不是想把錢洗干凈么?有什么比收藏一件藝術品更好的洗錢法子呢?”他瞄了一眼馬索,兩人會意地露出了陰笑。
突然,莫金好像想起了什么,收起笑意,對馬索道:“對了,說起我們的人,不知道那批人現(xiàn)在怎么樣,特別是新來的那幾個,他們以前就是一個團體的,而且……他們只遵守他們自己的游戲規(guī)則。可別弄出什么事才好,特別是我不在的時候。”
馬索道:“老板,你放心,他們都在唐古拉山里進行地獄式訓練,有鐵軍看著,西米也答應了管束他的手下,而且晚上我還安排了特別節(jié)目,讓他們那旺盛的精力有發(fā)泄的地方,徹底放松下來,他們就不會惹事了。”
莫金點點頭道:“唔,不錯,那個西米,是個角色。”
唐古拉山南麓,這里被改造成一個秘密軍營,在密林深處,就算用衛(wèi)星航拍也無法發(fā)現(xiàn)。在一處空壩上,兩個牛高馬大的壯漢正在角力,一名教官模樣的人在一旁指點,其余的人散坐在樹下。西米獨自背靠著最陰涼的大樹,這里也是觀斗的最佳位置,來這里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西米漸漸熟悉莫金的組織。這是一個奇怪的組織,組織成員大多是莫金從國際知名雇傭公司雇來的,甚至還有莫金通過關系從某些國家的死囚牢里買來的,人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莫金將他們集中在一起,教他們如何更有效的殺人,也講一些野外生存和機關陷阱,除此之外,他們將要去哪里,干什么,莫金一直都沒過多透露。不過,西米從莫金的問話中,早就猜出幾分。
這個組織有自己特殊的規(guī)則,那即是,強者為尊,莫金在的時候,他是最強的,沒有人敢反抗他,最讓西米感到詫異的是,莫金對外的公開身份,竟然是特種兵顧問!如果莫金有事離開,這個組織里最強的就是西米和那個像教官一樣的家伙,那人叫鐵軍,不知道莫金是從哪里雇的還是買來的,從外貌看是亞洲人,能說幾句并不流利的中文,個子并不高,才一米六,不過出手倒是蠻快的。西米看過他格斗,但沒和他交手,那人也從不找西米挑釁,他帶著莫金從各地搜羅來的亡命徒,西米帶著自己的狐狼,隱約在組織內部形成成了兩個勢力集團。
場上對抗角力的兩人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分別是雷波和伊萬,雷波是西米手下的頭號猛將,今年四十,壯得像頭牛,在西米沒到可可西里之前,雷波就是那群盜獵者的頭目。據(jù)說雷波以前是名獵戶,從小力氣就大得驚人,后來因為兩元錢的糾紛,將同村的另一人捅了十幾刀,致其當場死亡,不得已開始跑路,最后在可可西里落腳。西米自己也承認,和雷波比力氣是比不過他的,不過,雷波腦子比較簡單,凡事喜歡蠻干,他自己在可可西里那種地方都差點活不下去,西米沒費什么力氣就將這頭蠻牛制得服服貼貼的,其后,狐狼的名號才在可可西里巡山隊員間流傳開來。
至于伊萬,聽說是一名強奸犯,先后奸殺了五名婦女,被判處電刑,不知道莫金通過什么渠道將他弄了出來。那家伙比雷波還高幾公分,身材更是魁梧得不成比例,其余人在背后叫他俄羅斯棕熊,那人不僅長著一臉橫肉,性格也是即蠻橫又驕傲,狐狼加入進入這個團伙的第一天,伊萬就叫囂著要把西米揍趴下,結果被雷波狠狠的教訓了一頓之后,才變得老實起來。
對于伊萬的身份,西米倒是毫不懷疑,昨天晚上那名女子進入他房間后,今天早上就沒能出來,不過他很奇怪,這么群人,莫金是怎么把他們弄到中國境內的呢?最后他得出結論,這群人都和自己一樣,是偷渡入境的!
“啪”雷波又一次把身材大出自己一號的伊萬摔倒在地,伊萬連連擺手,似乎在說不玩了,但是鐵軍要求他們再來一次,西米瞇著眼,回憶著幾天前莫金和自己的對話。這時,旁邊有人說道:“老大,洗臉水已經(jīng)燒好了。”
西米扭頭,這個長著兩撇小胡子的人叫胡志軍,私底下人們都叫他胡子,這人很精明,狐狼的羚羊皮交易都是他在處理,西米扭了扭頭,站起來,發(fā)現(xiàn)胡子正敬畏的看著自己左肩。西米拉攏衣衫,遮住了那個曾經(jīng)象征著榮譽的記號,自從莫金告訴他手下這個記號的含義后,那些手下就對西米的標記露出艷羨的神情。西米暗自嘆息,自己怎么說也是藍蜘蛛的一員,竟然淪落到要與這些人為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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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何馬
時間:
2008-7-17 21:59
82
卓木強巴一行先飛往基多。由于四人都不會說西班牙語,好不容易在基多找了名懂英文又愿意跟隨他們出行的當?shù)厝俗龇g,叫克薩。克薩是印歐混血兒,在一家中學教英語,收入并不高,所以對卓木強巴他們開出的條件很動心。而卓木強巴他們找到克薩的原因是因為克薩除西班牙語外還精通五種當?shù)胤窖裕宜羞^三次替國外探險者做翻譯的經(jīng)驗,但是給中國人做翻譯,還是第一次。問題是他對英語的掌握水平一般,甚至不如張立說得流利,有時翻譯起來顯得力不從心。他長著一張圓蘋果般的臉,笑起來皮光面紅,一點兒也不像走過了四十六個年頭的中年人。他說話的時候愛晃動那標準的橢圓形頭顱,嘴巴寬大而下巴短窄,加上胖乎乎的臉蛋。看上去像一個可愛的人偶。當他和卓木強巴站在一起時,更顯得矮胖,雖然只穿了短袖衣褲,但卓木強巴看著他就忍不住想起在可可西里那名裹得像粽子似的老肖同志。由于厄國的海關和航空安檢嚴格得不尋常,他們的大部分設備儀器只能留在國內,到了基多,他們準備選購些稱手的工具。卓木強巴給克薩開了張清單,讓他帶著他們去買。克薩一看就驚呆了,那清單上密密麻麻,列了不下百種物品,分類之詳細,令人咂舌。
克薩帶領他們買了些普通生活用品,告訴他們,更多的工具類物品,到了普圖馬約反而更好買。那里是邊界港口,而且在密林深處,許多當?shù)鼐用穸加性趨擦掷锉貍涞墓ぞ撸T如叢林獵刀、弓弩、安全繩、折疊鍬,如果有門路,還可以搞到雙筒獵槍那類武器。
從基多搭乘八個多小時班車才到普圖馬約。這里并不像他們想象中那樣叢林密布,反而與別的地方相差無幾,灰色的磚瓦房,灰白的馬路,只是稍微簡陋了些,估計和中國八十年代初期的普通縣城建筑相仿。看見卓木強巴他們露出失望的神色,克薩解釋道:“城市在發(fā)展,雨林大片地被砍伐了,用車拖到很遠的地方加工并出口。以前這里根本沒有路,完全靠獨木舟在叢林中探尋前進。可是自從哥倫比亞的普圖馬約發(fā)現(xiàn)大片的油田之后,政府也開始在附近尋找可開采的石油資源,路修通了,大量的車涌進來,當?shù)鼐用竦奈幕^念和生活方式都在轉變著。現(xiàn)在僅是這些港口小鎮(zhèn)發(fā)展起來,離小鎮(zhèn)不足十公里就可以回到以前的叢林時代,如果再過幾十年,恐怕那些叢林也會消失。”
卓木強巴他們嘆息地點點頭,畢竟所有的人都希望過上更好的日子,談生態(tài)環(huán)境保護都是填飽肚子后才干的事。他們計劃在普圖馬約安頓一天,先找個住處,然后讓克薩帶他們去采購工具,如果能在今天將一切準備就緒,明天一早就能出發(fā)。他們研究過地圖,認為走水路到圣瑪麗亞最是適合,這條河直通圣瑪麗亞,只是沿途需要上岸搭建帳篷。克薩對此沒發(fā)表意見,他說他只是翻譯和幫助他們采購用具,他不會隨他們離開普圖馬約,叢林向導的工作他從沒干過,也不打算去做。畢竟他還有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犯不著去拼命一搏,而卓木強巴問他叢林里有多危險時,克薩只說反正去這片叢林探險是玩命的活兒。他曾經(jīng)聽說過當?shù)睾芏鄠髀劊瑹o數(shù)的探險者從普圖馬約河順流而下,漂入那叢林之中,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卓木強巴他們并不介意,只要能搞到適用的工具,他們就有信心能徒步穿越這片叢林。原本就沒計劃帶向導進入密林,因為有向導的話,就毫無挑戰(zhàn)性了。克薩將四人安頓在普圖馬約的一個朋友家中,是名叫霍爾門的印第安單身男子,三十歲左右年紀。也不知道克薩怎么和他認識的,兩人一見面就熱情地擁抱在一起,隨后用克丘亞語交流起來。然后告訴卓木強巴他們,每人只需要付三十美元就可以擁有舒適得如歸家般的一夜。卓木強巴知道,克薩一定從他們的購物行為中把他們當肥佬了,肥水自然不流外人田。
安頓好住所,卓木強巴馬上讓克薩帶著他們采購還沒有買到的工具。克薩機警地推薦了霍爾門,說他也能說部分英語。雖然卓木強巴知道,霍爾門的英語水平恐怕比克薩好不到哪兒去,但是時間緊迫,于是他和巴桑、克薩一組,張立和岳陽跟霍爾門一組分頭采購還未買到的工具,約定了時間和路線,便出發(fā)采購。
卓木強巴他們負責采購登山和穿林用的部分裝備,諸如安全繩、安全帶、八字環(huán)、巖錐、腰包、工兵鍬、滑索等,張立他們負責武器、野炊用具、急救用品和藥物。普圖馬約并不大,但是張立他們采購的武器要去郊區(qū)才有,卓木強巴和巴桑則在城內。巴桑雖然話不多,但有個優(yōu)點,他從不生事,頗有些孤鷹的感覺,高高在上藐視一切,不屑與周圍的人交談或發(fā)生糾葛。卓木強巴他們的采購很順利,因為常有探險者打這里經(jīng)過,也有專門賣叢林用具的商店,兩人將買來的工具放入登山包開始往回走。克薩一路介紹著印第安人的習俗和當?shù)仫L景,雖然結結巴巴,語法也諸多錯誤,但是也能讓卓木強巴他們聽個大致明白。
途中,克薩提議在一家冰吧休息一下,雖然卓木強巴不是很愿意,不過四個人背的行李兩個人扛著,確實有些吃力,這里的天氣太悶熱了。冰吧在厄瓜多爾這個赤道國家隨處可見,很受年輕人追捧,傳統(tǒng)型的酒吧中,以冰飲為主,加上氣溫涼爽,躲在冰吧里抵御酷暑已成時尚。三人步入冰吧,克薩為他們點了冰飲,并告訴他們,隨著時代變化,就連那些叢林部落里也能喝到可口可樂、百事可樂等國際知名飲品了。卓木強巴喜歡這里的羅百事特冰咖啡,而巴桑對火龍果、黃金果、香蕉等多種水果調配的飲品也很喜歡,舒爽滑潤,入口留香。
他們休息了一會兒,正準備離開時,冰吧里聲音忽然嘈雜起來,只見七八個壯漢推著位有印第安血統(tǒng)的女子進來。那女子穿著薄青紗大開領裙衫,下身也是米紗擺裙,一雙水晶涼鞋,身材窈窕婀娜,顯得高挑玲瓏,帶一種貴族氣質的美。她正尖聲高叫著什么,像是對那幾個男人十分不滿,那幾名壯漢袒露上身,滿身都畫著奇怪的圖案,古銅色的肌膚和印度人一般。克薩小聲道:“是叢林里的印第安或其他部族,最好別惹上他們。”他剛說了一半,就看見卓木強巴已經(jīng)走了上去。
作者:
藏地何馬
時間:
2008-7-18 23:12
83
其中一名印第安人身材最為魁梧,他就站在女子對面,和那女子爭辯了幾句,揚手就欲打,手剛抬起,就被一只鐵鉗夾住。那人回過頭來,就看見卓木強巴背著那碩大的登山包,右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卓木強巴也是吃驚不小,原來這些印第安人連臉上也畫滿了違規(guī)內容一樣的圖案。這名強壯男子,眼睛下是兩枚半月牙形的紅色圖案,像兩顆獠牙直延伸到嘴邊,而額頭正中是美洲豹頭的抽象圖案,看上去更像勾云紋。其余人也將頭轉了過來,臉上圖案各有不同,恐怕有地位高低之分。被卓木強巴捉住的男子嘰咕叫了幾聲,卓木強巴完全不明白。克薩跑過來結結巴巴地翻譯道:“他……他……他,他問你……想做什么!”
卓木強巴道:“你告訴他,男人不應該欺負女人!”克薩又結結巴巴地翻譯過去。
那名男子露齒一笑,突然手上發(fā)力,將自己的手腕抽了回去,一邊比畫一邊說著什么。這次連卓木強巴也看出來了,他是要較量較量。巴桑在一旁冷冷地看著,眼睛卻盯著其他幾名印第安男子不放,以防他們突然發(fā)難。
克薩張了幾次嘴,卻翻譯不出來了,顯然不知道該怎么措辭。這時那名印第安女子道:“謝謝你,你敢和他較量較量嗎?”竟然說得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但言語中反偏袒那名印第安男子多些。
卓木強巴晃了晃腦袋,擺出一副誰怕誰的架勢。那些印第安男子齊聲發(fā)出奇怪的聲音,像是在笑,又像在咆哮,冰吧里的其他客人見勢不妙,早紛紛離開。卓木強巴本以為會干上一架,沒想到那印第安男子將吧臺的酒杯掃到一邊,將手架在吧臺上,竟然是要掰手腕。卓木強巴毫無懼意,走過吧臺,兩只手緊緊握在了一起。方才卓木強巴抓住那人時,已經(jīng)估計出那人有多少實力,誰知道一開始就發(fā)現(xiàn),那人的力量遠不止他想的那樣。由于計算錯誤,一開始就沒有使用全力的卓木強巴頓時處于下風,手臂被壓下四十五度角,苦苦支撐了一會兒,竟然輸了。印第安人們又發(fā)出了奇怪的嘯聲,那男子緩緩搖頭,卓木強巴冷冷一笑,突然將左手架在了吧臺上,印第安人又是一陣七嘴八舌的討論。那男子猶豫了一下,也伸出了左手,這次卓木強巴占了絕對上風。因為像他們這樣兩只手都經(jīng)過特別訓練的人很少,任憑那男子怎么使力,卓木強巴的左臂如同鋼柱,難以撼動。那男子似乎也明白,其實卓木強巴的力量是大過自己的,只是剛才出其不意才贏了,他自己放手認輸了。然后那印第安男子伸手與卓木強巴握手,拍打自己肩胸,又拍卓木強巴的肩膀,說著些什么,卓木強巴對那男子前后態(tài)度轉變如此之大而感到驚訝。那女子道:“我哥哥說,我們庫庫爾族最敬重擁有力量的男子,他本是我們族里最強壯的勇士,沒想到你比他還強壯,他很佩服你。”克薩松了口氣。
“你哥哥!”卓木強巴一愣。那女子嫵媚地一笑,道:“嗯,本來是因為家族里的一些事,我們意見上有分歧。不過還是謝謝你,沒有你拉著他,那一巴掌我是吃定了。”
卓木強巴這才知道是誤會,他看了巴桑一眼,巴桑一副讓你多管閑事的表情。那女子又問:“我哥哥說,你們是要去叢林里探險嗎?”
卓木強巴道:“嗯,是打算去叢林里游歷。”
那女子道:“為什么不去巴西呢?那里的叢林地帶遠比這里大,又安全,有專門的向導,旅游都已經(jīng)資源化了。”見卓木強巴面有難色,她一笑道:“我隨便問問的,我哥哥想告訴你們,在這里探險,可以往西,溯流而上。往南,往北,往東都十分危險……”那女子自我介紹,她叫巴巴-兔,她哥哥叫蜜熊-利爪。卓木強巴難得碰到這么熱情又能說英語的印第安人,在巴巴-兔的翻譯下,他們又多聊了一會兒。巴桑提醒時間不晚了,卓木強巴與這群印第安人道別。巴巴-兔狡黠地笑道:“如果有機會,歡迎你到我們部落里來。”說著仿佛想起了什么事,臉上竟然有了一抹紅暈。
從冰吧出來,就是一鬧市區(qū),不知什么時候,已有一群人將旁邊空地圍得水泄不通,在看著什么。一陣尖銳的笛聲從人群中傳來,巴桑一反平日的冷漠,走到人群邊上,卓木強巴也只好跟著擠了進去。只見人群中心,竟然是一名耍蛇人,像阿拉伯人一般把臉蒙著。他沒有穿阿拉伯服飾,只是普通的花格短袖,正前方放著個竹簍,隨著那尖銳刺耳的笛聲,一條蛇探頭探腦地從竹簍里豎起頭來,扭動身體做著各種動作。一只叢林樹猴趴在那人肩上,睜著一雙大圓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各色行人。
卓木強巴看了那蛇一眼,竟然是一條劇毒的紅環(huán)粗尾珊瑚蛇。這種蛇毒腺不十分突出,頭和尾巴都呈鈍圓梭子形,看起來好似無毒,其實劇毒無比,正是卓木強巴他們此行叢林中要注意的幾種劇毒蛇之一。那珊瑚蛇隨著吹蛇人聲聲笛響,昂首翹尾,扭動身體,做出進攻姿態(tài),卓木強巴不禁為圍觀者捏了一把汗。此蛇陰冷好斗,極易激怒,速度快若閃電,若是被咬,還來不及送醫(yī)院恐怕就死在途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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