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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醫(yī)科大學論壇
標題:
指腹為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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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迪
時間:
2006-4-25 19:57
標題:
指腹為婚
一九七六年中秋節(jié)前的一天晚上,大別山腳下的一個小縣城里,一家醫(yī)院的產(chǎn)房門
外,兩個男人正在焦急地等待著。哇地一聲響亮的啼哭,讓兩位父親同時跨到產(chǎn)房門前,漂
亮的護士抱出一個孩子,大聲說:"丁家的,是個千金。"丁文遠連忙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接
過了女兒,就在此時,產(chǎn)房中又傳來一聲啼哭,站在旁邊眼巴巴地望著丁文遠的田仲成,恨
不得沖進產(chǎn)房,卻被護士推了出來,過了一會兒,護士又抱出一個孩子,笑著對田仲成說:
"田家的,也是一千金。"田仲成手忙腳亂地接過來,連聲問:"她媽還好吧?""放心吧,兩
家大人都平安。"兩個男人抱著寶貝女兒,望著對方一腦門的汗,相視一笑。第二天,丁文
遠就請一輛車把妻子女兒接回了離醫(yī)院不足兩百米遠的家,田仲成也找來一輛板車拖著妻子
女兒回到離縣城三十里遠的家--石頭塆。
作者:
李迪
時間:
2006-4-25 19:57
標題:
第一章
1
高考結束后,丁香整天和哥哥丁樵、哥哥的好朋友豐收在一直玩,她可不擔心自己
的成績,考大學是肯定沒問題的。唯一的遺憾就是媽媽和爸爸非要讓她填本市的一所大學,
說是舍不得嬌生慣養(yǎng)的寶貝女兒離家太遠,丁樵和豐收都在上海念書,丁香真想和他們一起
去上海啊!可是經(jīng)不住全家人的勸說,還是留在了本市。
丁香的父親丁文遠在政府部門工作,十年前從縣城調(diào)來省城,全家也跟著來了,媽
媽田玉燕在圖書館上班。丁香清麗可人,從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哥哥丁樵也是什么事都
讓著這個妹妹。丁香很爭氣,讀書成績一直很好,在家雖然嬌氣卻不霸道,她愛唱愛跳,特
別擅長朗誦,常常在全家人面前表演,是一家人的開心果。田玉燕有個十分要好的朋友叫劉
薇,就是豐收的母親。兩家在縣城時就是鄰居,后來又先后搬到省城,住得也不遠。豐收和
丁樵同年生,當初兩位母親懷孕時曾戲稱,若是生下一男一女,便結為兒女親家,結果兩人
都生了兒子。后來田玉燕懷著丁香時,劉薇又笑說此事,要玉燕生了女兒一定得給豐收做媳
婦。丁香出生后,劉薇送了一塊貴重的雙魚玉珮作為賀禮,半真半假地說是給兒子下聘禮來
啦。兩家的三個孩子從小就在一起玩,指腹為婚的玩笑也常常被人提起,小時候,豐收和丁
香一聽人提起此事就生氣,紅著臉跟人急。長大后,兩人倒真的越來越好了。豐收性情溫和
,做什么事都不急不躁,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看起來書生氣十足。他常在丁家出進,丁香
學習遇到困難,不問丁樵,要問豐收;豐收上大學后,給家里寫信沒話說,給丁香寫信一寫
就是幾張紙,丁香還不給人看呢。看到兩人這么要好,兩家的大人也很高興,劉薇常常得意
洋洋地說全是她的功勞。而田玉燕則常說劉薇欠丁家一個兒媳婦,因為劉薇只有豐收一個兒
子。
丁香如愿考上了大學,念了自己喜歡的中文系。開學那天,雖然同在一個城市,丁
文遠夫婦還是親自送女兒上學,有爸爸媽媽幫著打點,丁香什么也不用干,媽媽在寢室里幫
她鋪床,丁香就在那兒一個個看貼在床上的名字。看著看著,她突然笑了起來,指著她旁邊
一張床上的名字說:"媽,你看這個同學的名字多有意思!叫田螺。還跟你同姓呢!""是嗎
?這個同學可能是農(nóng)村來的吧。" "媽,你看人家的名字多酷,一聽就讓人浮想聯(lián)翩,哪
像我的名字,多俗哇!""你這么說你爸爸可就受打擊了,他當初為了給你取名字,不知翻了
多少書,最后才從戴望舒的《雨巷》中找到靈感,你現(xiàn)在的朗誦本領哪,說不定就是你爸爸
從你生下來就念詩給你聽的結果。"丁香緊握雙手放在胸前,做出一個感動的表情,輕聲朗
誦:"丁香一樣結著惆悵的姑娘!"丁文遠正好辦完手續(xù)走進來,笑道:"什么事讓我的寶貝
女兒詩興大發(fā)啊?" "哦,爸爸,你為什么給我取名叫丁香?我并不惆悵,我很快樂!
"丁文遠大笑,"那就是丁香一樣結著快樂的姑娘啊!"一家人笑成一團。
爸爸媽媽走后,看著新同學一個個來報到,她特別留心跟她相鄰的田螺。田螺是寢
室八個同學中最后一個來報到的。她一出現(xiàn)在門口,丁香就細細地打量:這位只能是田螺了
,也并不是很土氣的農(nóng)村姑娘,不過也不洋氣!印象還不錯。她暗暗地點點頭。
田螺是自己一個人來學校的。她不像丁香那么清秀,膚色微黑,短發(fā)齊耳,眉眼舒
展,透著一股英氣。田螺一手提著箱子,一手拎著包,進門后沖大家點點頭,就直奔最后一
個空著的床而去。她麻利地打開行李,三下五除二就鋪好床,放好箱子,動作之快,讓丁香
十分佩服:我老媽也不過如此呀!
這天晚上,八個女孩子離開父母,開始了大學生活的第一夜,大家都很興奮,很快
就自我介紹,互相認識了。八人中,有三個來自外省,兩個來自本市,另外三個來自省內(nèi)各
地,田螺果然來自農(nóng)村!丁香還驚喜地發(fā)現(xiàn),田螺就是她老家那個縣的,這讓她覺得很親
切。然而接下來發(fā)生的事便讓丁香目瞪口呆了,田螺也覺得不可思議,當她們說起各自的年
齡,排起大小時,她們發(fā)現(xiàn)她們不光是同鄉(xiāng),而且同年同月同日同時在同一家醫(yī)院出生,丁
香覺得,如果不是田螺先說自己的情況,她簡直要懷疑她是杜撰經(jīng)歷。田螺也十分吃驚,不
敢相信真有這樣的事,兩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笑了!
正因為有著這么奇怪的巧合,丁香和田螺很快就走到一起,丁香看起來清秀文靜,
實際上卻活潑開朗,熱情大方;田螺外表英姿颯爽,很富有動感,性情卻內(nèi)向文靜,不愛說
話;丁香的依賴性很強,一副溫室花的休閑隨和派頭;田螺卻很有主見,做什么事都有條有
理,氣定神閑;丁香的熱情開朗讓她覺得親切,而她的勤勞也正好彌補了丁香的懶散。兩人
真是一拍即合,很快便形影不離起來。
丁香急急地寫信把這件事告訴了豐收和丁樵,她為自己的大學生活有如此離奇的開
篇大為興奮,憧憬著未來的四年一定會更加美妙,并暗暗慶幸當初聽了爸爸媽媽的話,留在
了本市,否則就不可能認識田螺這樣可遇不可求的好朋友了。
對了!這個周末就回家,告訴爸爸媽媽田螺的事,他們也一定會大吃一驚的!以后
就可以常常請?zhí)锫萑ノ壹彝媪恕?
丁香赿想赿高興,一心盼望著周末快點到來。
雖然離開家不過兩個星期,而且就在同一個城市,丁文遠夫婦卻像女兒已經(jīng)很久沒
回家似的,圍著丁香轉個不停。丁香回到家里十分開心,她撒嬌地靠在媽媽懷里,指揮爸爸
端吃拿喝。田玉燕摟著女兒,不停地問她學習吃力嗎?伙食習慣嗎?同學相處好嗎?丁香邊
吃東西邊含含糊糊地回答。當她聽媽媽問到同學的事,突然坐起來,喝了一口水,睜大眼睛
說:"爸爸媽媽,我告訴你們一個驚人的消息,媽,你還記不記得我旁邊床上是一個叫田螺
的同學?就是我說她名字取得很酷的那個。""記得呀!她有什么特別嗎?""特別,豈止是特
別,簡直就是奇跡呀!你們知道她是誰?她是當年在縣醫(yī)院和我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的那個
女孩子啊!""真的啊?哎呀,真是太巧了!當年媽媽生你的時候,的確是有一個產(chǎn)婦跟我同
時生孩子,也是生的女兒。""對對對,我也記得!那男的是姓田,我和他等在產(chǎn)房外面,急
得一頭汗,后來還是你先生出來,不到一分鐘,她媽媽也生了。哎呀,真是巧哇!想不到十
八年后,你們倆又同校同系同寢室。""爸,我們還是好朋友呢!你們不知道我有多喜歡她。
我們倆現(xiàn)在好得不得了!""是嗎?既然你們這么好,下次帶她來家里玩啊!我對這孩子倒還
真的有興趣,無論如何得認識她。""我正有此意!"
丁香回到學校就把她父母的邀請轉告田螺,希望她去家里玩。田螺對這份奇緣也很
好奇,答應周末一起去丁家。
丁文遠夫婦十分熱情地接待了田螺,也許是因為當年產(chǎn)房的經(jīng)歷,他們看到田螺覺
得格外親切,田玉燕一坐下便拉著田螺的手,詢問她家里的情況:"田螺,你爸爸媽媽都還
好吧?家里還有些什么人哪?"他們的熱情讓田螺既感動又有些難為情,她回答說:"阿姨,
我爸爸很好,媽媽五年前就生病去世了,我家里還有奶奶,今年七十多了,還有一個哥哥,
是個啞巴。"田玉燕聽了這些,同情地拍拍她的手,丁香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些,她吃驚地問
道:"田螺,你哥哥怎么會是啞巴呢?天生的嗎?"田螺搖搖頭,"不是的,說起來我媽媽的
死也和這件事有點關系。我哥哥四五歲的時候,有一次邊吃飯邊往外跑,摔了一跤,筷子一
下刺到喉嚨里,差點死了,好不容易救回一條命,卻再也不會說話了,我媽媽身體本來不好
,后來也就越來越差了。"丁香眼中盛滿同情,"田螺,原來你家里這么慘哪!"田螺笑笑說
:"都已經(jīng)過去了。"丁文遠關切地問道:"孩子啊,那你家里一定很困難吧?你上大學家里
負擔得了嗎?"田螺低頭想了一會兒說:"光靠家里是不行,我們家有個親戚條件很好,是他
在供我上大學。"田玉燕點點頭,"難得有這么好的親戚呀!田螺啊,你和丁香,和我們家的
確是很有緣份,我看到你就像看到自己的女兒,以后,你就把這兒當自己的家,你和丁香等
于是雙胞胎,有什么困難就告訴阿姨,啊?"田螺心中十分感動,眼圈都紅了,丁香體貼地
拍拍她的肩,轉頭對田玉燕說:"媽,你要是真心疼我們呀,給我們弄點好吃的吧。田螺,
到我房里去。""這丫頭,就知道吃!去吧去吧。"丁香笑嘻嘻地拉著田螺到自己的房間里去
了。
"丁香,你爸爸媽媽真好!你好幸福啊!"
"還行,不說他們了,田螺,你來看我的像冊。"丁香邊說邊從抽屜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影
集,翻給田螺看,兩人趴在床上,丁香邊看邊跟田螺講。
"這是我一百天時照的,你看多滑稽!這張最可愛,幼兒園演節(jié)目時拍的,多神氣!"
"丁香,你小時候就很漂亮,這張也很不錯啊!"
"有眼力!這是我上小學時,詩歌朗誦比賽得了第一名,我爸爸給我照的。"
"他們是誰?都是你哥哥嗎?你有好多相都是和他們一起拍的。"
"這位是我哥哥,這是豐收,我跟你說過豐收了吧?"
"好像說過,就是你哥的同學吧,名字很有意思。"
"田螺,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別告訴別人。"丁香紅著臉很甜蜜的樣子,"豐收是我
的男朋友。"
"真的啊?瞧你,笑得那么甜!你爸爸媽媽知道你在談戀愛嗎?"
"當然知道!我跟你說呀,我們倆是指腹為婚!我爸爸媽媽可喜歡他了。"
"你們是指腹為婚?"田螺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她聽到的話,"你們也會指
腹為婚?"
"是啊!你覺得很老土是不是?其實啊,我倒覺得越老土就越浪漫!就好比你的名字叫
田螺,土嗎?不!恰恰很有個性,很有意思。我叫丁香,似乎很有詩意,其實俗得很。"
田螺不知想什么去了,有點走神。丁香碰碰她,"哎,想什么呢?"
"想你的指腹為婚啊!丁香,你喜不喜歡那個豐收啊?"
丁香兩眼閃閃發(fā)亮,臉上的笑甜得可以當糖吃,"你別笑我啊!我真的非常喜歡他,喜
歡得不得了!你不知道他有多好!好哇!叫你別笑我,你還笑,不許笑!"丁香伸手去呵田
螺,兩人笑得在床上滾成一團。
"丁香,我想那個豐收肯定也很喜歡你吧?"田螺笑夠了,躺在床上問道。
丁香雙手抱著后腦勺,靠在床上,甜蜜又得意地說:"那當然!他親口跟我說,我是他
上輩子就定好了的,今生今世,他非我不娶!"田螺笑著刮了刮她的臉,神情間卻十分感
動。
吃午飯的時候,丁文遠夫婦不停地給田螺夾菜,田螺看著碗里堆積如山的菜,無可
奈何地望著丁香,丁香大笑:"爸,媽,人家是田螺,不是填鴨!就算你們不在乎我是不是
吃醋,也要考慮她的肚子能不能裝下去啊!"丁文遠夫婦也笑了,田玉燕說:"我倒是想給你
夾呀,可你不是說最煩媽媽給你夾菜嗎?你看人家田螺長得多結實,哪像你,豆芽菜,林黛
玉!""田螺,看見了吧,我媽已經(jīng)在嫌我了,下次帶你來我家我可得考慮考慮了。"丁香的
故作姿態(tài)讓大家哈哈大笑。
作者:
李迪
時間:
2006-4-25 19:58
2
開學一個多月后,寢室里的同學都去選學其他專業(yè),丁香和田螺也各自選了自己喜
歡的學科。
"田螺,你知道我為什么選擇旁聽生物系的課嗎?不知道吧?豐收學的就是生物專業(yè),
我得跟他靠近點,你選什么啊?"
"我選的是建筑系。沒你那么浪漫。"
"哎呀,建筑系有什么意思?那是男孩子的專業(yè),建筑系的女孩子很少的。你還是陪我
去生物系吧!"
田螺笑著說:"我才不想當你們愛情的跟屁蟲呢!我喜歡建筑。"
丁香用力推了她一把,"說什么呢你!建筑建筑,小心樓房上的磚頭掉下來砸著你
的腦袋呀!田螺啊,說你酷,你也不能太酷了哇,小心把男孩子嚇跑了。"
田螺笑笑的不理她。"哎,田螺,跟我說實話,你有沒有談過戀愛呀?"丁香突然把
臉湊到她眼前,好奇地問。
田螺垂下眼睛,難為情地說:"沒有!"
"那我得好好地給你把關,不管你跟誰談戀愛,首先得讓我給你參謀參謀,免得你上當
受騙。"丁香一副戀愛專家的口氣。
"得了吧,跟專家似的。你的豐收也沒有讓我把關啊!說不定我一參謀哇,豐收就變歉
收了。"田螺說完笑著從丁香身邊跑開了。丁香追過去打她,"好哇!你敢這樣說豐收!我告
訴你,這世界上就沒有一個男孩子比豐收更好!""這可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呀!丁香,你也
不害臊!"兩人一路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地來到教室。
教室外面的小黑板前圍著一群人,不知道在看什么,她們兩人也擠了進去。原來是
一張通告,學校要在下個月舉行一次朗誦比賽,讓各系選拔優(yōu)秀選手參加。
從人群中一擠出來,丁香就興奮地對田螺說:"田螺,我的機會來啦!朗誦是我的
強項,我要報名去參加,爭取拿獎。"田螺也替她高興,"是嗎?我支持你,可惜我不行,不
然的話一定和你一起參加,并肩作戰(zhàn)。"
丁香果然不是吹牛,她過關斬將,以中文系第一名的身份參加了學校的比賽。決賽
在學校禮堂進行,田螺早早地跑去占了一個好位置,為她加油。丁香抽了一個末簽,前面的
選手一個接一個上場,不少人表現(xiàn)出色,田螺暗暗地為她捏了一把汗。
終于輪到丁香上場了!她穿著淺白色長褲,淡綠色毛衣,黑亮的長發(fā)披在肩上,清新美
麗如早春之柳。她朗誦的作品是詩人艾青的名篇《大堰河--我的保姆》,她剛剛讀出第一
句,全場就安靜下來了。丁香朗誦時音色甜美卻不失深沉,感情充沛又不過于張揚,幾個簡
單得體的動作,恰到好處地襯托了詩中的情緒,田螺聽得熱淚盈眶。丁香一朗誦完,全場響
起熱烈持久的掌聲,田螺更是拍痛了自己的巴掌。結果,丁香毫無爭議地奪得第一名。
晚上回到寢室,田螺纏著她,"丁香,我一定要拜你為師,跟你學習朗誦的本領。
說實話,艾青的這首詩我一向都不怎么喜歡,可是剛才聽你一朗誦,我眼淚都掉下來了。我
真是為你驕傲!""不是跟你吹的吧?從小到大,這可是我的第七個朗誦冠軍!只要你肯學,
這個老師我是當仁不讓,還是免費的。讓我也過過老師癮!"丁香十分爽快地一口答應。
自此以后,除了上課和旁聽各自選修的功課,田螺跟著丁香苦學朗誦。田螺來自農(nóng)
村,普通話基礎不好,丁香就耐心地從糾正字音開始教起,慢慢又告訴她語調(diào)和感情的處理
,快慢的把握,停頓的運用等等。田螺本來就很聰明,又一心向?qū)W,加上有一位這么好的老
師,很快就取得明顯的成效。不過她始終不如丁香有激情,音色也沒有她甜美,但她的聲音
富有磁性,情感內(nèi)斂,朗誦時卻也有一種娓娓道來的特殊魅力。丁香很欣賞她這一點,一次
聽完田螺的朗誦后,她感嘆道:"田螺,我的這種風格很容易讓人激動起來,而你,則會讓
人平靜下來,你在這么短的時間就讀得這么好,真是很了不起!""有朗誦冠軍當老師,我說
什么也不能給你丟臉啊!"得到丁香的表揚,田螺十分開心。"說得也是啊!名師出高徒。不
過,從今天起,你出師了!"丁香得意洋洋地拍拍她的肩膀。
轉眼到了寒假,上大學后的第一個寒假,寢室里所有的同學都對回家充滿了期待,
連丁香說起寒假也眉飛色舞。田螺很奇怪。
"丁香,我們盼回家是可以理解的,你差不多每個星期都回家,怎么也這么盼著放假?
"
"還是我的好朋友呢,一點也不知道我的心思。放假了我就可以見到豐收,笨蛋!"丁香
說起來可一點也不臉紅。"哎,田螺,你遲兩天再回去,好不好?"
"我恨不得現(xiàn)在就走呢!你干嘛要我遲兩天回去呀?"
"你不是說要給我把關嗎?我想介紹你認識豐收,還有我哥哥。"
"算了吧,還是留點神秘感比較好。"田螺說著把臉湊過去,開玩笑道,"免得我大失所
望。"
"你這么說呀,我還非得要你留下來,你無論如何都不能走,不然的話我跟你--哼!
絕交!"
田螺被丁香威逼利誘,終于還是留下來了,見到了丁香眼里天下無雙的豐收。
那天下午,她們一起到車站去接丁樵和豐收,去得太早,她們在寒風中跺著腳等了
差不多三個鐘頭,丁樵和豐收才從車站出口冒出來。丁香一下?lián)涞截S收的懷里,全不顧車站
里往來行人的側目而視,豐收抱起她轉了一圈,又用力親了一下她的額頭才放開她,兩人好
像分開了很久很久似的,把田螺都看傻了!呆呆地站在那兒不動。
丁香一手挽著丁樵,一手挽著豐收,走到田螺面前。"田螺,我來給你介紹一下,
他就是豐收,這是我哥丁樵。"她又分別看看兩個男孩子,"我的好朋友田螺,我特意留她晚
走幾天就是要介紹你們認識的。"兩個男孩子同時熱情地向田螺伸出了手,讓田螺一時不知
握誰的手好,四人相互望了望,一齊哈哈大笑。田螺趁機仔細觀察這兩個她熟悉的陌生人。
豐收高高瘦瘦,白凈的臉,上面掛著溫暖親切的笑意,眼睛又黑又亮,目光卻很溫
和,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瀟灑的書生氣,和丁香給人的感覺十分相似。的確是個不錯的
男孩子,配得上丁香。田螺暗暗點頭。丁樵卻不同,他沒有豐收高,卻比他魁梧,皮膚也比
他黑,笑起來牙齒顯得格外的白,兩只眼睛炯炯有神,顧盼生輝。他比豐收少了一份文質(zhì)彬
彬,卻多了一份英武豪邁
"田螺,我們雖然第一次見你,不過你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了,丁香沒有一封信不說
到你的。"回家的路上,豐收邊走邊說。
"我也是啊!說了一個學期還不算,她還死活不讓我回家,非要我見見天下第一,舉
世無雙的豐收。你干嘛打我?你是這么說的嘛!"田螺笑嘻嘻地躲開丁香的拳頭。
"豐收天下第一,你老哥第幾呀?丁香?"丁樵拍拍妹妹的腦袋。
"第二!"想不到丁香回答得倒挺干脆。
"攤上這樣的妹妹,有什么辦法?算她還有良心,給了個第二。"丁樵對田螺笑著聳聳
肩。"田螺,你和我妹妹還真是有奇緣哪!聽起來跟故事似的。""是啊!我們自己當初都不
敢相信是真的呢!我開始還以為丁香說著玩兒呢。"四人一路說說笑笑回家了。
當天晚上,豐收在丁家吃過晚飯才回家,第二天,劉薇又把幾個年輕人請到自己家
里玩了一天。丁香還想留田螺多住幾天,可她說什么也不肯,大家沒辦法,只好讓她回家
了。
送走田螺,回去的路上,丁樵問丁香:"丁香,田螺有沒有男朋友啊?"
丁香一拍手,開心地說:"哥,我等了兩天,你總算問出了這句話!她沒有男朋友
,戀愛都沒有談過!"
"別瞎猜!我只是問問而已,沒別的意思。"
"有意思又怎么樣?我覺得田螺各方面都很不錯啊!僅次于丁香。"豐收說著拉拉丁香的
頭發(fā),她一臉的得意。
"得了吧,你們兩個!真是絕配!"丁樵翻了他們一眼,"不過,我也覺得田螺不錯,她
身上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東西。她和丁香不同,丁香是讓人一看就覺得很優(yōu)秀,她呢,要你再
看才發(fā)現(xiàn)她很出色。雖然她說話不多,可我從她眼神中,看到一種很……很'定'的東西,對
,就是這樣,我覺得她是一個內(nèi)心很有主見,很有原則,很堅定不移的女孩子。"
"哇,丁樵,你這樣深入地研究人家,還說沒什么意思?"
"哥,怎么樣,農(nóng)夫山泉,有點兒甜吧?你分析田螺真的很準確,她的確與眾不同。你
要是想追求她,我大力相助。"丁香嘰嘰呱呱地說起了自己和田螺的種種趣事。
作者:
李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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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4-25 19:58
3
"唉!時間過得可真快呀,我們后天就要返校嘍!"丁香靠在沙發(fā)上,把腳塞在媽媽
的衣服里,幸福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田螺怎么樣了,想我了沒有。"
"你們不是同性戀吧?這才分開幾天哪,至于這么想她嗎?"正在和丁樵下圍棋的豐收抬
頭笑話她。
"有人敲門,這么晚了會是誰呢?把腳拿下來,我要去開門,你看你這丫頭,拿下來。"
田玉燕輕輕拍打女兒的腿,"我不嘛,叫哥哥去開!哥,你去開門。"丁樵白了妹妹一眼,起
身去開門。
"田螺!你怎么這么晚來啦?"丁樵在門口驚呼。 丁香一骨碌爬了起來,赤著腳跑到
門口。"田螺,你怎么這時候來呀?我正說起你呢!"
"別問了,幫我把東西提進去吧!"田螺看樣子累得夠嗆。
丁樵接過她手上的包,"什么東西,這么沉?"
田玉燕連忙招呼田螺坐下,給她倒了一杯水,丁文遠也從書房出來了。田螺喝了水
,喘息稍定,這才說話:"車在路上壞了,耽誤了三個多小時,這還不說。"她指了指地上的
包,繼續(xù)說,"提著這么重的東西,又攔不到車,真累死我了!阿姨,你弄點東西我吃吧,
中午到現(xiàn)在,我還沒吃飯哪!"丁文遠連忙站起來,"這不餓壞了嗎?我去弄。丁香,先拿點
餅干給她墊一墊。"丁香馬上去抱出餅干盒。
"田螺,你這包里都是些什么呀,這么沉?"丁樵等她吃了幾塊餅干,才問道。
"說來話長,我回家把我和丁香的事告訴了我爸爸,他直說奇事奇事的,還說記得當時
我和丁香出生時的情形,他要我代他問叔叔阿姨好,特別問丁香好。"田螺說著和丁香相視
一笑,"這不,我來上學時,他非要我?guī)┩撂禺a(chǎn)給叔叔阿姨,說是感謝你們照顧我。""你
爸爸太講禮了!看把你累的!"田玉燕心疼地又遞給她一杯水。丁香跳下沙發(fā),打開包,"我
來看看田伯伯都讓你帶什么來啦?媽,這有花生,芝麻,這是什么?哦,綠豆,這還有糯米
……田螺,我真佩服你呀,這么多東西你也搬來了,厲害!"
"田螺,快來吃吧!"丁文遠端出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面條,"你爸爸也太講禮了,帶這么
多東西,也不怕累死自己的女兒,這在城里可都是些好東西啊!""沒什么,丁叔叔,其實拿
錢哪兒都買得到,我爸爸說自己種的,新鮮,也就是一點心意。"
吃了東西,田螺很快恢復了精神,四個年輕人圍在一起說著城里鄉(xiāng)下過年的種種趣
事,有說有笑,十分盡興。
元宵節(jié)過后,丁樵豐收也返回學校去了,丁香田螺又開始了緊張愉快的學校生活。
田螺在建筑系旁聽也有一個多學期了,不過她每次都來去匆匆,自己又不好結交,
聽了半年多的課,竟叫不出一個同學的名字。這天聽完課,她抱著書往外走,在走廊里有個
男同學攔住了她,"嘿,田螺,你好!"田螺并不認識他,不過經(jīng)常看到他,知道他是建筑系
的學生,就停下來對他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想知道一個人的名字還不容易?
認識一下,我叫應鋼,建筑系的。""你說你叫什么?應該?"田螺奇怪地問。"小姐,不是應
該,是應鋼!應該的應,鋼鐵的鋼。"田螺瞧了他一眼,哈哈大笑,應鋼也笑了,"對不起,
你的姓很少見,我聽錯了。""你不是第一個犯這種錯誤的人。"應鋼無奈地聳聳肩,"你是學
中文的,怎么來旁聽建筑啊?好像還很認真。""開始只是想了解一下建筑方面的知識,接觸
多了,還真有些喜歡。""你喜歡什么?"應鋼很感興趣地問。"我最喜歡中國民居,不同地方
老百姓住房的不同風格,材料,功能,甚至審美情趣,很有意思。我不是學建筑的,亂喜歡
的,你別笑話。""干嘛要笑話你呀?女孩子對建筑感興趣的還真不多,說說看,你為什么會
喜歡中國民居?""這需要理由嗎?"田螺不想回答,便笑著反問。應鋼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說:"說得也是,喜歡不需要理由。"兩人說著話已經(jīng)走出了教學樓。
"田螺,我們班下個周末的晚上要搞一次晚會,你也算建筑系的編外學生,大家推我邀
請你參加,不會不賞臉吧。"應鋼說出了他真正要說的話。
"好啊!我可以帶我的好朋友一起來嗎?"田螺興致勃勃地問。
"非常歡迎!我們正愁女生太少呢!你說的好朋友是丁香吧?"
"你怎么知道?你認識她?"田螺很吃驚。
"不認識,不過她是朗誦冠軍,學校名人,誰不知道她?你們倆又整天的形影不離,所
以我猜是她。沒猜錯吧?"應鋼很有把握的樣子。
"的確是她。""那就一言為定了。""好,到時我們一定來。"
田螺一回到寢室,就把這件事告訴了丁香,丁香也很高興地答應了,兩人又就應鋼
的名字取笑了一番。
晚會前,丁香把自己和田螺好好地打扮了一下,"我們要是太濃妝艷抹了,那是出
自己的洋相,太隨便了,就是不尊重對方。所以呀,得好好地打扮一下。"田螺順從地聽丁
香安排。
當她們出現(xiàn)在建筑系教室門口時,所有的人都覺得眼前一亮:兩人穿著相同的牛仔褲,
丁香上身是一件淺綠色上面飾有白色幾何圖案的休閑衫,下擺扎在褲腰里,長發(fā)披垂,腦后
還扎了一個淺綠色的蝴蝶結;田螺的衣服是淺紅色的,樣式裝束和丁香一模一樣,只是頭發(fā)
短一些,兩人臉上都淡淡地化了一點妝。她們雖然都很美麗大方,卻風格各異,又互為映襯
,走在一起,很是有趣,仿佛從詩人顧城的一首詩中走出來:一個淺紅,一個淡綠。
晚會進行不到一半,大家就一致要求兩位漂亮女孩表演節(jié)目。丁香一向大方,兼之能歌
善舞,也不推辭,站起來為大家跳了一個新疆舞,她活潑的眼神,靈動的脖子,柔軟的肢體
,十分傳神地表現(xiàn)了新疆少女的獨特風情,引來大家陣陣掌聲。田螺是在大家的強烈要求下
,被丁香推出去的,她難為情地站在教室中間空地上,紅著臉說:"吹拉彈唱,我可什么也
不會。"一個同學在邊上喊:"誰說要吹拉彈唱啦?你會什么就來什么!"其他人也不停地鼓
掌催促。"好吧,大家不要見笑。"田螺走到自己的座位邊脫下鞋子,只穿著襪子走到教室的
一角,大家靜靜地看著,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見田螺目測了一下教室對角的距離,然后舉
起雙手,突然一側身撐在地上,兩腿唰地一下就翻了過去,大家都還沒回過神來,她又迅速
翻了第二個,她翻的時候雙腿伸直,動作舒展有力,等她接著翻第三個的時候,大家才回過
神來,齊聲喝彩。她翻到第八個跟頭時,剛好到達教室對角,田螺停下來,穩(wěn)穩(wěn)地站在當?shù)?br /> ,微微有些氣喘,她調(diào)皮地抱拳對大家行了一個禮,就急忙跑回自己的座位穿上鞋子。觀眾
再三要求她再來一個,她卻說什么也不肯了。丁香等她一坐定,就擰了她一下,"好哇你!
有這么了不起的本事不教給我!"
"謝謝兩位,真是給我們的晚會增色不少啊!"晚會結束后,應鋼送她們出來,一路夸個
不停。"丁香已經(jīng)讓大家贊不絕口,田螺,你更是讓我們大吃一驚。"
"都是小時候練的,我們村有個女孩子能連著側翻二十多個,我最多也只能翻十七個,
差遠了。"田螺謙虛中也不無得意。
"你好像很喜歡體育運動,我經(jīng)常看到你在操場上跑步,有一次,我跟你數(shù)了數(shù),你跑
了二十圈,嚇了我一跳!有八千米呢!"
"我是想?yún)⒓訉W校運動會的一萬米長跑項目,所以天天練的。"
丁香吃驚地問:"我怎么不知道這事?跑一萬米,老天!你行嗎?我是跑不了一半就肯
定要趴下的。"
"跑下來是肯定沒問題的,關鍵是速度不知道行不行。我跟你說過多次,讓你早晨起早
點兒,和我一起去跑步,你要睡懶覺,不肯去的,還說你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你想?yún)⒓舆\動會,我以為你只是鍛練身體而已。"
"運動會只是想想而已,誰知道體育老師選不選得上我。爭取啦!"
丁香拍拍她的肩,鼓勵道:"你準行!我還沒見過像你這么有韌性的人。"
應鋼也在一邊附合道:"我觀察過你的速度和耐力,我也相信你一定行!"
應鋼走后,丁香一拉田螺,"喂,這個應鋼好像很注意你啊!你要小心!千萬少和他來
往,保持距離。"田螺見她這么緊張,奇道:"為什么啊?他有什么不好嗎?你不喜歡他呀?
"
"不管他好不好,不許你跟他接觸!因為啊,"丁香得意洋洋地停了一會兒,接著說,"
我已經(jīng)把你許配給別人了!"
"好哇你!"田螺作勢要打她,"說!你把我賣給誰了?你得了人家多少好處?"
"天地良心,我可是為你精挑細選啊!"丁香舉起雙手招架,"我把你許配給我的親哥哥
,你也見過的呀,我哥可搶手得很哪!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我哥對你印象也很不錯。
"
田螺停了下來,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丁香,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誰跟你開玩笑了?我早就想告訴你,就是沒逮著機會。我哥真的不錯的!"丁香也嚴肅
起來,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丁香,謝謝你這么看重我,不過我和你哥,不可能!"田螺的口氣很堅決。
"你不會是真的喜歡上那個該死的'應該'吧?"丁香有點不敢相信。
"他?更不可能。丁香,我實話告訴你吧,我有男朋友。"
"什么?我怎么從來沒聽你說過?也沒見你跟誰有交往,你不是說你從沒談過戀愛嗎?"
丁香瞪大了眼睛。
"我是沒有談過戀愛,但我的確有男朋友,你不認識他。"她口氣十分肯定,讓丁香不得
不信。"這么說,你是暗戀人家嘍?"丁香的表情鬼鬼祟祟。
"隨你怎么猜啦,我不想說。"
丁香覺得十拿九穩(wěn),她磨拳擦掌,惡狠狠地說:"走著瞧!我一定要幫我哥哥把你給搶
過來。看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我們丁家搶媳婦!"
田螺大笑著跑開了。
作者:
李迪
時間:
2006-4-25 19:59
4
田螺匆匆忙忙趕到建筑系聽課時,已經(jīng)遲到了,都怪丁香死活拉著她看豐收寄來的相
片。她剛悄悄地出現(xiàn)在教室后門,坐在后面的應鋼就向她招手,他的旁邊有個空位置。她輕
輕走過去,感激地對他點點頭,坐了下來。她剛翻開書,應鋼用手肘碰碰她,推過來一張紙
,田螺一看,上面寫著:今天怎么遲到了?她無聲地笑了,寫下兩個字:丁香!然后推了回
去,應鋼心領神會,突然,他好像想到什么,臉上笑笑地低頭又在紙上寫了起來。田螺看著
他再次推過來的紙:請你看四組三排穿黑衣服的同學,他托我問你,丁香有沒有男朋友?她
抬頭一看,果然有這么一個同學,她提筆寫道:叫他趁早死心!她有一個青梅竹馬、感情好
得不得了的男朋友,你見丁香搭理過哪個男生嗎?應鋼看過之后想了一會兒,還想提筆再寫
,下課了。
田螺和應鋼一起走出教室,"你剛才好像還想寫些什么?""兩個字:你呢?"應鋼大膽地
看著她。田螺垂下眼睛,沉默了一會兒,說:"我跟丁香差不多。""是嗎?那我們沒有希望
嘍?"應鋼一笑,"不說這些了,運動會萬米跑選上了嗎?"田螺一下來了精神,"你還不知道
哇?對,我忘了告訴你,我選上了,體育老師還說,以我現(xiàn)在的成績,可以拿一個好的名次
呢。""我知道你能行!到時候我為你加油!"
運動會已經(jīng)進行了兩天,女子萬米長跑項目放在最后一天。這天天氣有點熱,雖然長跑
開始時已臨近黃昏,可余熱未盡。田螺站在起跑線上,平靜地做著準備活動,丁香提著礦泉
水已經(jīng)在一邊緊張起來了。隨著一聲槍響,運動員們出發(fā)了。她們一共要在四百米的跑道上
跑二十五圈,所以開始的時候,大家都不著急,保持著自己的狀態(tài)和體能。慢慢地,運動員
們的差距就出來了,跑到十圈以后,所有的運動員分成了兩個方陣,中間相隔二十多米遠。
田螺一直輕松地跑在第一方陣里。
跑到第十五圈的時候,第一方陣忽然出現(xiàn)一陣騷亂,有一名運動員摔倒了!丁香一看從
地上爬起來的人,竟然是田螺!她的心提到嗓子眼了,中文系和建筑系來為田螺加油的同學
也紛紛圍了過去。田螺的膝蓋上和手臂上都擦破了皮,她一瘸一瘸地往前慢跑著,很快,就
被第二方陣超過,掉到了最后。丁香看到她手上和腿上都在往外滲血,大聲喊著叫她放棄比
賽。田螺對她搖搖頭,繼續(xù)跑。圍觀的同學都同情地看著她。
田螺在最后的位置跑了兩圈,慢慢跟上了第二方陣。她又跟著第二方陣跑了三圈,所有
的人都吃驚地發(fā)現(xiàn),她從第二方陣中脫穎而出,以均勻的速度,良好的狀態(tài)向第一方陣追去
!除了兩個系的啦啦隊,許多旁觀的同學都開始為她加油。在第二十二圈的時候,田螺重新
回到了第一方陣,運動場上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丁香把自己的嗓子都喊啞了!當她看到田
螺重歸第一方陣時,不禁熱淚盈眶。
田螺在全場的助威聲中,越跑越好,迅速處于領先位置。當最后一圈的槍聲響起時,所
有的運動員都加快了速度,朝著終點沖刺。田螺和上屆冠軍首先沖出第一方陣,向前飛奔,
把其他人都拉下來了。全場的觀眾都沸騰起來了,喊聲如潮。田螺咬著牙,短發(fā)上下飛舞,
離終點已經(jīng)越來越近了,她緊閉雙眼,面部表情幾近猙獰,除了快快快,她腦子里已經(jīng)什么
都沒有了,她感到自己撞到了一根線,聽到了一陣歡呼,全身一放松,仆倒在跑道的盡頭。
田螺以極其微弱的優(yōu)勢獲得了第一名!
丁香和應鋼首先沖過去架住了要倒下去的田螺,她已經(jīng)站不起來了,全身往下墜。應鋼
用力攜起她,"田螺,你真是好樣的!你要走動走動,不能躺下去!"丁香一瞪他,"說什么
呢,沒看見她累成什么樣了?快讓她躺下來休息!""你有點知識好不好!劇烈運動之后不能
馬上躺下來。"丁香正要反駁,一位體育老師走過來說:"不要讓她躺下來,先扶她走動走動
,再找校醫(yī)把傷口處理一下。"她這才閉上嘴,和應鋼一左一右架著田螺慢慢走動,而此時
的田螺除了想躺下來,已經(jīng)什么也說不出來,什么也聽不見了。
田螺在床上躺了兩天才慢慢恢復過來。這兩天里,丁香像伺候皇上似的伺候她,她寫信
把田螺的事告訴了豐收和丁樵,又打電話告訴了丁文遠夫婦,他們夫妻倆還專程跑來看望田
螺。
兩天后,田螺躺不住了。丁香堅決不許她起來,坐在床邊削水果給她吃,陪她說話。
"田螺,你知道自己有多了不起!這兩天,全校都在說你呢!哎呀!"丁香一臉回味無窮
的表情,"我到現(xiàn)在一想起你那天追上去到最后沖刺的情景,還是熱血沸騰!精彩!真是精
彩!"
"丁香,你已經(jīng)說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拜托你,跟我說點別的吧,我悶死了。"田螺嘆
了口氣,用枕頭包住耳朵。丁香理也不理,還在那兒搖頭晃腦,自說自話地回味比賽場景。
"不行!我受不了啦!我已經(jīng)完全恢復了,再躺下去沒毛病也躺出毛病來了。丁香,我要起
來過正常生活了。"田螺一翻身坐了起來,掀開毯子就下床了,丁香連忙攔她,她大步跑到
門口,對丁香抱拳作揖:"丁香,丁管家,丁婆婆,饒了我吧!你知道人生最大的痛苦是什
么嗎?就是健康的時候被人強行當病人對待,而真正病了卻沒人管!所以我求你,等將來我
真的病了的時候你再來過癮,好不好?"丁香看她確實恢復了,也不再強求,揚手笑道:"好
吧!我現(xiàn)在正式宣布,田螺同志刑滿釋放了!"
由于運動會的耽擱,田螺已經(jīng)有一個星期沒來建筑系聽課了。今天,她特意去得早些,
想先向同學了解落下的課。她來到教室外的走廊上時,發(fā)現(xiàn)靜悄悄的沒有人也沒有聲音。不
對呀,今天是有課啊。難道我又遲到了?也沒有啊,這么早。田螺心中十分疑惑,她加快步
伐來到教室門口,伸手推開門……
所有的同學,甚至今天要上課的老師都在教室里,大家見她出現(xiàn)在門口,一齊站起來,
熱烈地鼓掌,田螺愣住了。應鋼把她拉到講臺前,田螺一眼就看見黑板上畫著她在比賽中撞
線的形象,旁邊寫著:田螺,好樣的!五個大字。她感動得眼淚浮了上來,有些手足無措地
看著同學們。同學們報以更熱烈的掌聲。老師站到田螺身邊,揚手讓大家停下來:"同學們
靜一靜,田螺同學雖然不是我們建筑系的正式學生,可是她的種種表現(xiàn)卻讓我們?yōu)樗x擇了
建筑系旁聽而自豪。今天,我把講臺讓給她,請她談一談自己是如何完成那不可思議的壯舉
的,田螺,請吧!"教室里再次響起雷鳴般的掌聲。田螺臉有些紅了,她靜靜地站了一會兒
,慢慢說道:"我在農(nóng)村長大,離我家最近的公路也要走差不多十里山路才能到,小時候就
一直和伙伴們山上山下地跑,上中學后,更是每個星期都要走這十里山路,我想,大概就是
這樣鍛練出來的吧。""田螺,給我們講講你運動會上摔倒之后再爬起來時的心情吧,是什么
力量支持你堅持下去的?"一位同學見田螺要停下來,馬上提出了新問題。田螺笑了笑,想了
一會兒繼續(xù)說:"開始也就是不想放棄,覺得走也要走完,慢慢的,就感覺到自己從心理到
身體又恢復到正常狀態(tài),疼也麻木了,于是又想追上去了,也謝謝大家的鼓勵啊。至于后來
的沖刺,我自己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在那種氣氛下拼了命往前沖,什么都顧不得
了,說實話,跑完之后,我還真是覺得從未有過的累,有好一會兒,甚至連意識都沒有了。
"
下課后,應鋼陪著田螺往外走,"田螺,你知道嗎?你在運動場上奔跑的時候,特別是
沖刺的時候,非常美麗。"田螺停下來,鄭重地對他說:"應鋼,我拜托你不要再提運動會的
事好不好?就因為運動會上摔了一跤,突然就變成了英雄,除了這些,難道我就沒有別的值
得關注的地方?一個丁香就夠我受的了,如果你認為自己還是我的朋友,就請你跟我說點別
的。"應鋼注視著她,眼中透著欣賞和喜愛,"好吧,決不再提!哦,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你
跟我說過,你喜歡中國民居,我上周在書店買到一本介紹中國民居的書,圖文并茂,很不
錯。你在前面等一下,我回宿舍拿給你。等一下啊!"他說完飛快地跑回宿舍,田螺站在樹
下等著。應鋼很快就拿著書回來了,他氣喘吁吁地把書遞給田螺:"拿去吧!如果你真的十
分喜歡這些,我建議你搞些文字資料和圖片資料的收集工作,這本書雖然不錯,但還是比較
籠統(tǒng),一些有關中國民居的精彩的細節(jié)和邊緣知識,還得靠自己收集。"田螺感動地看著他
,"謝謝你,應鋼!你的建議很好,我馬上就開始做這件事,有你這樣的好朋友,我很高
興。"
作者:
李迪
時間:
2006-4-25 20:00
5
放暑假了。
田螺回家之前先去了丁香家,丁香自己無法說服她留下來多住幾天,等丁樵和豐收回來
,想讓爸爸媽媽幫著留下她。可是田螺去意已定,說什么也不肯留下來。
吃完晚飯,丁香還想做最后一次努力,"田螺,你就留下來多住幾天嘛!三天,好不好
?就三天。""不行,你不知道這時候農(nóng)村有多忙!我要回去幫我爸爸干活,你就別再勸我啦
!"田螺一口回絕。丁香氣呼呼地說:"才三天嘛!能耽誤多少活兒?你不知道我哥多想見你
!我已經(jīng)跟他說了,一定把你留下來。""說什么呢,丁香!"田螺攔住她的話。田玉燕坐到
田螺對面,親切地笑道:"田螺,我說句話你別見怪,阿姨啊,還真希望你做我們家的兒媳
婦。"田螺紅著臉低下了頭。丁香激動得一把摟住媽媽的脖子:"媽!你真是天下最好的媽媽
!跟我想的一模一樣。田螺,怎么樣?考慮考慮吧!"田螺抬頭看著她們倆說:"阿姨,我真
的非常喜歡你們一家人,我很羨慕丁香有這么好的爸爸媽媽和哥哥,有這么幸福快樂的家,
可是我真的不能答應你,因為我有男朋友。"田玉燕驚奇地看著丁香,"是嗎?可丁香怎么說
你沒有男朋友呢?""你那算什么男朋友?你只不過是暗戀人家。""我什么時候暗戀人家了?
""你說有男朋友,可又說從沒談過戀愛,這不是暗戀是什么?"丁香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田螺笑了,"你就會亂猜!我在農(nóng)村也定了一門親事,我和他也是指腹為婚的。所以我
才說有男朋友沒有談過戀愛。"丁香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說什么?你也是指腹為婚?"田玉
燕也十分吃驚。
"是啊!你不知道,當初我聽你說你和豐收的事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覺得
也太巧了!"
"你一說我倒想起來了,你當時的確是很震驚的樣子。這么說,都是真的啰?虧你還是
我的好朋友,我把什么都告訴你了,這么重要的情報你卻不告訴我!"丁香有點生氣了。
"你又沒問我,再說,我的情況和你不一樣。"
田玉燕說:"田螺,我真的很好奇,那個男孩子現(xiàn)在在干什么?你們之間到底是怎么回
事,跟我們講一講吧!"丁香舉起拳頭,"再敢隱瞞,小心我不客氣!"
"他叫石峰,我們是一個村的。我們村叫石頭塆,全村都姓石,只有我一家是外姓。我
媽媽和石峰的媽媽蘭姨從小就是好姐妹,后來又嫁到一個地方,當初我哥和石峰都還在肚子
里的時候,兩家媽媽就給他們指腹為婚,誰知生下來都是男孩子,再后來我媽媽懷了我,蘭
姨說,要是女孩子,就給石峰做媳婦,她將來生了女兒也許給我哥,我媽媽生的倒是女孩子
,蘭姨卻只生了三個兒子。經(jīng)過就是這樣。"
"哎呀,和我們家丁香跟豐收的事幾乎一模一樣。真是太巧了!那石峰現(xiàn)在在干什么?
他對你怎么樣?"田玉燕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丁香更是像個傻子似的急巴巴地望著她。
"石峰初中畢業(yè)后就跟他爸爸學做泥瓦匠,他很聰明,現(xiàn)在自己帶著一個建筑隊。他對
我也很好,我上高中,上大學,就是他出錢供著,他還一直把我哥帶在身邊做事,你們也知
道我哥的情況,多虧了他的照顧。他對我們一家真的很好。"
"這么說那個石峰是個農(nóng)民?田螺,你這么優(yōu)秀的一個大學生,不會因為自己還沒有生
下來時大人定下的親事,就真的嫁給他吧?你不可能真的愛他,你們甚至連戀愛都沒談過,
你會心甘情愿接受這樣的指腹為婚?你要是連這點反抗精神都沒有,我可真要瞧不起你了!
"丁香已經(jīng)開始憤憤不平了。
"你要我背信棄義嗎?丁香?沒有他,我又怎么可能成為一個大學生?我的確是心甘情
愿地接受這門親事的。"
"什么背信棄義?就因為他對你好,你就要用愛情去報答他嗎?你們倆根本不在一個檔
次上,將來會有幸福嗎?更何況他對你好,還不是別有用心!目的就是要讓你欠他的情,最
后只好嫁給他。"
"決不是你說的那樣!他的目的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不供我念書就行了,又何必冒那么
大的風險呢?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他是什么樣的人我心里清楚。當初我初中畢業(yè)時,雖然
成績很好,但我爸爸和他媽媽都不肯讓我再讀了,說我已經(jīng)是村里文化最高的女孩子了,多
讀也沒什么用。就是石峰堅持要讓我繼續(xù)讀,學費全部由他負責,他還叫我能讀到多高就讀
多高,他保證一直供著我。后來我考上大學,我可是我們村有史以來的第一個大學生,石峰
的媽媽急得要命,想阻止我上大學,怕我變心離開石峰,她甚至要石峰不再給錢我,你們知
道他怎么跟他媽媽說的?"田螺停了停,接著說,"他說:'媽,田螺這么爭氣,她就是讀研
究生我也要送她讀。你不就是怕她將來不要我了?那指腹為婚的事,本來就是你和她媽兩人
說的,哪能算數(shù)啊?我可不是為這個送她上學,她將來想跟誰好就跟誰好,你可不許拿這件
事來為難她!我只當你多給我生了個妹妹。'你們說,他能是那種別有用心的人嗎?"
田玉燕點點頭,"聽你這么說,他還真是個不錯的人,你以前跟我們說的那個供你上學
的親戚就是他吧?""就是他!"
"不過田螺,丁香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你們在知識修養(yǎng)上肯定是有很大差距的,
我想你也不會否認你對他更多的是感激。石峰可能也感覺到了這種差距,所以他說指腹為婚
的事不能算數(shù),他只當你是妹妹。我認為他很理智。"
"是啊是啊!就算我剛才把他看扁了,但你要報答他有很多種方式,不需要嫁給他的!
你也可以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把他當親哥哥呀!"丁香開始了新一輪的游說。
田螺等她們說完了,才接過話頭:"阿姨,丁香,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不過你們不了
解我生活的環(huán)境,也不明白能上學對我來說是多幸福的一件事,還有石峰,你們也不了解
他。我不會在自己的終身大事上亂做決定的。"丁香張了張嘴,還想再說,田玉燕碰碰她的
肩,阻止了她,"田螺,你別介意,我們只是說說自己的看法,你自己的幸福還得自己把
握。誰也不能隨便為你作主。"
第二天,田螺還是按原計劃回家了。她走后,丁香一直悶悶不樂,想到田螺的那門親事
她就煩,就覺得無法接受。兩天后,丁樵和豐收回來了。他們還沒走出車站,丁香便迫不及
待地把田螺的事告訴了他們,兩人聞訊驚訝不已。豐收有些不信地說:"丁香,你覺不覺得
太巧了?會不會是她為了拒絕丁樵編出來的啊?""不像是編的,她從不撒謊,丁樵這么好,
她為什么要拒絕?就算要拒絕也是她的自由啊,用得著花這么大的心思編故事嗎?我還想起
一件事,我一直奇怪她怎么會去旁聽建筑系的課,現(xiàn)在看來也是為了那個石峰,他不就是個
建筑工嗎?"丁樵聽著他們談話,一直沒有說什么。丁香和豐收相互看了一眼,她笑著推推
哥哥,"怎么?受打擊了?還沒有那么深的感情吧?打算退縮了?"
"別胡說!我在想,大家根本不用猜,是真是假,我們?nèi)ナ^塆看看不就知道了?"
丁香和豐收同時用力一拍他的肩,異口同聲地說:"好主意!"丁香又打了一下自己的頭
,"我真笨!這么好的主意讓你給想了去!我們不告訴田螺,給她來個突然襲擊,我倒要看
看她到底生活在一個什么樣的地方,什么樣的環(huán)境里!過幾天就去!"
汽車把丁香兄妹和豐收留在公路邊,就疾馳而去。和公路相連的有一條一米多寬的土路
,蜿蜒地伸向起伏的群山中,山不是很高,山上的樹木倒是很茂密。聽車上乘客說,這就是
通向石頭塆的唯一一條路,沒有車,全靠走過去。早晨六點鐘就起來搭車,從縣城到這兒又
轉了一次車,雖然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鐘了,可太陽還是曬得人受不了,丁香望望眼前的路,遠
處的山,天上的太陽和四周的田野,一臉哭相:"真的全靠走啦?什么交通工具也沒有嗎?
""走吧!還不知得走多久呢。這就是你搞突然襲擊要付出的代價。不然的話,丁香說不定會
趕著一輛馬車來接我們哪!不,應該是騎著馬來。"豐收說著率先邁步。
這條路雖然繞來繞去的,但起伏倒也平緩,不過也夠三個沒走過遠路的年輕人受的了,
特別是丁香,所有的行李都交給兩位男孩子了,她只提著一瓶礦泉水,還累得不行。"我現(xiàn)
在總算明白田螺為什么跑一萬米那么厲害了!哎呀,怎么還不到啊?豐收,還有多遠哪?這
路上怎么一個人也沒有啊?會不會有狼啊?"走路的力氣雖然不夠,說話的力氣她還是有
的。丁樵瞪了她一眼,"姑奶奶,我們已經(jīng)走了快兩個小時了,你再這么磨磨蹭蹭,天一黑
,只怕真的有狼啊!"丁香連忙加快了步伐,緊緊跟上他們。
山路一轉,豐收大叫起來:"快看,前面有個村子!這就是石頭塆吧?"果然,前面不到
兩百米遠的地方,出現(xiàn)了一個村莊,大約住著幾十戶人家,村子半邊依山,一條河從村西流
過,村前有一大片農(nóng)田,田里大都插上了秧苗,另有一些人正在插秧,路上還有人牽著牛在
放。三人精神大振,快步朝村里走去。走到離村子已經(jīng)很近的地方,一個放牛的老人迎面走
過來,丁樵上前問路:"老大爺,請問,前面這村子是石頭塆嗎?""是啊!"三人相視一笑,
丁香甜甜地問:"大爺,田螺是住在這兒吧?她在家嗎?""哦,你們是田螺的同學吧?喏,
她跟她爸在田里插秧呢!"三人順著老人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和他們隔著兩塊田的地
方,田螺和她爸爸正在彎腰插秧!三人又驚又喜,他們一聲不響地繞到田螺家的田頭。田螺
穿著一件白色長袖襯衣,袖口扣得緊緊的,灰色長褲,褲腿卷到膝蓋下面,頭上戴著一頂草
帽,正低頭彎腰飛快地插著,也看不見她的臉。這塊田只剩下一小塊就插完了。
田仲成插完一趟,到了田頭,他直起腰。"田螺,你看,田頭那幾個年輕人是不是找你
的呀?"田螺站起來一看,她驚喜地大叫:"丁香,丁樵,豐收,你們怎么來啦?太意外了!
爸,那就是丁香他們!丁香,這是我爸。"三個年輕人齊聲喊:"田伯伯好!""哎,好好好,
總聽田螺念叨你們,來了怎么也不說一聲呢,我好讓田螺去接你們啊。田螺,你去照顧他們
,剩下這點我插了。唉,這天都晚了,上哪兒去買菜啊?""爸,不用客氣,我們都是好朋友
,你別管,我來負責。"田螺又向田頭喊,"你們等一會兒,我馬上上來。"她就著田里渾濁
的水,洗了洗手上的泥,踩著沒小腿深的泥水,一步一步走上田埂。"你們什么時候到的?
怎么也不通知我一聲?""還說呢,就為了給你一個驚喜呀,我們走了兩個小時的路,腿都走
斷了!"丁香訴苦道。"還不到十里路你們走了兩個小時?!真是佩服啊!走吧,跟我回家去
歇會兒。"田螺正要帶他們回家,丁香突然攔在前面,"等一等,田螺,你站在這兒,讓我看
看你。"田螺大笑著摘下帽子,她的臉曬黑了一些,臉上還濺了幾顆泥點子,汗水把短發(fā)沾
在臉上,衣服上也有許多泥點,手被泥水泡得發(fā)白,兩條腿上全是泥。丁香感慨地說:"田
螺,你跟在學校完全不一樣。""少在這兒發(fā)感慨了,當然不一樣,在學校是大學生,在這兒
是農(nóng)民!走吧!"田螺帶著三人向村里走去。
來到村前的河邊,田螺停下來說:"我先到河邊去把泥洗一洗,要不,你們也一起去洗
洗臉上的塵土?河水可清涼了。你們兩個把包放下來,一起下來吧。"她首先走下斜坡,丁
香他們也跟著下來了,田螺正準備彎腰掬水洗臉,丁香突然叫道:"田螺,你別動!你腿上
是什么?好像不是泥巴!"兩個男生也注意到了,田螺回頭一看,笑道:"我說怎么腿上有點
疼!死螞蟥!吃了我這么多的血!"她用手摘下吃得胖乎乎的螞蟥,扔了出去,鮮血像一條
蚯蚓似的,迅速順著小腿流了下來,把她的三個朋友看得心驚膽戰(zhàn),丁香有點結結巴巴地說
:"田螺,快,快,快去醫(yī)院,好多血!"豐收也緊張地說:"趕快包扎一下。"丁樵雖然沒說
什么,眼睛里也滿是緊張關切的神情。田螺奇怪地看了他們?nèi)艘谎郏蝗恍Φ弥辈黄鹧鼇?br /> ,"你們……你們……真是笑死我了!螞蟥叮了還要去醫(yī)院?還要包扎?哈哈哈!笑死我了
!"丁香著急地扯她的胳膊,"你真的流了很多血!還笑!"田螺強忍住笑說:"別傻了,螞蟥
咬了是一定會流血的,一會兒就好了。農(nóng)村只要下田勞動的人,一生不知要讓螞蟥咬多少次
,我可從沒聽說有人為此找醫(yī)生的,放心吧你們。"她說著用手捧起水洗去臉上的泥,當她
抬起頭用力甩去臉上的水珠時,忍不住的笑意又和水珠一起四處飛濺。丁香、丁樵、豐收站
在一邊默默看著她,忘了洗臉。"哎,你們怎么不洗呀?水真的很清涼,絕對比自來水好!
你們在我上游洗吧,我身上有泥。"三人這才走到河邊,河水不深,真的又清又亮,可以清
楚地看到河底的細沙,三人痛痛快快地洗去了一臉的灰塵。
田螺指著不遠處的三間磚房說:"那就是我家,跟我回去吧。"豐收說:"田螺,你們家
房子好像是新蓋的啊?""是啊!今年春上石峰哥剛給我們家翻新的,以前的房子太破舊了。
多虧了他,不然這次你們來,還真不知該在哪兒招待你們呢!到了。"田螺進門就喊,"奶奶
!""回來啦?都插完了?累壞了吧?"從里屋走出一個頭發(fā)花白,面容慈祥的老人,"這幾位
是?""奶奶,她們就是我跟你說過的丁香,丁樵和豐收啊!"田螺邊說邊把三人的行李放好
,三個年輕人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奶奶"。老人樂得合不攏嘴,她看看丁香,又看看兩個男
孩子,不住地點頭,就是不知說什么好,弄得大家全樂了。
"奶奶,你招呼他們喝水,我把竹床搬出去,大家到外面去坐,外面涼快敞亮。"田螺說
完搬出竹床放在門口的大樹下,又麻利地把門前掃干凈,灑上水,丁樵上前要幫忙,被她笑
著推開了。丁香一下躺倒在竹床上不肯起來。田螺對豐收和丁樵說:"你們倆要是想洗澡就
到河里去游泳,這兒可不比城里,家里洗太麻煩。""好,我正想去游泳呢!"豐收和丁樵躍
躍欲試,"我也要去游泳。"丁香一下爬了起來。"你可以去看看,想游泳得等太陽落山之后
,我們這兒太陽下山之前只有男人游泳,太陽下山之后女孩子才可以去河里洗澡。吃過晚飯
后,我再帶你去吧。"丁香噘起了嘴巴,丁樵和豐收得意地大笑,田螺也笑了,"我這會兒沒
空陪你們,我得去弄晚飯了。"
晚飯都已經(jīng)擺好了,丁樵和豐收還賴在水里不肯起來,氣得丁香拿石頭扔他們,他們才
不情愿地從水中爬上來。
夏天的傍晚,太陽已經(jīng)落下去了,外面還是亮堂堂的,晚飯就在門口吃。
吃飯的時候,田仲成不住地說:"今天太晚了,來不及買菜,你們大老遠地來看田螺,
這粗茶淡飯的可就怠慢啦!明天我再殺雞你們吃,哎呀,田螺在城里你們對她那么好,真不
知怎么謝你們呢。"丁香他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丁樵說:"田伯伯,你太客氣了,你看你們
這么忙,還要招待我們,是我們打擾了。""我說你們就別這么客氣來客氣去的好不好?吃菜
吧。"田螺笑著打斷他們。"哦,差點忘了,田伯伯,我爸爸媽媽問你和奶奶好。還帶了點東
西我忘了拿出來。我媽說謝謝你上次讓田螺帶那么多東西給我家。"田仲成樂呵呵地說:"看
你爸爸媽媽講禮!還帶東西!我那都是自家地里長的,不值啥。說起來這也是兩家的緣份哪
,誰想到當年一起出生的兩個孩子,隔了十八年又碰一塊兒了!你爸爸媽媽可真有福氣啊,
養(yǎng)你們這么好的一雙兒女!丁香啊,你比田螺命好,我們家田螺,唉,是個苦孩子,幸虧自
己要強,考上大學……""爸爸,說什么呢?我怎么命不好了?村里哪個女孩子比我好?"田
螺阻止父親繼續(xù)說下去。"那倒是,我跟你們說啊,這石頭塆可從沒出過大學生,我們田螺
是頭一個!她將來呀要能過上好日子,全是靠自己,我這做大人的可沒給她什么。"丁香笑
著說:"田伯伯,你放心,田螺將來肯定能過上好日子!她真的好能干,我媽媽常說我比她
差遠了!要我向她學。我不知道多嫉妒她!"大家都笑起來,田螺用筷子輕輕敲敲她的頭。
晚飯后,田螺拉著丁香一起去河邊洗澡。西天的晚霞還沒有褪盡,東邊天空已高高掛起
了一彎新月,河里已經(jīng)有一些姑娘在嬉水,把天空倒映在水中的五光十色全搖碎了。丁香見
此活潑美麗的景象,不禁心曠神怡,拉著田螺的手朝河邊飛奔。到了河邊,田螺脫下襯衣長
褲,嘩一下就撲到水里,丁香卻突然猶豫了,"下來啊丁香,水不深,你不是會游泳嗎?""
田螺,這河里有螞蟥嗎?"丁香小心地問,田螺笑得嗆了一口水,她游到岸邊,一把將丁香
拖下水,"沒有,傻瓜!你這么大個人,會怕一條小小的螞蟥?"兩人在水中嘻嘻哈哈地互相
潑起水來。
"田螺,我今天看到你,心里真的很吃驚,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生活的。你不覺得苦嗎
?"
"苦?別逗了!我算是好的了,一年到頭,也就這幾天。"田螺朝河里其他女孩子一努嘴
,"她們才真是辛苦呢!一年做到頭,最遠也就去過縣城,你看,她們還不是一樣的快樂?
你要是在這兒長大的,也會和我一樣的。"
"說實話,你別生氣,你們這兒雖說山清水秀的,可我覺得偶爾來玩玩可以,真要叫我
在這兒生活,我真沒法過下去。光螞蟥就能把我趕跑。"
"所以我爸爸說你命好哇!我既然生在這兒,就只有接受這兒的一切了。不過,我也覺
得很習慣。"
"可是田螺,你現(xiàn)在完全可以改變你的命運啊!只要你愿意。"
"你又來了!丁香!快點洗吧,天黑了,要回家啦。"
"好好好,我不說,不說!泡在水里真舒服,田螺,你們村有這么好的水,怎么取名叫
石頭塆呢?應該叫清水塆才對。"
"丁香,你看那邊。"田螺指著河上游不遠處的一座小山,"那座山上有一塊大石頭,還
有一個美麗的傳說,明天我?guī)銈內(nèi)ネ妫憔椭牢覀兇鍨槭裁唇惺^塆了。回去吧,說不
定我哥和石峰他們都收工回來了。"她說著從水中爬了起來,丁香也只好跟著起來了,"我倒
還真想見識一下那個石峰同志,走吧!"
果然不出田螺所料,她哥哥田耕和石峰已經(jīng)回來了,正在門口坐著和丁樵豐收他們聊天
呢。換了衣服出來,田螺又為丁香一一介紹。丁香就著屋里射出的燈光,將二人細細打量:
田耕個子不高,面目清秀,神情很靦腆,眼睛都不怎么敢和人對視,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一邊
;石峰高大魁梧,臉黑黑的,臉上棱角分明,眼睛不大,卻很有神采,目光流轉間,透著機
警和自信。丁香在心里說:還可以,不過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得用話試試他。
"石峰,聽田螺說她上大學都是你在支持,是嗎?"
"是啊,應該的嘛。"
"你說應該的,是不是因為田螺是你指腹為婚的媳婦啊?"丁香說這話時眼中露出嘲弄的
神色,雖然夜色遮蓋了她的神情,不過旁邊的人都從她的口氣中聽出了不友善的意味。石峰
也警覺地意識到了,他平靜地直視丁香:"當然不是!那不過是大人說著玩兒的,怎么能當
真。""說得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看來田螺不管和誰戀愛結婚,你都不會干涉的,是吧?
田螺,你聽見了吧?"田螺沒有回答她,只把目光默默地轉向石峰,看他怎么說。"笑話!我
憑什么干涉她?我又什么時候說過要干涉她?田螺一向都是自由的。"石峰的口氣開始硬起
來了。豐收怕丁香繼續(xù)說下去,弄得大家難堪,接過了話頭:"丁香,夠了。田螺會處理好
自己的事的。"丁樵也對她搖搖頭,示意她別亂說。"石峰,你別介意啊,我只是聽田螺說起
你和她的事,忍不住想了解一些情況。"石峰也放松了口氣道:"沒什么,我看得出來,你關
心田螺勝過自己。"
他們說話的時候,田螺一直沒有做聲,大家都注意到了她的沉默,氣氛變得有些沉悶起
來。石峰覺得有必要另找話題了:"田螺,你們家秧都插完了,明天,你打算帶他們?nèi)ツ膬?br /> 玩玩?"大家把目光轉向田螺,"丁香說我們村不應該叫石頭塆,而應該叫清水塆,我明天就
帶他們?nèi)タ纯慈屗靼走@石頭塆名字的來歷。"
早晨丁香醒來時,和她睡在一起的田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起來了。她睡眼惺忪地走出來
,看到田螺正提著一桶什么東西往后院走,見她出來,田螺笑道:"懶蟲,起來啦?""你什
么時候起來的,我怎么一點也不知道呢?你這是在干什么呀?""我要去喂豬,飯已經(jīng)煮好
了。你去把那兩個懶蟲叫起來吧,吃了飯帶你們?nèi)ネ妗K⒀老茨樀胶舆吶グ桑莾核谩?quot;
山里早晨的空氣十分清新,太陽剛剛爬上樹梢,把整個村莊都抹上了亮亮的紅色,每一
家的房頂上,都有淡淡的炊煙裊裊升起,大大小小的雞在自由地覓食,不遠的河邊,女人們
在嘻嘻哈哈地洗衣服,歡笑聲在空氣中活潑地蕩漾,而田螺家門前的竹竿上,洗好的衣服在
陽光和晨風中鮮艷地招搖著。三個年輕人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一夜好睡和
眼前的鄉(xiāng)村風光,讓他們神清氣爽,精神百倍。
通往后山的路并不難走,丁香也全不見昨天的疲態(tài),田螺邊走邊教他們認識山上的各種
樹木,辨別林中的不同鳥叫,采摘那些能吃的野果。四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小山頂上,
他們一眼就看見前面有一塊直徑約兩米,高約兩尺的青色大圓石,石頭旁邊有一棵叫不出名
字的大樹,樹葉細細的密密的,樹上開滿了粉紅色毛茸茸的花,像一把美麗的傘罩在大石
上。三個城里人一陣歡呼,一齊跑到石頭上,他們驚喜地發(fā)現(xiàn),原來石頭的那一邊,山勢不
像這邊那么平緩,而是又高又陡,那條小河就在山腳流過,站在石頭上,可以看到村莊,遠
去的小河和碧綠的田野。丁樵忍不住拖長聲音喊了一聲:"喂……"丁香和豐收也跟著喊了起
來,他們快樂的聲音在空中回蕩。
"田螺,你快點過來呀!這就是你說的石頭嗎?"田螺走到石頭邊站住了,她說:"是啊
,你們先下來,仔細看看這塊石頭,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什么?"三人連忙從石頭上跳下來,仔細
看起這塊石頭來:這塊大青石平坦光滑,他們發(fā)現(xiàn)石頭上有三根手指粗的白色條紋,呈梯田
狀在石面上繞過,其他倒也沒什么了。三人疑惑地看著田螺,田螺一笑,指著那三條白線說
:"這塊石頭上因為有這三條白線,所以叫著三生石,想不想聽一個故事啊?""想聽!你昨
天不是說有一個美麗的傳說嘛,快講給我們聽聽。"四人爬上大石坐下來,聽田螺講那個美
麗的傳說:
"從前,我們村有一個美麗的姑娘,她愛上了每天撐著小船來這河上替人放鴨的一個小
伙子,可是小伙子無父無母,家中十分貧困,姑娘的父母不同意這門親事。可是這位姑娘卻
死活要嫁那個小伙,她父母無奈,只好讓步,提出要小伙子撐來一船的聘禮,才肯把女兒嫁
給他,并給了他一年的時間。小伙子用全部的家當換了一條舊船,順著這條河就出去闖蕩,
臨行前,他對姑娘說,他一定會帶一船的聘禮回來娶她,如果三年他還沒回來,那肯定就是
死在外面了,姑娘也就不用再等他了。誰知一年之后,小伙子沒有回來。姑娘的父母逼她嫁
人,可她說什么也不肯,說是一定得等足三年。那姑娘天天到這山上來,望著這條河,等著
小伙子回來,可是她等啊等,一直等了三年,小伙子還沒有回來。人們紛紛傳說,小伙子回
來的路上遇上強盜,死在了外地。姑娘不相信,依然每天來這兒等,有一天人們發(fā)現(xiàn)她不見
了,這山頂上卻多了一塊石頭。第四年春天,小伙子回來了,什么也沒帶。原來,小伙子真
的遇到了強盜,他被強盜連人帶物一起擄去,又被迫給他們做了三年的苦工,直到這年春天
才找到一個機會跑了出來。他心里惦記著和姑娘的約定,顧不得兩手空空,還是跑了回來。
小伙子回來后,發(fā)現(xiàn)姑娘已經(jīng)變成了一塊石頭,他悲痛不已,每天都守在石頭邊,一刻也不
肯離開。他說,姑娘等了他三年,他就要用三輩子來還她。守著守著,他就變成了這棵樹,
日日夜夜站在石頭邊。你們知道這樹叫什么名字嗎?這樹的名字叫著合歡樹,樹上的花就叫
合歡花。因為小伙子說過要用三輩子來還她,人們就把這塊石頭叫著三生石。"
三個年輕人聽癡了,丁香傻傻地問:"田螺,他們已經(jīng)守了多久了?"田螺溫柔地一笑:
"不知道,他們的三輩子是很長很長的。只有起點,沒有終點。"丁樵看看她又抬頭看看樹,
感嘆道:"是啊!只有起點,沒有終點。"豐收伸出右臂抱住丁香的肩:"田螺,這個故事真
的很美麗,可惜我們沒有帶相機來,不然的話,一定要在這石頭上大樹下,照張相,把這個
故事告訴所有的人,也把這個三生的約定留給我們自己。"丁樵拍拍他的肩:"沒關系,只要
這三生石還在,這合歡樹還在,愛情也還在,還怕沒有照相的機會嗎?"另外三人都用力點
了點頭。
丁香他們在石頭塆住了五天,田螺每天帶他們上山或者下河,去得最多的還是三生石上
,尤其丁香,簡直對三生石著了魔。五天里,田仲成每天不是自己殺雞宰鴨,就是跑到七八
里外的小鎮(zhèn)上買魚買肉,到后來,丁香他們都不好意思了。三人一商量,覺得也住得差不多
了,該回去了,盡管田螺一家人再三挽留,他們還是決定要走。石峰聽說他們要走,從建筑
隊叫來三個小伙子,每人騎輛摩托車,他自己帶著田螺,一直把三人送到公路上,可把丁香
樂壞了。
坐在車上,丁香和豐收興致勃勃地談論著田螺、石峰、三生石、合歡樹,丁樵卻望著窗
外一言不發(fā)。丁香發(fā)現(xiàn)了,她用肘碰碰豐收,兩人會心地一笑,"想什么呢?哥,這么出
神。""丁樵,怎么不說話呀?"丁樵收回目光,他看看丁香,又看看豐收,再次把目光投向
窗外,非常認真地說:"我發(fā)現(xiàn),我真的愛上田螺了。"
作者:
李迪
時間:
2006-4-25 20:00
6
丁香他們走后第二天晚上,田螺吃過晚飯又在河里痛痛快快地洗個澡,換上干凈的衣服
來到石峰家。石峰一家人正在門前乘涼,見田螺來了,和石峰共坐一個竹床的弟弟知趣地站
起來,把地方讓給她,自己就擠到媽媽的竹床上去了。田螺和大家都打了招呼,這才在石峰
身邊坐下來。石峰邊用扇子幫她趕蚊子邊說:"好朋友都走了,舍不得吧?""哪有啊!一開
學就可以見面了。舍不得什么。""那個丁香還真是你的好姐妹,那么關心你。""是啊,我有
時候都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她一向都是這么熱心的。"田螺笑著說。石峰沉默了一會兒,似
乎很隨意地說:"她哥哥丁樵好像也很喜歡你。我發(fā)現(xiàn)他總是在一邊看著你。"田螺深深地看
了他一眼,把頭轉向一邊,兩眼看著地面說:"是的,我想他們每個人都比你喜歡我。"石峰
吃了一驚,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么好,他又閉上嘴,望著遠處不做聲。兩人就這樣默默地
坐了一會兒,誰也不開口說話。田螺偷偷地瞟了他一眼,見他正緊鎖眉頭,盯著地上,不知
在想什么,她覺得自己剛才的話可能有些傷著他了。"石峰哥,我?guī)Ыo你看的那本書,你看
完了嗎?"田螺把身子轉向石峰,換了一個話題。石峰口氣淡淡地說:"翻了一下,都是紙上
談兵,派不上什么用場。"田螺一聽急了,"怎么會沒用呢?你是給老百姓做房子的,而那本
書是寫中國民居的,應該有用啊!""田螺,那上面都是些理論,我們這兒也沒人住那樣的房
子,念書我不如你,但這做房子的事,你不會比我還懂吧?""我不是這個意思!做房子的事
我肯定不如你,可我也在旁聽建筑系的課,多少知道一點兒。這本書介紹的各地民居,雖然
在我們這兒不一定實用,但你多了解一點,對你做房子肯定會有幫助的。"石峰忍耐地笑笑
,說:"田螺,我知道你是好心,不過我真的沒什么興趣,那書你拿去吧。"田螺生氣地看著
他,她突然想起什么,高興地站起來,"石峰哥,我們到屋里去,我來做個實驗證明給你看
,這書到底有沒有用。"石峰不解地看著她,她抓住石峰的手,拉著他徑直來到屋里。
"石峰哥,你找一本語文書給我,隨便什么時候的都行。"石峰雖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還是打開抽屜找起來,他拿出一本舊的中學語文課本問道:"我弟弟的舊書,行嗎?""可以
!"田螺接過書,從前往后很快地翻了一遍,她打開其中的一篇,遞給石峰:"石峰哥,這篇
朱自清的《春》你以前也學過吧?"石峰點點頭,"那好,你把它讀一遍給我聽聽。"石峰一
把推開書,"干什么?想笑話我呀?我才不讀呢。"田螺固執(zhí)地把書又推到他面前,"我非要
你讀給我聽!我不會笑話你的。""得了吧!我才不會讀呢!"石峰說著坐到椅子上,擺出一
副決不讀的架勢,田螺也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旁邊,"石峰哥,我要你讀,是要證明給你看
,我說的話是對的,你要是不敢讀,等于承認我說的是對的,那你就要把我?guī)Щ貋淼臅J真
看完。"她狡黠地看著石峰的眼睛,石峰想了一會兒,他慢慢地接過書,"我倒要看看你到底
在玩兒什么花樣。讀就讀,讓我先看一遍。"石峰認真地看了一遍,他清了清嗓子,輕聲讀
了起來,田螺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認真地聽他讀完,除了少數(shù)地方有些停頓和反復之外,他
讀得還比較流暢。石峰讀完后抺了抺頭上的汗,自嘲道:"好多年沒有在人前讀過書了,瞧
我緊張得出了一頭的汗。說吧,你還要干什么?"田螺神秘地笑著說:"石峰哥,你現(xiàn)在聽我
讀給你聽,看看有什么不同。"她也清清嗓子,伸直腰板,開始娓娓動聽地朗誦起這篇課文
,石峰起先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可是聽著聽著,他的眼神和表情開始變得溫柔起來。他動
情地注視著田螺,聽著一樣的文字以完全不同的感覺從她的嘴里吐出來,感受著她的聲音所
形成的美好氛圍,石峰有些呆了。
田螺讀完了,她抬頭看石峰,他這才突然回過神來,由衷地說:"田螺,你讀得真好!
我都聽傻了!"田螺大笑道:"這就讓你聽傻了?你還沒聽丁香讀呢!""我不信她會比你讀得
更好,你已經(jīng)夠好的了。""你不信?我這全是跟她學的!她是我們學校朗誦比賽的第一名呢
!我聽她讀詩,眼淚都流出來了。石峰哥,你看,一樣的文章,一樣的字,一樣的意思,我
們?nèi)硕颊J識,都懂,可為什么讀出來的效果會不一樣呢?你想過沒有?""你們是大學生,
當然比我這個農(nóng)民讀得好。""不是的,是因為我們不光用嘴來讀,還用心來讀,用感情來讀
,用技巧來讀,所以我們比你讀得好;丁香不光自己讀,還經(jīng)常聽別人讀,讀給別人聽,所
以她又比我讀得好。同樣的道理,一樣的磚瓦石料,做出來的房子卻不一樣,有的人做出來
的房子能住人,有的人做出來的房子不光能住,還讓人住著舒服,還有的人做出來的房子,
不光讓人住著舒服,而且看著舒服,甚至想著也舒服,那房子就一輩子長在人心里啦。你說
是不是這樣?""田螺,你不用多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吧,我一定認真看完你帶回
來的書。爭取把房子蓋在人們的心上。"田螺看著他,笑了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石
峰哥,太晚了,我要回去了。""走,我送你。"
兩人默默地走了一會兒,田螺心里高興,她得意地說:"石峰哥,我還為你做了一樣東
西,不過剛剛開始,現(xiàn)在不告訴你,等我大學畢業(yè)回到村里來的時候,作為禮物送給你。你
一定會喜歡的。"石峰沉默了一會,說:"田螺,你畢業(yè)后真的會回到村里來嗎?"田螺站住
了,她面向石峰,紅著臉說:"石峰哥,那個指腹為婚的約定,在你的心里不算數(shù),在我的
心里可從來都是算數(shù)的。"說完她轉身跑回了家,留下石峰呆呆地站在月光下……
作者:
李迪
時間:
2006-4-25 20:01
標題:
第二章
1
豐收和丁樵大學畢業(yè)了。當初兩人說好不回家鄉(xiāng)工作,可是臨近畢業(yè)時,豐收首先變卦
,說是不想離開丁香太遠。丁樵一年多來,苦苦地暗戀著田螺,雖然有丁香豐收大力相助,
卻也沒有什么進展,但也似乎不是毫無希望,這夠不著的幸福讓他既痛苦又充滿渴望。也許
在她身邊機會會多一點。丁樵這樣想,他也放棄了當初的理想,和豐收一起收拾行李回到了
家鄉(xiāng)。兩人都在省城找了一份稱心的工作,而更重要的是那個讓他們稱心的人也在身邊。
豐收和丁香都十分開心,就跟掉進油缸的兩只老鼠似的,樂得冒油。丁樵卻有些心事重
重,不管他對田螺多好,她都跟沒有察覺一樣,雖然田螺對他也很親切,跟他在一起時也是
有說有笑,不過,那感覺就好像丁香對他的態(tài)度,決沒有一絲的愛情在里面,好像他丁樵一
直就是她的哥哥似的。這一點丁香和豐收也看出來了,都在一邊干著急。田螺可不是一般的
女孩子,決不是旁人可以隨便左右的,丁香不知該怎么幫自己的哥哥,只好一個勁兒地把田
螺往家里帶,拉著田螺和丁樵參加她和豐收的約會,給他們制造機會。
"田螺,這個周末去我家吧。"
"丁香,開學到現(xiàn)在每個星期都去你家,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這個星期算了吧?"田螺
的興致好像不高。
"什么話?前天我們剛剛義務獻血了,你比我獻得多,正要好好補補,你要是不去,我
媽熬的湯我能喝下去嗎?別弄得到時候我哥又要親自來接你。"
"丁香,你們一家人對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回報你們。"
"真想回報?嫁給我哥啰!"丁香拉著田螺的雙手,萬分誠摯地說:"田螺,我想你一定
已經(jīng)感覺到了我哥對你的感情,如果我們四個人能一起舉行婚禮,該有多好!我真的非常希
望你能成為我們家庭的一員。"
"丁香,什么都可以,這件事不行。我還是不去你們家了吧?"
"咳!一碼歸一碼,你不同意,那也只怪我哥沒那福氣,誰還能強迫你不成?一定要去
!"田螺無奈地點點頭。
豐收現(xiàn)在基本上是一到周末就賴在丁家,丁香和田螺剛走到門口,他已經(jīng)恭候在那兒了
,"我從窗口就已經(jīng)看見你們了,快進來吧!"
丁香一進門就躺到沙發(fā)上,"媽,你得好好給我和田螺補一補,我們倆前天去義務獻血
了。"田玉燕轉頭看看田螺,問道:"是嗎?"田螺點點頭,"那是得補補,今晚試試爸爸的手
藝。"
丁樵剝了一個桔子遞給田螺,"你們獻了多少血?""我獻了兩百CC,田螺說她身體好
,她獻了三百CC。我們班一共有十一個同學去獻血了,還有些同學想獻,可身體不好,淘
汰了。"
"查血型了嗎?"
"獻血哪有不查血型的?說起來可真有意思,我們班十一個人中,只有我跟田螺的血型
與眾不同,她是AB型,我是O型,我們倆剛好是互補型的。真不知道我們倆的這種巧合還
會有多少。"
豐收說:"這算什么巧合?這兩種血型的人多得很。"田玉燕聽了他們的話,好像想要說
點什么,一時又不知到底想說的是什么,正在這時,丁文遠喊開飯了。
整個周末四個年輕人,鬧完丁家鬧豐家,直到星期天吃過晚飯兩位男生才把兩個女孩子
送回學校。
這天晚上,田玉燕一直緊鎖雙眉,丁文遠很奇怪,他關心地問:"你怎么啦?身體不舒
服嗎?"田玉燕搖搖頭。"有什么心事嗎?你一直在這兒愁眉不展的。""文遠,有一件事很奇
怪,丁香昨天說她的血型是O型,這怎么可能?我們兩人都是AB型,她決不可能是O型。
""那是不是弄錯了呢?""那也不可能啊!你想獻血是多嚴格的事,決不會弄錯。"田玉燕眉
頭鎖得更緊了,"還有啊文遠,田螺的血型卻是AB型的,和我們一樣。你說奇不奇怪?"丁
文遠一下警覺起來,"玉燕,你什么意思?你該不會是說……""你說她們兩個會不會抱錯了
啊?"
丁文遠慢慢坐到床上,他仔細回憶了當時兩個孩子出生的情形,搖了搖頭說:"不可能
,她們兩個并不是同時出生的,丁香是護士先抱出來的,那時候田螺還沒生呢。"田玉燕突
然跳起來,雙手緊緊地握著拳頭,她激動地說:"等一等!我怎么一直忽略了這一點呢?你
多次說過是丁香先出生的,我想起來了,當時在產(chǎn)房里,明明是田螺先出生,沒錯,是田螺
先出生的!我清楚地記得,我正疼得受不了時,聽到孩子的哭聲,當時我還沒生,過了一會
兒,我才生丁香的。文遠,她們兩個肯定是弄錯了!"丁文遠連忙把她扶到床邊坐下,"玉燕
,你先別激動,也別忙著下結論,我們再來仔細分析一下當時的情形,你確定無疑地記得是
田螺先出生嗎?"田玉燕想了想,十分肯定地點點頭。"那護士為什么抱出孩子時喊丁家的呢
?田螺出生后,我清楚地記得護士也是喊田家的。兩個護士并不是同一個人,不可能兩人都
錯了吧?"田玉燕再次激動地站了起來,"還是不對,文遠,你想,我姓田啊!假如田螺的媽
媽姓丁呢?假如護士叫的根本就是產(chǎn)婦的姓呢?對!當時登記的根本就是產(chǎn)婦的姓名啊!文
遠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這樣?是不是啊?"丁文遠也變了臉色,他慢慢地說:"如果田螺的媽
媽姓丁,那……""一定是的,田螺就是我們的女兒!怪不得我們第一次見她就覺得那么親。
一定是的!我明天就去問田螺,問她媽媽姓什么。我明天就去。""不行!玉燕!這件事我們
一定得從長計議。如果是真的,丁香怎么辦?還有田螺的家人,這件事決不能草率,弄不好
的話,會傷害兩個孩子的。你先坐下來,聽我說。"田玉燕緩緩坐下,她臉色發(fā)白,胸口劇
烈地起伏著,顯得很不平靜。丁文遠給她倒了一杯水,"玉燕,現(xiàn)在我們都還只是猜測,也
有可能是誰的血型弄錯了,根本就是一場誤會。退一萬步說,田螺的媽媽就是真的姓丁,我
們也不能就此斷定她就是我們的女兒,得有科學依據(jù)。好在她現(xiàn)在就在我們眼前,還這么優(yōu)
秀,不管她是不是我們的女兒,都可以放心。相反,如果她真是我們的女兒,那問題可就多
了。首先,她和丁香兩人能不能接受過去的事實和今天的真相呢?其次,田螺的家人能接受
這個事實嗎?要不要讓她們回到各自的父母身邊呢?丁香是肯定不能適應農(nóng)村生活的,她能
接受和田螺的角色互換嗎?還有,這里還牽涉到另外兩個人,就是豐收和那個叫石峰的……
不行,就是田螺是我們的女兒,我們也決不能輕易說出來,要是真弄出點什么事兒來,我們
可就找不到后悔藥吃了。"田玉燕漸漸平靜下來了,她想了一會兒說:"文遠,你說得是。就
算丁香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我又怎么舍得讓她吃苦受委屈?田螺這孩子心思很深,假如她
知道丁香今天所有的一切本來應該是她的,她會怎么樣,我都不敢想!而且,田螺是她一家
人甚至一村人的驕傲,和我們也親如一家人,丁香和田家卻很生疏,到時候如果弄成我們有
了兩個女兒,而田家卻什么也沒有了的局面,那可就真是傷了田家人的心了。丁香和田螺的
關系只怕也不可能像現(xiàn)在這樣好了。還是暫時不要認的好。""玉燕,你的擔憂很有道理,不
過也想得太遠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我們首先得弄清楚田螺和丁香到底有沒有抱錯?弄清了這
件事,再決定下一步該怎么做。""對對對,如果田螺是我們的女兒,即使不相認,只要我們
心里知道,我們就可以給她更多的愛、幫助和補償。可是,怎么才能證實她就是我們的女兒
,又不至于引起大家的疑心呢?""我們得一步步地來,先要找個機會弄清田螺的媽媽姓什么
,這應該不難。弄清這一點,其他的事以后再說。""有了!中秋節(jié)馬上就到了,她們倆的生
日也快到了,我們給她們搞個生日會,到時候一定有機會知道田螺媽媽姓什么。""這主意不
錯,我來安排一下,到時候你要注意,不管真相如何,一定要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千萬別
激動。"
作者:
李迪
時間:
2006-4-25 20:01
2
今天是田螺和丁香的生日,生日會的安排丁香早就知道了,她纏著田螺和她一起蹺課提
前回家,可田螺說什么也不肯,非要上完課之后再去。丁香拗不過她,只好氣鼓鼓地去上
課。下課后,應鋼來找田螺,他拿著一疊自己收集的關于中國民居的剪報和圖片送給田螺,
田螺很高興,拿出自己的剪貼簿,和應鋼一起分門別類地貼好,兩人邊貼邊欣賞,說得很投
機,忘了時間。丁香在一邊恨得牙癢,急得跳腳,后來實在忍不住了,她過去拍拍應鋼的肩
:"應該同志,你們以后再欣賞好不好?我和田螺有急事要出去了。"應鋼看看她,又看看田
螺,問道:"田螺,你有事兒嗎?""哎呀!我都說忘了!今天是我和丁香的生日,她爸爸媽
媽為我們準備了一個生日宴會,我們下次再談吧。要不丁香可要急死嘍!""原來今天是你們
的生日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沒有準備禮物還耽誤你們的時間,明天補送兩份生
日禮物給你們。"丁香不耐煩地說:"你現(xiàn)在把田螺還給我,就是給我最好的禮物了。田螺,
快走吧,我爸爸媽媽他們只怕早就等急了,這都快六點了。"
豐收已經(jīng)往窗口跑了好多次,還不見丁香她們的身影,他不停地在屋里走來走去,丁樵
笑道:"豐收,你坐下好不好?晃得我心煩。""你說早下課了,她們怎么還沒回來?""你不
是打電話問過了嗎?她們已經(jīng)離開學校了嘛,急什么?""這都快七點了,她們應該早到了啊
!不行,我得去接她們。""你去哪兒接啊?你是知道丁香的,她一定要弄個與眾不同的出場
方式的,有田螺和她在一起,你就放心吧!哎,電話響了,說不定是丁香打來的,快去接
吧。"豐收迅速拿起電話,"喂,丁香嗎?你們怎么還不回來?……丁香,你怎么了?你別哭
!慢慢說,出什么事了?""丁香怎么了?""她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丁樵、丁文遠、田
玉燕飛快地圍攏過來,著急地看著豐收。
豐收一放下電話就往門外走,"我們趕快去中心醫(yī)院,丁香她們不知出什么事了,她說
田螺正在急救室里。""她有危險嗎?丁香自己怎么樣了呢?""媽,你還問什么?趕快去啊!
"丁樵一把拉開門,大步跑了出去。
丁香一看到家人,大哭著撲到媽媽的懷里,豐收著急地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別哭了,
丁香,別哭了!快告訴我們田螺怎么樣了?"丁香抬起頭,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她頭發(fā)蓬亂
,額頭上還有擦傷的痕跡,衣服上也有多處污痕,大家焦急地看著她,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
一位警察走過來問:"你們是她的家人嗎?"丁文遠連忙說:"是是是,我們都是,警察同志
,發(fā)生什么事了?""啊,她們在路上遇到壞人了,她沒什么事,只是一點擦傷,那個叫田螺
的可能傷得重點,正在搶救。""她沒有生命危險吧?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應該沒有生命
危險,不過流了很多血,她是一個勇敢的姑娘。""媽,田螺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丁香終
于能開口說話了。丁樵握著拳頭問:"那些混蛋抓住了嗎?"警察笑笑說:"放心吧,一個也
沒跑掉。這兩個姑娘就交給你們了,有什么事我們再聯(lián)系。""謝謝警察!"
原來,丁香怕家里等急了,下車后就抄了一條近路,誰知碰到三個小流氓,田螺力氣大
,她拚命推開兩個小流氓飛快地跑了,可跑了一段路后,回頭卻見丁香沒有跟上來,正又哭
又叫地被兩個小流氓朝一條巷子里拖,田螺從路邊撿起一塊磚頭,又跑了回來,三個小流氓
根本沒想到她會回來,她一磚頭就打破了其中一人的頭,另外兩個見她這么兇,丟下丁香,
去圍攻她,田螺又踢又咬,跟他們搏斗。丁香無法靠攏,就飛快地跑去叫來警察,警察趕到
的時候,田螺正被一個流氓推倒在地上,頭撞在一塊石頭上,血流如注,當時就昏迷過去。
警察抓住了幾個流氓,又把她們送到醫(yī)院,丁香傷得不重,田螺除了頭上的傷口外,身上也
多處受傷,不過最嚴重的是頭上的傷。
田玉燕臉色發(fā)白,全身抖得厲害,"丁香,田螺進去已經(jīng)多久了?怎么還沒出來。"丁文
遠安慰地拍拍她:"別緊張,警察不是說沒有生命危險嗎?哦!醫(yī)生出來啦!"丁香和田玉燕
同時撲過去抓住醫(yī)生的手,丁香哭著問:"醫(yī)生,田螺怎么樣了?""放心吧,已經(jīng)清醒過來
了,你們可以進去看她了。不過她頭上縫了十多針,可能有輕微的腦震蕩,失血也很多,現(xiàn)
在正在輸血,你們不要跟她說太多話。"
田螺躺在病床上,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臉色因為失血過多顯得十分蒼白,臉上和唇角
都有青紫的瘀痕,衣服上更是血跡斑斑,看到大家進來,她虛弱地笑了一下。丁香摸著她的
手哭著說:"田螺,都是我害了你!"田螺捏捏她的手指,輕聲說:"胡說,等我好了,你天
天跟我去跑步,看誰還能追上我們。"丁香拚命點頭,田玉燕含淚撫摸著田螺頭上的紗布,
心痛地說:"還疼嗎?孩子?都是我多事,要開什么生日會,把你害成這樣。我們可怎么跟
你爸爸交待呀!""阿姨,你們可千萬別告訴我爸,我奶奶知道非急死不可,反正也死不了,
不能讓他們?yōu)槲覔摹?quot;"不許說'死'字!孩子,你想不想吃點什么?"田螺把目光轉向丁香
,臉上露出笑意,"丁香,你在路上說了那么多好吃的,現(xiàn)在可吃不成啦!阿姨,丁香說蛋
糕上有兩朵好大的奶油做的玫瑰花,你明天讓丁香帶一朵給我吃吧,丁香,你不要先吃,到
醫(yī)院來和我一起吃,好嗎?"丁香用力點點頭,"我把我那朵也給你吃。""不要!我們一人吃
一朵才好玩。我們一起吃。""瞧你們兩個丫頭,都傷成這樣了,還惦記著蛋糕。"丁文遠笑
道,"醫(yī)生說田螺不能多說話,我看留下一個人照顧她,其他人先回去吧。""爸、媽,我留
下來照顧田螺,你們先回去吧。"丁樵說。"不行!我要留下來照顧田螺。"丁香抓緊田螺的
手,"聽我說,丁香自己也受了驚嚇,弄得這么狼狽,豐收,你帶她回家,讓她好好休息。
丁樵,你是個男孩子,不方便照顧田螺,你明天還要上班,還是媽留下來照顧田螺。你們都
回家去吧。文遠,你回家弄點吃的,再讓丁香把她的衣服清幾件,叫丁樵送過來。你們回去
吧,明天再來。"丁樵還想說什么,想了想,還是沒說。豐收走到病房門口又轉來,大家不
解地看著他,他走到田螺身邊,彎腰親了親她頭上的紗布,感激地說:"田螺,我就是為了
我自己,自私地謝謝你救了丁香。"丁香把頭靠在哥哥的肩上,流下了眼淚。
田玉燕為田螺換上了干凈的衣服,坐在床邊一口一口地喂她喝湯,田螺喝著喝著,突然
說:"阿姨,你真像我媽媽。"話音剛落,受傷以后一直沒有哭的她,眼淚忽然一顆顆滾落下
來,田玉燕的心猛地揪了起來,眼淚涌上來,她強忍著淚說:"好孩子,我就是你的媽媽,
別哭啦!啊,你剛受傷,不能哭。"說著伸手拭去田螺臉上的淚珠,田螺難為情地低下頭。"
田螺,告訴阿姨,你媽媽姓什么?"問出這句話后,田玉燕感到自己的心狂跳不已。"阿姨,
說起來真是太巧了,都不像是真的,我媽媽和叔叔同姓,也是姓丁,你說巧不巧?"雖然田
玉燕憑著直覺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可是聽到田螺親口說出來,她還是如遭雷擊,神情大變,她
沒有發(fā)覺自己的手停在了半空,不知道自己的眼中充滿了痛苦,田螺有些奇怪地問:"阿姨
,你怎么啦?"田玉燕一驚,迅速恢復常態(tài),她也強笑道:"沒什么,阿姨只是覺得太巧了!
看來我們兩家還真是有緣哪!"田螺也笑了,她深情地說:"是啊阿姨,你說奇不奇怪,我吧
,從小就很拘謹,在別人家里從來都不怎么習慣,別人要是對我太好,我就覺得欠人家的
情。可是在你們家里,我就沒有這種感覺,真的覺得就好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樣。你們待我這
么好,可我什么也不能給你們,還照樣心安理得地跟著丁香一起出出進進,有時候我都為自
己的臉皮厚感到不好意思。阿姨,我能夠碰到丁香,認識你們一家人和豐收,真的覺得很幸
福。我喜歡你們。"田玉燕聽到田螺這番發(fā)自內(nèi)心的話,更堅信她就是自己的女兒,是天生
的血緣關系牽引著她來到自己的親生父母身邊,并讓他們不由自主地關心喜愛著對方的。剛
才強忍著的眼淚,這會兒再也忍不住了,她輕輕摟過田螺,溫柔地說:"孩子,是上天送你
回到我們身邊的。你和丁香一樣,都是我們的女兒。"田螺雖然不明白她話中真正的意思,
卻一樣感動得熱淚盈眶。
第二天一大早,丁香他們就過來了,還提著那盒沒動的蛋糕。丁樵細心地把兩朵奶油玫
瑰花切下來,分給兩個女孩子,田螺接過蛋糕,無限歡喜地看著,都舍不得吃:"我長這么
大,別說吃,連見都沒見過這么好看的蛋糕,我都不忍心吃它了。"田玉燕鼻子一酸,把臉
偏向一邊。丁樵用叉子挑了一片花瓣,送到田螺口中,"吃吧!等你好了,我買一個更大更
好看的蛋糕給你,讓你一次吃個夠。"田螺甜甜地笑了。
吃完蛋糕,丁樵和豐收要去上班了,田螺讓丁樵去學校給她們請假,還囑咐他千萬別說
她們受傷的原因,就說是被車撞了一下,免得在學校被人當新聞傳。丁香也連連點頭表示同
意。丁樵開玩笑說:"那豈不是要埋沒你們這兩個勇斗歹徒的女英雄了?"田螺得意地摟過丁
香的肩:"我們是無名英雄。"丁香看著她的眼睛,愁眉苦臉地說:"田螺,英雄是你,草包
是我。"田螺大笑起來,剛笑了一聲,牽動頭上的傷口,臉上的笑容很快變成了呲牙裂嘴的
模樣,她痛苦地說:"丁香,用你的草包包一下英雄的破頭吧。"這一下大家都笑了,只有田
螺在那兒絲絲地吸著涼氣不敢笑。
有丁香在醫(yī)院照顧田螺,丁文遠夫婦就先回家了。一進門,田玉燕就坐在沙發(fā)上淚流不
止,丁文遠明白了,他嘆了口氣,默默地看著妻子。"文遠,田螺的媽媽果然姓丁,她就是
我們的女兒。我苦命的孩子,我們把她弄丟了,她自己現(xiàn)在卻找回來了……我真的想認了她
,聽她叫我一聲媽。"她把田螺在醫(yī)院說的那些話告訴丁文遠,他的眼睛也紅了。"玉燕,看
來田螺的確是我們的女兒,不過最好還是用科學手段確認一下,我們想辦法跟兩個孩子做個
親子鑒定吧。""還用得著鑒定嗎?""這樣的大事,我們一定要百分之百地確定,我看這樣吧
,現(xiàn)在她們倆都在醫(yī)院里,我們就說不放心,借這個機會給她們做個身體檢查,到時候就可
以取到兩人的血樣,又不會引起她們的懷疑。等完全確定下來之后,再決定該怎么做。"田
玉燕擦去臉上的淚,嘆息道:"也只能這樣了。唉,兩個孩子都這么好,要都是我們的該有
多好!""田螺好,那是人家田家的心血,咱們可不能動那種念頭,再說,誰知道兩個孩子心
里是怎么想的?""我也是說說罷了!田家那么苦,還咬牙送女兒讀書,又把田螺養(yǎng)得這么好
,這么懂事,我都恨不得給她家人磕頭呢,哪能去做傷人家心的事?文遠,不管這件事能不
能公開,咱們都得找個機會去田家看看。""是要去看看,沒養(yǎng)女兒,不能連她在什么地方、
怎樣長大的都不知道哇。"
丁樵一下班就趕往醫(yī)院,還帶來兩個奶油做的小熊貓,田螺又驚又喜,說什么也不肯吃
,非要留著玩,丁香壞壞地笑著說:"田螺,讓我的熊貓跟你的熊貓說說悄悄話,好不好?"
田螺傻乎乎地把自己的熊貓湊了過去,丁香用力一碰,兩只熊貓一塌糊涂地粘到了一起,田
螺傻眼了:"你……我的熊貓!"丁樵哈哈大笑,"傻瓜!奶油放長了時間就會壞的,丁香是
要讓你吃下去。"她生氣地瞪著丁香,丁香卻在笑嘻嘻地吃著她的熊貓,一臉陰謀得逞的得
意。三人正在說笑,豐收也趕來了。丁樵對丁香使了個眼色,丁香心領神會,她拉拉豐收的
衣袖,"豐收,我在這兒坐了一上午了,讓我哥照顧一下田螺,你陪我去買點東西。田螺,
你要我給你帶點什么東西嗎?"田螺搖搖頭。一走出病房的門,豐收問丁香:"我剛坐下你就
要出來買東西,買什么呢?""真笨!我只是要給我哥和田螺創(chuàng)造機會,沒見我哥使眼色嗎?
還問買什么,就買你這個傻燈泡啊!"
"田螺,你的熊貓都弄成這樣了,等一會兒吃起來糊得滿嘴都是,你嘴上又有傷,還是
我來喂你吧。"丁樵也不等田螺同意,就拿過她手上的熊貓,用小叉喂她吃,田螺開心地吃
了一口。"田螺,你傷口還疼嗎?""不動就不疼了。""你還想吃什么跟我說,我下次給你帶
來。""謝謝你,丁樵,我小時候病了不肯吃飯,我哥也這樣喂我的。他雖然不會說話,可他
特別疼我,還為我去跟別人打架,結果被人家打得頭破血流,最后還是石峰去給他報的仇呢
!你跟我哥一樣好。""可我不是你哥啊!我也不是石峰,我是丁樵。""你是丁香的哥哥啊,
等于就是我哥哥。""如果我不要做你的哥哥呢?"丁樵凝視著田螺的眼睛,田螺突然明白了
他在說什么,一下子漲紅了臉,不肯再吃他喂的奶油了。"怎么不吃了?放心吧,這是奶油
,不是聘禮。"田螺的臉更紅了,她聲音細細地說:"你,知道我有男朋友吧?""你說的是石
峰?我知道,不過我不相信你們真的會到一起的。好了,不說這些了。吃吧!"田螺沒說話
,乖乖地吃完了剩下的奶油。
作者:
李迪
時間:
2006-4-25 20:02
3
親子鑒定掃去了丁文遠夫婦心中的最后一絲疑云,田螺就是他們的親生女兒,而丁香才
是田家的女兒。夫婦二人拿著那份鑒定書,相對無言。
田螺已經(jīng)出院了,不過暫時還不能去學校,就住在丁家。丁香休息兩天后就回學校去
了。沒有丁香做伴,田螺覺得很無聊。丁樵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照顧,讓她覺得承受著很大的
壓力,就連丁文遠夫婦也讓她感到不自在起來。田螺覺得他們好像一下對她的一切都感興趣
起來,特別是她過去的生活,他們總是不厭其煩地問了又問。只要有空,夫婦倆就跑到她身
邊坐下來,打聽她的事,田螺甚至覺得他們看她的眼神都變了。她不知道他們是因為她救了
丁香感謝她,還是因為希望她做丁家的兒媳婦而善待她,但不管出于哪種原因,田螺都覺得
受不了。她暗暗下決心,下個星期一一定和丁香一起回學校去。
又到了周末,丁香回來了。田螺連忙把她拉到房里,"丁香,我已經(jīng)好了,我想回學校
了。""你還沒有恢復,還是多休息兩天吧!""不行,丁香,你們一家人對我太好了,我真受
不了。再說,你又不在家,我好悶吶。""對你好也讓你受不了哇?我都不吃醋,你就安心住
著吧!哎,我哥有沒有跟你說什么呀?""丁香,你要還當我是好朋友,就別提這件事了。""
好,不提不提!真搞不懂你。"
吃飯的時候,田螺跟丁文遠夫婦說自己想回學校去了。"不行,你的傷還沒好呢!"丁樵
首先反對。"傷口已經(jīng)愈合了,沒什么大礙。我要再休息下去,功課可就拉遠啦。""功課不
是問題,我,哦,還有丁香都可以幫你補。你就安心地多休息幾天吧!""是啊,田螺,你不
用急著回學校的。還是先把身體養(yǎng)好了再說吧。"丁文遠關切地說。"叔叔,阿姨,我想好了
,還是回學校去上課。我真的沒事了。""田螺,你是不是住在這兒不習慣或者覺得哪兒不好
啊?"田玉燕問。"爸、媽、哥,你們就算了吧,就是因為你們對田螺太好,嚇著她了!真受
不了你們。反正我也贊成田螺回學校,這兩個星期我一個人在學校不知道有多煩!你們可別
以為我是吃她的醋啊!說實話,除了豐收,我是什么都愿意跟田螺共享的。"丁文遠夫婦欣
慰地看著丁香,丁樵夾了一個雞腿放在妹妹碗里,疼愛地說:"這個雞腿你就獨享了吧。"田
螺心中感動,她看著丁香說:"丁香,可惜我沒有什么好東西可以拿來讓你分享。""怎么沒
有?我就分享你自己呀!你呀,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之一。"丁香說著自己笑了。
晚上,田玉燕對丁文遠說:"文遠,丁香這孩子太好了,我們可千萬不能傷了她。以后
也要注意點,不能因為田螺就忽略了她。""我這心里可時時刻刻揣著她,她雖不是我們的親
生女兒,可是這么多年,她都已經(jīng)長到我們身上了。玉燕哪,我擔心的是丁樵這孩子啊,你
沒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愛著田螺嗎?""我怎么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了,以前,我還想說動田螺給他
做媳婦呢!不過我看得出來,她對丁樵沒意思。聽說她在農(nóng)村也有一個指腹為婚的對象,叫
石峰。田螺就是為他不肯跟丁樵的。幸虧這樣,不然,還真不敢往下想。不過,讓田螺嫁個
農(nóng)民,我可不甘心。""那事兒以后再說吧!眼下你得留心丁樵,必要的時候可以把這件事告
訴他,不能讓他陷太深了。"
這年春節(jié),丁文遠夫婦果然帶著三個孩子去了一趟石頭塆。不過,他們?yōu)榱瞬蛔寗e人起
疑,對田仲成和幾個孩子都說是為了感謝田螺救了丁香,所以特意去拜訪一下她的奶奶和父
親,不過,丁香丁樵和豐收卻認為爸爸媽媽另有心思,只是不便說破罷了。丁家一家人的到
來讓田仲成手忙腳亂,幸虧田螺和他們相處日久,深知這一家人親善友好,才讓父親穩(wěn)住了
陣腳。大家坐下來后,丁文遠田玉燕說起當年生孩子的事,又說起田螺救丁香的事,不住地
夸田仲成把女兒教得好。田仲成也十分客氣地感謝丁家照顧田螺,又對丁香兄妹贊不絕口,
幾個年輕人坐不住了,相互使著眼色,找個借口跑出去了。
"哎呀,真受不了他們這樣互相吹捧。田螺,我們?nèi)タ纯慈桑∵@次我們帶了相機
的,去照相啊!""好哇!"四個年輕人追追打打,跑到三生石上,照了許多相,唯一的遺憾
是冬天合歡樹上沒有花和葉,讓丁香直嘆氣。等他們回家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晚飯后,田螺正準備帶朋友們?nèi)ナ寮彝妫镏俪砂阉麄償r下來了。他笑瞇瞇地說:"
田螺,丁香,你們別走,大人有事跟你們說。"
四人不知他們要說什么,都坐了下來,田仲成看著田玉燕說:"這事兒還是你來說吧!"
田玉燕笑著點點頭,四個年輕人見他們?nèi)绱肃嵵仄涫拢加悬c莫明其妙了。
"田螺,丁香,我們兩家大人剛才商量過了,覺得你們兩人真的是有緣分,我們兩家也
有緣分。因此我們決定,讓你們倆結成姐妹,我們認了田螺做女兒,田伯伯認了丁香做女兒
,奶奶也同意了。今天晚上當著田螺去世的媽媽的面,我們兩家就認個親吧。"四個年輕人
目瞪口呆,面面相覷。田仲成在方桌上擺上妻子的遺像,丁文遠又幫忙擺好蠟燭和香爐。田
仲成擺好東西后對田螺說:"田螺,我們本來是高攀不起的,可是你叔叔阿姨這么看重你,
也是你的福氣,你將來可要好好孝敬他們。"他又轉頭對丁香說:"丁香啊,我是個鄉(xiāng)下人,
你爸爸媽媽說我們兩家有緣分,非要委屈你給我們家做個干女兒,田伯伯也不知是哪輩子修
來的好福氣。"丁香和田螺傻乎乎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大家,不知說什么好。田
玉燕說:"怎么傻了?丁香,你這個傻丫頭,難為田伯伯倒肯認你。來,你們倆先點上香,
給田螺的媽媽磕頭,再給奶奶、田伯伯、爸爸媽媽磕個頭。"田玉燕牽著兩人的手,走到桌
子前,親手點上一柱香,她對田螺母親的遺像說:"嫂子啊,你好好看看你的這兩個女兒,
你在天有靈,要保佑她們平平安安,快快樂樂。來,給你們的田家媽媽磕個頭吧。"丁香和
田螺對望了一眼,機械地跪下磕了一個頭。丁樵和豐收在一邊看呆了,他們覺得有些滑稽可
笑,可大人的認真又讓他們不敢笑。丁樵看了父親一眼,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受過高等教育,在政府
部門任職的父親,非但沒有對這種儀式感到可笑,反而虔誠認真,眼中閃著淚光。丁樵心中
十分震驚,他不知道大人們是怎么了,但是看著丁香田螺雙雙給兩家的大人一一磕頭,并接
受他們的祝福,一種溫馨的感動也在他的心中暖暖地升起,他偷偷地看了豐收一眼,發(fā)現(xiàn)他
也是一臉的感動。
磕頭完畢,丁香和田螺一人從對方大人手中得到一個紅包,她們對望著笑得很開心,又
都有點不好意思。丁香悄悄地在田螺耳邊說:"田螺,這些都是真的嗎?我怎么覺得跟拍電
影似的呢?你先前知不知道會這樣啊?""我不知道,我心里也覺得好奇怪。這是誰的主意啊
?""看起來好像是我爸爸媽媽的主意。田螺,我喜歡這樣,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我還真的
很感動。"田螺點點頭。
第二天,丁文遠夫婦還專門去了石峰家,不管石峰出于什么目的,他們都十分感謝他供
田螺讀書、上大學。田螺一到石峰家,就悄悄地把兩家認親的事告訴了他,石峰萬分驚訝,
心中起了許多疑問。不過,他還是十分鄭重地把丁、田兩家人接到自己家里吃了一頓飯。丁
家人臨走時,他又親自找車把他們送到公路上。回來的路上,石峰把車騎得很慢,田螺坐在
車后抱著他的腰。"田螺,你說他們這么做,會不會是想讓你做他家的……""你就在那兒瞎
猜吧!石峰哥。反正我心里只認一個帳。"她說著把臉緊緊地貼在他寬厚的背上,石峰加快
了速度,摩托車呼地一下朝前沖去……
在汽車上,丁家一家人也正在說著這件事。
"媽,你為了我哥可什么都做啊!偏心!"丁香摟著田玉燕的脖子撒嬌道。
"我為你哥做什么啦?""還裝呢!田螺的事啊!"
"別胡說!這事跟你哥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哥和田螺不合適,你別在里面瞎摻和。"
"怎么不合適了?我覺得挺合適的。"丁香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后排心事重重的丁樵,又低
聲說:"媽,我哥可喜歡田螺了,他自己親口說的,不過田螺好像不愛他。"
"這不就得了!哎,你說田螺是不是真的喜歡那個石峰啊?"
"媽,這件事有點奇怪,你說田螺出于報答吧,那個石峰曾親口說不要田螺報答她,田
螺沒必要死撐著;你說不是報答吧,田螺真的會愛上一個農(nóng)民?我怎么也不相信。"
"丁香,別這么說,那個石峰不錯啊!有男人樣。不過說真的,媽也不贊成田螺嫁給
他。媽希望田螺能像你和豐收一樣,找到一個更般配的男朋友。"丁香附在她耳邊說:"我哥
就是最般配的。"田玉燕臉一沉,"丁香,我已經(jīng)說了,別再提你哥的事了!你哥和她不可
能。她根本不愛丁樵。以后不許說這事。"丁香做了一個鬼臉,心中暗暗地說:我哥會聽你
的?
作者:
李迪
時間:
2006-4-25 20:02
4
已經(jīng)到了大三的下學期,形影不離的田螺和丁香由于有了焚香結拜的經(jīng)歷,更是好得跟
一個人似的。田螺在丁家出進時也比以前更大方了,基本上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丁文遠夫婦
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覺得田螺認不認都沒有關系了。可丁樵的情形倒讓他們擔起心來,田
螺沒來時,他常常一個人煩悶地獨處,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田螺來了,他全部注意力都在
她一個人身上,想盡千方百計逗田螺高興。丁文遠夫婦很著急,想找個機會跟丁樵說明田螺
的事,可又不知道怎么跟他說好。
五·一放假期間,天一直下雨,田螺取消了回石頭塆的打算,城里也無處可去,四個年
輕人整天呆在家里,可并不覺得煩。丁香和豐收只要有彼此就開心;丁樵能和田螺在一起,
是決不會悶的,心思動得比什么時候都快;田螺一向隨遇而安,不挑剔。
這一天,丁香和豐收又躲到丁香的小房里嘀嘀咕咕去了,丁香還警告田螺和丁樵不許打
擾他們,否則她就不客氣了。一關上門,兩人就笑了,丁香躊躇滿志地說:"我為我哥創(chuàng)造
了這么多的機會,要是他還不成功,我就把田螺許配給別人了!"豐收撲哧一笑,"你以為你
是田螺什么人哪?還許配!"
田螺在丁樵的房間里看一本漫畫書,自己在那兒邊看邊笑。她看到一幅十分有趣的漫畫
,笑著對丁樵說:"你來看,笑死我了。"當她抬頭看著丁樵時,發(fā)現(xiàn)坐在她旁邊的他什么也
沒干,正在癡癡地望著她,也不知看了她多久。田螺大窘,臉嘩地一下紅了,連忙用雙手支
著臉低頭看書。丁樵伸手捉住田螺的兩只手腕,讓她面對自己,"田螺,你別動!看著我,
你真的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和石峰公平地競爭嗎?我自信比他更能給你幸福。"田螺無
聲地掙扎著,丁樵卻死死抓住她的手不放,門呯地一聲被推開了,田玉燕臉色鐵青地站在門
口,"丁樵,你在干什么?放開田螺!"丁樵急忙放開田螺的手,生氣地說:"媽,你進來怎
么也不敲門哪!"田螺面紅耳赤地站在一邊。田玉燕走到田螺身邊,摸著她的頭問:"他沒有
欺負你吧?"田螺尷尬地搖搖頭。丁樵更生氣了,他大聲說:"媽,你胡說些什么呢?"丁香
和豐收聽到動靜也跑了過來。田玉燕面向丁樵,嚴厲地說:"丁樵,這世界上你追求任何女
孩子媽都不管,唯獨田螺,媽決不許你碰她!"丁樵大怒,"我偏要碰她,你管得著嗎?"說
著一把拉過田螺,低頭就要吻她,田玉燕沖上去用力推開他,"畜生!她是你親妹妹,你們
是兄妹!"她又把驚魂未定的田螺摟在懷里,"田螺是我和你爸爸生的!是我的親生女兒!!
"田螺駭然推開她,退后幾步,瞪大眼睛看著她。丁樵站在原地呆若木雞,丁香走上前抓住
田玉燕的手,吃驚地說:"媽,你在說什么呢?"田玉燕剛才情急之下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丁香站在
門口,這會兒突然清醒過來,她緩緩地說:"該來的遲早會來。這事兒你們遲早也是會知道
的。豐收,去書房把你丁叔叔叫出來,我們大家去客廳吧。"田玉燕一手拉著丁香,另一只
手去拉田螺,田螺害怕地把手放到背后,后退了一步,她看了她們一眼,自己快步跑到客廳
,直到大家都在外面坐下,丁樵才神情恍惚地從房里出來。
"文遠,我想把一切都告訴他們。"丁文遠點了點頭。
"孩子們,你們聽著,有一件事爸爸媽媽瞞了你們快一年了。今天不得不說出來了。不
管媽媽說什么,希望你們都能勇敢地面對,理智地接受。田螺,你坐到我身邊來,像丁香一
樣。媽媽跟你們講一個故事。"田螺全身僵硬,她猶豫了一下,機械地走到田玉燕身邊坐
下。她發(fā)現(xiàn)丁香也和她一樣緊張,臉色都變了,她們對望了一眼,又迅速避開了對方的目
光。
"丁香,你覺得爸爸媽媽是不是愛你的?"丁香毫不猶豫地點頭,"田螺,你覺得我們是
不是愛你的?"田螺也輕輕點頭。"那好,我們就在愛的前提下談話。事情要從去年秋天說起
,那次丁香回來說到血型的事,這引起我的注意。我和文遠的血型都是AB型的,而丁香卻
說她是O型,這在遺傳上是不可能的。相反,田螺卻和我們血型相同,我和文遠仔細回憶當
時你們出生的情景,發(fā)現(xiàn)很有可能你們倆抱錯了。當時護士先后抱出丁香和田螺,分別叫丁
家的和田家的,文遠和田螺的爸爸就分別接過了她們,看起來好像沒問題,而實際有一個巧
合:我和田螺的媽媽竟分別姓田和姓丁,也就是說,護士當時叫的是我們的姓,而兩位爸爸
以為叫的是他們。當然,這還只是推測,后來,田螺被人打傷住院,你們倆應該記得,我當
時要你們做了一次全面體檢,我和文遠把你們的血樣拿去做了親子鑒定,結果證明,你們兩
個確實抱錯了。文遠,你去把鑒定書拿來吧,讓她們看看。"一切發(fā)生得太突然,讓人不知
該作何反應,幾個年輕人靜靜地坐著,誰也沒有說話。丁文遠拿來了鑒定書,四個人默默傳
看著,白紙黑字,把事實無情地展現(xiàn)在他們面前。
"媽,你為什么不早說?"丁樵問。
"媽媽不敢說,我和爸爸怕有人會為此受到傷害,今天媽是不得已才說的。我們本來打
算永遠不說的,丁香、田螺,你們兩個在爸爸媽媽心中是一樣的重要,媽媽怕這件事會對你
們產(chǎn)生影響。"
丁香覺得自己有一瞬間蒙了,但她很快就清醒起來,自從田螺去年受傷以來,爸爸媽媽
的種種奇怪的舉動,現(xiàn)在她終于全明白了。她恍惚地笑了一下,"我真可笑,竟然說除了豐
收,我的一切都可以和田螺共享。真是可笑!可笑!"豐收擔心地坐到她身邊,丁香馬上站
起來讓開,她用力想抽出被田玉燕握住的手,田玉燕更堅決地把她拉到身邊坐下。田螺都還
沒怎么回過神來,她糊里糊涂地問了一句:"阿姨,你是為了不讓我和丁樵在一起,故意編
出來的吧?"田玉燕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痛苦地搖搖頭。
"你們看,這就是我們不愿意看到的。"丁文遠把椅子移到她們面前,他伸手握住兩個女
兒的另一只手,"丁香,田螺,你們兩人受到高等教育,也很有頭腦,不糊涂,而且你們本
來就親如姐妹。這件事不是誰故意安排的,爸爸希望你們能平靜地對待。相信爸爸媽媽對你
們的愛決不會有任何改變!過去的事不可能再改變,至于今后的事,你們自己來選擇,反正
在我們心目中,你們都是我的女兒,我的驕傲!這一點不會變。"丁香和田螺對望著,說不
出話來,而在她們各自的心中,卻有不同的念頭掠過:丁香眼前浮起那條讓她叫苦不迭的山
路,蠕動的螞蟥,還有洗衣燒飯插秧割谷的田螺,血順著她滿是泥巴的小腿蜿蜒而下……而
在田螺的心中,正艱難地接受著一個事實:她一直羨慕的丁香的家庭,丁香的生活,丁香的
親人,丁香的成長歷程,本來應該是她自己的!
屋里一片靜默,只有心靈在不安地觸碰,情感在痛苦地掙扎。丁樵心中五味俱全,他看
看田螺,又看看丁香,痛苦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唯一的外人是豐收,而他也因為這件事與這
兩個女孩子關系微妙起來,他認真看了看兩個女孩子,很快就確定自己的心放在哪兒。他首
先打破沉默:"這是好事啊!大家以前只是結拜,現(xiàn)在可就真的是親人了!丁香、田螺,老
天對你們真是特別鐘愛,讓你們憑空比別人多了一倍的親人。""豐收說得好,孩子啊,你們
什么都不會失去,只是多了一些親人。"丁文遠緊緊握著兩個女兒的手。
田螺低頭想了一會兒,問道:"我爸爸知不知道這件事?"田玉燕搖搖頭:"我們沒說,
你們倆說該怎么辦呢?要不要告訴他?"田螺看看丁香,發(fā)現(xiàn)她也正在看自己,丁香移開目
光,緩緩地說:"既然錯了,當然是改正錯誤,各自回到自己該去的家。"田螺注視著她堅決
地說:"不!丁香,我不想改變現(xiàn)狀。就這樣吧。""你什么意思?"丁香的眼中露出不滿的神
情,說話的語氣也變了,其他人都覺得有點不安起來。"丁香,假如不知道這件事,我們在
各自的家庭中生活是不是快樂的?"丁香默認。"那我們就各自繼續(xù)自己以前的快樂生活好
了。"丁香用力想掙開自己的手,同時冷冷地說:"你的意思是我以后的生活就不會再快樂了
?所以你同情我,同時表現(xiàn)你自己是多么的大度?"田玉燕著急地說:"你們有話好好說,別
傷了感情,啊?丁香,你別多心,聽田螺解釋清楚,好不好?"丁文遠也用力捏捏她的手,
示意她不要激動。
田螺等丁香靜下來,才平靜地說道:"丁香,如果像你說的那樣對換,不光你不快樂,
就沒有一個人會快樂!我不快樂,因為我不習慣在你的位置上生活,我放不下我奶奶、爸
爸、我哥還有石峰;你曾親口告訴我,你無法忍受農(nóng)村的生活,因為你根本不是在那兒長大
的。即使你咬牙堅持下去,又怎么會快樂?你和你爸爸媽媽、丁樵還有豐收感情這么深,離
開他們你可能快樂嗎?"丁香咬著唇,眼淚浮了上來,可她倔強地忍著。田螺繼續(xù)說:"叔叔
阿姨和丁樵不會快樂,即使有我在身邊,他們想到你只怕心都要碎了,還要在我面前忍著。
豐收那就不用我說了。"她說著抬頭看看豐收,豐收拚命點頭。"至于我奶奶、爸爸和哥哥,
我了解他們,他們會把你當客人似的,生怕你受委屈,只要你有一點點不開心,他們的痛苦
就會有很多,到時候只怕會使他們把兩個女兒都讓出來,自己在家里獨自傷心。我奶奶的心
臟也不好,我不敢肯定她能不能接受這件事,丁香,對不起了,為了讓奶奶晚年平平安安地
度過,我決不讓她知道你才是她的親孫女兒,因為現(xiàn)在她最愛的是我。還有石峰哥,從小到
大,他對我呵護備至,用自己辛苦賺來的錢供我上學,雖然他嘴里說不是因為指腹為婚的原
因,可村里那么多女孩子,他為什么就只對我好?假如他知道原來弄錯了,你叫他怎么面對
?我和石峰跟丁香和豐收不同,雖然都有個指腹為婚的經(jīng)歷,但我不得不承認,我和石峰之
間的確有金錢的關系,盡管我們兩人都不看重這些,但我不能忽略這些,我是要回到他身邊
的。而丁香和豐收也是分不開的,兩家大人又肯定要各有一個女兒,既然一切都將不得不按
照原來的軌跡走,我們?yōu)槭裁匆獜娦懈淖兯课艺埱蟠蠹也灰堰@件事告訴我身邊的任何人
,他們對我,就像你們對于丁香一樣,很重要。我不想讓他們生活在陰影當中,因為他們和
你們相比,心理上完全處于劣勢。到時候既怕委屈了丁香,又怕委屈了我,最后就只好委屈
自己了……"田螺說到后來,眼圈紅了,說不下去了,丁香已是淚流滿面。田玉燕把兩個女
兒緊緊地摟在懷里,泣不成聲。丁樵和豐收也悄悄地揩去了眼角的淚。
丁文遠拍拍女兒的肩,慈愛地說:"丁香,你的意思呢?"丁香抬起淚眼,環(huán)視大家,最
后,她把目光停在田螺臉上,:"田螺,對不起!你讓我覺得自己好渺小。我占有了本該屬
于你的一切,卻把應該由我承擔的艱難留給了你,雖然這并不是我的錯。命運對你這么不公
平,你還能為這么多人著想,你讓我慚愧。田螺,我愿意按你說的做。但請你相信我,也請
大家相信我,我決不是因為怕吃苦,或者不想認自己的親生父母,才同意這樣做的。你們相
信我。"丁香懇求地看著大家,田螺連連點頭:"我相信你,真的相信你!你在不知道我是誰
的時候就能對我這么好,又怎么會拒絕自己的親人?"田玉燕把女兒抱得緊緊的:"孩子,你
是怎樣的人,我們還不知道嗎?"每個人都把關切信任的目光投向她。丁香又一次流下了眼
淚,"我心里會認他們的,我也會一直孝敬他們。我不想欺騙自己,如果讓我和田螺換個位
置,我的確不會快樂,不是因為怕苦,是因為我熟悉和深愛的環(huán)境改變了,我無法適應,我
適應的過程又勢必給很多人帶來痛苦,就像田螺說的一樣。而且到最后,誰也不知道我會變
成一個怎樣的我。而現(xiàn)在的這個我,我肯定她是善良的,快樂的,寬容的,有愛心的,我愛
你們,愿意給大家?guī)硇腋?鞓罚蚁嘈盼乙沧龅搅耍驗槲腋杏X得到你們有多愛我!我希
望繼續(xù)做那個能給大家?guī)砜鞓返亩∠悖灰兂纱蠹业目鄲溃晕医邮芴锫莸囊庖姡?br /> 讓我親爸爸知道這件事,讓他們安心地把所有的愛都給比我更優(yōu)秀、更值得他們驕傲的女兒
田螺。爸、媽、哥,田螺是你們的親生女兒,親妹妹,你們多愛她都是應該的,但我也是真
的愛你們,離不開你們,所以我求你們原諒我的自私和脆弱,接受我繼續(xù)做你們的女兒,妹
妹,一如既往地愛我。"丁文遠夫婦心中大痛,兩人眼淚縱橫,他們一直最怕的就是丁香受
到傷害,失去這個女兒,現(xiàn)在他們放心了。丁文遠欣慰地說:"我一直不明白命運為什么要
跟我們開這樣一個玩笑,現(xiàn)在,我要感謝命運了,如果不是這樣,我怎么可能有兩個這么好
的女兒?丁香,田螺,我們以前不敢說這件事,就是害怕你們會變得不再是原來那兩個善良
美好的女孩子,而決不是要分清誰是丁家的誰是田家的,誰該去誰家,這么多年了,都長到
一起了,能分得清嗎?你們倆能這么周全理智地對待這件事,是爸爸媽媽多慮了。我也同意
田螺的意見,大家心里明白就夠了,一切照舊。"
豐收站起來激動地說:"叔叔,阿姨,今晚我請客,把我爸爸媽媽也叫來,我們大家一
起去外面吃飯,為世界上有這么好的田螺和丁香,為這件事的圓滿解決慶祝一下,好不好?
""好啊,我親自去請你爸爸媽媽,跟他們說清楚這件事。你們在這兒聊一聊,我現(xiàn)在就去。
文遠,你跟我一起去吧。"大家心里都明白,田玉燕是要給他們留下重新相互面對的時間和
空間。
作者:
李迪
時間:
2006-4-25 20:03
5
事情解決得好像很完美,丁文遠夫婦終于松了一口氣。長假結束后,田玉燕覺得應該找
丁樵談談了,雖然幾天來一直把心思放在兩個女兒身上,她還是注意到了兒子的落寞沉默。
"丁樵!先別回房去,跟媽媽談談好嗎?"田玉燕叫住了一吃完飯就把自己關在房里的丁
樵。丁樵看看母親,坐了下來。
"丁樵,對不起!媽媽沒有早點把這件事告訴你。我知道這個事實對你很殘酷,但是沒
辦法,你想開點。"
丁樵苦笑了一下,"也只能如此了,一條死路,不想開又能怎么樣?媽,你放心吧,我
沒什么。"停了一會兒,他接著說:"其實這樣也好,就算田螺不是我妹妹,她也未必接受我
,只怕今后的痛苦會更大。這件事倒給了我一條退路,還多了一個好妹妹。"
"你真是媽的好兒子!媽心里的幾塊大石頭總算放下了。"
"媽,我這兒是沒問題,不過丁香好像有點問題。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件事對她的影響?"
"媽是覺得她這兩天變得沉默了,不過這也很正常,我想她一向開朗,過幾天會好的。
你覺得田螺呢?"
"田螺倒沒什么,她一向沉著冷靜,又堅強。丁香沉默還在其次,你沒發(fā)現(xiàn)她有點小心
翼翼,和豐收都不怎么說話?我是怕她老覺著自己欠田螺的,又害怕失去我們,心理負擔過
重。"
"丁樵,你有空多陪她說說話,叫豐收多關心她。這孩子,從小到大就沒一件事不順心
,這事兒,對她的影響是比田螺大。什么時候我還得和田螺說說,讓她來幫丁香肯定比我們
都管用。"
丁香的心里的確背著沉重的包袱。雖然大家還是一樣對她,甚至比以前更好,特別是豐
收。可是她無法把自己是占有了田螺的一切這個念頭從心里抹去,而且到了今天,她還在繼
續(xù)占有著。在學校里,每天面對田螺時,她覺得自己都有點不敢正視她。田螺注意到了丁香
的這種變化,一向愛說愛笑的她突然變得沉默,這讓田螺很難接受。以前,丁香開朗風趣的
性格總能感染得田螺也變得活潑,現(xiàn)在丁香不說話了,她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又怕自己說錯
話弄巧成拙,反而更疏遠了大家的關系。兩人在一起時,更多的是沉默,偶爾相視一笑,也
沒有了從前的單純和默契。而對這種變化最著急的還是豐收,丁香都不怎么和他說話了,還
常常有意無意地回避他,即使和他單獨在一起,也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以前快樂明凈
的目光,現(xiàn)在也常常透著憂郁和傷感。豐收把他的苦惱和擔心告訴了丁樵,丁樵認為能幫她
解開心結的,恐怕只有田螺了。他們決定把田螺約出來單獨談談。
一天下午,丁香回到寢室時,發(fā)現(xiàn)田螺不在,就隨口問同學:"田螺呢?"
"她跟你的那個豐收出去了,不是去找你的嗎?"
"哦,可能錯開了吧!豐收沒說找我有什么事嗎?"
"不知道,他一來就把田螺叫出去了,在門口說了幾句就一起走了,神神秘秘的,也不
知道你們搞什么鬼。"
丁香拿起一本書坐在床上看,可是她心緒不寧,一味地胡思亂想,不知道自己在看什
么。晚上七點時,田螺才回來,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丁香用一種很隨便的口氣問道:"去
哪兒了?現(xiàn)在才回來?"田螺想了一下說:"啊,剛才你不在這兒,丁樵來了,叫我?guī)退倚?br /> 資料,順便請我喝咖啡。"丁香強笑著說了一句:"是嗎?"這一夜丁香輾轉難眠。
兩天后,田螺正在寢室里和丁香一起粘貼剛剛收集到的建筑資料,田螺邊貼邊跟丁香講
著自己是怎么"偷"來這些資料的,正說得高興,外面有人喊:"田螺,電話!""誰呀?""不
知道,說是姓豐。"田螺看了丁香一眼說:"豐收的電話,你去接吧!""他是找你的,干嘛我
去接。"丁香淡淡地說。"那好,你繼續(xù)幫我貼,我去接,別貼錯了啊!"田螺放下手上的東
西跑了出去。丁香呆呆地坐在那兒,機械地貼著圖片,透過窗戶,她看見田螺正在興奮地和
豐收說著什么,臉上掛滿了笑。電話打了差不多十分鐘,田螺才回來,丁香都沒有勇氣抬頭
看她了,也不敢問他們說些什么,只顧低頭做事。"豐收問你好不好,還說有個女孩子喜歡
上了丁樵,可丁樵卻不喜歡她,弄得很尷尬。你的豐收可真啰嗦!說起來沒完沒了的,我還
真怕你把我的東西貼錯了,讓我看看,有沒有貼錯?"
以后的幾天里,田螺打進打出的電話很多,她似乎很高興,臉上常常掛著笑,走路都顯
得更輕盈,仿佛心里裝著很多喜悅,丁香甚至覺得她連看自己的眼神都變得怪怪的。連著幾
個夜晚丁香都不能入睡,整個人明顯地消瘦了,她越來越沉默,常常一個人靜靜地坐著,田
螺跟她說話,她也總是微笑地聽著,自己很少說。
"丁香,你怎么啦?是不是病了?"下午上完課后,田螺邊走邊關心地問丁香。丁香對她
倦倦地一笑:"我很好,沒病。""可是你看起來無精打彩的。這樣吧,我們有兩個星期沒回
家了,這個周末回去,讓爸爸媽媽弄點好吃的,不不不,還是去豐收家,讓他好好地給你補
一補。"丁香站住了,她拉著田螺的手說:"田螺,我們?nèi)ツ沁叢莸厣献鴷䞍汉脝幔?quot;"好啊!
"
"田螺,你覺得豐收這個人怎么樣?"兩人坐下來后,丁香看著自己的鞋輕聲問道。
"豐收挺好啊!就像你說的,天下第一!"
"那……你喜歡他嗎?"丁香停了一會兒又問。
"你知道,我一向都喜歡他的。"
丁香鼻子一酸,眼淚慢慢浮上眼眶,她拚命低著頭,下巴微微發(fā)抖,"田螺,豐收本來
就是你的,我把他還給你吧。"田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強忍著笑意說:"那還不夠。"丁香
抬起頭,含淚問:"還有什么?"田螺伸手抓住她的肩,"還有很多,你得把你的聰明美麗給
我,把你和豐收共同成長的經(jīng)歷給我,特別是把你那顆愛豐收的心給我,不然的話,你把豐
收給我有什么用?他的心還不是留在你那兒?丁香,我們?nèi)フ覀醫(yī)生,把臉和心都換了,好
不好?"丁香凝視著田螺的眼睛,眼淚滾滾而下,她聲音顫抖地問:"田螺,你真的不要豐收
?把他也給我?""丁香,豐收要是知道你今天說的話,會很傷心的!他又不是東西,既不是
別人給你的,也不是你可以拿來送人的,他是你的愛人!丁香,你這個樣子讓我很苦惱,你
什么也不欠我的,也許在經(jīng)濟上,你比我享受的更多一些,可是我得到的愛并不比你少呀!
我心里真的是很平衡的,我沒有騙你。你也看到,我在農(nóng)村生活并不覺得苦,我已經(jīng)習慣了
,而且我也沒有什么損失啊!你看,今天我們不是站在同一高度上嗎?相反,我倒覺得欠你
的,我不要你認自己的親生父親。丁香,豐收說得對,除了多了一些親人,什么都沒變。"
丁香哭著把臉埋在田螺的懷里。
她們回到寢室的時候,天已經(jīng)快黑了,同室的同學一見丁香就說:"你們跑到哪兒去了
?丁香,你哥打了好幾個電話來,急得跟什么似的,叫你一回來就跟他打電話。""什么事這
么急?"丁香看著田螺,她也搖搖頭,兩人跑到電話旁。
"哥,我是丁香,什么事啊?"
"你趕快坐車來豐收家,豐收出事了!"
"他出什么事啦?!"
"你來了就知道了,不要一個人來,讓田螺陪你一起過來,快點啊!"
丁香一放下電話就哭了:"田螺,我哥說豐收出事了,讓我們趕快去他家。""還哭什么
,趕快去啊!"田螺拉起她就跑。
坐在車上,丁香不停地在發(fā)抖,田螺緊緊地抱著她安慰她,"別怕,豐收在自己家里,
不會有什么事的,別怕啊。""在家里才更可怕啊!我哥為什么讓你陪著我去啊?他為什么不
告訴我出什么事啊?田螺,你告訴我啊!""說不定他們跟你開玩笑呢?肯定不會有事的,你
別自己嚇自己啊。""要是豐收有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田螺一把推開她,"哦,你剛才還
說把豐收送給我,原來全都是假的呀!"丁香哭著說:"我什么時候說過把他送給你啦?我沒
說過,豐收是我的!""好好好,沒說過,是你的,好了吧?到了到了。"
丁香一下車就飛也似的朝豐收家跑,連長跑冠軍田螺也只能跟在后面。給她們開門的是
丁樵,丁樵一臉悲戚,丁香迅速掃了一眼客廳,沒看見豐收和他的父母,倒是丁文遠夫婦默
默地坐在一邊,丁香心一沉,一把抓住哥哥的衣服,顫聲問道:"豐收呢?"丁樵指了指豐收
的房間,"你自己去看吧!"丁香雙手抓得更緊了,她尖聲說:"不,我不去,你叫他出來!
你叫他出來!!豐收,你出來!"丁樵半抱半拖,把她弄到房門口,丁香鼓起勇氣用力推開
門……
房間里沒有人,也沒開燈,幾十支點燃的蠟燭在地上擺成一個大大的彎月,月彎處,用
紅色的玫瑰花擺成一個心形,心形的中間,密密地放滿了丁香花。音樂響起來了,鄧麗君甜
而柔的聲音在唱著那首經(jīng)典的老情歌: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整個房間里如夢境一般。
丁香站在那兒不能動彈,她感到有一雙熟悉的手從后面輕輕地抱住了她,有一縷溫暖的
呼吸在她的耳邊拂過,丁香慢慢轉過身,她不抬頭也不看,把臉埋在豐收的胸前,再也不肯
露出來。他們的親人站在旁邊,含笑含淚地看著,誰也不說一句話……
作者:
李迪
時間:
2006-4-25 20:04
標題:
第三章
1
田螺還沒有下車就看見石峰的摩托車停在路邊樹下,他正橫坐在車上向這邊張望,看到
田螺乘坐的汽車開過來,他連忙從車上跳下來,田螺隔著車窗向他揮揮手,石峰看見了,裂
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田螺提著行李從車上跳下來,石峰接過行李放在車前,自己跨上摩托車,田螺也迅速爬
上后座。
"累不累?""不累,都是坐車,又沒有走路。你等多久啦?""一小會兒。""我知道你等
了好長時間,我看見地上好多煙頭。"田螺說著抱緊了他的腰,把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背上。
放暑假了,丁香非要和田螺一起回石頭塆,說是要幫忙干活兒,田螺死活不肯讓她去,
"丁香,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你自己說,你敢下田嗎?到時候得專門派人幫你趕螞蟥,
再說,爸爸能讓你下田?就算不下地干活,在家里干,我們家那土灶你會燒嗎?也就能洗衣
服,可那幾件衣服我們也不指望你去洗。而且豐收和丁樵又沒空去,到時候爸爸肯定要我別
做事,陪你玩,那你可就是幫倒忙了。這兒爸爸媽媽哥哥都要上班,你還是替他們做點事吧
!你聽我的,春節(jié)再去,好不好?"好不容易說服丁香,田玉燕又跑去買了大堆東西,讓她
帶回去,這可推不掉了,帶這么多東西走那近十里的山路,可不是說著玩兒的,她只好提前
拍電報叫石峰來接她。
吃過晚飯,田螺在河里洗完澡,換上干凈的衣服在門前乘涼。她躺在竹床上,把腿擱在
奶奶身上,奶奶輕搖著蒲扇幫她趕蚊子。
"奶奶,你說我和丁香,誰好?""丁香是長得跟朵花兒似的,不過在奶奶心里呀,咱們
田螺最好。"田螺翻身坐了起來,她抱著奶奶的脖子問:"奶奶,要是我跟丁香對換一下,你
愿意嗎?""不換,我們田螺是金不換。怎么,想去別人家當閨女啦?"奶奶笑道。"才沒有呢
,奶奶,我哪兒舍得你呀!"
"奶奶,田螺。"石峰走了過來,田螺連忙向奶奶身邊挪動一下,讓出地方,"石峰哥,
這兒坐。你把腳放在竹床上吧,下面有蚊子。"
"石峰啊,今天幸虧你去接田螺,要不丁家?guī)敲炊嗟臇|西,田螺怎么拿得動?"
"奶奶,小事兒。田螺,丁香一家人對你可真好啊!""是啊,也不知道田螺前輩子跟丁
家結了什么緣。你們聊吧,我要進去睡了,人老嘍,不中用了。"奶奶把扇子給石峰,自己
回屋睡覺去了。
"田螺,你穿這條裙子很好看。"石峰輕輕為田螺搖著扇子。
"是嗎?丁香他們也說好看,媽媽給我買的。""媽媽?!"
"哦,我是說丁香的媽媽,她不是認了我做女兒嗎,所以我有時候也叫她媽媽呀。"田螺
有些慌亂地解釋著。
"他們,不光是想你做他們的女兒吧?"
"石峰哥,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跟你說,這世界上,我跟誰戀愛都有可能,唯獨丁樵
是決不可能的!你放心,以后不要胡思亂想了。"
石峰臉一熱,"我,我沒有。"他有些不好意思,不再說話了。田螺調(diào)皮地把臉湊到他面
前,笑著說:"怎么不說話了?在想我嗎?"石峰難為情地用扇子輕輕遮住她笑盈盈的臉。
"石峰哥,你說實話,我和丁香,你更喜歡誰?或者說誰更好一些。"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你了。再說,她再好跟我又有什么關系?"
"假如,我是說假如啊,我和丁香換一下,你喜歡的就會是丁香,對不對?"
"你胡說什么呢?說實話,我一點也不喜歡她!就是把你們換了,你還是你,她還是她
,我也還是我,我永遠都沒法喜歡她這種肥皂泡似的女孩子。"
"你說什么?你說丁香是肥皂泡?她知道了還不恨死你!"
"她現(xiàn)在也不喜歡我啊!再說,她的確就是一副漂漂亮亮,一碰就碎的樣子,不是肥皂
泡是什么?"
"你不了解她,她不是肥皂泡,她是彩虹,太陽把所有的光彩都給了她。"
"要那么多光彩干什么?只要好看哪,一種顏色也就夠了,就像你。"
田螺甜蜜地笑了,"那你說,我是哪種顏色?"
石峰把頭向后仰了仰,"我也說不清,反正是最好看的顏色就是了。"田螺心滿意足地把
頭靠在他的肩上。
今天是十五,月亮特別的圓,天空中沒有一絲云彩,星星也很少,這么好的月色,村里
的孩子們到處跑著打仗、捉迷藏,讓人覺得比白天還要熱鬧。
"田螺,天天不是在你家門口乘涼,就是在我家門口乘涼,你敢不敢跟我去個地方?""
去哪兒?""三生石。""晚上去那兒?"田螺吃驚地問。"有我在,你怕什么?再說,月亮這么
好,去吧!""那,好吧!走!"
月光下的三生石,田螺還是第一次看到。石面泛著淡淡的青光,月光把合歡樹葉的影子
細致地鋪在上面,三生石看起來好像是一塊有生命的石頭。石峰把田螺抱起來舉到石頭上,
自己也輕巧地跳了上去。兩人的臉上身上也被多情的合歡樹描上了花紋,他們看著彼此的臉
,哈哈大笑起來。
"想不到,這兒晚上比白天還好看。你以前晚上來過嗎?""來過。"
田螺警覺地問:"你來過?跟誰一起來的?來干什么?"石峰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向后
一躺,愜意地說:"一個人來啊!什么也沒干,就躺在這兒聽三生石和合歡樹說話。"田螺笑
著打了他一下,"他們都說什么啦?"他閉上眼睛不說,田螺又輕輕搖搖他:"石峰哥,你告
訴我,你都聽到什么啦?"石峰臉紅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聽不懂他們說什么。""你不
說我也知道他們說什么。"田螺神氣地揚起臉。石峰呼地一下坐起來,"說什么?"
田螺低下頭,身子微微發(fā)抖,她輕聲說:"三生石說:我會一直在這兒等著,等你來娶
我。"石峰心中一熱,他伸手把田螺抱過來,低頭親吻她的唇。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親密地
接觸,田螺臉上滾燙,一動不動地讓他抱著,吻著。石峰像抱小孩似的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坐
下,他低頭深情地注視著月光下那張美麗的臉。田螺害羞地把臉緊緊貼在他寬厚結實的胸前
,她垂著眼,咬著唇,心跳得厲害。石峰更緊地把她抱在懷里,田螺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快被
他抱碎了,他灼熱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激情與渴望讓他全身繃得緊緊的,一陣更長久更熱
烈的親吻過后,他在田螺耳邊說:"田螺,我想要你。"田螺的心撲撲亂跳,她緊緊抱著石峰
,指甲深深地掐進他的身體里,同樣的渴望緊張惶恐地回應著他。石峰輕輕褪下她的衣裳,
把她放在三生石上,他強壯有力的身軀迅速覆蓋了她柔軟潔白的胴體,田螺覺得自己被他放
到了云端,一種從未有過的體驗讓她痛,讓她暈眩,讓她感覺到自己身體美好的存在,她輕
聲呻吟著,石峰用瘋狂的親吻封住了她,兩顆相互渴望相互愛戀的年輕的心,在身體的合二
為一中,享受著生命被愛情燃燒的巨大快樂。合歡樹輕搖著它細密的枝葉,擾亂月亮的視線
,為他們披上了一件夢的輕紗,連夏蟲也不再鳴叫,螢火蟲熄了燈籠,隱入草叢,只有風,
輕輕拂過……
"田螺,我弄疼你了嗎?""我喜歡。""你會后悔嗎?""不,我愿意。"
石峰溫柔地親親她的頭發(fā),"田螺,我真想把你揉碎了,放在我自己的身上。一步也不
讓你離開我。"
"石峰哥,你知道嗎?上帝在造人的時候,先造男人,因為怕他太寂寞,就取下他的一
根肋骨,造了一個女人給他。所以這世上每一個女人都是某一個男人的肋骨,我就是你的,
你才會想把我揉碎了放回去啊!"
石峰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口,笑道:"怪不得我一想你,胸口就痛,原來是肋骨不在這兒
了。"田螺甜甜地笑了,接著又輕輕地咳了兩聲。
"我們回去吧!已經(jīng)有些涼了。你坐著別動。"石峰跳下大石,"來,我背你下山。"田螺
幸福地趴在他的背上,雙手緊緊摟著他的脖子。
"石峰哥,你記不記得小時候上學,每次下雨河里的水把路淹了,你都是這樣背我過去
的。"
"當然記得,那時候,我就盼著天下雨,河里漲水,好背你趟水。"
田螺咬咬他的肩,"石峰哥,你肯背我一輩子嗎?"
"一輩子怎么夠?最少也得三輩子。"
村里乘涼的人都已經(jīng)進去睡了,石峰一直把她背到家門口才放下。
天還沒亮,石峰就爬起來,他跑到田螺家門外,她家的門還沒有開。他在門外來來回回
走了幾趟,又怕碰到早起的人,讓人起疑,他想了想,拔腿就向三生石的方向跑去。
三生石上有些潮濕,石峰坐了上去,他看著石面,想著田螺。忽然,他發(fā)現(xiàn)昨晚他們躺
過的地方,有一塊銅錢大小的血跡,他知道這是田螺留下的,石峰臉一熱,心頭一蕩,他向
四周看了看,一個人也沒有,他連忙脫下上衣,用力擦拭那塊血跡,直到石面干干凈凈,什
么也看不出來,他才再次爬到上面躺下,頭枕雙手,兩眼望天。天空是一種涼涼的灰藍色,
整個兒做了合歡樹的襯底,粉紅色的合歡花像一個個美麗的絨球,在晨風中微微顫動。石峰
覺得每一朵花都是田螺的笑臉,他也笑了,這個被愛情浸透了的人,就這樣似醒非醒,似夢
非夢地躺著,不知過了多久。
河邊洗衣女人的喧嘩聲,把石峰從夢境中驚醒,他翻身坐起,才發(fā)覺已是彩霞滿天,連
合歡花也被霞光染成了桔紅色。他連忙跳下來,三步并著兩步跑下山,當他來到田螺家門口
時,一眼就看到晾在竹竿上的洗干凈了的衣服,田螺已經(jīng)起來了!石峰心中著了魔似的渴望
見到她,他正想找個借口去她家,奶奶開門走了出來。奶奶一見他就說:"石峰,你們昨晚
玩得太晚了,這不,田螺受了風寒,正發(fā)燒呢!早晨還非要去洗衣服,一回來就躺下了。我
正要去喊她爸給她拿藥呢。唉,你來了就好。""奶奶,田螺病了?我去看看,你別喊田叔。
我馬上就去給她拿藥。"
石峰急忙跑到田螺房里,田螺正躺在床上,看到他進來,她也沒動,只是羞澀而又無力
地朝他笑了笑。石峰過去用手摸摸她的頭,果然很燙,他心痛地說:"田螺,都是我不好,
我這就去給你拿藥!你躺著別動,什么也別干。"田螺順從地點點頭。
田螺病了幾天才見好轉,好了以后也還是沒有精神,田仲成見她整天無精打彩的,也不
要她下地干活,只讓她在家里洗衣做飯。田里的活忙不開時,石峰就過來幫忙。石峰天天來
看田螺,不過再也不提去三生石了。雖說有三生石上那個刻骨銘心的夜晚,兩人在一起時說
話反而少了,目光偶爾碰到一起,總會難為情地各自閃開,他們常常就這樣默默地坐著,相
對無言,可是心里卻充滿了喜悅。
這幾天田螺覺得很煩躁,心里充滿不祥的預感:她一向準時的月經(jīng),已經(jīng)過了一個星期
,還毫無動靜!她幾乎不敢去想,可又不得不盡快弄清楚,她可沒有時間耽誤。
晚上,石峰過來的時候,田螺急急地拉著他跑到?jīng)]人的小河邊,石峰見她這么緊張,不
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田螺帶著哭音說:"石峰哥,怎么辦?我好像懷孕了。"石峰大吃一驚,"你說什么?你
沒弄錯吧?""不會錯,肯定是的,我有感覺。暑假只剩半個月了,我怎么辦……"石峰緊緊
抓住她的手,"田螺,你別急,我明天帶你去醫(yī)院確診一下再說,好不好?""石峰哥,我一
定要把大學念完,只差最后一年了,我不能要這個孩子。"田螺說著壓抑地哭了起來。石峰
溫柔地抱著她,不停地撫摸她的頭發(fā)安慰她:"當然得把大學念完,別哭,田螺。明天我?guī)?br /> 你去檢查,如果真的懷孕了,就做掉,千萬不能拖了。田螺,都是我害了你。"他抓起她的
手,用力打了一下自己的臉。田螺連忙把手縮回,生氣地說:"石峰哥,你干什么啊!我沒
有怪你。我著急是因為我要上學,不許你打自己。"說著她輕輕摸了摸他的臉,石峰用力親
了她一下,"田螺,什么也別說了,今晚早點睡,好好休息,明天我?guī)闳メt(yī)院,跟你家里
就說去縣里同學家玩,其他的事我來安排。"田螺點點頭,她默默地摟住石峰的腰:"石峰哥
,你心里別難過,將來我會給你生孩子的。"石峰把她抱起來,疼愛地說:"別說傻話了,只
要你好,我什么都不在乎。我愛你,田螺。"
田螺果然是懷孕了,她在縣醫(yī)院做了人流手術后,石峰又安排她休息了兩天,才把她帶
回石頭塆,除了他們自己,誰也不知道這件事。
作者:
李迪
時間:
2006-4-25 20:04
2
丁香覺得田螺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返城的當天,丁家全家人都發(fā)現(xiàn)田螺很消瘦,臉色有些蒼白,完全不是以前暑假結束后
那個臉色微黑,健康而又充滿活力的女孩子。田玉燕很心痛,以為田螺是在家里做得太苦,
累成這樣的。田螺跟大家解釋說自己前幾天剛剛受了風寒,生了一場病,所以臉色不好。當
時大家都信了她的話,想到在城里好好調(diào)理一段時間,她很快就會恢復的,所以誰也沒有認
真注意田螺的變化。可是丁香注意到了。
丁香最開始察覺到異樣是在圖書館里。一天晚上,兩人相約去學校圖書館看書,丁香借
了一本秀蘭·鄧波兒的傳記,田螺借了一本外國名著,兩人找了一個僻靜的位置坐下來。丁
香一打開書就笑道:"田螺,你看她多可愛!我將來有孩子啊,就要像她。"田螺一愣,她看
了看鄧波兒那張美麗無邪的天真笑臉,悠悠地說:"真是天使。"說著就低頭看自己的書。丁
香看了好久,無意識地抬起頭,突然發(fā)現(xiàn)田螺低頭用手半遮著眼睛,臉上掛著淚花,丁香吃
了一驚,偷眼看她的書,居然還在第一頁!丁香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她不想讓田螺知道她
已經(jīng)看見她在流淚,她收回目光,可是再也無心看書了。丁香偷偷看看手表,她們已經(jīng)在這
兒呆了快兩個小時了,她故意弄出許多動靜,用眼角的余光,她看到田螺迅速擦去了臉上的
淚,她裝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樣子說:"哎呀,快九點了!回去吧,田螺。"田螺掩飾地低頭收
拾書本,"都這么晚了?我們走吧。"
回寢室的路上,丁香找話說:"田螺,大學生活可只剩下這最后一年了,明年這時候就
不知道我們都在哪兒了。""當然知道,在上班嘛!""等于沒說。"
回到寢室,同室的同學也都回來了,大家一睡到床上,就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了即將面
臨的畢業(yè)問題。每個人都有許多的憧憬和擔憂,只有田螺一直一言不發(fā)地聽別人說。"田螺
,怎么一直不說話呀?你對畢業(yè)有什么打算?"一個同學問道。"回老家,教書。我的目標明
確,所以沒話好說。""開玩笑吧?是不是丁香的爸爸已經(jīng)幫你聯(lián)系好了?在這兒跟我們賣關
子?""我拚命讀書就是為了離開農(nóng)村,你還要回去?沒病吧你!"田螺笑笑地說:"隨你們怎
么說,人各有志。"丁香用研究的目光看田螺已有好半天了,她覺得自己真的弄不明白田螺
在想什么。等大家漸漸安靜下來,各自睡去時,丁香輕輕敲敲她的床,和她頭抵頭睡在鄰床
的田螺動了一下,"田螺,你要回農(nóng)村,是為了石峰嗎?""嗯。""爸爸和媽媽已經(jīng)在為你聯(lián)
系工作了,你不能考慮留在這里嗎?""丁香,我不會辜負石峰的,我一定要回去。""你是真
的愛他嗎?""你說呢?睡吧,我不想再多說了。"寢室里完全靜下來了,丁香在黑暗中睜著
雙眼。
半夜里,丁香突然醒來,她隱約感覺到田螺的床上有些動靜,于是屏息細聽,又什么也
沒聽到,過了一會兒,田螺壓抑地輕輕嘆了一口氣,翻了一下身,好像是把臉埋在了枕頭
里。丁香一動不動,她憑直覺感到田螺在流淚。
丁香睡意全無,她為什么這么傷心呢?發(fā)生什么事了?難道說……是的,她并不想回農(nóng)
村,只是為了報答石峰才不得不這么做的。田螺如此善良,不肯讓任何人受委屈,不肯欠任
何人的情,那個石峰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她又怎么能置之不理呢?而且,她還要做出一副
心甘情愿的樣子,不讓別人心里有負擔,可是在內(nèi)心深處,她到底是不甘心的,不然的話,
一向快樂坦蕩的她,為什么在大學的最后一年里,會莫明其妙地偷偷流淚、嘆氣?田螺,可
憐的田螺,我能為她做點什么呢?
早晨,田螺出去后,丁香伸手摸摸她的枕頭,果然上面濕了一大片,丁香的眼睛也濕
了。不能這樣,不能讓田螺一個人獨自承擔所有的痛苦,何況這些本應該是我來承擔的。也
不能讓爸爸媽媽知道田螺的痛苦,這只能讓他們更為她操心卻又毫無辦法,豐收和哥哥也不
行。解鈴還須系鈴人,田螺的心結全因我和石峰而起,對了,應該由我和石峰來解決問題。
想到這里,丁香心里感到從未有過的輕松和愉快,她覺得自己終于可以為田螺做點什么了。
不過這件事可千萬不能讓她知道,不然可就功虧一簣了,一定要讓田螺覺得坦然!這件事還
得好好計劃一下。丁香為自己即將實施的行動和可能帶來的效果興奮不已。
接下來的幾天里,丁香盡量和田螺在一起,還饒有興趣地向她問起石峰的情況,田螺很
奇怪一向?qū)κ鍥]有好感的她怎么會突然轉向。
"丁香,你怎么突然對他有興趣了?"
"還不是因為你!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給一個我完全不了解的人?既然你已經(jīng)決定要跟他
在一起,我總得多知道一些情況吧。"
"丁香,你為什么總是對我這么好?你放心吧,他會對我很好的,這點我有信心。"
"我不擔心這個,我擔心的是你將來會不開心!那石峰現(xiàn)在在干什么?老呆在小山溝里
給人蓋房子嗎?"丁香故作不屑地說。
"我知道你瞧不起他!他才不會老呆在小山溝里呢!你知道嗎,我來上學前,他剛剛在
縣里接了一項工程,好像是在縣里的開發(fā)區(qū)蓋住宅樓,他說他一定要蓋出最好的樓房來,這
會兒,只怕正在施工呢!"田螺的口氣里透著自豪和信心。
丁香突然有些猶豫:也許田螺是真的愛他呢?她非常認真地問道:"田螺,你告訴我,
你是真的愛他嗎?""我好像已經(jīng)說過很多次了,丁香。""在你的愛中有沒有報答的成分?"
田螺想了想說:"我不否認。"丁香點點頭,接著問:"開學也快一個月了,你好像一直都不
開心,跟他有關嗎?"田螺眼里突然露出惆悵的神情,她默認了。"你們既然相愛,為什么會
不開心?"田螺深深地嘆息道:"這世上的事哪能件件如意?丁香,不是人人都有你這么好的
運氣的。""可我的好運是你給的。""又來了,丁香!既然你說是我給的,還給我啊!"田螺
說著臉上浮出苦惱的笑,丁香以從未有過的認真說:"田螺,我一定會還你的,當然,是另
一種幸福。"
作者:
李迪
時間:
2006-4-25 20:04
3
丁香費了一番周折,才找到工地上的石峰,他頭戴安全帽,正在和一些人說什么。石峰
看到她,很驚訝,他看看她的身后說:"丁香,你怎么來啦?一個人嗎?""別看了,田螺沒
來。我有事找你。""田螺出什么事了嗎?"石峰緊張地問。"沒有,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我
們另找個地方說吧。"石峰遲疑了一下,跟身邊的人交待了幾句,就和丁香一起離開了工地
,兩人來到附近的一家咖啡館。
"說吧,你找我有什么事?"石峰一坐下就問。
"好,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我來找你,是要你離開田螺。"丁香直視他的眼睛。
"是田螺讓你來的?"
"不是,田螺根本不知道我今天來找你的事。是我自己來的。"
"理由呢?為了你哥丁樵?哼!他為什么不自己來?"石峰輕蔑地一笑。
"我知道你會這樣說的。為了表明我今天來找你不是為我自己,也不是為丁樵,我首先
要告訴你一個田螺死也不肯讓我說的秘密。你先看看這個。"丁香說著遞給他一張鑒定書,
石峰接過來一看,臉色變了,他抬眼不信任地看著她,"你別這樣看我,這是權威機構的鑒
定,田螺是我爸爸媽媽生的,她和丁樵是親兄妹。而我才是真正的田螺。"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想胡說什么?"
"你不用這樣,當初我聽到這個消息時,受到的打擊比你大。你只要想一想我父母是怎
么對田螺的,就不會說我胡說了。"接著,丁香把她和田螺之間發(fā)生的事完完全全地說了一
遍。石峰聽得目瞪口呆,他回想起田玉燕夫婦對田螺的態(tài)度,暑假期間,田螺說起自己和丁
樵的關系時說的話,以及田螺莫明其妙地問他是否喜歡丁香的話,他感覺到,丁香所說的都
是真的。"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她為什么不告訴我?"丁香又原原本本地把田螺的顧慮說出
來。石峰雙眉緊鎖,他想了一會兒說:"既然田螺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大家都說好了,你為什
么又要來這兒跟我說這些?"
"因為我愛田螺,我關心她,我也欠她的,我想為她做些事。所以我來這兒告訴你這些
,希望你離開田螺,讓她安心地留在城里,更好地發(fā)展。你該不會這么自私,讓田螺這樣一
個優(yōu)秀的大學生,為了報答你對她的幫助,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前途和理想,回到農(nóng)村,痛苦
地過一輩子吧?"
"誰說她是為了報答我?如果她是真心喜歡我,心甘情愿回來呢?"
"你覺得可能嗎?你真的沒有意識到自己和田螺之間的距離?"丁香的話已經(jīng)很不客氣了
,石峰陰沉著臉,強壓著怒氣不吭聲。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我只是在說一個事實。其實我心里非常尊敬你,也非
常感謝你,因為你為她所做的一切,等于就是為我做的。"丁香真誠地說。
石峰把臉扭到一邊,"這與你一點關系都沒有,用不著你來謝。我和田螺的事,也不用
你費心,我相信田螺不會和你想的一樣。"
"這么說,你是下定決心要接受她的報答,讓她痛苦一輩子嘍?"
"田螺和我在一起不會痛苦,我決不會傷害她。"
"我相信你不會傷害她,我也曾經(jīng)以為她跟你在一起不會痛苦,可現(xiàn)在我突然發(fā)現(xiàn),事
實不是這樣。"石峰疑惑又惱怒地看著她。
"我說這些是有根據(jù)的。你知道,田螺一向開朗樂觀,可這學期開學以來,她卻一直悶
悶不樂,我還多次發(fā)現(xiàn)她偷偷地流淚,嘆氣。我們寢室的同學在一起談論畢業(yè)的問題時,她
從不說話,而半夜里卻一個人悄悄流淚,把枕頭都打濕了。你告訴我,她為什么會這樣?"
丁香的目光咄咄逼人。
石峰很震驚,他內(nèi)心掙扎得厲害,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說道:"你憑什么說她這是
因為我?"
"我倒希望她不是因為你。可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當初她知道自己和我被抱錯了,都
沒有這么難過。你也知道,田螺的心地有多善良,寧可自己受委屈,決不肯負了別人。你對
她這么好,又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她又怎么肯辜負了你?可是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卻有著更
高的向往和追求,為了你,她不得不放棄一切。而為了不讓你有心理負擔,不讓爸爸媽媽和
我們大家擔心她,她還不得不做出心甘情愿的樣子來,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偷偷流淚。
你覺得我分析的不對嗎?"
"我不信我會讓她如此痛苦。"石峰咬著牙不停地搖頭。
"可事實的確如此!田螺曾親口說過,你和她之間的指腹為婚,的確是有著金錢關系的
,盡管你們倆都不在意,可她不能忽略了這一點,她承認她對你的感情有報答的成分在里
面。我想,她為了報答你,真的什么都愿意為你做的。"
"我不相信田螺會這樣說!肯定是你編出來的!"
"你應該知道我和豐收的關系吧?我向你發(fā)誓,如果我說了假話或者自己瞎編,就讓我
永遠失去我最愛的豐收!你也可以自己分析,我今天跟你說的這一切,是不是為我自己?是
不是為田螺著想?田螺的痛苦又是不是因為你?"
石峰坐在那兒,像一尊痛苦的石雕,他一動不動,擱在桌上的雙手緊握著,指關節(jié)都變
白了。良久,他才慢慢地說:"你希望我怎么做?"
丁香心中大喜,不過臉上卻不動聲色,"很簡單,你只要讓她對你徹底死心,并且心中
毫無歉意,能夠輕松地開始她自己的新生活。""我知道了。我走了。"
石峰起身要走,丁香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份了?石峰實在是一個很好的男人!她搖
搖頭,努力擺脫這個想法。
"石峰,如果當初我和田螺沒有抱錯,你會對我這樣好嗎?"她有些傷感地看著他。
"不會!田螺是唯一的。"石峰回答得很干脆,說完轉身就走,把丁香一個人留在那兒,
呆呆地坐著。
丁香回到學校看見田螺的時候,有些心虛,不知為什么,和石峰談過話之后,她突然覺
得心中很不踏實:如果他們倆是真心相愛呢?不,不會的!否則就沒法解釋田螺的獨自流淚
了。丁香自問在做這件事時,完全是為田螺著想,絕對沒有半點私心,如果他們是真心相愛
,那就把這件事當作對他們愛情的考驗吧!真正相愛的人,是拆不開的!這樣想著,丁香心
里坦然了許多。
田螺完全不知道發(fā)生的事情,還是每天郁郁寡歡,她的樣子,讓丁香越發(fā)覺得自己做得
對,遺憾的是現(xiàn)在不能告訴她。不過丁香有的是辦法讓田螺開心起來。她再也不在她面前提
起石峰,甚至連畢業(yè)的話題也很少說,每天變著法兒逗田螺開心,慢慢地,田螺果然恢復到
從前那個開朗的她了,雖然偶爾還會獨自神傷,但大多數(shù)時候也是有說有笑地和丁香一起瘋
,這讓丁香心里覺得很安慰,她感覺一切在漸漸地回到從前。
"應鋼,等會兒再走,看看我的剪貼簿。"下課了,田螺喊住應鋼,他走過來,笑道:"
有很多了吧?拿來看看。"田螺把一本厚厚的剪貼簿遞給他,"我覺得已經(jīng)夠多了,中國民居
的資料就到這里了,以后再收集別的。怎么樣?"應鋼邊看邊嘖嘖稱贊:"田螺,我真沒想到
你能堅持三年!還收集了這么多!真的很齊全很精美,我很佩服你。""還要謝謝你啊!當初
多虧你給我出的這個主意,還幫我收集了那么多的資料。我想這一定是一份受歡迎的禮物。
"應鋼吃驚地說:"什么?!你要把這個送給別人嗎?不行!你怎么舍得?"田螺笑道:"不是
別人,是我的男朋友!將來還是可以天天看到它的,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本來也是為他做
的。"應鋼收起吃驚的表情,有些無奈地說:"原來,我是在幫你做嫁衣裳啊!想不到世界上
還有這么幸運的同志!""謝謝你,應鋼,我會告訴他,是你幫我完成的。"田螺把剪貼簿緊
緊地抱在胸前。
作者:
李迪
時間:
2006-4-25 20:05
4
放寒假了,這是田螺大學生涯的最后一個寒假了。
田螺一回到家里,放下行李,拿出她花了三年心血做成的剪貼簿,哼著小曲,輕快地朝
石峰家走去。她要給石峰一個驚喜。
"田螺,你回來啦?進來坐吧!"石峰的母親親熱地招呼她。
"蘭姨,石峰哥在家嗎?"田螺一進門就東張西望找石峰。
"他等一會兒就回來,你先坐會兒,我給你倒杯水。"
田螺坐下來,四處看了看說:"蘭姨,你家門上貼這么多喜字,石峽這么快就結婚了嗎
?""哪兒輪到他呀!是他哥,石峰。"蘭姨說著端來一杯茶。
田螺猛地站起來,"蘭姨,你說什么?石峰哥結婚了?""是啊!他沒告訴你嗎?元旦就
結了,都已經(jīng)一個多月啦。田螺,你也可以放心留在城里了,我也算對得起你媽呀!"田螺
腦中一片空白,她喃喃地說:"不,不會的,絕對不會的!蘭姨,你不會是騙我的吧?""我
干嘛騙你呀!石峰今兒個不就是送他媳婦回娘家住幾天嗎?田螺,他媳婦這幾天吃什么都沒
味口,我看八成是有喜了!"蘭姨喜孜孜地自說自話,在屋里暗淡的光線下,她根本沒有注
意到田螺臉色的慘白,"走,我?guī)闳タ纯此麄兊男路浚善亮恕?quot;田螺已經(jīng)不會說話了,
她像個木偶似的讓蘭姨牽到了石峰的新房,新房布置得很漂亮,掛在墻上的結婚照像刀子一
樣刺痛了她的心:新娘很清秀,穿著潔白的婚紗,幸福地倚在石峰的懷里,穿著黑色禮服的
石峰,表情有點嚴肅,看起來卻十分的英俊瀟灑,在結婚照的下面是紅艷艷透著喜慶的大
床。田螺覺得自己要倒下去了,她伸手扶住墻,慢慢靠上去。
"田螺,你怎么啦?"一直喋喋不休地說著的蘭姨發(fā)現(xiàn)了田螺的異樣,"是不是不舒服啊
?"田螺輕輕點點頭,她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不讓自己哭出來,"蘭姨,我有些頭暈,我
先回去啦。"她說完逃也似的離開了石峰的新房。
低頭朝外急走的田螺,一下撞到了剛從外面進來的石峰的身上,手上的剪貼簿掉到地
上。
"田螺?你回來啦?怎么不叫我去接你?這是什么?"石峰邊說邊慌亂地彎腰去撿那本剪
貼簿。田螺看著他,因為強忍著淚水,她的下巴抖得厲害,聲音從她的牙縫里擠出來:"送
給你的,結婚禮物。"說完,她扭頭就走,石峰連忙跟了上去,田螺走得很快,石峰急走幾
步攔到她前面,"田螺,聽我說,我這樣做也是為你好。"田螺冷冷地看著他:"你讓開!"石
峰不動,田螺指著旁邊的一棵大樹說:"你再不讓開,我就一頭撞死在這棵樹上!"石峰連忙
閃到一邊。田螺像個機器人似的向前走,他不知她要去哪兒,緊緊地跟在后面。
田螺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不停地向前走,也不管走到
哪兒。太陽已經(jīng)落下去了,她突然看見三生石披著落日的余暉出現(xiàn)在眼前,她像沙漠上干渴
的旅行人看到了水,飛奔著向三生石撲去。田螺全身撲到石頭上,雙手拚命捶打,一直跟在
后面的石峰急忙上前,他放下剪貼簿,用力捉住她的雙手,把她拉起來坐著,田螺瘋狂地掙
扎著,力氣大得驚人,石峰緊緊抱住她不讓她亂動,他痛苦地說:"田螺,不要這樣,求你
啦,不要這樣!安靜一下,好不好?"田螺覺得自己全身虛脫無力,癱在他的懷里。過了一
會兒,她突然大笑起來,把石峰嚇了一跳!
田螺笑夠了,流著淚笑著說:"我真傻,居然以為三輩子會很長,長到讓我們彼此厭倦
,原來這么短!哈!真是短得可笑。"石峰慢慢放開她,傷感地說:"田螺,我已經(jīng)結婚了,
說什么都沒用了。你會找到更適合你的人。"田螺用力抓住他的衣服,看著他的臉哭道:"可
是我們也有婚約的呀!你為什么要悔約?你為什么要這樣無情?"石峰平靜地看著她說:"和
我有婚約的人不是你,是丁香。別傻了,丁香把什么都告訴我了。"田螺一愣,她激動地說
:"丁香?她找過你?她都跟你胡說些什么了?""我已經(jīng)知道了你的身世,田螺,你不該瞞
著我!你應該回到城里你父母的身邊,過屬于你的生活,我不要你報答我。""報答你?我什
么時候說過要報答你?我是你的未婚妻,你供我上學是應該的,我不用你的錢用誰的錢?""
是是是,是應該的!但以前的一切都過去了,都不算數(shù)了。"田螺用力推開他,她顫抖著說
:"都不算數(shù)了?在這三生石上發(fā)生的一切也都不算數(shù)了嗎?我把什么都給了你,你卻把她
扔了,說是不算數(shù)……你,你太狠心了!"石峰心如針扎,"田螺,以前都是我不好,你忘了
吧!你跟我在一起將來會很痛苦的,我的確配不上你。""那我現(xiàn)在就不痛苦了?丁香到底跟
你說了什么,讓你變成這樣?""你別管她說什么,她說得有道理,我供你上大學,就是為了
讓你將來過更好的生活,要是又讓你回來,那算什么?""這也算理由?沒有了你,我的生活
會好嗎?我這么愛你,跟你在一起這么快樂,我還以為你也和我一樣呢,原來不是。""可是
丁香說你跟我在一起并不開心,你是裝的,你在學校一個人偷偷流淚,正是因為我太愛你,
才不想讓你這樣痛苦。""丁香,丁香,她說什么你都聽嗎?你自己沒有心嗎?一點也感覺不
到我對你的感情嗎?是,我是一個人流淚,可那是為了我們不得不放棄的那個孩子!"田螺
淚如泉涌,"石峰哥,就算你要結婚,你也先告訴我一聲啊!為什么一點機會都不給我?我
恨死你了!"
石峰的心中一直不愿意相信田螺和自己在一起會痛苦,可是丁香的話狠狠地打擊了他的
自信,他左思右想,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確配不上田螺,她的確只是為了報答他才和他在一起
,于是他決定主動放棄,給田螺一個更大的空間。石峰人品好,手藝好,家境好,自己又帶
著一個建筑隊,他很快找到一個不錯的農(nóng)村姑娘結了婚。結婚后的石峰,心中一直都不踏實
,他無法忘掉田螺,又害怕面對田螺。而現(xiàn)在,田螺的激烈反應讓他明白了一個令他痛苦萬
分的事實:田螺根本就一直愛著他!不是丁香說的那樣。可他已經(jīng)沒法回頭了,他結婚了,
他的妻子剛剛發(fā)現(xiàn)懷孕了!他看著淚流滿面的田螺,心中又痛又悔,說不出一個字來。田螺
面對他痛苦的眼神,絕望地知道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她低下頭,一眼看到石頭上放著的她為
石峰做的剪貼簿,她一把抓過來,"這件禮物,我用心做了三年,三年里,我一直像個傻瓜
似的想像著,我們將會多么幸福地一起翻看它。從小到大,我一直朝著你的方向走,不管我
在哪兒,都想著靠近你,我走了這么久,還以為很快就要到了,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死胡同
里。"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我要你還有什么用?"說完她抬手把剪貼簿拋向河中,石峰一
把搶過來,他拉開衣服上的拉鏈,把它塞進懷里。
"田螺,已經(jīng)錯了,現(xiàn)在也沒法回頭了,我妻子人很好,又剛剛懷孕,我決不能傷害
她。你這么好,一定可以找到一個比我更好,更配得上你的人,過上幸福的生活,忘了我吧
!"
"她好,我就不好嗎?我沒有懷過你的孩子嗎?你為什么就能傷害我?幸福的生活?我
偏不過幸福的生活!我要變成你心里面的一根刺,讓你和我一起痛!"田螺恨恨地說完這幾
句話,轉身就向山下跑去。石峰連忙追上去,"田螺,別跑!小心摔著了!我背你下山吧!
別跑了。"田螺停下來,石峰走到她前面蹲下,回頭對她說:"來,讓哥背你下山。"田螺擂
鼓似的捶打他的背,她咬牙切齒地說:"我不要你背!我恨你,我寧可自己摔死也不要你背
!"說完,她一陣風似的跑下了山,石峰跌坐在地上,他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頭,用力揪著
自己的頭發(fā)……
田螺病倒了,她發(fā)燒,說胡話,一直叫著石峰的名字,一家人都明白了她的病因。田仲
成不知道女兒原來對石峰如此情深,當初石峰來跟他說退婚另娶的事,他心中還覺得松了一
口氣,雖然石峰的確不錯,對田螺,對他一家情深義重,但他內(nèi)心深處還是隱隱覺得自己上
大學的女兒,如果又回來嫁一個農(nóng)民,的確讓他心有不甘。可現(xiàn)在看到田螺不吃不喝,蒼白
憔悴地病倒在床,他心中很是后悔。
田耕日夜守在妹妹身邊,雖然他不會說話,可心里比誰都明白。石峰結婚時,他就比比
劃劃地反對過,可惜石峰不理。現(xiàn)在見妹妹為這件事病成這樣,他心中十分難過,可又幫不
了她。石峰和蘭姨也來看過田螺多次,石峰的痛苦已經(jīng)不是語言可以形容的了,田螺清醒的
時候看見他來了,就閉上眼睛無論如何也不睜開,而她發(fā)燒說胡話的時候,卻口口聲聲都是
石峰。蘭姨當初對石峰突然提出退婚一事一直心中不滿,覺得肯定是田螺變了心,兒子才不
得不這樣做,如今眼見田螺因為石峰結婚如此的痛不欲生,才知道自己錯了。在她的追問之
下,石峰含淚跟她提起田螺曾懷過他的孩子一事,以及丁香找他的經(jīng)過,不過沒說田螺的身
世,蘭姨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又痛又氣,拿起笤帚狠狠打了他一頓,第二天又提著許
多東西去看田螺。
田螺在床上躺了三天,燒才慢慢退下去。因為要過年了,她強撐著起來幫家里做些事,
不過她整天不出門,也不說話,整個人恍恍惚惚的,一家人全都小心翼翼地不提石峰,他們
都知道這件事和丁香的關系,所以連以前常常掛在嘴邊的丁香的名字都不敢提了。大年初一
剛過,田螺就收拾起自己的簡單衣物,要回學校去。田仲成想到女兒在家里難免碰到石峰,
到城里換個環(huán)境,又有丁香他們一群人,說不定心情會好些的,也就沒怎么反對。晚上,田
螺正準備睡覺,奶奶來了,這么多天以來,奶奶一直沒有單獨跟田螺說什么。田螺扶奶奶在
床上坐下,把臉偎在奶奶懷里。
"田螺,奶奶知道你心里難過,不過已經(jīng)過去了,你就往前看,啊?"
"奶奶,你說一個女人一生可以愛幾個男人?"
"可以愛很多個吧,不過只能有一個是自己的,田螺,你是個有福氣的孩子,你會好好
的,是吧?別讓奶奶擔心。也別恨你石峰哥,那孩子心里的苦不比你少,他還不能說,只能
憋在心里,就記著他的好,啊?"
田螺止不住又流下淚來,她輕聲說:"奶奶,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他的好,所以我才難過
啊。"
"奶奶知道,到城里也別跟丁香生氣,她也不是存心的,人家也是為你好。早點睡吧,
明天還要起早趕車呢。"田螺默默地點點頭。
天還沒亮田螺就起來了,田耕要送她到公路邊,田螺說什么也不肯讓他送,非要自己一
個人走,田耕無奈,只好依了她,她走后不久,田耕不放心,他想了想,向石峰家走去。
田螺一個人走在無人的山路上,雖然已是冬去春來,早晨依然很冷,她豎起了衣領,加
快了步伐。身后傳來摩托車的聲音,田螺也沒在意,早起拜年的人吧?摩托車呼地一下停在
她面前,是石峰。
"田螺,這么早一個人走,怎么不叫我送你?來,上車吧!"石峰取下自己的頭盔要給田
螺戴上,田螺一閃,繼續(xù)往前走。石峰一把拉住她,"別這樣,上車吧!"田螺抬起眼倔強而
又怨恨地看著他,不說也不動,石峰和她對視了一會兒,勇氣盡失,他松開她的手臂,"你
想走就走吧,我慢慢騎,陪你去。"田螺一言不發(fā),大步向前走,任憑他騎車慢慢跟著。
來到公路邊,汽車還沒來,兩人默默地站在路邊等著。石峰看著形銷骨立的田螺,靜靜
地站在路邊,悲傷又無助,他覺得心都碎了,不忍再看她,他悄悄轉身,閉上了眼睛。
車來了,田螺慢慢走過去,剛到車門口,她又停下來,轉身走到石峰面前,她伸出右手
握成拳,抵在他的胸前,然后抬眼看著他,她的眼中噙滿淚水:"石峰哥,你這兒疼嗎?"話
一說完,她就飛快地轉身跑上車。石峰慢慢慢慢地蹲下來,他真的感到胸口因為少了一根肋
骨而隱隱作痛……
作者:
李迪
時間:
2006-4-25 20:06
5
田螺站在丁家門外,猶豫著是不是要敲開這扇應該算是自己家的門。屋里丁香爽朗的笑
聲傳出來,田螺心一沉,舉手重重地拍在門上。
來開門的是丁樵,他看見田螺吃了一驚:"田螺?!你怎么這么早就回城了,不是說好
了我們初三去你家嗎?你看東西都準備好了,你該不是來接我們的吧?"田螺不理他,徑直
朝里走,大家見她來了都站起來了,田玉燕一眼就發(fā)現(xiàn)女兒臉色不對,她關心地問:"田螺
,你又生病了嗎?怎么這么瘦,臉色這么難看?"田螺還是不回答,她走到興高采烈地起來
迎著她的丁香面前,表情復雜、眼神冰冷地看著她,丁香有些奇怪:"田螺,你怎么了?怎
么這樣看著我?"
"丁香,請你告訴我,我生活中還有什么東西是你想要的?或者你并不想要卻想毀了的
?你告訴我,好讓我有個準備。"
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莫明其妙地看著她們倆,丁香也糊涂了:"田螺,你在說什么呢
?"
"我說什么你還不清楚嗎?你為什么要去破壞我跟石峰的關系?"
"原來是為這事呀!"丁香笑了,"是的,我是去找過他,不過我是為你好!他不過是個
農(nóng)村建筑工,又沒文化,怎么配得上你?我相信你也不會是真的愛他,我不想看你為了報答
他,把自己一生的幸福都搭進去了。"
田螺悲憤地說:"你還笑得出來!你可以愛手無縛雞之力的豐收,我為什么就不可以愛
沒有文化的他?我為什么要用你的眼光、你的標準來找愛人?你憑什么干涉我?"
大家都有點摸不著頭腦,田玉燕眼見兩個女兒要吵起來了,連忙過來拉田螺坐下,田螺
倔強地甩開了她的手。丁香也生氣了:"你別不識好人心啊!石峰能和豐收比嗎?我還不是
關心你,換了別人我會去管嗎?""石峰怎么不能和豐收比?他比豐收強一百倍!他勤勞能
干、善良寬容,又自強自立,他有什么不好?我偏要愛他,要你多管閑事!"
豐收無辜地看看田螺,又看看丁香,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丁香大怒,她冷冷地說:
"好,算我多管閑事!你既然這么愛他,跟他說清楚啰,就說我是胡說八道,不就得了?從
今以后我要再說你一個字,我就不是丁香。"
田螺淚如泉涌,"來不及了!他為了讓我死心,已經(jīng)在元旦結婚了!而且他的妻子剛剛
發(fā)現(xiàn)懷孕了。這下你滿意了,你把我的愛情和生活全給毀了!"
田螺的眼淚讓丁香心里發(fā)虛,她慢慢坐回沙發(fā)里,其他人也隱約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大
家擔心地看著她們倆。丁香強撐著問道:"田螺,既然你這么愛他,去年秋季開學后,你為
什么總是一個人偷偷地哭,難道不是因為他?"
田螺凄然一笑:"好,我就讓你明白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我偷偷地流淚,那是因為去年
暑假我曾懷過他的孩子,為了繼續(xù)上學,我不得不放棄了,我是為這件事難過的,不可以嗎
?你現(xiàn)在該知道我們有多相愛了吧?你該知道自己把我毀得有多徹底了吧?"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丁香做夢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她覺得自己一下掉進了一個無
底的黑洞,正在迅速地朝一個莫名的恐懼沉下去,她想抓住些什么,可什么也抓不住,田螺
的痛苦和絕望已經(jīng)無情地烙到了她的心上!她用乞求的眼神看每一個人,最后停在田螺臉上
:"田螺,我……我真的不知道這些,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有什么區(qū)別嗎?丁香,我就是想不明白,老天把屬于我的一切幸福都給了你,可我并
沒有抱怨什么,因為他給了我一個石峰作為補償,而你為什么還要這樣自以為是地毀了他?
你,"她又轉眼看看每一個人,聲音里充滿了憂傷,"還有你們,我知道你們都瞧不起他,可
你們不知道他對我意味著什么。當年我媽媽去世時,我正上初二,為了讓爸爸繼續(xù)送我讀書
,我在學校考試不敢得第二名,回到家里,什么活兒都干,什么享受都不敢要,那時候就是
石峰偷偷地塞給我一些錢,鼓勵我,讓我能夠堅持下去;后來我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取縣一中
,可我并不開心,因為我爸爸送不起我,已經(jīng)決定不讓我讀書了,我?guī)缀跻呀?jīng)絕望了,認命
了,又是石峰說服我爸爸和他的家人,由他來送我繼續(xù)讀書,我才能夠順利地上完高中,考
上大學。從小到大,這么多年,只要我遇到困難,只要我絕望了,他就一定會出現(xiàn)在我身邊
,幫助我,而且從來不向我提任何要求。我說了你們都不會相信,我從上小學到高中畢業(yè),
每次下雨后河里漲水淹了路,只要我走到那兒,他就一定在路邊等著背我過去,哪怕水很淺
,都從來沒有錯過一次!他的背上,就是我最安全最溫暖的地方。他不愛說話,從沒對我說
過什么甜言蜜語,可我知道他有多愛我!為了我,他什么都肯做,什么委屈都能受。我內(nèi)心
的平靜,我對未來的信心,我對幸福的理解和向往,全部都建立在他一定會牽著我的手,陪
我過完一生這樣一個信念上。大學四年,我也認識了不少男孩子,可我從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比他
好的人!沒有一個人能代替他在我心中的位置,哪怕只是動一動!我原以為,我很快就可以
和他在一起了,我離幸福只有一步之遙,而他卻突然沒有了!丁香,這都是拜你所賜,并且
你還是好心,為了我好!丁香,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你了!永遠不會!"
丁香把身體拚命往沙發(fā)里縮,她已經(jīng)不是自責了,她感到恐懼,甚至比去年得知自己和
田螺抱錯了更害怕。她的樣子比田螺更讓人擔憂,豐收坐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她雙手冰
冷,抖個不停,她心中瘋狂地反復著一個念頭:這就是我為她做的事!這就是我為她做的事
!
丁文遠夫婦和丁樵一起把田螺扶到另一張沙發(fā)上坐下,丁文遠輕拍她的背說:"田螺,
事情弄到這樣,我們大家都為你難過,這都是爸爸媽媽的錯,是我們沒有認真了解和對待你
與石峰的感情,不光丁香,我們大家都不看好你和他的事,是我們對感情的認識太庸俗太膚
淺了,才會給你造成這樣大的傷害。丁香是做錯了,但她的確是出于一番好意,你看她已經(jīng)
很自責很難過了,你就別怪她了。"田螺的目光依次掃過每一個人,每個人的眼里都說著和
丁文遠一樣的話,她微微一笑,笑得凄涼,"又是這樣,總是這樣,不管最痛是誰,你們都
在盡力維護她,我多痛苦多委屈都沒關系,千萬不能讓她難過。"她的眼淚突然如決堤的洪
水奔涌而下,她用力搖著田玉燕的手哭道:"媽,你既然把我弄丟了就算了,為什么又要找
回來?既然找回來了,你們就幫幫我,幫幫我吧!我活不下去了,媽媽……"她哭倒在田玉
燕的懷里。
自從他們認識田螺以來,很少看到她流淚,更別說大哭了。她一直就是一個堅強寬容,
鎮(zhèn)定平和的女孩子,不管是學習上,生活上,感情上,還是面對突發(fā)事件,她總是從容不迫
,應付自如,以至于大家都覺得不用為她操心,她自然什么都能處理好,反而是比她幸運得
多的丁香受到大家更多的關愛。而今天的她卻是如此的脆弱無助!大家想到她經(jīng)歷的種種艱
難,人人心如刀割,丁香更是恨不得死在她面前。
當晚,田螺無論如何都不肯和丁香一起睡,甚至連她的房間都不肯睡。丁文遠夫婦只好
讓豐收把丁香帶去他家,丁樵睡在妹妹房里,把自己的房間讓給田螺。田玉燕整夜都陪著自
己的女兒,田螺的一番話和她被痛苦擊倒的樣子,讓她心碎。想到田螺為了能上學,曾經(jīng)承
受怎樣的壓力,想到她把石峰當成自己生活中唯一的依靠,想到她為了救丁香被流氓打得頭
破血流,想到她甚至曾經(jīng)懷過一個孩子……而這一切都是她自己在默默承擔,作為親生母親
的她竟沒有為女兒做一點事,分擔過一點痛苦!還心安理得地陶醉于她的堅強、獨立和能干
,從沒想過這一切是怎么來的,沒想過這個女兒也是多么需要關心和愛護!以至今天女兒傷
心至此,自己卻無能為力。田玉燕把田螺摟在懷里,一夜未眠。
開學了,朋友們很快就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一向形影不離的丁香和田螺,變成了陌路人。兩人
都變得沉默寡言,尤其是丁香,她從原來的能言善辯、活潑開朗,一下變成現(xiàn)在的郁郁寡歡
,同學們都覺得沒法接受。大家知道肯定發(fā)生了一件不尋常的事,可她們倆誰都不說,別人
也就無從猜起。應鋼曾經(jīng)向田螺婉轉問起,結果田螺的反應令他吃驚:"應鋼,你如果還想
和我做朋友的話,就永遠別在我面前提到她!"丁香更是絕口不提她和田螺的事,這件事成
了許多人心中的一個謎。
豐收和丁樵多次找過田螺,希望她能原諒丁香,每次她都用沉默拒絕了他們。兩個曾經(jīng)
如此幸福快樂,情同姐妹的女孩子,同時陷進了痛苦的泥潭,不能自拔。
轉眼畢業(yè)來臨,田螺堅決拒絕了父親為她在城里找到的一份好工作,回到她自己的母校
--縣一中,當了一名教師。她本來還要到離家更近的農(nóng)村學校,因為田仲成的極力反對才
罷休。丁香則在省城找到了自己滿意的工作。
作者:
李迪
時間:
2006-4-25 20:07
6
田螺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奶奶在她參加工作的第二年就去世了,田耕不
久也娶了一個忠厚老實的妻子,田螺不顧父親和哥哥的反對,堅持每月把自己工資的一半給
家里,自己卻很少回去。田仲成猜想她是不愿意碰到石峰,也就不勉強她回來,免得她傷
心。倒是丁香,得空就去看望田仲成,強行給他錢,田仲成知道她和田螺之間的不愉快,多
次想為她們調(diào)解,無奈田螺死犟著不肯原諒她,任憑父親好說歹說,就是不給丁香一個和解
的機會。這讓田仲成每次見到丁香都覺得過意不去,反而要丁香勸慰他不必介意這件事。
轉眼五年過去了,五年來,田螺很少見到丁香,也很少見到石峰,寒暑假的時候,她也
會去兩邊父母家里看看,不過頂多住三天就走。田玉燕夫婦和田仲成都很關心田螺的婚事,
但是誰要在她面前一提此事,她馬上沉下臉不說話,弄得誰都不敢再提起。丁香和豐收也沒
有結婚,不過感情還是十分要好。石峰的妻子生了一兒一女,他自己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
因為信譽好,質(zhì)量好,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賺了錢以后,他不光帶著鄉(xiāng)親們和他一起富起來
,還出錢修好了村前的路。田螺一次下雨回家時,看到路再也沒有被水淹沒,路邊也沒有了
等著背她趟水的人,還悄悄地流下了眼淚,她已經(jīng)差不多兩年沒有見到他了……
由于全部精力都放在教學上,田螺的工作十分出色,她年年帶高三,成了縣一中最優(yōu)秀
的青年教師。五·四青年節(jié)前兩天,學校校長,她以前的班主任找到她。
"田螺,學校把你作為青年行業(yè)標兵報上去了,縣團委通知你后天上午到大禮堂參加表
彰大會。好好干吧,我為有你這樣的學生感到驕傲啊!"
五·四青年節(jié)這天上午,田螺心情愉快,她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能夠作為全縣教育界
唯一的代表參加表彰大會,她心中很自豪。田螺趕到大禮堂的時候,里面已經(jīng)坐滿了人,她
悄悄走到代表席的后排找到一個座位坐下。受到表彰的年輕人大約有二十多個,會議主持人
一個個介紹并請代表上臺接受表彰。"勤勞致富,造福鄉(xiāng)里的農(nóng)民企業(yè)家,三生石建筑公司
總經(jīng)理石峰。"當臺上念到這個名字時,田螺耳朵里一轟,她定睛一看,從代表席中站起來
的正是她魂牽夢縈的人!田螺的心砰砰亂跳,她雙眼癡癡地望著他,石峰卻沒有看到她。"
無私奉獻、成績突出的縣一中青年教師田螺。"當臺上念到自己的名字時,田螺看到石峰一
愣,雙眼四處搜尋,他很快就看見了她,田螺站起來,對他微微一笑,走上領獎臺。
表彰完畢,他們下來坐到了一起。石峰看起來成熟了許多,臉上的線條也顯得柔和,眼
神不像以前那么機警銳利,他看田螺的時候,臉上眼中都是淡淡的喜悅和隱隱的憂傷。田螺
的變化也很大,頭發(fā)長長地披在肩上,由于長期在室內(nèi)工作,臉色看起來略顯蒼白,整個人
恬淡寧靜,好像隨時準備從別人的視線里消失似的。
"田螺,在這兒看到你我很高興!你還好嗎?"石峰的聲音在田螺聽來是如此的親切。
"我很好,謝謝你,石峰哥。我都有兩年沒見到你了,你很忙吧?"
石峰點點頭又搖搖頭,"是你回去得太少了!我從你爸那兒知道你工作很出色,果然不
錯。"
"沒有你做得好,你蓋的房子都特別好,有時候我看見路邊有蓋得與眾不同的房子,就
猜想是你蓋的。上次我回去時下雨了,村前的路都沒有淹水,不用趟水就可以走了,我爸說
是你修好的。"田螺說話時看著石峰,兩人的目光碰到一起,他們同時想起了一些往事,臉
上都有些不自然,便各自移開了眼睛,默默地不再說話。
中午開完會后,縣團委招待代表們吃了一頓飯,下午又安排他們到縣城附近的風景區(qū)棲
霞山去游玩。
一上山,大家就各自散開了。棲霞山田螺和石峰都來過,不過兩人一起來還是第一次。
山不是很高,雖然有些陡,不過也難不倒兩個山區(qū)長大的年輕人,他們很快就爬到了山頂,
站在山頂向遠處望,近處的田野村莊,河流道路,遠處縣城的樓房,都盡收眼底,像一幅鋪
在大地上的巨大畫卷。兩人心曠神怡地相視一笑,找到一處安靜的小樹林坐了下來。
石峰擰開一瓶水遞給田螺,田螺接過來一口氣喝了半瓶,因為爬山,她紅撲撲的臉上掛
滿汗水。田螺發(fā)現(xiàn)石峰正在看著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把臉轉向一邊。
"田螺,你還是一個人嗎?"石峰關切地問道。田螺低頭不做聲。
"田螺,你快滿二十六歲了,也不小了,該考慮一下自己的個人問題啦。"田螺輕輕地嘆
了口氣,瞇眼望著遠處,還是什么也沒說。
"你是不是還在犯傻?還放不下以前的事?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都已經(jīng)有兩個孩子了,
田螺,不要讓我太擔心你。"
田螺轉過臉來,"石峰哥,我現(xiàn)在這樣真的挺好,你不用為我擔心,我也不是說就不結
婚了,只是沒有碰到我喜歡的人,我總不能為了結婚隨便嫁個人吧?"石峰痛苦地低下了頭
,田螺突然意識到什么,她連忙說:"石峰哥,對不起啊!我沒別的意思,不是說你的,你
別多心。""說我又怎么樣?難道說錯了嗎?田螺,你知道嗎?你真的是我心里面的一根刺。
"田螺眼圈一紅,"石峰哥,那都是我以前不懂事胡說的,你別放在心上。我一點都不恨你,
你對我的好,全在我心里裝著呢。我們不說這些了,說點別的吧,你的兩個孩子都好吧?""
還不錯,兒子你也見過的,淘氣得很,女兒兩歲多了,很可愛,你還沒見過她吧?"田螺笑
道:"沒見過。叫什么名字?像你還是像嫂子?你們家石頭長得可真是像你!你小時候也很
調(diào)皮的。""女兒叫歡歡,像她媽媽。我希望她長大后能像你一樣有出息。""像我有什么好?
一定要比我強。""田螺,我上個月在村里碰到丁香和豐收,他們是去看你爸爸的,你……還
在怪她嗎?算了吧,田螺,我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對你好,她好像變了很多,你就原諒她吧。
說起來你們的緣分也不是一般的,不要兩個人都陷在過去的事里面不開心。"田螺心中有些
亂,丁香也是她這么多年來不肯面對的一個痛,她沉默了好久才說:"我已經(jīng)原諒她了,不
過大家很少見面,慢慢都淡了。"
兩人坐了很久,看看時間,該下山了。田螺突然站起來,由于坐長了時間,腳都麻了,
她起來得太快,一下沒站穩(wěn),腿一歪,摔倒在地。"哎喲!"田螺痛得叫了一聲,石峰連忙扶
起她,"怎么啦?沒摔著吧?""沒關系,好像是腳扭了一下。走吧,免得讓別人等。"田螺咬
著牙,一跛一跛地走了幾步,石峰拉住她,"你這怎么走?來,我背你下山吧!"說著就在她
前面半蹲下來,田螺一呆,看著他寬厚的背,輕輕趴上去了。一路上,兩人沒有說一句話,
石峰感到有溫熱的液體一滴一滴地不斷落在他的脖子上,把他的心都打濕了……
吃過晚飯后,石峰一直把田螺送回家。這是他第一次來田螺住的地方,田螺住在學校的
住宅樓里,房子比較寬,有兩室一廳,里面布置得干凈雅潔。石峰四處看了看,點頭道:"
還不錯!坐下吧,我看看你的腳。"田螺順從地坐下,石峰把她的腳擱自己的腿上,田螺腳
踝的位置已經(jīng)腫了,"哎呀,都腫了!有紅花油嗎?""有,在那兒。"田螺指了指壁柜。
石峰在腫處涂上油,輕輕按摩,"疼嗎?"田螺咬著牙搖搖頭,"知道你剛強,不過這幾
天上下樓注意點,別再摔著了。"他輕輕放下她的腳,"田螺,不早了,我要回酒店了,你要
有什么難處,記著有我。"田螺一把抓住他的手,懇求道:"石峰哥,你今晚住在我這兒好嗎
?"石峰連忙抽出自己的手,"這不太好,我還是回酒店去。"
田螺坐在那兒低著頭,石峰站了一會兒,彎下腰來,"我以后有空再來看你,好不好?
""你不會再來的。"田螺抬起淚眼,"我這兒有地方住,有時候我家里人來了不也住這兒嗎?
石峰哥,我很孤獨,你留下來陪陪我吧。"石峰猶豫了一下,"好吧!我留下來陪你,把眼淚
擦擦,笑一個!"田螺臉上掛著淚,難為情地笑了。
田螺輾轉難眠,眼前晃來晃去的全是石峰,相思像一條蠶,如同啃桑葉似的啃著她的心
,偏又吐出絲來將她的感情層層包裹,不讓她輕易流露自己的心思。五年了,她內(nèi)心深處絕
望地希望著,她把自己關進一個沒有門的房子里,守著那一扇只有往事的窗,獨自咀嚼著思
念的痛和傷。而現(xiàn)在,他就在她身邊,和她只隔著一堵墻……田螺輕輕爬起來,赤腳在房里
踱來踱去,她夢游似的打開門,來到石峰的房門外,站了一會兒,她鼓起勇氣舉起手……
燈亮了,房間里傳出石峰的聲音:"田螺,是你嗎?""是我,我可以進來嗎?""進來吧
!"田螺推門進去時他已經(jīng)坐起來了,"怎么了?有話跟我說?過來坐下吧。"田螺慢慢走過
去,坐在床邊,"石峰哥,我睡不著,我想看到你。"石峰憂傷地看著她的眼睛,"田螺,我
要拿你怎么辦?告訴我,我能為你做點什么?"她搖搖頭,默默地坐在那兒搓著自己的手指
,石峰也不再說話,靜靜地注視著她,他們就這樣相對無言地坐了很久。
"田螺,你今天很辛苦,腳又扭了,去睡吧。"田螺慢慢抬起頭,全身因為緊張而微微顫
抖,"石峰哥,你讓我睡在你身邊吧?""田螺,不能這樣,這樣會害了你的,我什么也不能
給你!聽話,去睡吧。"田螺無助地站起來,她自嘲地笑道:"我真是糊涂了,石峰哥,你睡
吧,我走了。"石峰看著她轉過身,一跛一跛地慢慢向門口走去,腳下仿佛拖著重重的石塊
,石峰的心突然狂跳起來,他輕聲喊道:"田螺!"田螺停下來,緩緩回頭,臉上掛著兩行淚
,她像一個孤獨地在水中游了很久的人,望著她渴望了好久卻不能搭載她的小船一樣地望著
石峰。石峰跳下來,抱起她,輕輕放到床上,他溫暖的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她的頭發(fā),
田螺哽咽道:"石峰哥,我沒有辦法,我沒有一天不想你,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石峰附身親
吻她的眼睛,吮吸她咸澀的淚,他自己的眼淚卻順著臉龐又滴在她的臉上,這是他第一次在
田螺面前落淚。他把田螺輕輕地抱在懷里,田螺溫順得像一只貓,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膚都在
體驗著石峰的擁抱--她一直渴望的感覺。石峰很輕很輕地撫摸她,親吻她,仿佛田螺是站
了一個冬天的雪人,太暖的陽光,太強勁的春風都會讓她融化。雖然他們已經(jīng)分隔了五年,
思念卻為愛情挖了一口深井,讓她失去了洶涌澎湃的力氣,但什么也堵不住愛情無處不在的
滲漏,永遠也不空,永遠也不滿。石峰放開田螺,看著她的眼睛說:"我要你,田螺。你知
道一個丟了肋骨的人,活得多辛苦!"田螺閉上眼睛,緊緊貼著他,"就讓我們墮落吧,石峰
哥……"
早晨,石峰早早醒來,他半支起身子看著熟睡在身邊的田螺:田螺像個嬰兒似的睡得很
熟,長長的黑發(fā)鋪在枕上,糾纏在臉邊,她的一只手還緊緊地抓著他的手。田螺,我的田螺
!他在心中一遍遍輕聲呼喚。好像是聽到了他的聲音,田螺揉揉眼睛,醒了。她不知道他已
經(jīng)看了自己多久,臉有些紅了,"石峰哥,我是不是已經(jīng)老了?"石峰把她的手放在胸前,"
田螺,你不是老了,是太年輕了,我真希望我們能快點老,不要這么年輕。"田螺不解地看
著他。"這一輩子已經(jīng)沒有希望了,我們可以快點去趕下一輩子啊!"他說著又把她抱得緊緊
的。"石峰哥,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我知道你把我放在你心里,放得很好,就像你在我心里一
樣。我會好好過的,你不用再擔心我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好好過日子。你回去吧,我們不
能再這樣了。"石峰深深地看她一眼,一直把她看進心里面,他迅速坐起來穿好衣服,走到
房門口,"田螺,我要走了,從現(xiàn)在開始,你別起來,別說話,不要到門口送我,不要到陽
臺上看我,不要喊我的名字。你好好睡吧,閉上眼睛,不要睜開。"田螺用被子蒙住頭,她
聽見開門關門的聲音,匆匆下樓的腳步聲,然后什么聲音都沒有了,只有房間里鬧鐘嘀嘀噠
噠的聲音,提醒著她時間還在一如既往地前進……
作者:
李迪
時間:
2006-4-25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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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又到了秋天。自從上次石峰在田螺家住了一夜之后,兩人再也沒有
見面,不過田螺卻從此變得開朗了許多,不知為什么,她忽然覺得心里很踏實,不那么空了
,笑容也多了起來。
這天田螺下課回到辦公室,看到桌子上有一封信,她一眼就認出是丁香的字跡。她拿起
信,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拆開了,里面沒有信,只是一張請柬--丁香和豐收終于要結婚了
!田螺呆呆地看著請柬,看著自己熟悉的丁香清秀的字跡,看著那兩個自己熟悉的名字,往
事一幕幕浮上心頭……
丁香結婚前一天,田仲成趕到縣城,要田螺和他一起去參加婚禮。田螺準備了一份賀禮
讓爸爸帶給丁香,僵持了這么多年,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丁香,反復思考了多日后,她決定
不去參加丁香的婚禮,盡管她心中早已原諒了丁香。
丁香從田仲成手中接過田螺帶來的賀禮,知道田螺不會來參加她的婚禮了,她把自己關
在房里,不肯見任何人。急得一家人坐立不安,豐收更是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丁香的房
門外走來走去。丁香連午飯都沒有出來吃,豐收急得要撞門了,她才從房里出來,她臉上很
平靜,而她說出來的話卻讓大家炸開了鍋:"我不想結婚了。婚禮取消。"
豐收臉都青了,他一把拖過丁香,"你在這兒等著,我馬上回縣里一趟,就是綁,我今
天也要把田螺綁來。"丁樵攔住他,"算了吧,你是新郎,你在家守著丁香吧,田螺交給我啦
!我馬上去,保證帶田螺來參加你們的婚禮,今晚如果不回來,明天早晨一定趕回來,走高
速公路,兩個小時就可以到了,你們放心吧。"
田螺開門見到丁樵,心里大約明白他為什么而來。丁樵一進門二話不說,抓住田螺就往
外走。"哥,你干什么呀!天這么晚了,你要去哪兒?""去哪兒?你說去哪兒?去參加丁香
的婚禮!你知不知道啊,因為你沒去,丁香不肯結婚了,豐收都快急瘋了!""那現(xiàn)在去也沒
有車啊!我們明天一早就去,來得及的。你先坐下吧。"丁樵氣呼呼地坐下了。
"哥,爸爸媽媽你們都好吧?"
"有你這么一個好女兒,好妹妹,我們好得了嗎?田螺,你不覺得自己太過份了嗎?因
為你的原因,丁香這么多年一直不肯結婚,豐收不知費了多大的勁才說服她同意結婚,又鬧
成這樣!你痛苦,丁香比你更痛苦,我們都不敢在她面前說你的名字!她親手寫了一張請柬
給你之后,就天天坐立不安地等你的回音,和婚禮有關的事一概不理,全丟給豐收,我從沒
見過像她這么辛苦的新娘,也沒見過像豐收這么可憐的新郎!丁香不過好心做了一件錯事,
難道就應該一輩子受懲罰嗎?如果她真是那沒心沒肺的人,會痛苦這么多年嗎?會把你放在
心上嗎?田螺,如果你不好好地去參加丁香的婚禮,我們大家是真的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的。"田螺心里酸酸的,"別說了,哥!是我的錯。我們明天一早就去,保證不會誤了她的婚
禮。我其實早就不怪她了,只是拉不下面子。對不起,哥。"丁樵嘆了口氣,"唉,我怎么會
有你們這樣的兩個妹妹?"
當豐收開門看到田螺時,他緊緊地抱起她,激動得都有些語無倫次了,"田螺,你終于
來啦!謝謝你,太謝謝你了!你終于來啦!"田螺愧疚地說:"對不起,豐收,我來遲了,丁
香呢?""噢,她正在房里等你呢。"田螺一邊跟爸爸媽媽打招呼,一邊快步走向丁香的房間
,她剛走到門口,房門開了,丁香穿著雪白的婚紗出現(xiàn)在門口。
六年來,她們第一次這么近地面對著,兩人心中都有許多感慨。田螺走上前拉住丁香的
手,動情地說:"丁香,你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新娘子了,祝賀你!"丁香牽著她的手走到客
廳的中間,"田螺,我可以向你要一件禮物嗎?""什么都可以,丁香!"田螺肯定地說。
丁香看看她,又看看大家,最后又凝視著她:"田螺,我要你當著大家的面說,你已經(jīng)
原諒我了。"田螺一驚,丁香期待的眼神深深地震憾了她,她更深地體會到了丁樵的話:丁
香比你更痛苦!她含淚說:"丁香,我的確生過你的氣,不過那是因為我太在乎你!我早就
不怪你了,只是沒有跟你說。你要的禮物不好,我不能給,我送你另外一件禮物吧。"說著
,她輕輕擁抱丁香,在她的耳邊清清楚楚地說:"我愛你,丁香!非常非常地愛你,僅次于
豐收。"豐收走過來把她們兩個一起抱在懷里,田玉燕,丁文遠,田仲成,丁樵,全在一邊
濕了眼睛。
婚后第三天,兩位新人要去渡蜜月了,田螺也要回學校了,臨行前,丁香把田螺拉到一
邊,單獨跟她說話。
"丁香,原諒我的固執(zhí)、小心眼給你帶來的傷害,我很后悔。"
"你沒錯,錯的是我。我們都不說以前了。告訴我,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總不能一個
人過一輩子吧?你還放不下他嗎?"
"看你,一下問這么多,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放心吧,我不會一個人過一輩子的,
只是暫時還沒有碰到我喜歡的人。"
"田螺,我能幫你做點什么嗎?相信我,我什么都愿意為你做的!"
田螺心中十分感動,她不想看到丁香這樣,就故作輕松地開玩笑道:"真的什么都肯為
我做?那,我給豐收做小老婆,你愿不愿意呀?"誰知丁香認真地說:"只要豐收同意,我決
不反對。"田螺愣住了,她突然十分生氣:"丁香,我一向都認為你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但
你知道嗎?你說了兩句其蠢無比的話,第一句就是你自作聰明地告訴石峰,說我不愛他;第
二句就是你剛才說的話。我告訴你,不要跟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說,你愿意跟她分享自己的
丈夫,別說是我,就是另外一個你自己都不行!愛情是非常自私的,豐收這么愛你,你更要
珍惜,你跟我說的話,千萬別跟任何人說,更別跟豐收說,他會傷心的!我就弄不明白,你
有時候怎么那么糊涂!""我這不是看你老是一個人,心里為你著急嗎?"丁香委屈地說。"急
什么急?我就這么差啊?嫁不出去了?要淪落到給人當小老婆嗎?你真是氣死我了!告訴你
啊,我偏要千挑萬選,找一個比豐收還好的人,氣死你!"丁香感動地笑著打了她一下:"我
倒要看看你到哪兒去找比豐收還好的人!"
作者:
李迪
時間:
2006-4-25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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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臘月二十四了,是小年。田螺心情格外愉快,昨天剛剛收到丁香的信,信里說
她懷孕了,并說今年春節(jié)要田螺全家人去城里過。田螺準備上午上街買些東西,下午回石頭
塆,她正忙著整理東西,有人敲門。田螺打開門,來人讓她吃了一驚,站在門口的竟是石峰
一家人!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石峰的妻子首先開口:"田螺,我說你肯定在家吧!石峰還不肯來!我們今天是來縣里
買些過年的東西,媽要我們一定來看看你。不打擾你吧?"
田螺這才回過神來,她連忙把大家讓進來,"說哪里話?請都請不到呢!快進來坐,蘭
姨還好吧?"她邊說邊接過石峰的小女兒,"你就是歡歡吧?讓姑姑看看,嗯,真漂亮!"說
著親了她一下。石峰一直跟在后面沒說話,自從五·四以后,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看到
田螺這么開朗大方,石峰感傷又欣慰地朝她點頭微笑。
"田螺,你好像在整理東西,準備出門嗎?"石峰看著四處亂放的東西問道。
"是啊!你們來了正好,我本來準備上午去買些東西,下午回石頭塆呢!正好可以和你
們一起了!嫂子,上午我們一起去買東西吧。""太好了!你在城里住這么久,眼光一定好,
正好幫我出出主意。石峰,我說幸虧來田螺這兒吧,多好呀!"石峰微笑不語。
田螺陪著石峰一家人在街上轉悠了一上午,她給石頭買了一個足球,給歡歡買了一個大
大的布娃娃,兩個孩子高興得跟什么似的,石峰直說她不該亂為孩子花錢,田螺理也不理
他。
到吃午飯的時間了,田螺領著他們往回走,石峰像個跟班似的提著大包小包,他妻子抱
著女兒,田螺一手提著東西,一手牽著石頭,石頭邊走邊玩著球。"石頭,走路的時候不要
玩球,到家里再玩吧。"石峰也呵斥了他幾句。石頭乖乖地走了一會兒,忍不住又偷偷地拍
了一下球,球一下滾到了馬路中間,石頭使勁掙脫田螺的手,向馬路中間的球追了過去。一
輛小車疾馳而來,田螺大叫一聲,扔掉手上的東西,撲過去把石頭推開,她自己像一片落葉
似的被小車撞到了幾米外,石頭呆呆地坐在路邊,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
石峰撕心裂肺地大叫一聲:"田螺!"他扔掉手上所有的東西,瘋了似的跑到田螺身邊,
田螺雙目緊閉倒在地上,身上沒有流一點血,石峰抱起她,飛快地朝醫(yī)院跑去,路上的行人
紛紛閃開……
丁樵陰沉著臉把車開得飛快,田玉燕和丁香已是淚流滿面,丁文遠和豐收也沉著臉一言
不發(fā),接到石峰的電話后,他們一分鐘也沒有耽擱就上路了,近三個小時的路程,丁樵用了
不到兩個小時就到了。田螺被送進的醫(yī)院正是當初她和丁香出生的醫(yī)院。
他們匆匆趕到急救室時,田仲成父子已經(jīng)到了,正在急救室外焦急地走來走去,石峰像
個木雕似的靠在墻上一動不動。田仲成見他們來了,連忙迎上來,丁樵大步走到石峰面前,
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怒視著他,他想到田螺為了這個人所受的種種痛苦,如今更是躺在急救
室里生死未卜,眼睛都紅了,他狠狠地給了他一拳,豐收和田耕連忙過來拉住他,石峰沒有
還手,一動不動地讓他打,他已經(jīng)沒有感覺了。丁樵被大家拉開后,還在悲憤地怒罵:"王
八蛋!我妹妹到底上輩子欠你什么?你把她害成這樣!我要殺了你!"
急救室的門開了,一位醫(yī)生走出來,生氣地喝道:"這里是醫(yī)院,吵什么吵!人都快死
了,你們還在這兒吵!病人醒過來了,你們?nèi)ヒ娝幻姘桑?quot;"田螺!"田玉燕大叫一聲沖進
了急救室,其他人也迅速跟了進去。
田螺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她的嘴唇已經(jīng)沒有一絲血色了,臉白得可怕,大家圍到她
的身邊都哭了起來。她微微睜開眼睛,目光緩緩地掠過每個人的臉,最后停在丁香身上,丁
香連忙蹲下來,湊近她,田螺聲音微弱地說:"丁香,替我照顧,我們的……爸爸媽媽。"丁
香哭得喘不過氣兒來,她泣不成聲地說:"你不會有事的,田螺,你不能死!你一定要好起
來,你這么堅強!你不能有事!"田螺似乎微微笑了一下,她嘴唇動了動,大家聽出她是在
叫石峰,丁香連忙說:"石峰在這兒!石峰,你快過來,田螺要和你說話!"
一直默默地站在人群外面的石峰迅速擠了進來,丁香把位置讓給了他,石峰蹲下來,緊
緊抓住田螺蒼白的手,痛悔不已地看著她,說不出一個字來。田螺定定地看著他,斷斷續(xù)續(xù)
地說:"石峰哥,我死后,你在我手上……系一根紅線,做個記號,下輩子……就不會搞錯
,弄丟我。""田螺,我該死!"石峰心如刀絞,肝腸寸斷。旁邊的人個個淚如泉涌,丁香更
是哭倒在豐收的懷中。田螺的氣息越來越弱,她的眼睛好像看到一個遙遠而虛空的地方,嘴
里仿佛自言自語地在說:"把我埋在……合歡樹下,等那……花兒開了……"她的眼中有奇異
的光芒一閃,但很快就消失了,所有生命的信息也隨著那光芒的熄滅而消退得無影無蹤,兩
顆清亮的淚珠從她還未合攏的眼角悄悄滑落。石峰把她的頭緊緊緊緊地抱在胸前,巨大的痛
苦把他的身體塞得滿滿的,從他的喉嚨里發(fā)出兩聲低沉嘶啞的呻吟似的呼喚:"田螺!田螺
!"
田螺死了……
朵朵合歡花,
開在夕陽下,
天空落彩云,
枝頭泛紅霞;
誰家小兒女,
石上約三生,
合歡樹下合歡夢,
夢醒花落盡……
(完)
作者:
youyouping
時間:
2006-4-27 13:31
故事挺好,慢慢看!!!
作者:
naughtyhui
時間:
2006-4-27 21:48
名字不喜歡。
先看兩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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